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则尽量每天抽出时间回公司一趟,教授一些实务性内容,周平认真纪录,突飞猛进。
他的记忆力和分析力在学生时代也是首屈一指的。这是他的优点,他必须发挥出来。
两星期後,周平开始和邵君则一起做朱冕的随行助理。
一个月後,邵君则回归本位,周平正式成为朱冕的随行秘书。
朱冕很惊讶,他以为这个人做不到三天,没想到居然能适应这里的高压环境,他看了眼正站在左侧做报告的邵君则,也许君则功不可没。
当然,一个性格软弱但具体事务处理能力强的同事可以分担他很多忙,而没有更多威胁性。周平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才,对於邵君则来说。
但是对於朱冕,真是非常非常乏味。
“Joe,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他意兴阑珊的对矗在一边的木头人周平说。
“我们很久没有去放松筋骨……”
他伸展手臂後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使他有些凶恶的面孔由老虎向猫一方发生了深刻的转变。
虎斑猫睁开眼睛,向邵君则也伸出橄榄枝。
“君则也一起去。我想我一晚上对著Joe一定会发心脏病的。”
朱冕捂住心口,宽阔的体魄配合他做出讽刺挖苦的表情,令周平只能难堪的笑。
邵君则仍然一如既往,不动声色也是他的优势。
当然後来周平知道,其实这才是在朱冕身边工作的第一要点。比所谓的能力更加重要。
所谓的放松筋骨,虽然周平已经猜到,但是以他的想像力仍然无法无动於衷。
他不知道市中心有这样高规格的色情场所,而且是真正的赤裸裸的色情场所。
各种类型国籍的男性女性以异乎寻常的专业姿态展示著他们傲人的美貌和身材。
玲珑剔透的肉体再再闪烁著上帝创造之光。
他捂住嘴,邵君则看他一眼,提醒他注意身份。
朱冕很得意,他兴高采烈的和路过的男女打招呼,里面颇有些他的熟人,──熟悉他身体和皮夹厚度的人。
经理迎出来和他拥抱,浓妆豔抹的男人脑满肠肥,穿的像个魔术师。
“冕!”
发音真是非常准确,作为一个爱尔兰人来说。
紧接著当然还是英语交流,但是这个中国字在这个环境下被这样正确发音已经让周平对朱冕的私生活内容猜测产生180度的转变。
虽然以一个三十八岁事业成功男士来说,未婚的情况下夜生活是理所应当的存在,但是周平不知道朱冕的尺度远远超出普通水准。
“朱先生是这里的常客。”
邵君则告诉他。
“此外他经常去的是礼来艺术广场地下二层的赌场,以及红灯区的高档酒吧。”
周平冷汗涔涔,只能凝神细听。
“这就是我先前希望你能认真对待的朱先生性格上的一部分。全盘接受,这对於我们的位置来说非常重要。我们的存在就是要让事情发展的更加顺利,在可能的情况下去做任何事。”
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陈述。
有时候周平觉得邵君则是个和他外表极端不符的道德观奇特开放的人,或者说他几乎没有道德观念。
在工作范围内他可以接受任何事,而不必做他那样持续的心理建设。
当然,邵君则对自己的底线也划分的很清楚,比如坐在朱冕旁边仍然冷静从容。即使比工作状态缓和,但这里的男男女女都不会真的和他过分调笑,他奇妙的以一种分毫不染的姿态融洽在这个氛围里。
周平很羡慕,他没有这样的特异功能,朱冕也不允许他花时间来培养这个功能。他指使一个猫女去调戏他,喂他喝白兰地,甚至抓住他的手搓揉她的乳房。
周平几次要逃跑,但是每次看到邵君则平淡的表情和朱冕戏谑的眼神又会强自忍耐下来。
邵君则在告诉他这只是朱冕的游戏,只是游戏而已。
而朱冕只是想看他失控。
不过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他确实可以忍耐,他悲哀的想。
朱冕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1999夜未眠 之 朱色。三
那天朱冕有点扫兴,当然他也没指望周平能给他带来多少乐趣,因此迅速的转移了注意力。
同行的投资公司经理王人吉长袖善舞,和朱冕兴味相投,他才是今天陪同的主角,不像邵君则和周平只是开路和付账的作用。
仍然是尽兴而归。朱冕酒量太好,干劲十足,出了夜总会仍要去下一摊,四人行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邵君则和周平被恩准跪安。
临走的时候朱冕似笑非笑的去揩周平脸上的口红。
“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习惯了就好了……”
周平僵硬的任他在脸上揉捏,朱冕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背脊发寒。
这个时间的街上也不是叫不到车,但邵君则说还是走走比较好,他们就沿著大路走,事实上确实离他们的公寓没有多少路,邵君则走著走著,突然倒在墙边上吐。周平扶住他的背,被邵君则赶开。
“恩,吐完了就好了……”
他稍稍站直了说。
“其实我酒量不太好……”
自嘲的笑容,有些顽皮,几乎不像那个冷静自若的邵特助。
很熟悉……到底为什麽那麽熟悉。周平盯著他略微弯上去的嘴角,有点看傻了眼。
“你这里还有口红……”
邵君则用手指一点一点给他擦,好看的指甲盖,修的整洁圆润。
周平突然红了脸。
邵君则停下来。
“你是同性恋?”
