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襄听罢,几乎一口热血喷出,瞪着青衣男子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原本就是想暗自逼毒然后侍机逃脱,没想到明沉碧却是对他的考量了如指掌!还故意给他时间看他兜旋挣扎,最后在他逼毒无用时补上一刀,这种被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感觉让赵襄愤怒得几乎真气岔流!
再看四周,熟知自家明主心思的非花和非雾早已经带人守住了这个墓穴内室的两个出口,白云愁依旧百无聊赖地站着,对这诡异的气氛毫无压力,嚣张到欠扁的地步。
“如何?赵门主,你还打算继续耗下去吗?”明沉碧笑容不变,“要是你在墨魂阁死去弟子坟前磕几个头断只臂断条腿自废武功之类的话,本座还是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的,如何?”
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但是没打算放过零门。
“明沉碧,你未免欺人太甚!”零门中有人看不下去了。
白云愁目光一戾。
那人话音未落,就突然惨叫一声,脸色发黑,仰面笔直地倒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间变成一具紫黑色的尸体。
赵襄瞳孔一缩,他恍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他武功够好而且还有用处,恐怕早已经暴毙当场了。
那人话音未落,就突然惨叫一声,脸色发黑,仰面笔直地倒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间变成一具紫黑色的尸体。
赵襄瞳孔一缩,他恍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他武功够好而且还有用处,恐怕早已经暴毙当场了。
零门众人纷纷骇然,对白衣男子的眼神从敬畏到惊恐只是一瞬间的事。
白云愁眉梢也没动,只是看了看明某人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满,也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装透明了。
“何必强词夺理白白丢了性命呢~”明沉碧颇不赞同地摇了摇手指,那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赵门主你评评理,分明是你零门先欺到墨魂阁头上,掳我管事杀我弟兄,怎么这会儿倒成了我们欺人太甚了?”
赵襄抿着唇好半天没有说话。
明沉碧也不着急,笑吟吟望着他,只是那笑意由始至终都没有抵达眼底。
“那么,两位阁主是不准备放过零门了?”赵襄瞥了白云愁一眼,然后缓缓问道。
墨魂阁并非是一言堂,但是江湖人都说阁中事务无论大小巨细几乎都是明主包办,暗主乐得做甩手掌柜,不过就赵襄所知,白云愁对明沉碧的影响绝非常人可以想像,如果白云愁
今日不给他解毒,那么就算说服了明沉碧也是无用功。
更何况,玉算盘睚眦必报,出了命的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又哪能那么容易放零门一马?
将对方的千般思索看在眼里,眉目如画的青年心中有数,语气里染着一抹微不可闻的寒意:“不是我们不肯放过零门,是别的人不肯我们放过零门罢了。要怪就怪赵门主你遇人不淑,得罪了墨魂阁,做了白工,还不得不替人背了个大黑锅。”
103、第九十六章
明沉碧这一番乍一听有些没头没尾,但是零门门主却是顿时脸色大变。
青年朱红的唇弯着,竟是隐隐带上了血腥的气息。
从棺材铺上掉下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太多,直到赵襄出现,贸然偷袭白云愁,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些事情。
赵襄的确胆识不小,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主动挑衅他们,在丧葬街前暗箭伤人根本就是破釜沉舟的方法,暴露自己的位置,而且这新造的不知名墓穴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出,就算赵襄设下了暗道的陷井,也不能保证明沉碧和白云愁百分百受伤然后知难而退,反倒是将零门的退路封死、到了和墨魂阁短兵相接的地步。
这一切的巧合只能说明,有人特意出卖了零门,以待坐收渔翁之利!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一直没有露面过的第三方,将福源钱庄灭门以及之前刺杀明沉碧的那帮人。
从刚才赵襄一系列的脸色看来,也不难猜出,他也明白自己被人出卖了。
那伙人的目的,大概就是想物尽其用,利用过赵襄之后,便借墨魂阁之手除掉他了。
而且,从刚才的暗箭和陷井看来,明沉碧和白云愁俨然也被对方算计其中,这诱饵就是赵襄!
