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加快点速度,否则到了天黑的时候,我们就真得和这些风沙作伴了,驾!”裴立突然间驾马奔驰起来。
袁栉在愣了一下後也跟了上去,先不用考虑其他的,现在能让自己在天黑之前不用露宿野外便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在落日仅剩下一丝余晖之时,一队人马在荒凉的古道上逐渐成为了一个个黑点。
与向明昊而来的异国使臣一路上的惊心动魄相比,柳言希今日特意没有去户部,而从城外将一人悄无声息地接入了柳府,柳言希看著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来到自己面前。
“大哥!”柳言贞看到兄长似乎是在微微出神,不由出声唤道。
“嗯,”柳言希回过神来,与妹妹一起往府中走去,同时说道:“先去父亲那里吧,父亲在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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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言贞听到後停下脚步,有些担忧地看向兄长,“大哥?”
“我就不过去了。”柳言希明白妹妹的意思,同时也摇了摇头,“你回来了,也正好可以多陪陪父亲。”
柳言贞听後便也不再多说什麽,只是点头应道:“好。”
兄妹二人向柳大将军的住处走去,似乎刚刚的话题让二人之间有了一些沈闷。
“对了,”柳言希看向妹妹开口道:“你这次回来的事情大哥会安排好的,放心吧。”
柳言希抬头看了兄长一眼什麽也不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已经到了父亲的住处,柳言希停了下来,看向妹妹说道:“进去吧。”
柳言希看了兄长一眼什麽也没有说,点头进入。
柳言希此时低垂了眼眸,缓缓地离开了父亲这里,父子二人的关系到了现在也没有好转,对此柳言希也感到无能为力了,更何况妹妹回来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明世云今日在京城郊外与礼部的官员一起迎接一位贵客,可是今日他并非主角,明世云在不经意间看著最前方现在的监国皇子明世华,能让明昊摆出如此大的排场来迎接的,除了那位裴沙亲王裴立之外便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裴沙,也是当世的强国之一,与明昊的关系时好时坏,若不是在两国之间绝大部分地域都有荒漠阻隔,恐怕这麽多年来也不会这样平静,而在如今裴沙在那个素来对皇室中人防范非常的皇帝的控制下仍能得到亲王封号的裴立,自然也不会是寻常人等,明世云对於这位久闻大名的亲王也是充满了好奇,众人在城外等了快一个时辰有余,有些年纪大些的臣子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就连明世华也有些许不耐,渐渐都快到了正午时分,当明世华再准备派人去前方查看时,众人都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让许多人不由得向前方看去。
一队行驶得不紧不慢地人马向这里缓缓而来,看到其中的仪仗,便知道今日等待的正主终於到了。
大臣们纷纷整理仪容,在这队人马缓缓停下後,从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人,身著裴沙深黑色蟠龙服饰,在礼部尚书的引领下向这里而来,明世华也向前迎上几步,这两位现如今在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甫一相遇,在听完礼部尚书的介绍後,二人相互行礼。
裴立不顾那些繁文缛节,上前一步,执起了明世华的双手,上下打量,然後爽朗地笑道:“本王尚在裴沙时便久闻大皇子之名,今日一见……,”裴立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名不虚传。”
明世华先是被裴立的热情弄得一怔,随後也笑道:“本王也是对亲王闻名已久,今日才感觉相见恨晚,亲王乃是久经沙场之人,与本王这样没有见识过征战之事的人相比,才会让本王感到相形见绌啊。”
两人又继续客套了一番,裴立这才在明世华的引见下与这次出城相迎的一些重要臣子相见,明世云自然也在引见之中。
“这位是七王爷明世云,想必亲王也曾听闻过。”明世华在说出此言时还在暗中观察著裴立的神情。
“七王爷,久仰。”裴立并没有对明世云表现出特别的关注,这让明世华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直到随这位亲王一同到了裴沙在京城的驿馆,这一切才算是宣告结束,而随著裴立的到来,各国使臣也纷纷来到,一时间京城中呈现了这近五年来难得的热闹繁华的景象,同时也让身在礼部的明世云忙碌了起来,离明惠帝的寿辰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在这表面繁华无比的京城中明里暗里各种真假消息在被人出卖传递著,柳言希在这段时间也只是与明世云匆匆擦肩而过几次,两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各自的眼神,如今大皇子一系已经暂时无暇兼顾明世云这里,这也算是是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皇帝的四十大寿也让许多往日间不喜露面的皇子们都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日柳言希正从户部出来要往吏部去办事时,拐角处突然驶来一辆马车,让他一时躲闪不及撞到了墙上,手里的公文撒了一地。
“怎麽回事?”马车中传来了温润悦耳的声音。
驾车的的车夫也知道惹了麻烦,连忙下车将地下散落的公文帮柳言希拾起,在听到车中主人发话後,向柳言希投来了哀求的眼神,柳言希看到了车夫的神色不由心下一软,将公文全部拾起後,向车夫与不曾露面的车中主人说道:“无事,是本官走的太过匆忙了。”
柳言希说完後便准备离去,可是却在拐弯时的侧头一瞥中看到马车中的车帘轻轻放下,随後便听到了马车远去的声音,在这时的京城中那个在马车中的人究竟是谁呢?
