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从听了江陵王的话,点点头,便往李承勋这边走来。
“大王说,有要事与殿下相谈,希望殿下能摈退无关之人。”
李承勋见江陵王已经站在不远处,便没有怀疑,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众人依令不再跟随,李承勋便独自一人往江陵王那边走去。
大概还有二十步之遥时,江陵王忽然转过身往湖边走去。
李承勋心中疑惑,忙唤道:“五郎……”
江陵王似乎没有听到,头也不回继续往湖边走去。
李承勋这时隐隐觉察不对劲,刚刚江陵王身边的那个随从很是脸生。李承勋虽然只认识典信,但对江陵王身边的人也是有些印象。
虽然有些疑问,李承勋还是追着江陵王往芙蓉池走去。
走出了竹林,江陵王正在沿着湖边往前走,李承勋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去问个究竟。
而江陵王似乎察觉到,亦越走越快,离李承勋越来越远,且步伐轻快。
李承勋这时终于想通了,以江陵王的年纪和功夫根本不可能走不快,那个人不是江陵王,他将自己引到此处,不知想耍什么阴谋!
李承勋此时已经不再快走,而是沿着芙蓉池跑起来,绕过芙蓉池边的几棵杏树,见到那个假江陵王已经停下来,他身边站着张昭容。
张昭容此时转头看着江陵王,正在说什么,但话还未说完,那江陵王忽然伸手将张昭容推下了水……
张昭容毫无防备,又不识水性,在水中拼命挣扎。假江陵王这时才转过身看李承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让人不寒而栗,然后便立刻逃进岸边的竹林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李承勋加快的步伐,很快跑到了张昭容的落水处。
费尽心机就为了陷害江陵王?那将自己引到这里做什么?李承勋想不通。
但是当务之急是救水中的张昭容。
李承勋环顾四周,附近既没有侍卫也没有宫女,那人是想让自己救张昭容?
不管那个人阴谋如何,但此时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李承勋将身上的两层外衫脱下,便立刻跳到了水中。
张昭容此时已经撑不住,放弃挣扎,身体渐渐往水中下沉,李承勋游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往岸边游去。
好在张昭容身材娇小,李承勋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将她捞了上来。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李承勋将昏迷的张昭容放在地上躺平,之后按着她的前胸,帮她的胸腔中的水排出。
张昭容吐了几口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来人,惊呼道:“你!”
“张昭容,失礼了。”李承勋客气的说道。
张昭容自田猎之事后,与皇帝闹了几次,皇帝都没有要处罚李承勋的意思,因此她只能作罢,但心中依旧是记恨着李承勋。此刻见到他自然没有好气的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李承勋想着是说偶然路过,还是如实说出。
张昭容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想到刚刚是江陵王将自己推到水中,又联系到李承勋与江陵王关系亲密,于是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可是你让江陵王推我下水,再将我救起,再在这里装好人!”
李承勋没料到张昭容会这么说,忙道:“我怎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这么容易被拆穿,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张昭容细想也有些道理,便愤愤不平的说道:“那就是江陵王想害死我了,我与他无仇无怨……”
“张昭容,推你下水的人不是江陵王。”李承勋打断张昭容的话。
“不是江陵王?”
“刚刚那个江陵王,是人假扮。”李承勋肯定的说道,“此事复杂又疑点甚多,我还没有想通,但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江陵王。请张昭容待会儿不要与我父皇提起。”李承勋恳求道。
张昭容听后,秀眉紧蹙,一脸不屑的说道:“你说不是就不是,我凭什么信……阿嚏……”
张昭容话还没说完,就先打了个喷嚏。
正值初春,落水之后衣衫浸湿,到了岸上如何能不冷?张昭容此时冻得全身发抖,李承勋见状忙拿起刚刚被自己脱下的外伤给她披上。
张昭容将那两件外衫裹紧,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李承勋,脸颊忽然浮起一道红晕。
“实不相瞒,我也是被人以五郎的名义骗到此处,然后亲眼看着那人将你推下水。”李承勋并未注意到张昭容的异样,而是继续耐心解释道,“正如张昭容刚刚所言,你与五郎无怨无仇,他为何要推你落水?那人怕是想要陷害五郎,所以请张昭容帮我这一次。我必定会查清此事,给你个交待。”
张昭低下头不说话。
李承勋见状,又问道:“还有件事想问张昭容,为何你会在这里,而且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
“我……”张昭容听了这话,面露迟疑,之后抬头瞪了一眼李承勋,嗔道:“我为何在这里与你何干?你怀疑我?”
