莫离一个清白。”
石念青咬了牙,紧紧的抓住椅子扶手,只觉得手心里的伤口痛不可当。他发现,在这个家里面,很多事情竟然是那样的令人身不由己。
他揉了揉眉心,低低的道:“莫离跟着志远出去了吗?若是没有,去叫他到这来。”
丢丢是从床上被摇醒的,王桂生家的进去喊他的时候,高烧已经使他神志不清,王桂生家的吓了一跳,说了声:“造孽哟,这是怎么了?”
丢丢迷迷糊糊的只听她说公子和大小姐喊他过去,王桂生家的道:“能起来吗?今天这事有点麻烦,你要是能起来还是去一下吧,有什么误会说清了就好了。”
丢丢没有听懂她说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要他起来到石念青那屋里有什么事情。他怔了一会儿道:“嗯,我去。谢谢王嫂了。”
石念青看着走进来的丢丢,心里一震,从他抄经后,两人有十几天没见了。
他又瘦了,微微低着头,只看见尖尖的下巴,站在屋子当中,异常的沉静。
石吟红说了什么丢丢没有听懂,他只觉得整个头又痛又晕,身子冷的发抖,脚下的地板都在转圈。
石吟红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有点生气,就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莫离,这门口的水是不是你泼的?”
门口的水?丢丢想起来奶娘故意将水桶踢翻的事情,但是那确实是他掂着的水桶中的水,他点了点头。
奶娘的声音道:“你为什么要往这门口泼水,害得我家小姐摔跤,连孩子都掉了?”
丢丢一震,什么?孩子没有了?他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抄经为这个孩子祈福,怎么竟然会这样?
奶娘见他愣愣的,走上前推他,“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我家小姐对你们这样好,怕你不吃晚饭身子不好,你不适应,怎么不说呢?你可够有心眼的,心里有恨,竟然暗地里发作,你怎么这么狠?”
丢丢本就站不住,被奶娘一推就推的跌倒在地上了,石念青看他点头承认,脑子一阵轰鸣,起身推开奶娘,俯身对丢丢道:“莫离,那水真是你泼的?”
丢丢听见他问,抬起头来,石念青的脸孔离得这样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头昏昏的,那熟悉的面庞竟然看不清晰。
脑子里不停的翻滚着奶娘用脚将桶踢翻的情景,心里隐隐的有点儿明白了,他觉得可悲,竟然是要这样离开吗?他转头看着周围的人,他只觉得累,对着石念青询问的脸孔,他忽然的就不想解释了,若是我随了她们的愿,你家里就会从此平静了吧,这些心机争斗也会随着消失了吧。
“水?”他木木的道:“是我泼的。”
奶娘尖着嗓子道:“你害死我家小姐了!”扑上来就打。
丢丢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去挡。
那奶娘用手捶打着丢丢,口中哭喊着,“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恨让你用血抄经了对吧?你为啥要这样害人?”
后背一紧,奶娘被石念青揪着衣领拉起来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这样闹想什么样子!”
奶娘挣扎着用脚去踹地上的人,道:“他泼了水,这么冷的天结了冰,害的小姐把孩子都摔掉了,我今天和他拼了!”
丢丢抬了眼,看着面前奶娘扭曲的脸孔,耳朵里是巨大的轰鸣声。他扶着额,心里想,石念青,你也相信她们说的话吗?若是你信我,我就什么也不用解释,若是你不信我,那我就不解释。你反正是要和她们过下去的,我是要退出的,何必弄得你们夫妻失和,家宅不宁呢?况且我说是奶娘踢的,有人会信吗?
石吟红也想不到丢丢竟然一下子就承认了泼水的事情,想起因此石家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几乎气晕过去,她起身道:“青弟,你也看到了,他自己承认的,这样的恶仆怎么能留?拉出去,拿家法来。”
石念青恶狠狠的对众人道:“都闭嘴!”
他慢慢的抓住丢丢的胳膊,蹲□子,看着他的眼睛,极慢极慢的道:“你是被冤枉的对吧?你别怕,你说,我听。”
丢丢看着石念青充满红丝的眼睛,他转开头,好一阵才说“水是我泼的。”
石念青闭了一下眼,“为什么?”
丢丢咬了牙不说话。
石念青只觉的整颗心似乎被放在油锅里煎煮一般,他狠狠的摇着他,“说呀,为什么?”
丢丢被他摇动几乎避过气去。
石吟红一连声的道:“你还问他做什么,他都承认了,快点拉出去,叫老王拿家法来!”
奶娘上前去拉丢丢,石念青大喊一声:“滚开!”
他将丢丢从地上拉起来,拽着往外走,丢丢被他拉的踉踉跄跄的,到了他的房门口,石念青一脚踢开门,将他推进去。丢丢在地上跌了一跤,半天没有站起来。
☆、七十九 决绝
石念青见桌子上面整整齐齐摆着抄好的经文,一摞是《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一摞是《金刚经》还有一摞《地藏经》。丢丢每部抄写十遍,快要完工了。上面一列列红色的血字工整秀雅,他的字还是他教的。
石念青冷笑一声,抓起那些经文撕得粉碎。
“既如此,还假惺惺的抄这些做什么?”