在寝宫门前守候的内侍看到了向这里走来的人,连忙露出了笑脸,“马总管,您来了。”
“嗯。”对於内侍讨好的笑容,马公公已经习以为常了,随口问道:“大总管现在有空吗?”
“哟!要不您再稍等一会儿吧,现在皇上刚刚起身,恐怕大总管正在身边服侍呢。”
听到是这样,马公公点点头,“也好,那我就先在这里等会儿吧,如果大总管忙完了就去通报一声吧。”
“是,您放心吧。”
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在等候的许九此时正在扶著明惠帝从榻上起身,明惠帝久病在身,他不曾多见阳光的脸上那抹苍白无法消去,而在寝宫中几个宫人纷纷奉上为皇帝在大寿之日准备的礼服,同时在许九的监督下有专门的宫人围在皇帝身前为他著装,一件件华贵精致而又繁冗的礼服穿在了明惠帝的身上,在寝宫中摆放的巨大铜镜中印出了模糊的人影,明惠帝在这番折腾之下脸上渐渐应显露出了疲态,可是,那明亮的眼神却是这几日中没有的,还剩下最後一个帝冠,手持帝冠的宫人略有迟疑地望向了许九,许九轻微摇头,宫人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没有上前。
105
而在注视著铜镜中人影的明惠帝注意到了这些小动作,淡淡地说道:“许九,帝冠。”
许九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上前一小步来到皇帝身边说道:“陛下,这帝冠今日就免了吧,大寿那日再……”
“帝冠!”明惠帝不为所动,依旧说道。
许九无奈之下只好从宫人手中接过帝冠,来到了皇帝面前亲自整理佩戴,在许九完成後从明惠帝面前闪开,铜镜中映出了明惠帝的身影,尽管在明惠帝的发际已有汗水在不断流下,但是他仍旧看著为自己这次大寿所专门准备好的礼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朕很满意。”明惠帝轻声说道。
许九看著明惠帝此刻的衣著,脑中也不禁浮现出了当年皇帝登基那一日的情景,那时的明惠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可是如今……
“陛下满意就好。”许九露出了欢喜的神采说道。
许是这厚厚的礼服让明惠帝有些气闷,那本来挺立的身影不由微晃一下,许九连忙上前扶住,同时劝道:“陛下,这礼服若是合身的话,还请先行换下来吧,您若是觉得还有什麽地方不妥的话也可再做改动。”
明惠帝明白许九的好意,这次便再也没有阻止,只是轻微点头,许九连忙示意周围的宫人将礼服换下,待厚重的礼服脱下之後,明惠帝的额际已经湿透,苍白的脸上有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许九让其余宫人退下,准备扶著明惠帝去休息,可却遭到了明惠帝的拒绝。
“扶朕走走吧,朕这些时日都躺烦了。”
“是,那陛下,您要出去转转吗?”许九向皇帝询问道。
明惠帝摇摇头,“不必了,就在这寝宫里走走便好。”
寝宫中其余的宫人们早已在许九的暗示下退了出去,想必皇帝也不会希望此刻寝宫中有其他人的存在,以致於看到他这幅虚弱的样子,许九小心地掺扶著明惠帝,终於等到了皇帝的开口询问。
“近日各国的来人都安排好了。”
“是,请陛下放心,由各位大臣辅佐大皇子,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许九中规中矩地答道。
“放心?”明惠帝看了许九一眼,低声笑道:“朕就是太放心了,所以……”
明惠帝剩下的话没有接上,许九也不敢冒然开口,只得含糊不清地说道:“陛下的寿辰一直都在准备之中,请您不必担心。”
明惠帝对於许九的说词不置可否,转了话题问道:“裴沙那边这次是什麽人过来了?”
许九听到这个後忙打起了精神回道:“回禀陛下,裴沙此次派遣亲王裴立前来为陛下贺寿。”
“裴立?他来了?”明惠帝眉头一皱。
“是。”许九低声应道。
“裴沙那边想做什麽?”对於裴沙的那位皇帝,明惠帝可不会认为他会这麽给自己面子地派个亲王来为自己贺寿。
“据闻裴立在前来明昊的路上在边境途中遇到匪徒,听闻裴沙皇帝为此大发雷霆。”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明惠帝停了下来向许九问道。
“请陛下放心,除了裴沙那方面,明昊这里现如今包括奴才在内知道此事的仅有七人。”许九连忙回道。
“看好那位裴沙亲王,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什麽闪失,我们可担待不起,那位裴沙皇帝真是打的好算盘,本来应该防备的人现在反而需要我们来寸步不离地保护!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当了那位裴沙皇帝的刀!”明惠帝越说思路越清楚,同时对於那位想要借著明昊这里生出事端,好借刀杀人的裴沙皇帝感到不屑。
“奴才明白。”对於其中的利害关系,许九当然能够清楚,“陛下,礼部的官员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陪同裴沙亲王,奴才也从内府暗中调派了人手保护。”
对於许九的安排,明惠帝感到满意,随口问道:“礼部有人在陪著他吗?那麽七王爷也过去了?”
