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翠不说话了,他闭著眼睛搂著贺玉笙的脖子,任贺玉笙摸著他的发,在耳边呢喃。
“只有你,翠……”
苏同生从前面回来,看见赵雁声在对付个珍珑。
“你怎麽玩起这个来了?你贺师兄和韩师兄呢?”
雁声郁闷的道。
“补墙。”
苏同生不解。
“韩师兄把柳师兄信上写的那个李家少爷给吃了,贺师兄带了小五去给他收场了。”
苏同生脸色刷一下就下来了。
雁声笑。
“师兄放心,贺师兄做事总是周到的,万无一失。”
苏同生看他一眼。
“那你在郁闷什麽?”
雁声不响,过了一会儿道。
“贺师兄说韩师兄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恩?”
“他说,前车之鉴……”
苏同生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雁声趴在棋盘上,把棋子都搅乱了。
“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同生摸他的头。
“你只是实心眼。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哎……”
又过了一会儿雁声才想起来问苏同生是从哪里回来的。
苏同生终於说。
“我遇见朱淬了。”
雁声奇道。
“翠心公主?朱淇,朱淬……西风楼真是招贵人。”
苏同生哼哼笑。
“要真出了事,还是让你柳师兄去献身!皇家的麻烦不是归他管的麽。”
雁声笑倒。
雁声知道,这位苏师兄虽然在抱怨,却一定已经摆平了。
苏同生做事虽然不如贺玉笙宛转曲折,细致缜密,却也是干净利落的。
☆、同心知意 (下/1)
──西风楼,也是个屠宰场……(囧rz)
下。同心
1,
朱淬第一次进西风楼,是有备而来的。
她穿了件湖绿绸衫,用金丝白玉缠了冠,指上还套了朱淇的七宝戒指。
进了西风楼她更不等小厮招呼便往左手游廊走,小厮在後面追著呼呼哧哧的,直到她往熟客才进得的小偏厅里坐下了,合起扇子敲了敲桌子,小厮心里纳闷,这女的倒真熟的紧,怎麽就是穿成个男人样子进到男客的屋里了?
朱淬老气横秋的指使道。
“我与你们苏老板有约,跟他说是孙家小姐介绍的,我是李意云。”
小厮听到是孙定斛介绍的人,知道是贵客,当下先叫上茶,再报於前堂管事。他也不敢说是个女扮男装的,只说是孙小姐的贵友,称与老板有约,请苏老板出来见上一见。
苏同生正在书房里与贺玉笙对帐,听到李意云这个名字便皱了皱眉头。
贺玉笙道。
“难道是李意贇?那个柳师弟信上写的李意文的哥哥?”
苏同生想了想。
“不会。李家家教严的很,李拟这次替兄长送嫁,他儿子怎麽敢大摇大摆的出来嫖男人?”
贺玉笙笑。
“文雅,文雅!”
苏同生放下帐册。
“我去前面看一看,那孙小姐别给我荐了个麻烦。”
待看清楚是个十七八的姑娘扮的,苏同生心中已有数。京城这次来的夫人小姐统共那麽几位,这个不是李家二小姐李意蘅,便是李大小姐的手帕交,成王爷朱淇的胞妹,翠心公主朱淬。
苏同生往朱淬手上晶莹通透的戒指瞄了一眼,想这必是朱淬无疑。
当下他脸上还是笑道。
“贵客。苏同生有失远迎。”
朱淬见他来得晚本有些恼怒,但见他进了门一抬脸,一张面孔倒比她头上的白玉面子还温润剔透些,目中含笑更是说不出的温柔儒雅,朱淬眨了两眼,气竟消了。
苏同生让座。
“不知李公子此次来,是有什麽指教?”
