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扬,纵容,追捧……让他越来越自大,越来越目中无人,越来越肆无忌惮,最后,忽然将一切抽空,让他狠狠的从高处跌落,碎尸万段。
却说那韩国夫人,酒宴一半出去方便,忽然心腹婢女告诉她宫中有了变故,她心中一惊,想去纹绮殿通知皇帝,可却见齐王军队已到。便匆匆跑回郑贵妃寝宫,抱起刚满周岁的彭王往西内苑逃。
韩国夫人知道今晚有大事,但至少保住了彭王,今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此时从大明宫去往西内苑的守卫还未接到消息,看到韩国夫人,恭敬地让她进去。
等进了西内苑,韩国夫人准备转道太极宫,之后从玄武门出宫,先离开长安暂避风头。
但是未出西内苑,就被一队黑衣蒙面人拦住。
宫中禁苑怎么可能有刺客,必定是宫中的侍卫不敢露面,才做了这个打扮。
这样一想韩国夫人倒也不怕了,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我与彭王的去路!”
却见其中一人上前,猛的夺过韩国夫人怀中的彭王,扔到地上,彭王当即就大声哭了出来,未哭几声,接着又上来两人提刀向彭王砍去,未几,这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就已经化作了一滩肉泥。
韩国夫人吓得坐在了地上,宫中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一队人,连个孩子也不放过,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只听林中传来声音,那声音话中带着笑,道:“韩国夫人,久违了。”
韩国夫人抬头看去,却见裴后一身便服,款款而来,身边依旧是一队黑衣人。
“你……你……”韩国夫人恍然大悟,“是你把我引到这来的!”
“不然呢?你以为只有你一人逃得出来,是因为命好吗?”裴后冷笑道。
韩国夫人从未注意过裴后,一直当她是个低调懦弱的女人,如今看这阵势,怕是裴后早已在宫中,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而且这裴后,怕是比自己还要心狠手辣的多。
当下咬咬牙,问道:“不知裴后请我来所为何事?”
裴后走上前,俯下身子,捏住跪坐在地上的韩国夫人的下巴,双眼微眯,冷冷的问道:“本宫问你,吾儿承勋身上的毒,究竟该如何去解?”
“承勋?”韩国夫人想了想,冷笑道:“听皇后的语气,看来太子尚在人世?”
裴后不答话,仍盯着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接着说道:“若是解了,皇后会放过我吗?”
“你说呢?”
“我猜啊,顶多是让我死的痛快。”
裴后轻轻的挑了挑眉,道:“韩国夫人是个聪明人。”
韩国夫人嘴角露出嘲讽之色,接着直视裴后,笑着说道:“我偏偏不想死的太痛快!哼,你救不了他的皇后娘娘,您最疼爱的儿子,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离不了男人的骚·货!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章十九
绛州军务繁重,要时刻警惕南边叛军的反扑,杜预得知了李承勋在绛州的消息,便调兵往平陆,欲再次生擒李承勋。云阳在李承勋醒来后的第二日,便匆匆出城去往夏县。
云阳到夏县之后,命人在城墙之上浇水成冰,登云梯无法使用,再加上天降大雪,叛军粮草供应不上,夏县久攻不下,几番攻城失利后,再加上北边战事吃紧,长安又生变乱,杜预只好收兵回洛阳整顿,从长计议。
待云阳从夏县回到绛州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进城之后并未休息,云阳便换了身便服去了李承勋的住处,等进了屋子,陈大夫正在给李承勋看脉,云阳便没有进内室,在外室等着。
“公子的脉象虽然有些奇怪,但身体已无什么其他大碍。应该是心中有些郁结之气,还望公子看开些。”
陈大夫一边给李承勋诊脉,一边说道。
李承勋的身份云阳并未让人透露出去,对外只说是云家的远房亲戚。
李承勋点点头:“有劳大夫。”
“公子客气,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我开的这些药就别再吃了。”陈大夫想了想,又道:“往后可以吃些人参鹿茸之类养养,等天暖和了多出去走动走动,散散步,练练武,这身体自然就会好。”
“谢谢大夫,我记下了。”李承勋又道。
陈大夫是朔方军中的军医,平日里都是住在府外照顾伤患,李承勋便让小高代自己送他出府。
小高和陈大夫走后,李承勋便躺下来准备闭目养神。云阳走进来时脚步很轻,等到快到床边时李承勋才察觉到,睁开眼睛看着来人,有些诧异:“云阳?”
“殿下。”
一声“殿下”,便将两人的关系弄得有些生疏,李承勋有些尴尬,反思自己直接称呼云阳的名字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想了想,还是决定称呼云将军吧。
安静了一会儿,李承勋说道:“我既隐藏了身份,云将军也不必称我殿下。”
“诺。”
“杜预已经退兵了,是吗?”李承勋问道。
“是,潼关的叛军已经退回洛阳。”
“云将军你,刚刚回来?”