十几天的心血化成一堆纸屑,丢丢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呆呆的看着地上凌乱的纸屑。
石念青在屋里困兽一般来回走动,“我不信!你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不是说过,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吗?你不是从小照顾放生场里的动物的吗?”他忽然停下脚步“你被人陷害的,对吗?你说,是谁?是谁?”
丢丢觉得眼泪往眼眶里冲去。石念青,你果然还是信我的。可是我怎么说,你身边的人都恨我,奶娘,碧云,还有你的妻子,她们害我,想要我走。我说了,你怎么办,你能因为我打乱一个家吗?除了让更多的人不安罢了。
“石大哥,水是我泼的。”他听见自己喑哑难听的嗓音。
石念青疯了一般将桌子上一个茶盏摔到地上,茶盏四分五裂,里面半盏鲜血早已凝结成块,粘在碎裂的杯底上面。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听得见沉重的呼吸声。
石念青缓缓的坐在椅子里,许久,他道:“你就这样恨我吗?”
丢丢的头无力的靠在床沿上,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只觉得心里痛的几乎要死掉,这么多年的爱恋,竟然会是这样惨淡的结局吗?
“是我先对不起你,你恨我,也是我活该。”石念青的声音里充满了一阵沉重的悲凉。“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女人孩子有什么罪?”
石念青看着他深爱的男孩,他就那样依着床坐着,脸上一片灰败,眼睛里是空洞的死寂。他忽然的就感到心底里的那根线猛地一抽,他爱他,爱的那样深,爱的即使他用刀子剜他的心他也还是会为他心痛。
丢丢手指紧紧的抓住床腿,他觉得喘不上来气,他张开口,扶着床想要站起来,他觉得他想说点什么,石念青脸上深重的悲哀让他不能承受。石大哥,原谅我,我不想让你痛。可是这样也好,我离开了,你就不会想我了。
深吸了一口气,石念青将眼光从他脸上转开去。
他不能原谅他,这不是他认识的丢丢,他爱的是那个纯净善良的丢丢,不是这个一边抄着佛经,一边泼水害他失去孩子的人。
丢丢痴痴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身子向地上慢慢的歪下去,青砖的地上冰冷的寒气泛上来,背上冷的很。
石念青一震,走上去,将他抱起来,他的身子轻的几乎没有重量,苍白的脸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他的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腮边,额上是一片火烫。
“莫离,莫离。”石念青一连声的唤着,将他放到床上,他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慌忙的到水盆里交了手巾放到他的额上,解开他的外衣,探手到他颈下去摸,那里的皮肤一片灼热。
“莫离,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用手指掐着他的人中,半晌,丢丢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微微的睁开眼。
石念青解开他衣领,给他揉着胸口顺气,忽然就见他白皙的锁骨上面一点点的紫红色瘢痕,那些瘢痕他太过熟悉,以往两人欢好时,他最喜欢的就是在他细腻洁白的皮肤上面吮出这样的痕迹。
石念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丢丢注意到他忽然僵下来的动作,顺着他的眼光去看,忽的浑身一震,伸手握住自己的衣领。
石念青疯了似的,将他的手握住,只一只手就制住他的双腕,另一只手,去扯他衣裳。
丢丢异常剧烈的挣扎,可是高烧使他全身无力,从昨天午饭后,一直到现在他还水米未进,身子弱的随时可以昏过去,石念青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的按住他的双腕,解开的衣服里面是他瘦削的身子,这个身子原本非常熟悉,现在却几乎不敢相认。
丢丢身材秀颀,但是肌理匀净,虽瘦削但是并不显出贫瘠之象。可是眼下这个身子瘦骨嶙峋的,一根根的肋骨都能隐约看到。皮肤上那种珠玉般温润的光泽消失不见,只剩下惨淡的苍白。而那苍白的肌肤上面遍布着点点紫红色的瘢痕。
石念青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言不发的将丢丢身子翻转过去,抬手去扯他裤带,丢丢的棉裤早上泼湿了,现在穿的是一条夹裤,石念青将他裤子扯脱下去,丢丢失了力似的不再挣扎,像是一尾砧板上的鱼一样,伏在床上。
石念青看着这具瘦的脱了形的身子,忽然的手就发起抖来,他咬着牙,分开他的臀瓣,往里看去,头上轰的一响。
他急喘了一阵,将他身子翻过来,拉了被子盖上,丢丢脸上一片死灰。
石念青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板板的,“是谁?”
丢丢咬了牙。
“是谁?!”石念青狠狠的捶了一下床头。
丢丢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的,一颗心痛到麻木。
石念青手心里的伤口又裂开了,原本缠着的棉纱上渗出点点新鲜的血迹。
他慢慢的伏在丢丢的床沿上面,身子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里竟然带着压抑的啜泣。“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抬起头,他扶着丢丢的脸道:“是志远,是志远,对吧?”