白云愁的神色阴阴沉沉的,任谁知道自己被人在背后阴了一回也不会高兴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受制于人,自傲如赵襄颇不甘心地问道,瞪着明沉碧的目光近乎恶毒。
把人一点一点逼入绝境,猫抓老鼠一般的戏弄,这就是玉算盘的行事风格,难怪武林中人对他的忌讳更甚于喜怒无常的白云愁了。
“我想怎么样,你就能照做吗?”明沉碧作好奇状。
黑袍男子的眼神像是想要直接把他吞下去。
进退无门,他如今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明大阁主终于玩够了,斯文端丽的面容上正经了不少,清咳两下后道:“赵门主不用摆出这拼命的架势出来,只要你和我们好好合作,自然有你的好处,毕竟,墨魂阁还是不会做那种上屋抽梯过河拆桥的事情的。”
“……”合作?
赵襄几乎再度一口热血喷出,刚才又是谁说他没有资本和墨魂阁合作的啊!?
非花默默扭头,他真的不忍心告诉零门门主,落井下石和坑蒙拐骗是阁里人的拿手好戏,某阁主更是个中翘首……
好半晌才忍下那口气,赵襄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条件?”
“也不难,”明沉碧表面还是笑着的,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主地握住了,在察觉到白云愁凭直觉无意识投来的不解眼神时,又飞速将手松开,“只要赵门主把你所知道的事情跟我们说说就行了。”
赵襄皱眉,“我知道的?”
“比如,你是怎么知道卢家和秦家的事,比如,福源钱庄的灭门案是什么人做的,”青衣男子微侧了侧头,一个细小的角度,小心地掩饰了那乌黑生动的桃花眸中的冷芒,清朗的嗓音却无变化,“再比如,你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夫人……”
104、第九十七章
话音还飘浮在墓穴半凝滞的空气里,赵襄的眉角已经骤然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颇为古怪。
原本穷极无聊的白云愁也猛地吊起了眼角,目光格外炯炯有神地瞪着青年如画的侧脸。
门主夫人?
又是什么时候招惹到的女人?明沉碧你怎么不改名叫明桃花!!?
接到白美人的眼神控诉,饶是在这样的时刻,明沉碧也觉得啼笑皆非,不过心头绷着的一根弦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气氛在人人各异的心思里沉默了下来。
非花的指头习惯性地磨娑着手里的齐眉棍,戒备十足地注视着赵襄,怕他来上一招鱼死网破,冷不丁的,紫衣的护法突然觉得空间里似乎有些异样。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明沉碧和白云愁的目光如炬一般射了过来。
不,明主暗主看的不是他,是他背后……
背后!
非花心中警铃大作,齐眉棍应念而动!
但是,晚了。
有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子,不柔软,没有温度,带着金属的质感。
非花的动作僵住了,他看到了对面那个冷颜的黑衣护法眼里一刹那的波动,似乎想过来,不过又将冲动按捺了下去。
他知道搁在脖子上的是什么,和非雾手中拿着的东西是一样的。
剑。
非花站在最靠近身处的墓穴内室的一端出口的位置,以避免零门的人逃跑,但是,身为墨魂阁四大护法之一的他武功自然不低,可是今日居然被人无声无息地近了身,用武器制住了。
……那个人的身手,该是有多好?!
因为两个阁主突如其来的动作,引得众人纷纷朝非花所在的方向看去,然后露出各式不一的表情。
“非花护法!”
“葛副门主……”
来自两个阵营的声音让明沉碧眼神一沉,用可以被称为意外的表情看着那个拿剑指着非花的男人。
他穿着束袖的儒衫,黑色的瞳仁里带着锐利的深沉,容貌清秀,看起来年纪大约和秦三娘一般大小,可是布巾扎起的青丝中却搀杂着缕缕白发,平添了几分衰老,就算拿着剑的他身形并不瘦弱,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像个饱读诗书的学者,而非一个剑客。
他笔直地穿过非花的肩膀,视线落在明沉碧身上,很是笃定,丝毫不怕自己认错人了:“真不凑巧,明阁主,贵阁管事和护法都在我手里,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本和你谈谈条件呢?”