“是。”
云阳回完这句话,李承勋抬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云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分别了这么久,再见面竟然是如此生疏。
又沉默了一会儿,李承勋道:“云将军辛苦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半个月劳顿,该多加休息才是。”
云阳没有回话,而是坐到了床边。
李承勋看他坐下,忙说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到是云将军你,快回去歇着……”
李承勋的话没有说完,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云阳坐在床边,一直在看着李承勋,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承勋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不好意思的把头扭到床里边的一侧,低声说道:“也没什么大碍了,云将军你……”
“是因为我那句‘殿下’,所以也不愿喊我‘云阳’了吗?”云阳忽然开口,打断了李承勋的话。
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云阳一语就道破了李承勋的心思,李承勋看着云阳,点了点头。
“当初你,可不是这样。”
李承勋不说话,他知道云阳在说哪件事。在八岁那年,遇见云阳的三个月后,自己的身份被太子撞破,等再见云阳时,他就是这般客气的称自己“殿下”,那时的自己听到之后,难过的都要哭出来,扯着云阳的衣角,两眼通红,不住的重复:“我是阿勋,不知殿下,我是阿勋……”
直到云阳最终改了口,自己才放开,而后扑到云阳怀里,死死搂住他说:“我是阿勋……”
那时温暖的少年轻轻的摸着自己的小脑袋,柔声说道:“我知道了,阿勋……”
……
“阿勋……”
思绪在被云阳唤出名字的那一刹那被拉扯回来,李承勋的手在发抖,轻轻的抿了抿嘴角,眼睑微微下垂,却仍没有转过身去看云阳。
一只颤抖的手被云阳握住,冰冷的手被包裹在温热的掌心中,李承勋能感觉到那双手上的薄茧,依旧和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
半晌,李承勋仍旧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闭着眼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云阳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累了,我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说完便站起身,准备放开李承勋的手。
“别走……”
微微松开的手被李承勋握住三根手指,手劲不大,但却是紧紧的握着。
“不要走。”李承勋又说道,仍然没有转过身的意思,“留下来,陪陪我……陪我,睡一会儿……”
云阳脱下外衣,躺到李承勋身边,之后侧过身子,轻轻的从李承勋身后环住他的腰。
李承勋的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云阳却又靠近了些,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我当初不该把你送回宫里去。”
呼出的温热气体包裹着耳根,李承勋感觉身体有些发烫,轻轻的摇了摇头。
云阳接着说,“答应很快去见你,却又是这么多年……阿勋,对不起……”
李承勋又是摇摇头,而后慢慢的说道:“我现在,只是害怕,害怕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
云阳去往夏县的时候,因为军情紧急,在半夜便点兵出征,等到李承勋第二天醒来时,才得知这一消息。
“战事这么惨烈,从潼关带出一万人,最后只剩下了四个,我真的,真的……”李承勋的声音在发颤,身体也在发抖。
云阳将他搂的更紧,圈在怀中。
“在崤山上,我一直想着,去河东见你,等见到你,我就会好起来,就不会这么难受,可是见到了,却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勉强自己。”云阳轻声安慰,接着又道:“你还是不愿意转过身来看着我吗?”
李承勋犹豫了一下,而后转过身,微微的抬头,刚刚好与云阳对视。
云阳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我以为阿勋哭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了。”李承勋伸出手搂住云阳,然后微屈着身子依偎在云阳胸前,轻轻的说道:“云阳……”
这些年,真的很想见你,很想念你。
“别丢下我……”
章二十
自齐王血洗纹绮殿之后,皇帝就被安置在了麟德殿中,由金吾卫严密把守。
皇帝上了年纪,身体一直不好,经此一事就一直躺在床上。那一夜的血洗成了梦魇,几番从噩梦中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再忆起那位倾国倾城的贵妃,皇帝又不禁老泪纵横。身边的人都被齐王换过,连伺候自己的老宦官都被撤下,末了,竟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皇上,求您吃点儿东西吧!”伺候的宫婢都跪在龙榻前,哀求皇帝。
“不吃!”皇帝一把将那碗粥打落在地,“齐王在哪里,为何还不来见朕!他不来,朕便不吃!”
