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突然脚步声繁杂起来,慕容云烟和秦湛倏地警惕起来,再无心思打趣。
“糟了,刚刚光顾着聊天,忘记找九聘珠了。”慕容云烟一脸懊悔。
秦湛不慌不忙,一如平常,“九聘珠可能不在这。”
“怎么说?”
“九聘珠在夜间会发出海蓝色的微光,这里宝物尽显,你可有看到?”
慕容云烟环视了一遍房内,确实没有发现,不禁皱眉,“那麻烦了。”
秦湛细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说:“外面已经快把这包围了,我们先出去。”
慕容云烟颔首。两人即刻翻身上梁,待侍卫开门进来的一瞬间,先后从大门的顶端翻越而出,迅捷地上了房顶。
60、第 60 章
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珍宝房,趴在屋顶上俯瞰满院奔走的侍卫。
“当今圣上不惜借助刃为他寻找此物,说明九聘珠对他很重要,我看多半在他身上。” 慕容云烟单手撑着脑袋说道,丝毫没有做贼应有的态度和觉悟,反而一脸乐在其中的样子。
秦湛斜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招摇的脑袋按下,“我也这么认为,九聘珠至阴至寒,不宜赐予后宫女子,也不适合作为嘉奖赐予臣子,这样想来也只有他自己用了。”
“那便不用等了,现在应该还在举行庆典,正好可以来个浑水摸鱼、人多手杂。”
“你可别忘了他身边有沧江七鹰坐镇,你的水再混,手再杂,能保证一击即中?”
慕容云烟犹疑地摸了摸下巴,“我没和他们交过手,还真不好说。”
秦湛专注地看着前方,双目凌厉,好似穿透了未知的黑暗,“这事容不得半点差池,既然不确定就别给自己有一丝和他们正面冲突的机会。”
慕容云烟看着秦湛的侧脸突然楞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
秦湛不明所以,“笑什么?”
慕容云烟也不瞒他,“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很像我师傅。”
秦湛侧过身子看他,“想他了?”
慕容云烟摇头,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他血的味道至今留在这里,因为一直存在,所以没有所谓的想或不想。”
慕容云烟抚上秦湛的眉眼,顺着脸部干净利落的线条游走,“死人和活人不同,死人只能在记忆中存有一席之地,活人却能主宰记忆。”所以,我一定会拿到九聘珠!
秦湛静静地注视着他,任他抚弄,“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未来的路我会陪着你走。我从不食言。” 我命由我不由天,今夜,九聘珠我势在必得!
两人不约而同扬起唇角,相视而笑。
慕容云烟抽出面巾蒙上面,秦湛紧接其后来了招声东击西,向院子的角落掷出一粒石子,支开了大批侍卫,与慕容云烟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想要避开沧江七鹰,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先一步到皇上的寝宫埋伏,通常皇上就寝时身边只有妃嫔和奴才,七鹰就算要日夜兼守,也必定是在屋子外头,先一步潜入,就避免了照面的风险。
不过问题就在于皇上会在哪个宫就寝,后宫佳丽没个几千也有几百,用猜的实在不太靠谱。
“你可知道今夜庆典庆的是什么?”秦湛对前路毫不怀疑,在屋顶的顶脊上如履平地。
不做一番打探,又岂敢在皇宫里大摇大摆地跑?听说今日西域前来朝圣,进贡了许多珍宝及一位西域美女,皇上特此设宴,举城共庆。
慕容云烟身姿轻盈,明明在剧烈的奔跑却似清风浮云,“你是想说皇上今夜会找那位西域美女侍寝。”
秦湛神色一暖,“你倒是知我心思。”
“那是当然,知汝者非我莫属。”
疾步间,一道黑影突然落在屋顶的尽头,背着月光笔直矗立,两人一惊,立即止步。
来人向两人走近了两步,不屑地看了一眼,冲楼下的侍卫吼道:“一群酒囊饭袋!在下面找那么久,就不会往上面看看!才两只老鼠,也要吵醒老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现在行踪暴露了,别说避忌七鹰,能不能见到都是一个问题。
慕容云烟神情明显不善,活络了一下指骨,冲来人说:“本来皇上算是我东家,我想尽量做得低调些,可惜偏偏有人坏事!”
