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之时,莫离举杯,面向着和他拥有相同容颜的兄长以及那个漂亮的惊人的女子。
“阑哥哥祝你和皇嫂新婚愉快……”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说什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他根本就做不到,他甚至恨不得那个女人现在就死去,哥哥身边的女人都要死去才好!
有着这样可怕想法的他,连莫离自己都觉得肮脏丑陋,他因为嫉妒和迷恋而变得痴狂,却惟独不感觉那有什么不妥。
其实,那个温柔的少年骨子里却是和兄长一样的阴冷,因为他们是双生啊……
但是,他也曾想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太过自私,因为兄长那日也是这般微笑着,祝福他与他的妻子。
只是,哥哥的那份从容,是他永远都做不到的。
这个世界上完全干净无秽的人根本是不存在的,再明媚的笑颜之下也会有残存的暗影,而他的温柔灿烂早在远离西凉之时,就已经在时光的流逝中耗尽了。
后来自那一别,兄弟俩再未相见。
经年之后,已是韶光已逝,连双鬓都斑白了。
莫阑的心疾突然发作,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双生的心灵感应似乎是一瞬间断开,而他也因此一夜白头。在他看到镜中青丝如雪的自己瞬间想到的就是莫离,在莫阑的眼角长了第一根皱纹的时候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弟弟。
然而,伊人不在,他也只能通过镜面去揣度那人的容颜罢了。
待他再次回到莫熙的时候,却在棺椁之中看到了那张他最熟悉却最不想见到的面容。
高大的苍穹依旧是那般的遥不可及,却再没有了美得如同梦一般的梨花少年。
当年的潋影已经迟暮,曾经美丽的面容已然不复。
他乌黑的甚至有些浑浊的双眼一错不错的等着莫阑,莫阑望着他忽尔想到了逝去多年的父亲,他去世的时候,还保留着少年最完美的面容,如樱花暮春的伤逝般绝美,留给了人们无限遐想。
经年已逝,现在不只是潋影连他都已经老却了啊……
“你老了……”
莫阑的声音还是如同以前一样不屑。
“你来晚了……”潋影的声音,苍老的几乎微不可闻。
“他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莫阑的声音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温柔,如同三月最柔软的春风。
“离,我回来了。”
他轻柔的抚上了莫离的脸颊,莫离还是那样美丽,就如同沉睡的水晶娃娃,面色红润而安详,像是下一秒就会对他微笑,清脆的唤自己阑哥哥。
“你又迟到了……”
莫阑抬起头,望见了凤坐之上的女子凌厉的面容,当年的花颜犹在,眼中却透露着数不尽的苍老。
一袭白衣的女子死死的盯着莫阑,那张和夫君一模一样的容颜还是那般漂亮,明明早已不再年轻,却依旧可以凭借一张倾城的面容,生生压倒无数年轻的面孔。
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两人是如此相似,如同水中的倒影,又有如光和影般亲昵,这就是双子的牵绊啊……
那一刹那,女子仿佛听到了大婚当日,夫君迷离的醉语,“况就算是再漂亮又如何,就算是再美,也唤不回那人的一颗心啊……”
她递给了莫阑一封信,莫阑无言颤抖着展信,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清秀的字迹,不过寥寥数语,却是他这一生听过的最严厉的控诉。
纵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就是我们的名字,却不能带给我们幸福,留下的只有数不清的离人泪……
阑哥哥,若有来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不放开。
待到看完,莫阑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有来世,我定执你之手,再不放开!
莫阑碧绿的眼瞳望着远方开的灿烂的梨花,似乎是穿过了岁月的回廊,看到了多年前那两个灿烂明媚的少年,他们相同的碧色眼眸中倒映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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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了个不仓促的……
很好很好,这回还算满意。原本所有的感慨也淡忘了。同卵双生,同生共死。这是双子之间的牵绊,然而,这一切却早已碎在现实的压力之下,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盛大而华美的梦魇罢了。
☆、楔子
上京有一位舞姬,花名为上凰。
一句青衣水袖惊鸿舞,碧眸流转知上凰。已是诉尽了此人的舞姿灵动当世无双。
偏偏老天还万分宠爱这个人,不仅赐予了他惊人的天资还让他生的了一副花容月貌。想来这等美貌的舞姬,又怎能不引得那些纨绔子弟趋之若鹜呢?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仅是一场盛大的独舞便演尽了一世繁华。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拥有第一舞姬之称的上凰公子又被那些人墨客戏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从此艳名远扬。