“皇上,齐王殿下事务繁忙,实在是,实在是脱不开身啊……”一众宫婢都瑟瑟发抖的跪在那,为首一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事务繁忙,呵……”皇帝冷笑一声,躺倒床上,“好一个事务繁忙……”
距纹绮变乱已经五日了,齐王从来没有来见过皇帝,皇帝几番让人去找齐王来,齐王却仍然无动于衷。
昨日,皇帝终于是恼了,打翻了送来的饭菜与汤药,直到今天还滴水未尽。
“你去问问齐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朕死,要担上这个弑父的骂名……”皇帝躺在床上,闭上眼,有些无力的说道。
皇帝是真的累了,五十多岁的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先是张相“尸谏”,让皇帝惊出半个多月的噩梦;再到杜预叛乱,洛阳失陷,太子殉国,如今自己的儿子又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将自己软禁于此。
一年之间经历如此多的变故,皇帝实在是已经筋疲力尽了。
宫人不敢说话,也没人敢动,就跪在那里。
皇帝也不管,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感觉似乎有什么人来到了床边,脚步很轻,似乎不像是普通的宫人。
睁开眼,却见裴后正跪坐在床边,见皇帝醒来,忙起身行礼。
裴后穿着浅色素净的长裙,上身是一件淡紫色的长衫,轻便的宫中常服,简单的发誓,淡淡妆容,却难掩身上尊贵的气质。
毕竟是大唐第一显姓裴家的嫡女,就算是明珠蒙尘,也依旧是熠熠生辉。
皇帝心中有气,但见到裴后之后,却对她发不了火,宫里这么多女人,唯独对着正妻,皇帝是既愧疚又无可奈何。
“皇后怎么会在这里?”皇帝问道。
“齐王让臣妾来劝劝圣上。”裴后恭敬的回道。
“齐王?”皇帝冷笑一声,“若是劝,为何不自己来?让皇后你来,恐怕是对皇后最放心,再者,还能给自己落下个好名声。”
皇后不说话,垂头跪坐在床榻边。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不用劝朕了。”
“臣妾劝不动皇上,便不会回去。”裴后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你,到了这个份上,你也要忤逆朕!”皇帝有些恼怒。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裴后抬起头看着皇帝,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皇帝看着裴后的样子,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道:“罢了,定是齐王迫你,朕不该对你发火……别跪着了,不回去就到别间去歇着吧……”
“臣妾不走。”裴后低着头接着说道,“臣妾来见圣上虽是被迫,但如今见到了,却是真心想劝谏陛下。陛下的圣体关乎社稷的安危,因郑贵妃之事难过也好,与齐王怄气也罢,都不该拿身体来置气……”
“社稷……”皇帝长叹一声,“这江山社稷,哪里还与朕有半分关系,怕要不了多久,齐王就要登基为帝,把真送到西宫颐养天年了……”
“如今战事未平,陛下怎能说这种丧气的话?难道陛下真的要做亡国之君吗?”裴后微微抬高了声音。
“皇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有些疑惑的看着裴后。
裴后回道:“太子已经殉国,天下兵马群龙无首,如今都在静候皇上圣谕。齐王若在此时登基,便是逼宫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到时若是有人不服,易旗叛乱,大唐江山便会即刻分崩离析……”
裴后说道此处,便不再说什么。
皇帝抬头看着床上的帷帐,静默不语。
沉默良久,才说道:“皇后高瞻远虑,朕确实是没有想到。”沉默了片刻,皇帝接着道:“大唐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朕的过错,朕对不起列祖列宗……”
说道此处,皇帝有些哽咽,眼眶也渐渐润湿,“如今,怎么敢再一错再错啊……罢了,你把药端来吧……”
皇帝吃了药,又用了点膳食,不过却依旧是怏怏不乐。裴后没有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在麟德殿中住了下来。
两三天之后,皇帝能走下床,裴后就扶着皇帝在殿中走动。麟德殿外虽然有金吾卫把守,但是走到殿外去透透气也不敢有人说什么。
今日皇帝走累了,便让裴后陪自己下棋。
连下三局,皇帝都是铩羽而归,扔下棋子,皇帝往后靠了靠,看着面色沉静波澜不惊的裴后,叹道:“你这性子,真是和顾怀卿一模一样。别人与朕下棋,都想着法让朕赢,哄朕开心,你们师徒二人,却是不把朕杀的片甲不留不甘心啊!”
裴后轻声回道:“臣妾不会让人。从学棋的第一日起,顾师傅就告诉臣妾,棋盘之上无贵无贱。若是不尽力而为,便是对国手之名的践踏。”
“那你可赢过顾怀卿?”
“臣妾赢过。”
“哦?”皇帝嘴角轻扬,“那个怪老头竟然还败过?赢过几次?”
裴后想了想,接着道:“臣妾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赢得太多,顾师傅就不肯教臣妾了。”
“原来顾怀卿不教你竟然是这个原因。”皇帝笑着点点头,难得会有这么好的心情:“难怪上次朕问他原因,他不肯跟朕说,还真是死要面子……”
裴后听了,也是捂住嘴,低头浅笑。
正说笑着,门外忽然有人通禀,说义城公主来了。
皇帝有些疑惑的看着裴后,裴后想了想,道:“义城仁孝,怕是担心皇上。”
义城公主李丽姜是睿宗皇帝最年长的女儿,今年已经三十多岁,十几年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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