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行啊。那个孩子他，他没有我是生存不下去的。”
青城的目光温柔，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连表情都生动了起来，“那个孩子是个遗腹子，因为早产，他的身体极为虚弱，就是在那个时候，母后把他托付给了我，要我好好照看自己的弟弟。”
“真的是很丑啊，皱巴巴的一团。我甚至都不敢相信，那么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弟弟？不过他倒是生了一头漂亮的黑发，即使刚刚出生，那头黑玉般的秀发也足够吸引人。后来，我一路护着他长大，月我弟弟他，他的身体很虚弱，即使是这样也强撑着病体，简直就像是个傻瓜一样。”
没有打断青城的话，莫莲静静的听着这位兄长用温柔又悲伤的语气讲诉着弟弟与他的一切。
“这么多年，我一直护着他，说是兄长，但是却又像是他的父亲。说亲情也好，说爱恋也罢，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更坚固的，凌驾于这之上的东西。他崇拜着我，我们就是彼此的一切。没有彼此的世界，根本就什么也不是了。”
“莫莲哥哥，这样的他，你要我如何放开？”
“禁忌。”莫莲只是轻吐了两个字，“江山美人不可兼得，你是明白的。所以，你必须做出选择，当年的一场叛乱对冰国的消耗太大，你应该清楚自己该行走什么样的道路的。”
青城漂亮的面孔染上了深深的阴霾，他的全身流露出了仿佛哭泣一般的哀伤。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鲜红的血渍流了下来，但是青城却不自知。
“想清楚了吗？”莫莲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他知道自己的话会打破兄弟两人的平静。但是，他也清楚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抉择。
青城未答，他的脸色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中世纪最昂贵的木偶，这一刻他精致无波的面容和弟弟那张稚嫩的脸互相重合。
“莫莲哥哥，我想短时间内我无法给予你一个完美的答案。因为这两者我都无法舍弃，如果我丢失了任意一个，那么，紫川青城就不再是紫川青城了。”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莫寒哥哥……莫寒哥哥他似乎要开始政变了。”
犹豫的将刚刚得到的情报说出来口，果不其然看到了莫莲一脸愕然的表情。
温柔的少年笑的有几分苦涩，“这种事情，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并不在意的。”
紫川青城深深的望了莫莲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另外，我想告知你一句话，那是我家的孩子让我转告给你的。”
望着莫莲疑惑的脸，青城开口道，“我弟弟告诉我说，你的身内存在着两个继承人。”
两个继承人？
还未等莫莲将他的话消化完，青城便离开了。那个完美的好像上天最得意的作品的皇子，还是第一次这样惊慌失措的逃离。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那副淡然无波的模样，死气沉沉的找不到任何的生气，但是他的语气中包含的高傲却让对面的少女感到异常不满。
“果然还是最讨厌你这个小鬼了，要不是莫莲，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那莫莲哥哥让你对我说什么？”依旧是平静无波的一张脸，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
“该死的小鬼，果然是对着你那哥哥才会有点破绽么？”
面对穆萨仁的抱怨，紫川冰月只是轻描淡写的来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再任性了，小鬼。你该知道的吧，你究竟给青城造成了多么大的压力。”
平淡直白的说出了这样的话，穆萨仁有些挑衅似的看着紫川冰月。
平淡的面具似乎是有了些破绽，他淡淡的开口，“我知道。”
“五年，最多五年。”
面对穆萨仁疑惑的脸，紫川冰月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哥哥最多还能包容我五年。”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害怕，因为我知道，五年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十九岁即将成年的哥哥，必然会在加冠之前成亲。届时十五岁的我，必然会为了巩固哥哥的王权与某个权贵定亲。这是我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穆萨仁有些惊讶于紫川冰月的了然，“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得更深？”
“能够清楚的认知，并不代表我的感情也能强制性的分离。”带着一脸看透一切的漠然，紫川冰月如是说。
“女人，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看见你同样不爽。”
那样淡然的面孔，却说出了这样锐利的话，更让穆萨仁感到气愤不已，犹如带上了一个面具，紫川冰月继续道，“这个世界总是喜欢排斥异端者，我们都是一样的。正因为我看不透你的未来，所以我才讨厌你。”
“我也是一样。”穆萨仁微笑着说了这样的话，虽然，性格相似的两人，像是再用自己的方式诉说着彼此的惺惺相惜。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要记得，是西凉的寒兮也好，是莫熙的莫寒也罢，总之，我的王就是哥哥。”
