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残摇了摇头，只可惜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竟然是盲的。
“残哥哥。”远处跑来了一个少女，似乎和冰月相仿的年纪，清丽的面容上大概和月残有七分相像。
“冰月殿下。”
小小女孩红了脸颊，有些犹豫的出口唤道。
“哈？听你这样叫还真不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嫂子’吧，小岚。”
“嫂子？”
冰月的一句话，把莫莲和含笑都吓到了，而被点到名的小女孩也红了一张俏脸。
听从兄长的话，小女孩先跟莫莲打了声招呼，然后紫川冰月微笑着为莫莲和含笑讲了那段童年往事。
“月家是我冰国的第一名门。月家有三个孩子，长女名为月离，长子名为月残，幺女就是这位月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时兴起也会学民间的小孩玩些游戏。”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很年幼，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就学起了平常人家的小孩玩起了扮家家酒。青城哥哥自然还是扮演我的哥哥，然后月离突然就吵闹着要当哥哥的新娘……”
“那你一定是和她争吵着要做青城殿下的新娘咯？”一旁的含笑忍不住插了嘴。
“怎么可能？”虽然，被人打断了话，但是，难得的是这位任性王子并没有生气，紫川冰月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怀恋，“如果是那样那就没有后续的事情了。”
“既然月离抢了我哥哥，我自然就要拿他的弟弟开刀，之后我就说，那我就要当残的新娘。当时我们都还年幼并不太懂什么，哥哥就笑了说，既然是这样他就成了残的妻舅，然后小岚就插了嘴，那我该叫殿下什么？”
“那自然是嫂子啊。”那时候他们边笑边对一脸迷茫的小丫头说。
紫川冰月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之后就有了所谓的‘嫂子’称号。小时候到是觉得没什么，因为那时候并不懂，也不明白别人在笑什么，现在想来还真是败笔。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很习惯了，如果小岚突然改口，我反倒是会觉得别扭，而且现在要说的话，我自然是会选择当青城哥哥一个人的新娘。”
含笑注意到了，那个名为月残的少年脸上闪过了很微妙的变化。从刚刚开始含笑就觉得这个少年奇怪的很。
虽然说两人的相处模式和穆萨仁与她的贴身侍卫很像，但是，却又是不同的，尤其是他看着紫川冰月的眼神。
含笑知道自己这样说，可能不太妥当，但是这样的眼神似乎过于温柔宠溺，简直是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人。
含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听见一旁的莫莲低声说道，“感觉很奇怪么？我想他是喜欢冰月的。”
“咦？”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家公子，一双眼睛里满满的全身惊讶。
莫莲忍不住叹了口气，“含笑，公子虽然看不见，但是公子的心可不是盲的。不管怎么说，公子也算是过来人啊。”
“公子你真厉害。”因为自身的想法被莫莲拆穿，含笑陪着笑脸，对着自家公子笑的一脸死蠢。
“我想他也知道。”
“知道什么？”
因为公子突如其来的一句，含笑表示万分不解。
“你认为那位心思缜密的冰月殿下会不明白么？其实那小鬼什么都懂。”
“公子的意思是，冰月殿下他刻意模糊了？或者说是，两人都故意忽视了这样的事情。”
面对难得开了一次窍的含笑，莫莲反问道，“没错，如果这样的事情被捅破，两人岂不是都很尴尬么？”
就再两人窃窃私语的当下，含笑仔细的观察到了，紫川冰月柔和起来的侧脸，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的确是很开心吧。
虽然，幼年失去了父母的庇佑，但是这个孩子还有一个宠溺他的兄长以及这些能托付性命的同伴们。
听到冰月清脆的笑声，莫莲突然想到了，自己苍白的童年。紫川冰月的话再一次回响在他的耳畔。
“温柔宠溺的哥哥，尊贵的地位以及这能看透一切的双眼。他们就是我得到的一切，上天从来都是公平的，他在赋予你天赋之时，必将夺走你另一些东西。我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的确，这样就够了。
没有什么不好，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紫川冰月笑的异常开心，他拽了拽月残的衣袖，开心的说，“残，你待我真好。”
月残注视着紫川冰月绝美的面容，突然有些恍惚。
“残，你待我真好。”
“残，是我最好的朋友！”
……
他还能否用这样的话，换回紫川冰月曾经的那句，“我要做残的新娘。”？
这样温馨的一幕维持到了紫川青城的到来，青城王子风尘仆仆的走来，这位温柔完美的殿下，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惯有的温和宠溺，紧绷的面容显得有些严厉。
“月，跟我回去。”
意识到事态，冰月收起了微笑的面孔跟着哥哥走了，而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严肃气氛的月残自然也跟在了后面。
只是留下了小小的月岚，睁大好奇的双眼望着莫莲。
“很漂亮呢，脸上的紫莲，是天生的吗？”带着赞赏的语气小姑娘微笑着问。
莫莲微微一颤，恍惚的片刻换上了微笑的脸孔，“怎么可能是天生的？”
暗自抚摸着自己面颊上盛放的紫莲，这只是为了掩盖某种污秽啊……
“我很感兴趣呢，你的故事能讲给我听听么？”月岚的眼睛天真无邪，她的声音也算一派的纯真，一看就是未经过任何污染的小孩，她就是很好奇，很想知道这样漂亮的人，他背后又有那些值得人探究的故事。
“公子。”