朱淬作势笑道。
“来西风楼还能有什麽指教?苏老板说笑。在下是早听得楚江城是江南第一风流地,西风楼更是风流顶上的尖尖子,这次意云虽是替堂妹送嫁,又岂能过门而不入?这便是回去京城里头,也是要给朋友笑的。”
她点出此行目的,又抬出替李意莲送嫁的名头,冒了她做堂妹,心中很是得意。
苏同生见朱淬话语举止都刻意做出男子气,也不戳穿她,只沈吟道。
“那请问李公子往日有什麽好的?生嫩童子,美豔少年?但凡公子说得出的,西风楼既蒙公子厚爱,同生也当请公子尽兴,以替孙三小姐表地主之情。”
朱淬见苏同生笑也温雅,沈吟中更是一身书卷气,哪像个南馆老板的样子,当下差点脱口而出,“便是你也可以。”
她想怪不得孙三对这苏同生赞不绝口,忙收敛心神,按原定的计较只道。
“不瞒苏老板说,意云虽是儒学出身,平日却爱听些行侠仗义的江湖故事……”
苏同生笑。
“楼中也有些风神俊秀的英挺青年。”
朱淬道。
“我想要沈洛城。”
苏同生一口茶噎在喉咙里。
“沈洛城……”
他微微笑。
“可是人称南沈月,使一把沈月剑的那位沈洛城公子吗?”
他听得内堂隐隐有笑声传出来,稍稍用力将茶盅往几上“啪”的一搁。
“那位沈公子也是武林中的後起之秀,年轻一辈里拔尖的,莫非李公子与他有过什麽交接?”
朱淬笑。
“何须什麽交接,他在我们京城子弟中早已是风云人物。数年前凤凰筝一案,他一笛一剑,牵制无盟教七方人马,当真是名动天下。传说他面沈如水,风神如玉,静时如明月当空,动时如疾风落叶。那把沈月剑更是他与好友夏凤生对酌时,酒後舞剑所起。据说当时沈洛城舞出的剑气使清风四起,白云遮月,天上一只孤雁更被射下,夏凤生赞说‘如何是落雁,当是沈月才是。’,因此得名……”
朱淬说的心旷神怡,苏同生听的嘴角抽搐。
他轻轻拨动盏中的茶叶,勉强回应道。
“竟有此事,同生孤陋寡闻,竟有所不知……”
朱淬微微笑。
“苏楼主更不知,京城竟也有个以沈月为名的南馆……”
苏同生展颜作温文笑。
“沈公子竟如此豔名远播……”
朱淬却板下面孔,扇柄“夺”的敲在台面上。
“竟敢大胆坏了沈公子名头!待我回去便要砸了它的招牌!”
苏同生见她俏脸含煞,暗想你不也就是个想嫖他的麽……还是只许你公主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朱淬似是想到将沈月楼痛砸的场面,哼了一声,满意的喝了口茶。
苏同生见她情绪起伏,没完没了,只想快打发她走,便道。
“那便请李公子这就与我去看看我楼中男子的绣像?我楼中自然无有沈公子那样的神仙人物,但要有几分相似,或得其清,或得其神气,应还是不难的。”
朱淬笑吟吟的看向他。
“苏老板这可是在打发我?”