他站起身,攥着双拳,转身向外走去。
就听丢丢淡淡的道:“是我。是我勾引他。”
石念青站住了脚,他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丢丢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决绝的清晰,“是我勾引志远。是我。”
石念青慢慢的回转身子,他的面孔涨的通红,俊美英气的面庞微微的扭曲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你?为什么?”
丢丢支起身子望着他,甚至笑了一下:“因为我太寂寞了。”
顿了顿,他又道:“他那样热情,自然会来安慰我,不是吗?我知道自己长得还算好看吧。我也算是有经验了吧,他一个小孩子,勾引他,他自然跑不掉。”
“啪”的一声,丢丢被打得躺倒在床上。
石念青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只受伤的手。他竟然打了他,原来打他的时候,自己是这样的痛。
石念青盯着那躺倒在床上的人,他的半边脸肿胀起来,沾染着他手上的血迹。他脑海里出现多年前的红莲寺的山里面,暮春的时候,野花漫山遍野的开着,那个穿着白色衣裤的男孩子站在花海里。
石念青疲惫的闭上眼睛,一字字的道:“从此后,咱们两人互不相欠!”
丢丢浑身一震,扬起煞白的脸孔,一瞬不瞬的盯着石念青,轻轻的喊了一声:“石大哥。”
石念青淡淡的道:“滚开。”
“石大哥,”丢丢望着空寂的屋顶,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滚开’。”
☆、八十 玉蝉
丢丢盯着关上的屋门,整个人陷入那种昏昏沉沉的境地前,脑子里竟然想到今天是我的生日呢,石大哥,我十九岁了。
石念青走出丢丢的房门,天空依然是阴郁的,空气里带着压抑的寒气。
石念青缓缓的走到前院,吩咐老王去请医生给莫离看病,老王应了,慌慌张张的驾了车去了。今天他就不停的请大夫送大夫了。
石念青在前院里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去的,进了门,石吟红还在,她问了一声:“莫离呢?”
石念青站住脚,回望着众人道:“莫离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不要动他。姐姐,你也一样。”
走进书房,石念青关上门,在那个躺椅中坐下来,他将身子仰躺下去,无边的寒气涌了过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睁着双眼,才能忽略那不停的流淌下来的眼泪。
韩江洲推开韩志远的门,和正往外走的韩志远碰了个对脸。
韩志远一回到家就听说小舅的孩子没了,又听说莫离泼水害小舅妈摔跤,他不信,想到莫离那里问了清楚,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踌躇了一阵,终于下决心去问他,刚走到门口,就见父亲面色惨白,双目赤红的进来,韩志远吓了一跳,喊了声:“爹。”
韩江洲直直的走过来,将手伸到他面前,“这是哪来的?”
韩志远看父亲手心中摊着一枚小小的玉佩,正是那天石吟红从他床上拿走的那一枚。
韩志远讷讷道:“爹。”
“说呀!哪来的?”
韩志远觉得父亲有哪里不对,这枚小小的玉佩竟是他如此的失态。他整个人人几乎像是一个纸扎的架子,浑身瑟瑟发抖。韩志远有种感觉,如果自己要是说个不知道,父亲肯定会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下去。
“这个么,这是莫离的,他在我这里做事,可能是打扫的时候掉在这里了。”
“莫离的,莫离的么?”韩江洲手臂垂落下来,站在房子里,失魂落魄一般,喃喃自语,脸上忽悲忽喜。一行眼泪从左边的眼睛里毫无征兆的直直的淌下来。
韩志远忍不住喊了一声爹。
韩江洲忽然惊醒了一般,问韩志远道:“他是从红莲寺来的,对吧,就是京城南郊的红莲寺对吧?”
韩志远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韩江洲扭头走了出去。
医生来的时候,韩志远正在丢丢的房间里,坐在床头,看着因高烧昏昏沉沉的莫离,韩志远只觉得心里绞着痛。昨晚的荒唐让他懊恼,他没有打算那样的伤害他,明明是那样的喜欢他,爱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将事情弄成这幅样子。
他竟然是那样的害怕,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他。
大夫诊了脉,看了丢丢面色,叹息一声道:“这位小哥身子亏空的厉害,加上风寒入侵,忧思淤积,脾胃失和,如今这病可实在有些凶险。”
韩志远听得脸色发白。
药煎好了,韩志远亲自用勺子喂他喝了下去。一刻钟后,丢丢睁开了眼,韩志远见他目光明明再看自己,可是那双眼睛里竟然连一丝的活气都没有,韩志远悚然心惊,他轻轻的喊了一声:“莫离。”
丢丢疲倦的闭上眼睛。
老夫人午饭也没吃,正坐在屋里用帕子拭着眼角,见石吟红和碧云进来,问道:“你弟妹还好吧。那个莫离怎么处置的?”
碧云道:“少夫人睡了,公子说不让动莫离。”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起身道:“他做下这样的事倒不让动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石吟红坐在母亲身边,用手揉着额角,“这一上午兵荒马乱的,唉!”
老夫人道:“这个莫离原来竟是我们看错了他,他竟然是个这样狠毒的人,做下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可恨,念在他曾经催开青莲花的份上,免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