此话一出,连赵襄都微微睁大眼睛,显得在预料之外。
白云愁看到他时眼中本是精光一闪,听到他的话后又蹙眉,下意识向旁边的人投去一个疑问的眼色。
明沉碧没有看他,反而死死盯着那个儒杉男子,仿佛在回想记忆里有没有这一号人物。
零门的葛副门主,葛曲觞(shang)。
天鸠堂送来的资料里的确有这个人,可是葛曲觞相当于零门智囊的人物,挂着副门主的头衔却不常露面,独身打理零门内务,自傲如赵襄不太重用他,明沉碧也没有见过他,所以就不曾留意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关头跑出来坏事。
不但如此,这个葛曲觞给明沉碧的感觉更加危险,说不定他的武功甚至更在赵襄之上。
“幸会了,葛副门主,”压下心头的忧虑,青衣男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嘴角,依旧是那斯文有礼的笑,确认一般道:“我阁管事在你手里?”
葛曲觞也微微笑了,比起怎么客气怎么假的赵襄,他更像明沉碧,十足的绵里藏针,却乍一看去文雅无比,“在下走运,没有被贵阁的人押过来。”
105、第九十八章
儒杉发半霜的男子的手朝后挥了挥,便有一个零门弟子从墓道里走了出来,还押着一个双手缚着被人用匕首架着脖颈的韶颜女子。
那正是被掳走的秦三娘!
明沉碧和白云愁立时想要走近去,但是被葛曲觞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阿云,阿碧!”见到熟悉的面孔,容貌憔悴了不少的秦三娘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随即见到这各方对峙的架势,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干娘,你还好吧?”敏锐地发觉到对方身上的一些细小的伤口,明沉碧不无担心地望着这个从小照顾他们长大的女子。
“小伤而已。”秦三娘轻描淡写道,特殊时期,她瞥了瞥非花,冷静下来,并没有说太多。
最为护短的白云愁睨了睨那个押着秦三娘的零门弟子,唇边弯出利刃的锋芒,“手要稳点。”
那个拿着匕首的人猛地一瑟缩。
葛曲觞好脾气地任他们叙旧,此刻才悠悠道:“如何?这笔生意不亏,对吧,明阁主?”
明沉碧不怒反笑:“倒是也不赚。”
“退一步海阔天空,想必明阁主也不想闹个鱼死网破。”
“以卵击石未免不够聪明,如果葛副门主和墨魂阁合作,那我们岂不是双赢了吗?”也不管人家正牌主子在不在,青年挖墙脚的态度是和白云愁如出一辙的张扬。
“真是诱人的选择,”葛曲觞半真半假地慨叹着,在赵襄微微忐忑和恼怒的眼光下笑语:“可惜在下没有换个动家的打算。”
笃定得没有转弯的余地。
明沉碧笑容不变,传神的黑瞳却清清冷冷。
“在下心忧门主的伤势,麻烦墨魂阁的诸位让个路了。”儒衫男子结束这个话题,分外诚心地道,手上的剑动了动,示意非花往前走。
非花四周的墨魂阁阁众纷纷看向两个阁主。
明沉碧顿了一瞬。
葛曲觞从容不迫。
他缓缓的,点头。
阁里弟子立刻让出一条路。
待着他们带着人质和零门大部队汇合,葛曲觞长剑一收,一把将非花推向了非雾,言笑晏晏道:“这是在下的诚意。”
非雾反应极快地把人接住。
这一突如直下的发展让众人都懵了一下。
赵襄气急,瞪他:“葛曲觞你……”
“门主息怒,”葛曲觞依旧不慌不忙,后一句话是说给对面的人听的,“不拿出诚意来,恐怕墨魂阁家大业大,不肯和在下谈条件了。”
明沉碧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分不清是赞赏还是嘲讽:“你倒是识时务的很……”
势不如人,赵襄勉强按捺下不满。
葛曲觞站到了他身后一步,一个表示尊重的距离,示意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门主。
赵襄这才满意,对着明沉碧皮笑肉不笑地道:“明阁主,这条件你答不……!!”