苏同生额上一跳,面上不动声色。
“李公子此话何讲。”
朱淬慢悠悠道。
“我可知,西风楼有条‘探花廊’……”
☆、同心知意 (下/2)
朱淬身为当朝建成皇帝仅活著的三个御妹之一,又是皇帝宠爱的七弟成王爷朱淇的胞妹,当然不是真存著与西风楼男子们交接的念头才来的。
只是她素日与孙三小姐定斛书信来往,听她说起楚江城顶顶有名的几个男子,如柳门公子柳沛心,阮家家主阮四时,西风楼主苏同生等等,俱是连声称赞,说自家兄弟远远不及。
柳沛心三年前便被建成皇帝招入宫中做了柳侍君,朱淬在家宴上见过两回,果然当得起才色双绝的名头,当下更对孙三的豔福羡慕不已。
岂知月前孙三更洋洋得意道,苏同生已是她入幕之宾。朱淬暗笑,不知是什麽幕,要真是当之无愧的这四个字,孙老头是什麽手段,这小妮子早死了十七八回了。
果然孙三後来也说不出什麽,只与她吹嘘西风楼里种种布置,如何神仙世界,倒也说得朱淬心动不已。她将孙三套的知无不言,更逼得她答应将她引给苏同生,打定主意就要趁著李意莲婚事去见识一番。
但是孙三见她真的来了,毕竟怕出事,跟苏同生绝口不提。西风楼里都是什麽人,还会认不出个女扮男装的千金小姐?她只想朱淬碰个软钉子,见不到人回去京城便算了。却想不到苏同生不肯得罪皇亲,要行将计就计的策略。
其实苏同生也是想,难道你真敢嫖麽?我就是送个男人给你又如何?
却没想到朱淬提的是,她要进探花廊。
苏同生笑。
“公子可是行家啊。”
朱淬笑。
“便是知道苏老板要蒙我,孙三与我交了底的。”
苏同生暗骂这帮千金小姐游手好闲不知轻重,心下估摸著这事要怎麽了结,有点头痛。
朱淬笑。
“苏老板有何为难的?探花廊虽只迎贵客,李某家底也不丰,但进廊的百金还是花消得起的。”
苏同生面上一黑,连道“岂敢岂敢”。
朱淬更挤兑他。
“苏老板早说了要让我尽兴而归的,与其拿些绣像与在下挑拣,不如在下便亲自去廊中探一探花,这才知神态知神气,挑得到如沈公子般的神仙美人……”
苏同生暗叹真是难缠。
他知这翠心公主已年方十八,早过了适婚的嫁龄,她亲母早亡,是跟了端懿太後长大,前几年端懿太後薨了,她的亲事就耽搁下来,如今眼看著皇帝就要给她指婚,朱淬再是个肆无忌惮的也知嫁後再无自由,此次是铁了心了要再放肆一回。
苏同生暗嘀咕,到底孙三跟她说了什麽?
他也知这些女子闺中无趣,无非是交流些何家男子出众一类,但西风楼到底并非只接女客,更是赫赫有名的南馆,朱淬打扮成个男人样子来难道竟是要来见识男子间的情事的麽。
他瞄了眼朱淬,见她一双杏眼俱是跃跃欲试,更笑。
这位公主,还未知南馆是个如何藏龙卧虎之地呢。
古有叶公好龙,今我苏同生便叫你翠心公主从此绝了这个花花念头。
☆、同心知意 (下/3)
西风楼有三魁:壮元阁,傍眼池,探花廊。
朱淬好奇的发现探花廊的入口竟真是一条红杆翠栏的抄手游廊。用的上好的木头,上嵌古词好句书法甚妙,只三人宽的样子,缀满宫灯珠络。
她与苏同生信步前行,听苏同生与她指点。
“公子可见那座矮墙?”
