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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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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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父!”
  两声惊呼发自齐云和赵云剑口中,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赵千云的身体竟软软倒了下去。
  苏慕华推开院门,见到一道淡柳色的身影坐在树上,正悠闲地啃着一个果子,不是任情儿是谁?
  苏慕华道,“你为何走得如此之快,赵云剑应了。”
  任情儿冷冷一哼道,“我早就知道的…”
  “赵千云自绝心脉,已经死了。”
  任情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他怎么会?”
  苏慕华道,“我问过赵云剑,听说赵千云今日一早去了赵琳琅的灵堂,在棺木旁站了很久。”
  任情儿从树下跃下,拍拍手,“既然他回了河间府,我与他缘分已尽…走了。”
  苏慕华慢悠悠地道,“你说赵千云见了那朵莲花和离魂蛊便自尽了,只怕…不是这仇家厉害得很,便是掌握了赵千云宁死也要维护的秘密。赵云剑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实在是危险啊危险…”抬眼见任情儿站在他的面前,“哦?你不走了?”
  任情儿道,“我等着见他倒霉,没看够戏怎么肯走?”
  疏星朗月,入夜的河间府一派萧然,灵堂之上并排停着两口棺木。
  赵云剑将纸钱放入火盆,齐云拍了拍他的肩,“我已加派了人手守着这片灵堂,你今夜早些休息,明日河间府还有事要忙碌。”
  赵云剑道,“多谢师叔,我想陪陪师傅和师妹。”
  齐云道,“也好…”他也不勉强,想了想又道,“任情儿并未离开河间府,你们…”
  赵云剑低声道,“师叔放心,云剑如今只想完成师傅的遗愿,守住河间府,我与他已成过去…”
  屋梁上,任情儿眸光一寒,苏慕华按住他的肩头,目光往屋中一扫,正看见齐云走出屋门。低声对任情儿道,“你去引开赵云剑…”
  任情儿此刻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人,但他还来不及反对,便为苏慕华推下了屋梁。
  赵云剑听耳畔风声一响,烛火明灭间,手已搭上了剑鞘。定睛看清眼前的人,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很沉,任情儿心头一滞,已经翻起了怒意,道,“赵大侠如今风光得意,我自然不该来烦你。”
  赵云剑无奈叹气道,“任情儿,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赵云剑沉默了片刻道,“师妹身上中的是蛊毒,情儿你…”
  任情儿冷笑,“赵云剑,你果然怀疑我。是,都是我做的,我将蛊毒下在你师妹身上,再用刀划开她胸口,让你们看清楚她是我杀的。”
  “情儿,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任情儿深吸一口气,“赵云剑,我们能找个地方谈谈么?”
  赵云剑深深地看他,点了点头。
  苏慕华看着任情儿和赵云剑走出门去,靠在屋梁上,从怀中摸出把折扇慢慢把玩。扇骨凝紫痕,洁白的扇面上绘着一轮月一枝花。扇面上提了首未完的词:
  谁道江湖飘零久,纵马黄沙,知己还如旧。灯下醉颜非为酒,轻舟踏月风临袖。
  灯照花雨人消瘦。何为情深,相携期白首。
  仍是少了一句。苏慕华唇边带了笑意,在等待着,无论是陆酒冷因何身在险境,河间府与那降龙渡都是同一局棋,布局的人只怕也没有想到赵千云会如此干净利落地自我了断吧。
  乱了局的人…若此人还是怀着对河间府的仇怨来的…又怎能甘心?
  唐久年?他向唐尧问过唐久年,唐久年于十年前因帮水流月研制蛊毒,并以此伤了唐门弟子的性命,被唐奶奶击败后就此失踪。
  若是唐久年因水流月之死找上他苏慕华,因拜月教找上任情儿,他目光落在赵千云黑沉的棺木上,那赵千云又与唐久年又有何过节?