只听‘啪’的一声,慕容云烟不知何时已站在来人面前,一掌拍向他的胸膛,来人惊慌一挡,手臂当场就麻了,震惊之际,被慕容云烟紧接而来的第二掌打下了屋顶,压倒了一片侍卫。
慕容云烟向秦湛打了个眼色,两人心灵相通,即刻兵分两路,向同一个目的地揽月阁跑去。
慕容云烟在皇城里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才甩去身后的追兵,可能是皇上要摆驾揽月阁的关系,越接近那侍卫越多,想继续明目张胆地走屋檐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他矫健地从屋顶翻到木柱,再以双腿夹住木柱荡到屋顶内部,如壁虎般贴着上壁悬空攀爬,巧妙地避开了一路的侍卫。
上壁几乎没有着力点,只能依靠强大的指力吸附,慕容云烟保持这种极度费力的姿势顺利爬进揽月楼的二楼,可能是手指长时间处于绷紧的状态,入窗的时候忘了收力道,只听‘咔擦’一声,窗框断了一块。
“操!皇宫也偷工减料!”慕容云烟咒骂一声,紧接着屋内便响起宫女的惊叫声。
慕容云烟暗道不妙,这么个叫法非把侍卫引进来,索性的是屋中只有一个宫女,慕容云烟立刻从窗户越到宫女身边,捂住她的嘴。
可没想到的是这宫女竟会武功,而且身手还不错,只见她反手一扬,挥去慕容云烟的手,另一只手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根极细的鞭子,对着慕容云烟像舞丝带一样舞得妖娆又滴水不漏。
因为担心在入宫盘查时露馅,所以慕容云烟此行根本没带武器,只能就地取材,单脚一勾挑起地上的果盘,当盾那么使,可才挡了一下就发现不行,果盘是铜做的,鞭子抽在上面会发出‘当’的响声,多抽两下一定会把人招来。
慕容云烟果断地扔掉果盘,一边躲闪一边观察周围有什么称手的,又不会发出声音的武器,看了一圈,慕容云烟决定用的是——自己的腰带。
结果这一抽,裤子就松了,慕容云烟不得不一手提裤子,一手挥腰带,滑稽的举止惹得那宫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慕容云烟滴汗的同时,抓准这一空隙,一腰带抽向宫女的手腕,将她鞭子抽落,而那宫女也不是善茬,身子一软如灵蛇般从慕容云烟腰侧滑到他身后,利用臂腕猛地勒住慕容云烟的脖子。
慕容云烟不慌不忙,骨隙一收,利用缩骨摆脱了脖子上的桎梏,宫女不料他会突然变小,惊讶之余连忙伸手去抓,手指在空中打了个来回,却只是将慕容云烟的面巾掀了开去。
发丝擦过脸颊的瞬间,慕容云烟目光一凌,一个扫腿,将突然呆住的宫女扫倒在地,顺便点了她的穴道。
“原来你是西域女子。”慕容云烟蹲□子看了她两眼,并从她手中拿回面巾,“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不过要委屈你一下了。”
慕容云烟捡起腰带重新系上,打横抱起死死盯着自己的宫女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将宫女放了进去,可就在关柜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许多脚步声,想是侍卫听到打斗声赶来了。
“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声音?”侍卫徘徊在门口。
慕容云烟心叫糟糕,如果现在没人回答,侍卫一定会起疑闯进来,到时候就真的不可收拾了。随即对宫女说道:“姑娘,我现在解你的穴道,你对外面的人说一句没事,我并不想伤你,你最好照我的话做。”
解开宫女的穴道后,她并没有如他的愿,却也没有大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他怎么威逼利诱也不愿开口。
“你该不会听不懂中原的话吧?”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慕容云烟啧了一声,不再磨嘴皮子,一掌打昏她,换上她的衣服和锦帽,在侍卫闯进来的那一刻,将锦帽上的白纱巾撩下遮住脸。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叫了半天不应?” 侍卫环视了一遍屋子,询问道。
慕容云烟指着地上的果盘和水果,细声说:“我刚刚放果盘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子,疼得说不出话,害侍卫大哥误会了,真对不起。”
侍卫在屋内兜了一圈,见无异样,说:“原来是这样,没什么情况就好,以后做事小心些。”
有惊无险,慕容云烟送他们出去后,长吁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秦湛也到了,刚进来的时候差点与西域女子打扮的慕容云烟交上手,还好慕容云烟亮身份亮得及时。
秦湛上下打量了一遍慕容云烟,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这套衣服倒挺合你身。”
慕容云烟随意摆了摆手,“哪有这么巧,是我缩骨硬穿上的。对了,你一会儿准备藏哪?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西域式的,除了那衣柜没什么地方能藏人,要不你凑合一下跟里面那位挤一挤?”
秦湛看都不看那柜子一眼,平淡地说:“藏什么?他进来直接点穴、拿珠子、走人。”
慕容云烟挑眉,“你就知道那东西一定在他身上?”
“九聘珠就镶在他的冕冠上。” 秦湛回答得再自然不过。
慕容云烟诧异,“你怎么知道?”
“刚刚甩追兵的时候,顺便去确认了一下。”
慕容云烟差点没被他的话噎死,“老大,会场在南边,这里是北边,天南地北的也能叫顺便?”
61、第 61 章
月光打在秦湛的银丝上,反射出微弱的寒光。
慕容云烟恣意地坐在桌子上,看着一进卧房就被秦湛点穴的三人,一位九五之尊,一位西域美人,一位公公,沉笑着对秦湛说:“出手够快的啊,秦大教主你要是哪天做教主做腻了,不妨考虑来我们刃,我们一定热烈欢迎。”
“跟着你混?免了。”秦湛摘下冕冠上的海蓝色的宝珠,对着烛火照了照。
慕容云烟也不强求,轻巧跳下桌,走到窗口查看楼下的情况,想不到一看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在这?”