朱淬果见左首有一溜粉墙,墙上青瓦,墙面无数镂花小窗,待他们走近,更见花窗样式虽美而繁复,对园中景致却几无所挡,朱淬一眼便见到数个少年正於园中嬉戏,见了他们也不奇怪,反有胆大的,更朝朱淬嫣然一笑。
朱淬有些面热了。
她想乖乖,脔童男宠不是没见过,这样有风致的还是少见,西风楼果然有点名堂。
果听苏同生道。
“这些俱是我楼中一品的男子了,说是男子,年龄却是不拘的,公子若有看上的,挑走便是。”
朱淬被他轻描淡写的“挑走便是”说的心里一颤。
这还只是第一廊,孙三说探花廊共有十二步云高,若可见识全十二廊之景,百金倒也花的不冤枉了。
她正感叹,这时有个小厮过来见过苏同生,道是前面有宋公子在第三廊,似是对含烟有些锺情了。
苏同生便带朱淬轻轻过去,指了她看。
朱淬只见前面已无有粉墙,只是些低到腰间的栏杆分了游廊与园子两个世界。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青年正倚栏与一个少年默默相望。
那少年似本在与同伴赌棋子玩,见到那宋公子看他,便羞怯的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手里捏著棋子,又忍不住回头偷看他,看了两次,那宋公子便折了廊下一枝牡丹抛过去。那叫含烟的少年顿时满脸通红,他知这是选中了他,掉头就跑了。
苏同生见朱淬作神往状便笑。
“这是好这一口的,便要客人自己派随身的小厮再去与他商定,若是胆大的便有回礼过去,或是手巾或是丝帕,当场便定了行事的所在,也是有的。”
朱淬面红,想原来如此。确实那少年既在这西风楼里属上一品的,又怎会真是如此羞怯避人的?怕不早练成精了……
只见那宋公子低头听小厮说了什麽,点了点头,仍又向前行去。
苏同生道。
“便是已有中意的,又岂可浪费这百金?自当见识完我西风楼满楼春色方罢。”
朱淬恍然。
苏同生见她真正好奇,盯著园中看个不停,神情倒还是天真居多,总算对她消了几分敌意,便带她慢慢前行。
朱淬见第二廊之後都是十七八的男子居多,有精致相貌的,有器宇不凡的,偶有几个二三十许,体格雄壮。这些人多半不像第一廊的少年那样主动示好,而是自顾自的品茶端坐,或对执观棋,或操琴、读书。这探花廊的园子竟像个楼中男子平日的消闲之所一般,众皆悠悠然,半点也无花街柳巷里的生意气。
而这园中也非一马平川,多修了亭台池水。朱淬瞥见前头有人竟直接进了园子,与一男子向内里行去了。她知这便是苏同生所说的,当场便订下交代的。想到他们是去做什麽,也是有些脸红。
从苏同生这边看来却觉得这位公主两颊飞红,眼露精光,才攒下来的好意顿时全无。他咳嗽一声,向右手月亮门一指。
“廊内的场所也与外院不同些,李公子可要先去看一看?”
朱淬见他手指在日光下匀称修长,不觉一怔。她想这分明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更奇怪连个笔茧子都看不到。
她知西风楼不像柳家那样是继承的家族买卖,上一任老板姓楼,与苏同生不能是什麽亲眷,那这苏同生看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却怎麽能打理这麽大份生意?
朱淬又想到孙三的“入幕之宾”,颇有点心神不宁。
苏同生见她突然眼神闪烁,盯著自己表情古怪,心里又是翻了十七八个白眼。
偏偏他脸上还要作温文笑,殷勤的把她往月亮门里头带。
门内果然又是一番世界,朱淬见这西风楼从外头看不大,没想到里面一层又是一层,竟似包下了半条街了,也是吃惊不小。
这门里也是花木扶疏,但与刚才右手那园子不同的是移步换景。虽池水相通而小桥山石遮挡,每一块皆自成天地,径路曲折。
朱淬随苏同生穿石过水,行了一段已过了几景,亭舍也具精巧雅致,制式上更绝无雷同。
这哪是一间南馆,朱淬越行越自讶异,南馆不都应是一间间的睡房吗?这西风楼却像将一份官宦人家的私家园子整个搬过来了,楼堂轩舫无不齐备。
朱淬甚至还见有间雅舍,上题块小匾作“无涯之涯”,竟是间藏书室。
朱淬大感意外,她对西风楼会藏何书很是好奇,便欲进去。
苏同生忙拉住她。
“公子且慢,此处已有人了。”
朱淬见这间轩室窗户半敞,窗外翠竹环绕,映在窗纸上幽幽静静的,哪似有人的摸样?
何况便是有人,就不许进了?
苏同生指了门上金红相间的花串给她看。
“这叫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