  苏慕华候了有一柱香的功夫,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凝神看去。一个身着夜行服的身影悄然无声地落在屋中。
  那黑影在棺木前站立了片刻,苏慕华躲于梁上,月华透窗而入,那人眼中似燃着火焰一般熠熠发光。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掌推开左边黑沉的棺盖。
  棺盖落于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棺木中露出一张男子的脸孔,正是赵千云。
  那人站于棺木前,俯视着那张容颜,喉中发出压抑的低笑,“赵千云,你以为一死便可以不必还你欠下的债了?我报复在你女儿身上,让她怀了孽种,再把她的肚子剖开,种上莲花…呃?那莲花如何,漂不漂亮,你喜不喜欢,像不像当年拜月教中的那株?”
  他的眼睛很亮,苏慕华看着那双眼睛,觉得这人已经疯了。
  “就算死了,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那黑衣人无声地狂笑了片刻,张开五指如钩,直取赵千云喉间。带着腥气的爪行至半道,为一把折扇架住。
  青衫书生长身而立,正含笑看他,冥烛映着他的眼眸,清透的光泽如琥珀般。
  黑衣人口中发出一声低叱,“找死。”
  苏慕华含笑不语,手下却半点不留情。黑衣人与他拆解几招暗暗心惊,这人武功看上去并不很高,招式之间甚至还有几分生涩笨拙,明明下一招便可以击倒他,但每回在危急关头却总能避开去。
  他越打越是急躁,偏那人武功如海水一般无形无迹,深不可测。
  “你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局中之局(一)

  1
  苏慕华微微一笑,“唐久年,你不是设了局等我来,怎么倒不认得我了?”
  此人掌间带毒,且承认是他害了赵琳琅,再听他提起拜月教,苏慕华暗想眼前之人只怕便是唐久年。再看那黑衣人脸上神情木楞,想来也并非本来面目。
  那黑衣人目光微沉,闻言眼中闪过一瞬愕然之色。
  苏慕华看清他的神色也微觉犹疑。
  莫非竟是错算了?
  趁他分神之际,苏慕华掌指在黑衣人腕间一扣,他身无内力,这一击轻若无物。黑衣人却见他指掌间幽幽一点银色光芒,腕间一麻,气血的行经几乎遏止,临危之下掌风骤盛。
  苏慕华见他双掌带着鹿皮手套,双掌翻动间乌金光芒吞吐,也不敢硬接。
  身形微让迫退一步,那人乘机脱身而去。苏慕华岂容他走脱,紧跟着便追了出来。
  月照花木扶疏,他站在院中,目光自假山、树林间扫过,突然眉微扬,向着一个方向追了下去。一道灰色的人影正在月下走着,苏慕华自后赶了上去,待看清此人面目,微微一怔,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西南总捕裴是非。
  他微觉讶异地止住脚步,裴是非却也看到了他。在他目光转过来的时候,苏慕华已然恢复了怯弱羞涩的笑容,微微一礼道,“原来是裴捕头。”
  裴是非皱起了眉头,“三鼓了,你怎么在这?”
  苏慕华道,“我见月色正好不忍睡去,想着香雾空蒙月转廊…便起来相伴花月,不知裴捕头因何在此?”
  裴是非道,“我与宋桥下了半宿的棋,这才散了,便随便走走。”
  苏慕华笑道,“既然如此,相请不如偶遇,裴捕头不如陪我一起走走。”
  裴是非朗笑道,“哦?我与你这书呆子有何可聊的,不如早些回房歇息。这河间府不太平得很,赵家父女身故,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出什么事。你这书生小心些,别为无常鬼收了去。”
  苏慕华笑道,“裴捕头此言差矣,我虽是一介书生,但圣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也少不了红线女,公孙大娘,就算能听裴捕头聊聊江湖故事也可。走吧,我们且煮一壶茶去。”
  风吹动枝叶婆娑,青衣的书生拉着灰袍的男子转入花影。
  另一处月影枝叶间,两个人影在月下走着。
  他们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仿佛将千山万水都走遍。
  苏慕华让他拖住此人,想来时间也够了。静默的气氛让任情儿无法再忍耐,转眼见英伟的男子就在他身后,忍不住道,“赵大侠,想这么走到什么时候?”