“谁?”秦湛收下宝珠,走过来问。
一抹惆怅在眉间化开,慕容云烟的瞳孔一瞬深邃了许多,“一个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的熟人。想不到他竟是沧江七鹰中的一个。”
秦湛将他的表情收纳进眼底,问得简明扼要:“是敌是友?”
慕容云烟扯了扯唇角,并未正面回答,“他应该挺恨我的。”
两人扮成宫女和太监走出揽月阁的时候,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慕容云烟强求锦帽遮面的缘故,一阵晚风,倏地吹开了慕容云烟的白纱巾,好巧不巧地让那个最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
一瞬间四目相对,慕容云烟一惊,立刻将白纱巾重新扣上,祈祷夜色能让真实朦胧几分。
“站住!”左音拦住他的去路,打碎他的侥幸。
慕容云烟埋头躲过他的审视。
“是你对不对?”左音伸手去摘他的面纱,却被他侧头躲过。
“大人,有什么事吗?”
左音顿了顿,收回手,“这句话该我问才对,我知道你没和百里留声成亲,可你也不该在这,你有什么目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换个有力点的说法吧,要知道你这张脸一旦过目,想要忘记很困难。”
“人有相似,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慕容云烟决定无赖到底。
“当日在百里府你也是这样,将谎言说得理直气壮。”
慕容云烟习惯性地微笑,“理直气壮是我为人处世的一贯作风,说谎自然也包括在内,可我还没对大人你说过。”
左音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听说今夜珍宝阁来了两个小贼,也许现在禁卫军比我更适合站在你面前。”
慕容云烟运气丹田,不动声色地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大人是不是抓贼抓糊涂了?何时禁卫军也管起宫女和太监的事了?”
两人丝毫不肯让步,一个试探,一个糊弄,比的不是谁的言辞更高明,而是谁更坚持。
“也许你现在该闭嘴。”一阵风将秦湛沉冷的声音带入两人之间,紧接着左音胸口一窒,单膝跪地。
“别!”慕容云烟拦住秦湛接下来的杀招,蹲下与左音平视,双眸不似之前的严正以待,平和了许多,“左音,我很感谢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天而降,也很感谢你曾真心与我称兄道弟,我知道这些都是建立在欺骗和利用之上,根本没有意义,可是,就像你选择带走百里留声最爱的人为左乐报仇一样,我选择欺骗和交易来自救,你我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的,谈不上谁伤害了谁,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对你说一句谢谢和抱歉。”
身后的六鹰似乎察觉到这里的异样,纷纷朝这赶来,慕容云烟和秦湛不再逗留,快步离去,临出院子的时候,背后响起了左音独具一格的声音,“别走西门,那里已经被弓箭手包围了。”
慕容云烟并未止步,甚至走得毫不犹豫。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秦湛抓得太紧,还有一部分是不想辜负左音提醒的好意。
之后,七鹰并没有追来,可能是左音的相助。一路上虽有阻碍,却都构不成威胁,两人离开得很顺利。
回到客栈是两天后的事,途中因为清风散的药性过了,秦湛发作过好几次,看着秦湛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虚弱,慕容云烟觉得两人的生命好像已经被混为一体,秦湛承受的是皮肉上的痛苦,自己则是承受心理上的折磨。
好在这样压抑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回到客栈后,以慕容云烟为主力,三护法和左右二使轮流输出的形式,经过一天一夜不间断的努力,秦湛终于摆脱了油尽灯枯的悲剧,活了下来。
秦湛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慕容云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触,这是他做杀手这么多年都未曾体会过的,只是为了一个人活着而兴奋、喜悦、感动、欣慰。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不需要很多,一生一次就足以毕生难忘。
虽然秦湛现在的身子还十分虚弱,甚至功力大不如前,不过慕容云烟知道,秦湛会过得比往日更加灿烂,因为他的生命是在自己决不放弃的信念中和众人的期待中获得重生的。
“秦大教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慕容云烟和秦湛并肩躺在屋顶上,享受夜空的浩瀚与宁静。
昨日,谢均谦带着刃的人回去了,冥仙肖宝宝的突然去世,让刃内部变得一团糟,许多事还未来得及交接,几股暗潮汹涌的势力又一下子跳上了台面,虽然肖宝宝早有先见之明将当家手谕交给了谢均谦,可这只是起一个暂时镇压的作用,有异心的不会真心臣服,祈祷谢均谦有所纰漏的同时,不断地挑事,让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刃变得四分五裂。
“等功力恢复了,我会去一趟寒山门。”
“为了凌九霄?”
秦湛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慕容云烟一眨不眨地望着触手可及的星星,语气有些懒散,“我还知道他为了掌门之位杀了你爹你娘,你要找他报仇。”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在寒山门待过一段日子。明眼人都看得出,凌九霄是打着爱你的招牌来禁锢你,再联想当年你爹在寒山门的地位和名声,答案再明显不过。”
秦湛望向远方,遥想过去,眉间不经意染上了一抹沉郁,“你说的没错,当年凌九霄害怕师祖会因为我爹的武学和江湖中的声望都在他之上,而将掌门之位传给我爹这个小师弟,就在师祖宣布下一任掌门之前,利用我爹对他的毫无防备下了杀手,而我娘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