疑问的语气,很正常的这样询问,好像只是说你是不是喝醉了。
周平僵硬。
邵君则看著他。过了一会儿,把手收回来了。
“原来如此……”
他们站在街口,春天的风很暖,只是寥落的街灯把他们拉出影子,煽动难过的情绪。
“哎,不要这样。”
邵君则挥挥手,又拍拍周平的脸。
周平低著头,下颚绷的紧紧的,他太瘦了,下巴尖的轮廓完全显出来,脆弱的吓人。
邵君则叹口气。
“别让朱先生看到你这样。”
他无奈的笑。
“他就喜欢你这样的……”
周平浑身一抖,猛的抬起头。
邵君则点头。
“他是双性恋,就是这样。”
他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离住宅区越来越近,他们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并著肩。
邵君则语气冷静。
“并不是歧视的问题,只是因为朱先生……,你的性向确实麻烦。”
他解释说。
“他喜欢尝新鲜,而且不忌讳办公室里的事。”
他侧了头。
“当然他目前对你还不是这个兴趣,只是你还是当心一下比较好,沾染上这种绯闻,在公司内会很难生存的。”
周平看到邵君则平淡的说。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错了,毕竟我自己不是同性恋,对你们的吸引点到底在哪里其实不是很了解。”
周平默默的回看地面,邵君则喝醉了以後,话很多。
但是重点在哪里,他想他已经明白了。
事实上邵君则的想法确实有道理,朱冕嫌弃周平沈闷,又招了一个行政秘书,这次这个人很不同,头一天上班已经成为话题。
他长的太漂亮,上挑的眼睛满是魅惑,踏进朱氏大楼简直像在走秀场。
张扬。
这是邵君则对他的简单评价。
不过他也对周平说,这样的人不用担心,他的职务范围和追求与我们的决不冲突。
周平点头。
自从那天晚上开禁,邵君则对周平说的话开始多起来。这对周平是好事,朱冕对他是个不能理解的存在,邵君则是帮助他正确工作的唯一尺度。
周平对这个新来的秘书本没有什麽看法,直到他向他自我介绍。
“我是祝渊声。”
含笑的眼睛,本应该亲切动人,隐约却有水银在波光中流过,漆黑冷洌。
周平努力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名片上,是“祝渊声”。
“我们还是校友,前辈请多关照。”
磁性的声音,即使是空洞的场面话,依旧温柔动听。
周平吃力的与他握手。
“哪里,以後还要通力合作。”
从第二天起周平不再跟随朱冕出外进行公事以外的应酬,第三天,传出祝渊声乘朱冕坐驾上班的流言,大家公认他是朱冕的新欢。
於是周平知道前任的Jessica即是如此,朱冕的随扈从来上得厅堂,下得卧房。
这对他也是好事,从此他可以远离那些声色场所,也不必再对朱冕的讽刺挖苦绞尽脑汁。他因此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进出汇报时要格外注意,一次他以为朱冕外出,没有敲门的结果是看到真人秀,两个人在沙发上打的火热,吓的周平反手碰上门,还险些撞到了路过的同事。
朱冕因此更加讨厌他,几乎要调他去资料室,倒是祝渊声替他说话,“周秘书很有才干。”他认为他非常适合现在的人员结构。
“Joe你要怎麽谢我?”
和他一样年纪,却远比他飞扬跳脱,略微长了一点的发黑而卷,妥帖的装饰著精致的脸孔,平白显得华丽。
周平很窘迫,他其实不在意去资料室,也许那里才是适合他的工作。
祝渊声拉开安全通道的门,把周平推进去了。
他想干什麽?
周平很吃惊,但等到嘴张开的时候,一个舌头滑进来,含上来的还有柔软的嘴唇。
祝渊声捏著他的下巴品味,根本不给他出声的机会。
“Joe,我知道你一定是……”
模糊的声音香腻诱惑,修长的身体紧贴著他,熟练的磨蹭他腿间。
一股热流下涌,对方“咦”了一声,想必也是没有想到他那麽快就有反应,轻佻的嘲笑。
“积了多久了……恩?”