话到一半,猛然中断。
赵襄只感觉到胸口一凉,下一秒面孔就诡异地扭曲了。
有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堵得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赵襄缓缓低下头,看到了穿透了自己的心脏的利刃,雪白的剑身,嫣红的血丝,交相辉映,带着不可思议的诡美。
站在他背后的……
是葛曲觞……
葛曲觞!!
106、第九十九章
赵襄重重倒地的刹那,白云愁发誓,他在明沉碧那张总是笑得胸有成竹的面具瞬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是一种事情脱离了自身控制的极度懊恼。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被多多少少被惊到了。
惟有葛曲觞依旧是那副温文如学者的淡淡笑颜,半白的长发在他深沉的眼底投下了大片霜冷的仿佛海市蜃楼一般让人觉得是幻觉的酷寒,他察看了一番赵襄完全断了气息的尸体,不甚在意地收回了剑,笑着说:“我不想换东家,”唇弯得更深,“只不过,想自己做一回东家而已。”
反看零门中弟子,有人震惊,有人了然,但是却没有人暴怒而起,显而易见,这位葛副门主比赵襄更得人心,甚至可以说,他早已经暗地里架空了门主的权力,今日明沉碧和白云愁伤了赵襄,他便理所当地顺水推舟,取而代之了。
“葛副门主是不是该给本座一个合理的解释呢?”被人当作了跳板,明沉碧的怒火越炽笑容越灿烂,和那个儒雅男子遥对而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云愁觉得他们二人这一刻同样笑里藏刀的表情神似得令人吃惊。
葛曲觞倒是不诡辩,一拱手道:“区区谢过明阁主的一臂之力了。”
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的斯文败类的礼貌!
非花磨牙霍霍。
明沉碧眼神阴沉。
“赵门主虽有智谋,但是一心求武未免急功近利,有贤者居之,古语言之有理,所以在下便顺应古道取而代之了,总之,不会损害到墨魂阁的利益便是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零门弟子却无人反驳,反倒是白云愁冷冷地嗤笑一声,其中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事到如今,意外重重,多说无益,明沉碧也没有了耐心和这个老狐狸周旋了,开门见山道:“你想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干娘?”
葛曲觞看着他,“明阁主聪明绝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若说方才是明沉碧将赵襄逼得无路可走,那么现在就是葛曲觞反过来将他逼得进退两难了。
不管放是不放,对墨魂阁都没有好处。
明沉碧只是犹豫了片刻,那厢的儒衫男子就已经拉过秦三娘,眼睛也不眨的便一记分筋错骨折断了她的右臂!
猝不及防的秦三娘霎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住手!”明沉碧一惊,厉声喝道。
白云愁满面杀气,想动手但是被还能保持理智的明主按捺住了,他愤愤,低啐了一声“卑鄙”。
葛曲觞松了劲力,虚虚地握着秦三娘的伤处,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那个残忍折断别人手臂的不是他似的:“在下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两位阁主,不要拖延时间想着如何救人罢了,区区不才,不过还是有这个把握保住姓名,带着贵阁管事杀出包围圈的。”
从刚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近身到非花身后这点,就没有人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明沉碧看着痛得大汗淋漓的秦三娘,沉声道:“我立刻回淮安京一趟,把《月枉图》的线索给你,只要干娘平安,你就可以走了。”
你,而不是你们。
这样已经是墨魂阁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
淮安京,淮安府。
裘非离瞪着谈安县快马加鞭送上来的报告,无语望苍天。
他说淮安府必会助墨魂阁一臂之力,某两人真是一点都不给他客气。
贝壳姑娘蹭蹭他,权作安慰。
“裘统领!”忽地,有衙役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