  赵云剑立定足,注视着眼前的人,“情儿…”
  任情儿打断他道,“好了,赵大侠,你我已成过去,便就此别过,江湖再见,哦,不,江湖不再见了。”
  “情儿”,赵云剑扬声唤了一声。
  “怎么?赵大侠还有事?”
  赵云剑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月华如水,照见那冷中带讽的笑颜,带着几分狠几分艳,不知不觉这容颜已与他羁绊了近十年的光阴。
  与这人羁绊之初,虽然是一笔糊涂烂帐,也曾怪过他的算计,流落江湖之际也曾问过自己悔不悔。但这些年下来,若无一个叫任情儿的人在他身后纠缠着他,赵云剑似乎总觉得少了什么,那滋味就像吃牛肉面没有放醋一般。
  岁月流转,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这么一个人。他方才在赵千云灵前,对齐云说他与任情儿已成过去,此刻听任情儿说出江湖不再见,才觉得这话有多伤人。
  他想留下眼前的人,不让他走,无论用什么理由。哪怕任情儿已经消磨尽了对他的那份心,他也不能让他走。
  赵云剑看着眼前秀美的容颜,他本就口拙,此刻更不知该说什么。片刻才道,“赵琳琅是中了蛊毒而亡,你…你不能走。”
  “你…”任情儿牢牢盯着他,眸中隐有泪意。
  赵云剑心中一悸,伸手揽住任情儿的肩头,他的手心很暖,话到嘴边却是,“在找到凶手之前,你不能走。”
  任情儿肩一沉,抓住他的手肘将他顶在树干上,“哪有什么别的凶手,杀你师妹的可不就是我。好,赵大侠,我就留下来,就住在河间府,等着你来取我的性命。”
  温热的吐息咫尺可闻,赵云剑抬手去抚他的脸。肌肤相触,意外的温暖让任情儿心头一震,男子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哭了。”任情儿将赵云剑猛然一推,拂袖转身离去。
  赵云剑靠在树干上,胳膊处拉伤所传来的痛楚让他唇角抽搐。一滴清泪收拢在掌间,看着那离去的身影,一抹苦涩的笑逸出唇边。
  他与他已是如此,情之滋味,近一步太难,退一步不能。
  “你便在这坐了一宿?”叶笛声停止。
  青衣书生站在树下望着树上的人,微微一叹,“这赵云剑有什么好的,风流之名满天下的任情儿何必对他如此痴心?”
  任情儿轻哧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痴心了?昨日你让我引走赵云剑,可有何奇遇?”
  苏慕华道,“我遇上个想毁赵千云尸身的疯子,据他自己说赵琳琅怀了他的孩子,然后他刨开赵琳琅的肚子,种上莲花。”
  任情儿看着站在树下的苏慕华,后者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眸中隐有怒意,显然那人如此作为…已经触怒了苏慕华。
  任情儿笑道,“此刻陆酒冷身在险境,河间府中齐聚的武林中人都是要找苏慕华算账的,只怕这人也想不到苏公子仍有闲情去管闲事。”
  苏慕华道,“苏公子闲得很,一向管的都是闲事。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那人见了我好像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布局的人既然引我去见陆酒冷,想来已经窥破我的身份,难道他们并非一路?”
  任情儿微哦了声,笑笑道,“看来惦记你苏慕华的疯子不止一人,这位仁兄疯成这样也实在是…后来呢…”
  苏慕华展颜一笑,“说来惭愧,苏某武功实在太差,为他逃了去。后来我追了出来,撞见了裴是非。”
  任情儿思索道,“大隐于朝,莫非唐久年便是裴是非?”
  苏慕华道,“裴是非和我说他与宋桥下了半宿的棋,听到三更鼓响才回来,我便拉着他去喝了一壶茶。他回去后,我往宋桥的住处走了一遭…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河间府的鼓楼偏处西侧,从宋桥的住处一路走来,根本听不到更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局中之局(二)

  2
  “这么说这裴恶人从一开始追着我便十分可疑。”此刻任情儿坐在房中的圆桌边,接过苏慕华递来的茶。“若唐久年为向河间府复仇而来,与困住陆酒冷的人不是一路,这另一路又是什么人,我说书呆子你可有眉目?”