但是与很多舞姿飘逸的绝色舞姬不同,这个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第一舞姬,只是一个不过十五岁的青涩少年,虽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毛头,但是他却生得了更胜女子倾国之姿。或许有很多人对其不满,却从没有人会质疑他的美貌。
只可惜,如此绝世的美人却在数年前销声匿迹,就连那个收容了上凰的恭王府也寻不到他的半分影迹。也正是因为此繁华的上京显得有些落寞,原因无它,不过是看惯了绝色美人,再看看那些胭脂俗粉显得有几分失望。
不过,这种落差却也只存在了,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
于上凰公子失踪的几个月后,那些莺歌燕馆又恢复了昔日的纸醉金迷。而个楼的花魁无不感叹上凰失踪的及时,这繁盛的上京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奢华。
五年后新帝即位,碧眸少年再度回到了浮华的上京城。可是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昔日红楼倚笑的上凰公子,而是成为了西域尊贵的菡萏王。
当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个飘若惊鸿的上凰公子便是新帝的继弟,是真正的皇亲贵族。人们只是道这个还在皇帝曾是王爷之时便委身于他的舞姬,是他最为钟爱的男宠。
可是,没有人能说得清这个昔日的红牌舞姬,帝王的禁脔,是如何在失踪的短短五年时间里成为了西凉的菡萏王。
彼时,莫熙的新帝莫寒继位,本就繁华的上京之城更是因此一片哗然,百姓的脸上无不洋溢着喜悦之情。
而令众人更为吃惊的则是西凉菡萏王的到访的消息。数年之前西凉可汗曾来访中原,却是因雪莲公主之事负气而归。而此前不久两国亦是征战不断,因此任谁人都没想到西凉会派使臣在这个时候来朝觐见。
可是,令大家更为吃惊的则是那个西凉的菡萏王,一双碧色丹凤顾盼生情,美艳无双的面容
闪烁着耀目的光辉,这样的容貌赫然便是昔日倚翠楼的第一舞姬。
唯一不同的是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美丽乌发,如今竟已是晶莹如雪。他在大殿之上展颜一笑,瞬间绽放出的光华亦是丝毫不减当年。
众人吃吃的望着眼前的碧眸男子,那双翠瞳流转,全然是说不尽的风流妩媚,倾世花容更是羡煞旁人。而众人眼中的美丽少年声音清脆,他说,“西凉菡萏王奉可汗之命携母国使臣来朝觐见,以求两国永世交好。”
现在任谁都知道在不久前西凉与莫熙的战争之中,西凉损伤颇为严重,连西域可汗唯一的嫡子亦都丧命于此。所以,西凉前来求和倒是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这西凉人民天生性格刚烈,嫉恶如仇。这莫熙与西凉一战再战,已是积攒了太多的冤仇,如今这个好战的民族又是为何要做到如此?
大殿鸦雀无声,群臣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已是西凉菡萏王的上凰公子。
眼前之人的容貌依旧犹如当年一般美丽清澈,仿佛时间未曾从他身边滑过一样。而那些偷偷流走的时光,也只是让他少时的面容变得更加的艳丽,让人不敢直视。
如今他对着御座之上的王者莞尔一笑,他的笑靥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然而,那双碧绿的眼瞳却透露着数不尽的苍老……
大臣们在底下窃窃私语时所谈及之事,无非就是新帝和这个第一舞姬旧日的传闻。而早已黄袍加身的帝王与那个依旧面带倾国微笑的舞姬,两人皆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秘模样。
莫寒广袖一挥面色平淡,“莫莲,你西凉究竟还有何种把戏?”
底下亦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帝王竟然当众将话讲的这般绝然。
惊慌之后人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第一舞姬的名字真正名字是莫莲,不,或许应该说那个倚翠楼的上凰公子竟然是莫莲。
莫莲,如若是在数年之前提起这个名字,上京城的人是决计不会清楚的。但是,现在就是连三岁的毛头小儿都知道,这个莫莲不仅仅是西域雪莲公主的儿子,更是当今皇上的继弟,所以,无论是在莫熙还是西凉,他都是实打实的皇室宗亲。
明了之后,大臣们的私语越发的张扬,是啊,眼前的这个少年是西域的菡萏王,亦是当今圣上的继弟。可是无论他有多少种身份,都掩盖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因为任谁都知道,他只是个在男人身下辗转承欢的男宠罢了。
“我西凉只是一心求和。”大殿之上的莫莲还是带着那副倾倒众生的微笑,眼角漆黑的泪痣早已随着多年前的一场梦魇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开在右脸颊的紫色莲花,紫莲妖娆怒放惑人的姿态一览无遗,周围之人的面上显然已经现出了迷醉。
身在龙椅之上的莫寒神色微微暗淡,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惫,连声音都染上了一丝倦怠感,“有事奏本,无事便退朝吧。”
大臣们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怕触动帝王的逆鳞,便都退了下去。
待到大臣皆都退下,御座之上的莫寒走了下来,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那双锐利的丹凤眼直直的盯着莫莲,“如今,你又怎么可以说话了?”
帝王对面的莫莲漂亮的绿瞳之中,闪过了一丝伤痛,但是瞬间便消散在了妖娆和艳丽之中。他勾起惑人的笑容,依旧是虏获人心般妩媚妖艳,“我只不过是一个红楼倚笑的男娼罢了,不能唱小曲怎么行?”