李承勋忙道:“不敢,不敢。张昭容不愿说,我便不问了。”
……
章九十五
李承勋要与张昭容一起离开芙蓉池,谁知张昭容一定要等自己的侍女回来。结果不一会儿,没有等来张昭容的侍女,反而把皇帝等来。
皇帝此时站在芙蓉池的西侧,正带着人往这边赶来。李承勋这时才想到,自己与张昭容所在的位置正是紫云楼的对面,只要有人站在紫云楼的南边往这边看,一定就能看到这边发生的事。
李承勋开始担心刚刚有没有人看到那个假江陵王将张昭容推下水的一幕。
张昭容看皇帝已经往这边走来,抬头见李承勋正站在那沉思,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对,此事却有古怪。”
李承勋的沉思被打断,听了张昭容的话,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礼貌的微笑道:“多谢张昭容。”
张昭容斜眼看了李承勋一下,便不再说话。
皇帝此时已经匆匆赶来,见了此景,便立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昭容此时已经被两个宫女扶了起来,走到皇帝身边两眼发红的说道:“臣妾想给皇上摘一支杏花,不小心落水。幸得太子相救,才……才能再见圣上……”
宫中的女子若连说谎的本事也没有,根本不可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张昭容说起谎来信手捏来,再加上句句合理,皇帝自然没有怀疑,安慰道:“你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臣妾,臣妾再不会了……”张昭容轻声说道,而后声音发颤的说道:“皇上,臣妾,臣妾好冷……”
“哦,哦……”皇帝这才想起张昭容身上全湿,只披着两件干衣服根本不行,忙吩咐左右:“快扶着张昭容去换衣服。”
左右的宫人忙扶着张昭容离开,但还未走几步,忽然有人说道:“张昭容刚落水就被二哥救下,真是巧?”
李承勋顺着声音看去,这话是从相王口中说出的。此时张昭容刚刚从相王面前走过去,因他这句话又停了下来。
相王见状,挑挑眉,接着笑眯眯的看着张昭容,:“怎么张昭容和二哥身边都不带个人,落水了,竟然还要二哥亲自去救……”
他一边说,一边又转头看着李承勋笑,眉目之间,隐隐几分媚态,眼角下的泪痣甚是妖娆。
皇帝被相王的话提醒,于是看向李承勋问道:“太子,朕让你去给进士送饼,你怎么绕到此处了?”
李承勋双眼微眯,看着相王,正思索着如何回应皇帝,却在这时,有人开口道:“父皇,二哥是要到陶然亭见儿臣,故而才会从芙蓉池这里绕近路。”
江陵王不知何时来到此处,听了皇帝的话,主动站出来,替李承勋回答了。
“还有……”江陵王转头看着相王,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是儿臣提议二哥独自一人去陶然亭。”
皇帝听后,转而改问江陵王:“你让太子去陶然亭做什么?还让他独自一人,不知危险吗?”
江陵王听后,面不改色的回道:“儿臣一人着实无趣,听说二哥从外面回来了,就想让他陪我在陶然亭下几盘棋。让二哥独自一人,是怕这事被有心人知道,惹来非议。儿臣想着芙蓉园内戒备森严,独自一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对吗?四哥。”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有注意江陵王最后说了句“四哥”。
相王此刻脸色不佳的看着江陵王,江陵王站在离他不远处,嘴角轻轻勾起,神情和言辞根本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李承勋站在另一边,觉察到两人之间不合的气氛,故意咳嗽两声,提醒江陵王不要在此时与相王撕破脸。
江陵王听到李承勋的咳嗽声,便立刻对皇帝说道:“父皇,二哥刚刚救张昭容落水,衣衫也湿透了。二哥身体本来便不好,又在岸上吹了这么久的风,请父皇准许二哥去换套干衣服吧!”
皇帝经江陵王提醒,这才想到李承勋也穿着湿衣服,还把自己的干衣服给了张昭容。当下也没有心思去追问下去,对李承勋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与父皇说一声,还要你弟弟来提醒。快去换衣服吧!”
“是。”李承勋行礼便要离开。
江陵王走到皇帝面前拜道:“父皇,儿臣想与二哥一同去。”
皇帝知道李承勋与江陵王自幼关系亲密,慈祥的笑了笑:“去吧!兄弟俩感情好,是好事。”
李承勋回到落脚处,简单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换了身衣服。
从屋内走出来,江陵王正坐在凌霄树下的石凳上,看着满树的凌霄花发愣。
“五郎。”李承勋坐到江陵王旁边,之后笑道:“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江陵王回过神来,看着李承勋说道:“我听持书说了芙蓉池边的事,担心二哥着了什么人的道,就立刻赶了过去。”
李承勋点点头。
“对了,二哥,今日你为何会去那里?还遣退左右。”江陵王奇怪的问道。
李承勋略微思索片刻,回答道:“我刚回到芙蓉园,就有人对我说,你在芙蓉池边等我。然后我在芙蓉池边的竹林里,见到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他让我摈退随侍,然后他把我引到张昭容处,又亲手把张昭容推到水中。”
李承勋没有隐瞒,将刚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江陵王。
江陵王听到此处,沉默一会儿,而后问道:“二哥怎么能肯定,那人是假扮的,不是我?”