他抚弄著他的下体。
“可怜的Joe……”
恶劣的调笑声在黑暗的楼梯间上下回荡。恐怖的空旷无人的空间,只隔一道门,就像见不得天日的龌龊世界。
周平浑身颤抖,他马上转身,背後就是通向电梯间的门,可是被潮热的呼吸吹在脸上,他几乎失去凝聚力气的能力,贴在门上无法动弹。
“真瘦……朱先生不给你吃东西?”
放肆的手已经伸入他的长裤。
“还是……他就喜欢你这个调调……?”
周平一个激灵,奋力把他推开。
祝渊声踉跄几步,靠在楼梯扶手上笑。
“Joe……”
他斜睨著他,慵懒的语调无辜的要命。
“真的要出去吗?我觉得你还是再整理一下比较好……”
周平攥紧衬衫领口,手一直在抖。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当然知道。
他牙关打颤。
只是一些爱抚,一个吻。
他喘著气,拳头攥的发白,内心苦的发痛。
那个人又缠上来,冰冷的手像蛇一样。
“我喜欢你……可怜巴巴的,我们玩玩,不好吗……”
他亲吻他的脖子,舌尖舔过的地方也变得湿冷。
周平避不开,他喘的越发厉害,几乎马上要窒息而死。
“……不要那麽抗拒,叫叫看我的名字,叫渊声……”
渊声!渊声!
周平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绝望的都听不出是什麽。背後就是沈重的安全门,声音就像被吸走了一样,即使靠在上面,外面的光明世界的一切都传达不到。
祝渊声低低的笑了两声,作出被他的眼泪打动的表情。
“Joe……我给你一点时间……我们慢慢来。”
他亲了亲周平的脖子。
“我不会强迫你的,晚上塞尔酒店,1024号房,我等你。”
他好像拿准了他一定会来,仰起的精致头颅嚣张美丽,唇边的豔色,好像红莲花。
☆、1999夜未眠 之 朱色。四
周平不想去,他也不能去。
塞尔酒店在郊外,他为什麽要在夜晚驱车去那样一个诡秘的地方,只为了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
祝渊声……只是名字像而已,只是念起来像,像那个他一直在逃避的人。
周平攥紧手掌。
赵雁声。
回到公寓,已经很晚。
他还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路,费力在停车场泊好车,电梯门打开,门外是另一个他不想见到的人。
“绘媛……”
只是凭本能认识这张面孔,精致的妆容,高挑的身材,永远自信而明快的女孩……赵绘媛。
“怎麽,不请你未婚妻进去坐坐?”
女孩眨眨眼,有点疲倦的神情仍然带著俏皮。
她长途坐了三小时车从相邻城市来到这里,已经等了很久。
周平想问怎麽回事,但看她无辜的坐在行李箱上,很难受的样子,还是摇头先拉她起来。
无奈叹口气。
认识很多年,绘媛还像那个总跟在他身後要他教功课的小女孩。
“我有打电话给你。”
赵绘媛知道他不喜欢突然袭击,先发制人的抱怨。
“哦?几点锺?”
周平确信自己没有接到过,严肃追问。
“八点十五分……”
那时他已经下班,她也已经等的不耐烦。
周平无可奈何,他开始翻包找门钥匙,出办公室时很匆忙,包里有点乱。
“我怕你又逃走了……”
赵绘媛搂住周平的腰,脸贴在他後肩上。
“平……”
楼道里的灯一直亮著,这一层只有住周平和邵君则,米色的大理石墙面无情的反射著光,安静的坐视周平僵硬在那里。
“平……,开门。”
赵绘媛在他耳边轻轻说。
“我好不容易来这里……带我回家。”
这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国内一个大城市,父母都等著她回去,带著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周平僵硬的站在那里,直到肩上的衣物里渗入泪珠。
“绘媛……”
但是赵绘媛知道很多事,她知道……他没法拥抱她。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我们可以分开,你能遇到更好的人……”
很懦弱的话,空洞的反复著。
从他第一次向她坦白性向开始,就像自暴自弃一样,他已经不再想如果绘媛把真相告诉他国内的母亲会怎麽样,如果绘媛甚至去告诉她哥哥……雁声……会怎麽样。
赵雁声……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太久了,他们只是在一起读中学,突然他就离开了。如果问赵伯母或许可以知道他在哪里,但是他没有问。
他不能放纵自己,如果真的知道,他不知道情况会变的怎麽样。
但是当绘媛一年後也来到这里,看著他们兄妹其实不同的面孔,他不知为何又害怕起来,记忆里的冲动又复苏,压抑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喜欢的是她哥哥,赵雁声。
终於有一天他说出来,理所当然的看到赵绘媛惊讶的面孔。
但是那以後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赵绘媛以後依旧每个月来Z市看他,带些母亲托她带给他的衣物。
她仿佛放弃了什麽,又仿佛一定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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