  苏慕华也端了杯茶笑道,“其实自从宋桥说起各派收到当年我杀了水流月的信,我便在怀疑。。。那年之事其实。。。知道水流月是无辜之人,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人。”
  “哦?何人?”
  苏慕华却摇了摇头,出了会神才道,“我总不愿怀疑是他。。。河间府之事并不单纯。这河间府地处南疆和川中之间,离大理也不远。由此而南,云南王,苗疆七侗。。。成帝一直放不下心。若大宁要对北燕用兵,这南疆不得不靖。陆酒冷对我说的那句话。。。降龙木。。。降龙。。。也许还另有深意。”
  任情儿以手托额,长叹道,“如此麻烦。。。我最怕的便是麻烦。。。对了,小痴呢?”
  苏慕华道,“今晨我回来时,就不见他了。”
  “哦?”任情儿有些讶异,“这河间府危机四伏,你也不担心他?”
  苏慕华笑道,“他不过一介孩童,若真如我所料,那人也不会让他出事。”
  “苏哥哥”,少年跑进门来,苏慕华见眼前正是书童王小痴,拉过他来道,“小痴,你跑哪去了。”
  王小痴指着身边一人道,“苏哥哥,我到他那去玩,玩累了,便在那睡了一觉。”
  船老大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站在他们面前。
  苏慕华见他那双眼睛落满风霜,偶尔精光一转又是精明算计。却只觉得这人精明得颇为坦荡,市侩得颇对他的胃口,苏慕华微笑道,“原来是船家,叨扰你了,若不嫌弃,可否坐下喝杯茶。”
  船老大大咧咧地一摆手,也不客气地坐下,拿起了茶盅,“何必客气,我闲着也是闲着,有个孩子陪我闹闹也好。”他饮了茶一叹,又道,“这里三天两头死人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耽误我少赚了多少银两。”
  船老大身着粗布短衫,露在衣外的胳膊是常年日晒的健康肤色,眼角已露了鱼尾纹,说话虽然有一种跑江湖的粗俗,但让人觉得干脆利落。
  苏慕华想起当日在岸边为这人奚落,倒也不生气,还觉得此人颇为有趣,便坐着与他闲话了几句蜀地的风土人情。
  “各位”,三人谈兴正浓,突然听到门上被叩击了几声。
  门外之人白衣长剑,任情儿认得此人正是齐云的弟子楚息,微讶道,“是你啊。”
  楚息自然也认得任情儿,他心中思慕齐云多年,任情儿那一日的戏作虽成全了他的心思,也让他此生沉醉南柯不能醒。
  楚息并不应话,面无表情地道,“各位,本派掌门已于今日接位,请各位申时到议事堂,共同为武当云少侠之死做个见证。”
  他说完,便抱拳欲离去。
  任情儿身形一动,拦住了他的去路,笑呵呵地道,“等等,楚少侠,你我也算旧识,何必那么急着走。”
  楚息警惕地看着眼前笑得很美很妖孽的人,他平生蹈行正道,唯独为此人所害,对师傅做出不敬之事。
  任情儿笑了道,“那日没留神看,你长得确实还真不错,齐云那老头。。。有什么好,不如你跟了我吧,哥哥一定好好疼你。”
  他靠得很近,几乎是一个轻薄的姿势。
  楚息猛然抽身手中剑机簧一弹,已有半截雪亮的剑锋弹出剑鞘。“任情儿,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若非,若非师傅说要亲手取你性命。。。”
  任情儿轻笑了声,手腕微抬便将剑身压回鞘中,一手点了楚息的穴道,揽住他的肩头,口中缓缓道,“好烈性的美人,我喜欢。”
  楚息怒目瞪着他,身体克制不住微微颤抖。
  苏慕华仿佛对一切都不曾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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