含笑担忧的叫住了莫莲，莫莲摇了摇头示意含笑自己并没有事，随后微笑着对月岚说，“我啊，曾爱过一个人，也曾有人为了我把命赔在了浮华的上京之城。”
小丫头不解的问道，“曾经，为什么会说是在曾经呢？”
“因为已经不爱了。”莫莲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曾以为如果不爱他我就会失去一切，没有了爱，我还剩下什么呢？可是，当我终于放弃的时候，这才发现，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大不了的。”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初让自己输的那么惨的到底是那所谓的爱情，还是自己的执念。”
“执念么？”到底还是个孩子，月岚并不清楚莫莲讲述的一切。
“是的，执念。我曾经执着的认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就一定能得到同等的回报。但是现实却给了我沉重的一击。曾经以为的舍不得在选择放开之后，才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爱情并不是生命中的全部，这是那个人教会我的事情。我想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一直以来追寻的，不过就是自己深重的执念以及那个舍不得吧……”
月岚似懂非懂的望着莫莲，怅然道，“只是因为执念么？你不爱那个人了么？”
“是啊，不爱了呢。”莫莲歪了歪头轻柔的说。
月岚不明白，不明白在经历了那样深重的爱情之后，眼前的人为何能将这句不爱说的那么轻松。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的。我曾经爱过他，很爱很爱，我曾以为他就是我的一切，没有他我觉得自己是活不下去的。但是，回到西凉之后我就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爱情并不是生命中的全部，没有他我也可以过的很好。”
顿了顿，莫莲的笑容绽放开来，“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以前的日子太疲惫了……”
“更何况，现在我才清楚，比起曾经的爱恋，那个人在我心里要重要的多。”
☆、第四十七章 汹涌暗流
“不再爱慕么？真是难以置信。”月岚摇了摇头，“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不爱他，我的人生会变成何种摸样。”
到底还是个孩子，听着月岚的语气莫莲似乎从中感觉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
“那就跟我说说如何？这个让你痴恋的男孩子。”
月岚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女孩子惯有的面红心跳，小姑娘微红着脸羞涩的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都还很小。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以前的我总是在夜晚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屋顶看着青城殿下的宫殿，一夜一夜的。他的眼神很专注，专注到甚至连我都忍不住沉沦，风吹起他的长发，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墨色眼眸美丽的夺人魂魄。”
“你也能猜到那个人是谁吧，明明知道不该，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到了为了他，我可以抛弃整个世界。”
稚嫩的言语中却包含着某种坚定的意味，还是个孩子啊……
莫莲轻轻的感叹道，“他很好，只是他永远不会是你寻求的那个人。”
笑容清浅的少年，起身轻柔的身旁的少女说，“小岚，带我去找青城吧。这次的事情似乎是很棘手的。”
“哎呀！我忘了！”月岚惊叫起来，刚刚紫川青城严肃的的模样让她感觉有点后怕，还是快点去看看才能安心。
三人刚刚踏入紫川青城的宫殿，就听到向来沉着冷静的青城王子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月，才刚回母国而已！你又要胡闹！上次莫莲哥哥的事情，已经是破例而为了，现在你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接着紫川青城愤怒的声音，跟在其后的是月残温润的劝导声，“青城，做什么生这么大气。冰月不过是个孩子。”
“残！你还这么护着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一味的纵容他吗？”
“青城，为什么突然这么严厉，你还说我纵容他，一直把冰月捧在手心里爱护，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的人不是你么？”因为青城严厉的呵斥，月残也不仅升起了几分恼火，但是紫川冰月却紧拧着唇，躲在他的身后，不声不语。
“现在知道错了？”紫川青城锐利的眼直刺紫川冰月，在月残的印象中似乎第一次看到紫川青城对他这个宝贝弟弟如此严厉。
“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错。”紫川冰月拧着唇，倔强的说。
“月！”
“青城哥哥，你才是什么也不明白！”紫川冰月的声音带着孩子般的委屈与不改分毫的倔强。
紫川青城有那么一刻愣住了，他的面色竟带了一丝痛心疾首的意味，“月，你太让我失望了。”
紫川冰月的脸色突然变得灰白，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般的直直的望着他的兄长，那张惨白的脸颊最终转为了青白之色。他不再言语，只是躲在月残的身后，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紫川青城看着弟弟这幅模样，终于放软了语调，“月，不要总是想着杀戮，急于求成的方法是不好的，你还太小，我……”