很自然的,他如愿看到了莫寒脸上的横生出的怒意。
“皇后娘娘驾到!”宦臣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死寂。
莲步轻移一袭粉衫娇艳欲滴,这个被称为是皇后娘娘的高贵女子,面容依旧是那般美丽动人。在来到莫熙的途中,莫莲听到了很多坊间的传言。大街小巷无不在传颂着帝后两人的恩爱,歌颂着帝王对帝后的痴情,竟然为了他们的皇后悬空了后宫。
那种被坊间传颂的热烈程度,竟然不丝毫不输于当年恭王爷莫寒天与西域雪莲公主的倾城之恋,
望着走到眼前的女子高贵美丽的面容,看着她那双绿如春水的眼眸。莫莲苦笑着,是的,又有谁会比他莫莲更加清楚,莫寒对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有多么的宠爱呢?
唇边的笑容再现,似有似无的妖娆无时无刻不在鼓动人心,“尊贵的皇后娘娘,我这双眼睛你用着可好?”
莫莲的面上还带着笑意,就那样直直的望着那个母仪天下的女子碧绿的眼眸,那是他的眼睛啊……
然后他满意的看着女人的脸色转为惨白,视线再转向莫寒,很自然的看到了他一脸暴怒的模样。莫莲于心里感叹道,果然是对她宠若珍宝啊!喉间突然闪过一丝腥甜,却被他用更加用力的微笑强压了下去。可是,再用力的微笑,也抵不过心里的疼痛。
莫寒冰冷的面容在看到心爱女子悲伤的神色之时,变得有些慌乱,乌黑的眼眸中住满了爱意。如此温情的一幕,刺得莫莲的心有如刀割,已是痛的战栗。
再次面对莫莲的时候,帝王的面容已经没有了半分怜惜,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僵硬,“莫莲你委身于西域蛮夷多年,如今到此只是为了要离间朕与朕皇后的感情吗?”
离间?
莫莲怅然一笑,渐渐的转变为了不可抑制大笑,眼角竟是渗出了泪水。那双翠绿的眼瞳于朦胧之中瞥见了莫寒鄙夷的神色,那是一种仿佛在看蝼蚁一般的不屑与肮脏,莫莲妖娆的面孔之上终于染尽了悲哀。
原来这么多年,原来这么多年他所做的一切,换来的不过是一个离间他与挚爱之人的罪名,不或许还有更多,这二十余年间自己于他心中,不过就只是低如尘埃般卑贱的存在罢了。
莫寒凌厉的眼睛直视着莫莲,声音开始转为了不加隐藏的厌恶,“莫莲当年你通敌叛国投靠西域蛮夷,已是罪恶滔天。但是,如果你安心留在西凉不再归来,我本不会如此轻贱你的。”
这一番羞辱换来的,不过是莫莲的一声嗤笑。那双妩媚的凤眼还残存着湿意,面上尤带着泪痕,可是他就是这样笑着。脸上的妖邪妩媚未减半分,“皇上,您还记得当年您说过的话吗?”
莫寒面色一凛,顿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苍白羸弱的少年,那时自己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彻骨,时至今日依旧回响在他的耳畔之中。
“冠盖京华?第一美人?那些只不过是一群纨绔子弟的溢美之词罢了,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全天下都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男妓罢了!”
莫莲的笑容逐步加深,“全天下都知道我只是个男妓罢了,即是如此,我一个红歌倚笑的妓,自然是哪有好处,就往那边倒。对于,我自己这条性命,我可是一直都很珍惜的啊。”
“贱人!!”莫寒咬紧牙关狠狠的吐出这几个字,然后便携着他的皇后走出了这空荡的大殿,莫莲望着他们的背影,泪水不受控制的跌落下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犹如在梦中沉浮,又仿佛是在一瞬间回到了过去。其实,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它过的太快,快到莫莲甚至都来不及伸手去挽留。
泪如雨下的同时,莫莲失神的喃呢着,“我这一生听过的最残忍的词语不是天意弄人,也不是物是人非,而是时过经年……”
其实这么些年莫莲委实过的太苦,在时间的裂缝里,他关于幸福的记忆还远远的驻留在那个还算无忧的少年时代,虽然那亦是噩梦开始的根源……
☆、第一章 上凰公子
天色渐晚,然而在暮色四合中,仍然有一个地方是永远盛大的不夜城。无论是在哪里,只要人类还存在,便会有那么一种营生。
红楼倚笑的妓馆。
卖弄风姿的皮肉生意,自古为人不耻,多少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不屑的讥讽。可是,即便是有上面的不断压制,这样的营生还是如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般冉冉升起。大好江山,一片春光无限。
即使是天子脚下亦然,帝王脚下的上京之城足够繁华风光,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一股子奢乱之气。
上京城最大的妓馆名为倚翠楼,倚翠意指女子美好的眉色。 出自唐代高适的《秋胡行》:“
妾本邯郸未嫁时,容华倚翠人未知。”但是倚翠原本美好的含义,放在上京之城却换了层深意。
这倚翠楼不仅住有大批美貌的歌姬,舞姬。还与时俱进养了诸多美貌的小倌,谁也说不清是从何时起,男风盛行于世时,发展到后来竟然力压女妓三分。
生在倚翠楼的人都知道,在这美人众多的楼馆之中做个卖弄风情的女娼不易,做一个卖笑的小倌更是不易。因为男风的盛行,所以倚翠楼小倌的美貌程度甚至更胜女妓。但是,其辛苦程度同样也更胜女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