李承勋看向江陵王,笑道:“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自然是知道的。”
江陵王抬眼看着李承勋,假装生气的说道:“看来我功夫不佳还是有些好处,那以后我就不再练武了。”
……
裴后今日没有与皇帝一同去芙蓉园,李承勋从夹城回东宫,便顺路去了大明宫的宣徽殿问候裴后起居。
裴后已经听说了芙蓉园中的事,见到李承勋,开口便问道:“听说今日是江陵王引你到了芙蓉池边,你到现在还相信他吗?”
李承勋立刻回道:“母后,今日引我去芙蓉池的,不是江陵王,儿臣可以肯定。况且他今日还替我解围……”
“哼……”裴后冷哼一声,打断李承勋的话,“替你解围你就信了?你就不怕他与相王是一伙的,一唱一和,联手对付你。”
李承勋无奈地叹了口气:“母后,您对五郎成见太深。”
裴后听后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李承勋见状,便不再与裴后谈论江陵王的事情,转而说道:“今日之事,儿臣以为没这么简单,不知母后有什么看法。”
裴后沉思片刻,说道:“我也没想通那人要作何打算,你这些日子谨慎些好。莫要再独自一人去什么地方。”
“是。”
……
等李承勋回到东宫,又被没有跟着一同前去的云阳数落了一顿,李承勋听后笑嘻嘻的说道:“母后早就让人教会我泅水,我水性甚好,你掉到水里我也能捞上来。”
云阳无奈地说道:“你可听说过擅泳者溺于水?”而后便将李承勋抱起来,打了两下屁股以示警戒,让他以后莫要再以身犯险。
此事似乎就算告一段落,李承勋等了半个月,也未再出什么事,他便愈发的不明白那人想做什么?
若是想陷害江陵王,那人必定能料到李承勋会护着江陵王。
若是想杀张昭容嫁祸李承勋,那人也是知道李承勋会水。
那么他这么大费周折,安排这么多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李承勋猜不透。
近一个月朝中事务繁忙,李承勋便渐渐将此事抛诸脑后,不再深思。
……
今日下朝之后,李承勋像往常一样去裴后的宣徽殿问候起居。母子两人说了会儿话,裴后又提到李承勋的婚事,说是义城已经看好了几家的贵女,问李承勋可有意看看画像。
李承勋听后忙扯开话题,胡乱说些什么朝中之事,之后借口东宫还有事,便告辞离开。
宣徽殿在太液池北边,从宣徽殿回东宫必然要经过太液池。
李承勋在太液池边慢悠悠的闲逛,正值四月中旬,太液池中的莲花已经露出尖尖小角,清新精致;岸边的柳枝随风摇摆,绿丝扶风。
自李承勋从骊山回来,裴后便经常与李承勋提起成婚之事。李承勋几次试图告诉裴后他与云阳的事,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因为实在不确定裴后知道两人之事的反应,所以更加不敢冒然告知。
确实是到了娶妻的年纪,但李承勋却不想也不能成亲。一则是因为云阳,云阳为了自己能终身不娶,还逃婚到了长安,李承勋实在不想对不住他。二则是李承勋对女子实在没有兴趣,就算娶到东宫,估计也是让人守一辈子活寡,耽搁人家一生,想想也实在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还是能拖就拖的好。
若是裴后能接受自己跟云阳在一起,或许还能帮忙出出主意。
李承勋在那只顾着想事,也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个宫女。那宫女步伐匆匆,见到李承勋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直直撞了上去……
章九十六
李承勋被她撞得身体后倾,险些跌倒,那宫女见状,忙上前拉住李承勋,关心的问道:“殿下,您没有事吧?”
李承勋只觉的一阵清香飘入鼻中,头有些昏昏沉沉……
撞了当今的太子竟然不跪下领罪,反而还上前碰李承勋的手。李承勋身边的内侍当即便说道:“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
那宫女听了这话不惧反笑,她故意往李承勋面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殿下,随我走一趟可好?”
李承勋听后,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一双杏眼,眸中含情。李承勋只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有什么无底的深洞,要将自己吸进去。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那宫女见李承勋点头,微微笑了笑,便牵着他的手往西边走。
随行的内侍觉察有些不对劲,忙上前拦住李承勋说道:“殿下,咱们该回东宫了。”
那宫女听后,转头看着李承勋,笑着说道:“殿下,他们好讨厌,不让他们跟着可好?”
李承勋转头看着那几个内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说道:“你们先回去,不准跟着。”
那些内侍哪里敢不听李承勋的命令,只能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李承勋被那个宫女牵着越走越远……
李承勋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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