还搞不清楚紫川冰月想表达的意思，穆萨仁便听到他开口说起了与之毫不相关的话，“你玩过国际象棋吗？”
因为姑父本身就拥有异域的血统，所以，穆萨仁自然也了解洋人那边的东西，“我知道的，但是比起那样的东西，更喜欢的果然还是围棋吧。”
看着少女漫不经心的脸，紫川冰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为冰国的皇后吗？”
穆萨仁望着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因为你是在下的那一个吗？但是，转念一想，她认为紫川冰月想表达的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国际象棋里，最强的棋子不是国王，而是王后。那是拥有和国王对等的权力，全方位保护国王的最强棋子。而我扮演的就是这样的角色，我要做的就是保护我的王。”
看着穆萨仁疑惑的脸，紫川冰月不耐的说，“还不清楚我的意思吗？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王，那么至少也该给自己一个定位才是。”
定位？
穆萨仁一下子愣住了，良久她微笑道，“果然是心思缜密的冰国王子，我不应该小看你的。”
“真是太令人恶心了。”一脸淡然的回应了穆萨仁带着感激的话，在她炸毛之前打算离开。
“小鬼我给你一个忠告。”背后的穆萨仁明媚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别再任性了，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一切的。”
有时候拥有的越多，失去时越是惨痛。
“我早就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那一天，一定会比你想象的更快的。”
紫川冰月的身影一顿，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自嘲，“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可怕的事情……”
这几章看似没什么进展呢，其实算是在讲诉日常的啦，虽然莫莲不是王，但是他身边几乎全是王位的继承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抉择。王之力真的是会使人孤独吧……
☆、第三十九章 尊严
“月，怎么在这里发呆呢？”
紫川青城刚刚回来就看到了在门口发呆的弟弟，一把揽住了弟弟小小软软的身体，唯恐自己的弟弟在这样萧瑟的天气中冻到。
“我只是再想哥哥怎么还不回来，青城哥哥，莫莲哥哥他对你说什么了？”
面对弟弟的问话，青城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埋首在哥哥怀中的紫川冰月显得有些黯然，“哥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那一刻，紫川青城多么想告诉他，月，你不需要自责，你不需要成长也不需要改变，你只要一直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中就好了。
可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弟弟总有一天会长大，即使是他也不能呵护这个弟弟一辈子。
说放手简单，但是真正做到却很难，又有谁能够真正做到将现实与感情完全分离呢？
面对凝重的气氛，紫川青城似乎有意将他打破，“月，那个九公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紫川冰月并不想让哥哥担忧，语调轻快的说，“那家伙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向我挑衅罢了。”
紫川青城温柔的摸了摸弟弟柔软的黑发，“我很高兴啊，我弟弟似乎是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哥哥再说什么啊？”紫川冰月不满的皱眉，对哥哥的话似乎相当不满。
“虽然看起来还是很任性，但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啊。你们其实是一样的。”于哥哥温柔的能包容一切的眼眸中，紫川冰月想到了那个时候莫莲温柔而悲伤的面容。
那个人一字一顿的对自己说，“你比谁都任性，却比谁都要温柔。”
比谁都要任性，却比谁都要温柔吗？
乌黑的眼瞳涌动起了湿意，眼看就要漫过眼脸。
“月，我允许你的任性。”
轻柔的声音在紫川冰月的耳边响起，就如同最温柔的救赎，让这个倔强的小鬼瞬间便红了眼睛。
他想说，青城哥哥，谢谢你，谢谢你，包容我所有的任性。
但是，他知道他们之间不需要，对不起或者是谢谢你这样的话，因为这种话只会增添悲伤，只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
我曾认为，我们是比双子更加默契的存在，相近到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的程度。
所以，我清楚这个时候应该给予你的最完美的答案。
“青城哥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
握紧了拳，紫川冰月死死的牙，抑制住了内心的伤痛，无论砸出了多么沉重的伤口。
无论是他还是哥哥紫川青城，彼此都明白未来要走的路。
哥哥想要的世界，哥哥身上的千斤重担，紫川冰月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使总是任性的说自己是帝国之剑，但是，让紫川冰月最明白却也最恐惧的事实却是，紫川青城的江山，紫川青城的未来，需要的是紫川冰月的陪衬，却唯独不需要紫川冰月的爱。