“是,七王爷与其他礼部官员一起去过两次。”许九如实回道。
“裴立还见过谁了?”
关於皇帝口中的“谁”许九略微一想便明白究竟指的是何人,马上回道:“裴立只是在一开始时见过几位王爷一面,此後所见的客人都由礼部陪同。”
明惠帝听闻後便再也没有说什麽,半晌之後才缓缓说道:“来者不善啊……”
许九动作悄然地离开了寝宫,对於适才皇帝所说的话语,他现在在脑中逐字逐句地思考著其中的未曾言尽的深意,直到发现不远处有内侍向他这里而来,这才停止了脑中繁杂的念头,望向来人问道:“何事?”
“回大总管,马总管已经在寝宫外等候您多时了。”内侍似乎也察觉到许九些许的不悦,连声禀道。
“是他?”许九略微沈吟一下後向周围的内侍说道:“皇上已经歇下了,小心伺候著,如果有什麽事情到我的住处来找我吧。”
“是。”
许九来到了寝宫外看到了在这里等候自己多时的马总管,来到他面前,温言道:“久等了,有什麽事先去我那里吧。”
马总管没有多言,紧跟在许九身後离开了寝宫这里。
“坐吧,不用拘礼。”来到许九的住处後,在小内侍奉上茶水退下之後,许九对站在身旁的马总管说道。
马总管谢过後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前些时日大总管吩下来的事情已经有些头绪,但是再往下查却没有了任何线索,”边说边从衣袖中拿出一张薄纸呈到许九面前,在许九的示意下又坐回了原处,“还请大总管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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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九不到一会儿便将纸上的内容看完,马总管一边观察著许九的神色一边解释道:“这是从那块玉佩的出处来查的,虽然其中十分麻烦,但总算在这些日子下来也算是有了一些眉目,那块玉佩并不是什麽上好玉石,其玉石的产地在明昊西部,在由官府主持下卖给了明昊境内几位大的珠宝商人,而这块玉佩的样式做工通过玉石行当中的老人辨认,只有在十几年前一位已经过世了的老师傅才有这种做工,但时间毕竟太久,所以无法查出更确切的消息,只是列出了这几个比较惹人怀疑的名字。”
许九看著纸上的几个名字,淡淡问道:“如今这些人呢?”
“有两人已经过世,三人不知所综,其余几人当时拿到这种玉质的玉佩後不是赠人便是至今仍留在手中,因为不敢大意,所以将这些人也列了上来,而关於现在手中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已经派人去他的老家那里查过了,其家人确实已经在一场水灾过後全部身亡,所以此人才在小小年纪便进宫当了内侍,而且在宫内往日也并不惹人注意,若不是他资历老也不会在内府担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差事,并且往日与他有关系的宫外之人并没有几个,由於当时事发之後此人立刻自尽,现在也无法查清楚此人背後究竟是……”
“若不是在内府的账上有特殊的标记,也不会发现此人动过手脚。”许九打断了马总管的话语,语气间对於这种这麽长时间以来毫无头绪的结果显得十分失望,看向马总管说道:“关於此事,你先放一放,在皇上大寿的这些日子里,把宫内看好了,别有什麽大麻烦,怎麽著也得让这大寿顺顺利利地过去才是。”
见许九没有因此怪罪的意思,马总管连忙应道:“是,大总管。”
“宫内有你,我便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好好做事,将来我这个位置兴许就会是你的。”许九似乎感到疲惫无比,说完这些不断在揉著眉心。
“大总管言重了,奴才哪里能……”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了……,”许九打断了马总管的谦虚之词,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马总管说道:“等到有朝一日你到了我的这个位置上便明白了,内府的确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可是,仅有一个内府还是不够的,至少对於皇上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大总管这个位置的确是风光无比,可同时也意味著要防的不仅是明枪,还有暗箭……”
马总管将这些话一字一句地印入了心里,尽管现在他不能完全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除了皇帝要为寿辰之日穿上隆重的礼服之外,京城中的贵族大臣之家也开始筹备著寿辰那日的服饰,当然王公贵族大臣们自有代表他们身份应配的服饰,有封号的女眷也有专门的服饰,而其他需要进宫贺寿的女眷们这些时日则忙坏了京城中制衣店的师傅们,在各个府邸之间穿梭不停,就连柳府也不例外。
柳言希今日提早回府就觉得府中比平日热闹了那麽几分,信步来到了妹妹的住处,果然见到其中人来人往,还有一两个生面孔的男子,问了一个丫环才知道今日制衣店的师傅来府中为妹妹裁衣,让丫环引著来到了一处专门用於待客的小厅,从敞著的房门外便可以看到在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