“只有在尸体中才能堆出王权，哥哥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老头已经吃准了让你娶他的女儿，青城哥哥你想要娶紫川冥泠吗？”
打断了哥哥的话，紫川冰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带着十足的傲意。
这幅不知悔改的样子，气的一旁的月离红了一张俏脸。月家尊贵的嫡长女，美丽的面容带着怒意，若不是看在一旁的月残死护着这小孩，她几乎是要下手去打紫川冰月。
端庄美丽的女子红着眼睛嘶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青城殿下为了你究竟做了多少努力！为了摆平你惹出的事端，他究竟有多么辛苦！紫川冰月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私，为什么你要这么任性？”
泪水顺着那张美艳的面容流了下来，换来的不过是紫川冰月的一声嗤笑。
“哼，你又明白我什么？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就不清楚。月离，我知道你喜欢哥哥，但是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哥哥喜欢的是我，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月！”紫川青城再也忍不住了，他拉起自己的弟弟，“月，是我太宠你了么？你这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喜欢粘着我的弟弟么？你真的是我的月么？”
“是非不分，连最基本的礼貌也丢掉了！我紫川青城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这还是第一次，紫川青城对着自己疼宠在手心里的弟弟如此严厉，紫川冰月睁大双眼，呆呆的望着哥哥。一双乌黑通透的眼睛，似乎有水光闪过，他就这样看了哥哥好久，就好像他从未看清过紫川青城一样。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莫莲和月岚再不能坐视不管，两人破门而入，紫川青城望着莫莲显得有些吃惊，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莫莲微笑着拉起了僵在那里的紫川冰月，他温柔的对青城说，“做什么对他这么严厉，不是你最宝贝的弟弟吗？到时候最心疼的人不还是你，要是之后小鬼不原谅你，你可别对我抱怨，我一点也不会同情你。”
这番话语原本就是有安抚人心的意味，但是紫川青城似乎并不想买莫莲的帐，沉着一张脸的王子殿下压低了嗓音说道，“莫莲哥哥，这是我的家务事，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残都请不要插手！”
“青城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对着冰月殿下这般的恼怒？”一旁的月岚怯生生的问道。
紫川青城未答，倒是他身边的月离，拉过自家妹妹狠狠的瞪了紫川冰月一眼说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个好嫂子，问他自己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迎上了月离的目光，紫川冰月的面色冰冷，乌黑的眼瞳中连最后一丝生机都消失殆尽。面对这兄长时软软的语调，首次带上凌厉的锋芒，“我不过是囤积了兵器，积攒了自己的实力。但是这又有什么错？本来蓝魔就是我麾下的军团，掌管我自己的军队又有什么错？”
“还真是死不悔改。”紫川青城的话语中透露着失望，“别告诉我，这样做的后果你并不清楚。月，你比谁都明白，这样的事情，如果被那个人知道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本来这次你将莫莲哥哥扯进来已是不对！如果真的因为你现下的行为让莫莲哥哥有什么不测，你要怎么办？月，这些后果你都想过没有？”
“那又有什么关系！”紫川冰月乌黑的眼眸对上了哥哥同样幽深的眼睛，在意识到哥哥眼中的失望之时，凌厉的眼神似乎有几分动摇，“莫莲哥哥选择跟我来到冰国之时，就注定担负好了未来所有的风险。况且，我们为什么要怕他，在他们感受到威胁之前就断送他们所有的后路好了。我不在乎再来一场战争，真正不流血的变革是不存在的！哥哥不忍心做的事情，由我来接替你这有什么不好？”
“我可从来没有拜托过你做这样的事。”抓紧弟弟瘦弱的肩头，紫川青城如是说，“月，我冰国这些年总是四处征战，已是穷兵黔武，如果这个时候在产生内乱，我们的国民该怎么办？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暴政必亡，独断专行的统治，总有一天会让国民失去信心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母国，毁在我的手中么？”
“青城哥哥是明君，暴政之类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会用我这双眼睛，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结束所有的一切，即使拦在我面前的是哥哥，即使得不到哥哥的支持，我也不会改变。青城哥哥，我希望我们不会变为敌人。”紫川冰月静若止水的面容，带着上阵杀敌时无可比拟的锐利。
他说完这句话，甚至未看哥哥一眼，就径自走了出去。
兄弟俩之间的矛盾，首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莫莲来到紫川冰月的寝殿时，他听到那个倔强高傲的王子在低声轻吟，
“清酒一杯歌一巡，请君侧耳仔细听。
红尘事多可笑，请君细看花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