他跳出了哥哥温暖的怀抱，面带着醉人的微笑，走进了那座奢华精美的异国王都。
萨尔本来是被王后派来照看这对近乎完美的异国王子的，但是她在进到小王子的房间内，突然听见一阵压抑的啜泣。她沿着声音找去，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看见几乎与黑色融为一体的小王子，那孩子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晶莹的泪珠正从他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无声低落。
她无法用语言安慰他，因为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小小孩童单薄的双肩。
萨尔看着小小王子那双水晶般透彻的美眸，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同时传达出那么多情感，有爱恋，有痛苦，有喜悦，有绝然，还有绝然背后死灰一般的孤寂。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她在跟她的后代们说起的时候，苍老的眼眸中依旧带着数不清的怀恋与痴迷。
“那就像是一场盛大华美的梦。而我在梦里遇见了这一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泪水却渐渐染湿了我的衣服。我柔声哄着他，就好像是他的生母。我感到悲伤再向我袭来，犹如他止不住的泪水，铺天盖地的压抑掩住了我的口鼻，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那个小王子我日后再也没有见过，但我至死都无法忘怀的是，他那仿佛耗尽了全部感情的绝望，以及他末日般的温柔。”
“我记得他曾对我微笑，那是我见过的最令人心碎的灿烂笑容。”
无论前一刻有着怎样的感怀深受，在下一秒总能刻薄而冷静的恢复过来，优秀的自控力一直是紫川冰月为人称道的优点之一。
所以，第二天面对着哥哥又是一脸灿烂明媚模样的小王子，完美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暗影。
“月，我很在意你那时候说的话。”
“青城哥哥想说什么？”因为不解，紫川冰月疑惑的发问。
“那两个继承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嘴角勾起了神秘莫测的笑容，紫川冰月往哥哥的身上一粘。
“青城哥哥是知道的，我这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也是有限的。虽然，看的不是十分清楚，但是莫莲哥哥他的身体确实拥有王之力，可以说他的身体潜藏着王的潜质。”
“王之力么？”
紫川青城沉默的半晌道，“如果事情真的是按照那样的发展进行的话，那么无论是西凉还是莫熙，这两国的牵绊都分不开了。”
水袖轻甩，白色的轻纱挡住了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容。虽然双目失焦，但是灵动的，似乎是被赋予了生命的舞蹈无时无刻不再向人们展现着舞者自身的魅力。
再看正在旋舞的美人，半掩的紫莲妖娆的盛放在白皙的肌肤之上，正是昔日上京城中舞转惊鸿的上凰公子。
“莫莲，你在做什么！”
穆萨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任性的邵阳公主十分不满的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有你们。”犹如睡莲花瓣般的手指直指向正在看好戏的西凉将士，“你们把我西凉的王族贵胄当成什么了？”
被指责的将士们，虽然不甘，但是在西凉颇有人旺的穆萨仁面前，他们并不敢抱怨出来。
“不要责怪他们。”
由含笑引着莫莲来到了穆萨仁面前，他几乎已经适应了这种不见光的日子。因为这双眼睛的适合度不高，所以，恢复到现在这样，还能够感受到光线，莫莲就已经很满意了。
“不要责怪他们？”
因为莫莲的说辞，穆萨仁觉得自己更生气了，“莫莲，你把这当成什么了？我不管你是谁，我只要你记得，别把你那些下作的规矩，带到我西凉的领地上来！”
毫不留情的斥责，令莫莲白了一张俊脸，含笑显然是不满主子被无辜训斥，刚想上前为莫莲出头，便被莫莲拉住。
莫莲已经摘下了面上的轻纱，露出了美艳无双的面容。他轻柔的说，“穆萨是你误会了，莫莲知道自己的举动失仪。但是，士兵的生活困苦乏味，若是他们想看莫莲一舞，也未尝不可。”
莫莲知道西凉从上至下都对自己这个异国来的外戚心有不满，虽然，舅父承认了他尊贵的地位，但是说到底还没有人能够平等的看待他。
所以，以最基层的士兵为切入点，莫莲希望能够逐步融入他们的生活。
“你们！”向来飞扬跋扈的邵阳公主听到莫莲的说辞更是羞愧。而得到莫莲援助的士兵更是对他心怀感激，原本对他不满想要羞辱于他的士兵，红着脸开始向他道歉。西凉民风淳朴，士兵的心性极为单纯。感受到了莫莲的善意之后，立即瓦解了对这个外来者的敌意。
“你们给我听清楚。”寒兮的温润的声音也插了进来，“莫莲他是我的弟弟，西凉尊贵的菡萏王。若是谁对他不敬，那就是对我王族的不尊！”
“菡萏王！菡萏王！菡萏王！”
在士兵们越发嘹亮的声音中，莫莲的笑容显得有些欣慰，如今这样才算真正融入这个国家吧。
打那以后，莫莲经常和含笑一起来到军营，大多数时间都带着一些餐点，偶尔还会帮助军医治疗伤兵。
就是这样平易近人的形象深植在了士兵们的心中，大家打心底眼尊敬这个漂亮的贵族少年。
但是群众中总会存在那么两个异端者，始终对莫莲抱有敌意的也正是那日羞辱于他的两人。
两人是西凉贵族出身，本就与普通士兵不同，因为贵族的固执己见，他们十分痛恨雪莲公主当年对他们的背叛。对莫莲这个流有敌国之血的外来人，自然也难以接受。
还是向往常一样和含笑看望士兵的莫莲，意外的在帐篷外听到了这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