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奉舜华话一出口,才晓得有多歧义。可是要收回来也来不及了。
赫连重忍住笑意,唇舌覆在他背上,“哦?那……是这里吗?”
“你……你别跟我装傻……”奉舜华没好气地瞥了赫连重一眼。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奉舜华此举,在赫连重看来无异于撒娇,或者,邀请?
所以赫连重决定不理他,继续装傻,俯身又吻上了他。直到两人身上都有些粘腻,赫连重才又抱着奉舜华转战浴室。即由水做了润滑,奉舜华之前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再加上赫连重知晓他怕水,也就没在水里呆多久,清理干净了,也就出来了。
“你还好吗?”赫连重揽着奉舜华坐在软塌上,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着实担心他会吃不消。
“没事。”奉舜华想起之前的事,脸上又开始发烧,“你不是也知道么……是因为生了泉泉跟鸣儿之后,身体不太好而已。无甚大碍。”
“没事就好。”赫连重下意识与他十指相扣,突然轻飘飘地冒出一句,“三哥出发之后……我见到了父皇……”
“所以你之前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见到了皇上?”奉舜华闻言,变得小心起来,怕再触碰到他不想面对的那段回忆。
赫连重点点头,做了一个深呼吸,“我突然觉得……那个人老了好多。儿时的记忆力,他其实很高大,很英武。”
“这两年以来,皇上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奉舜华把自己的手从赫连重手里抽回来,反手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否则,皇上也不至于这么仓促,就让静王爷成婚。”
“嗯。这些我都听说了。”赫连重低垂下眉眼,“三哥跟奉天成婚之前,我经常去他府上,他有时候,也会跟我说起父皇的近况。只是这次亲眼见了,却没想到他老得这样快。”
奉舜华看着赫连重,很明智地选择了倾听。他知道,赫连重并不是想让自己跟他聊起那些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自己听他说而已。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那个所谓的父亲,已经无所谓了。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与我无关。”赫连重好像个迟暮的老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讲那些过往,“就是三哥成婚那日,我依然觉得那人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我六岁那年离宫之后,一直盼着他能够接我和母妃回去。哪怕回去受尽了冷嘲热讽,至少,我跟父母在一起。那时候我其实一直以为,他早晚会知道我跟母妃还活着,早晚都会来接我们回去。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来,甚至也没有派人找过,查过。”
“我每次都在想,父皇很快,很快就会来接我们的。直到御乐宫内乱,我亲眼看着母妃和继父在我眼前死掉。我才觉得,那个应该对我的人生负责的父皇,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再也不会让我回到他身边。”
“那时候我只有十岁,要照顾只有三岁,被内匪重伤的玉儿,还要撑起几近支离破碎的御乐宫。也是那个时候,我发誓我会要那人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哪怕覆灭了整个王朝,我都不在乎。”
“所以我开始经常接触七绝琴,练习琴谱里的内功心法。那时候我还没有忘记你,记得你经常会来看我,陪我弹琴,陪我练功,有时候也会带我到神殿里面来……”
听到这里,奉舜华微微一怔,却依然没有开口打断他。他想继续听下去,想知道为什么,赫连重要选择忘记他们之间的过往。
“可是我十五岁那年,你却突然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刚好那时候我开始练习凤凰涅盘,必须要以一段记忆来交换功力。”
“而你当时不想放弃报复皇上,所以选择忘了我。是吗?”奉舜华顺着他说下去,也总算明白了赫连重忘了自己的原因。而他突然消失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了孩子。
“嗯……”赫连重点点头,没有否认。“后来时间久了,我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恨父皇了,他毕竟要为天下苍生负责。渐渐的,我也就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赫连重,而那个十七皇子重泊明,已经死在了六岁那年的雨夜里。”
“可是就在今天,我看到了那么苍老的他之后,突然觉得,我心里,始终还是无法跟这个人撇清关系。就算名分不在,那个人,始终都是我的父亲。我身体里延续着他的血脉,这一点,不管我如何否认,都无法抹掉。所以,我没有办法看着他在我面前生老病死,却无动于衷……”
之后赫连重又说了很多,有悲有喜。奉舜华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陪在他身边的那些年,他心里依然藏了那么多心事。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当初要瞒着赫连重生下奉礼泉跟奉和鸣这个决定是多么愚蠢。
但是流逝的时光已经无法重来,既然都过去了五年,现在才拿出来说也不能让奉和鸣活过来。索性,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好了。反正早晚赫连重都会知道真相。
这时候的奉舜华并不知道他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但给他自己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也使得赫连重险些为此而丧命。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说出来,还为时尚早。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无关小剧场——
某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承认圈圈是你儿子?
俺:你不是不让俺认他么……
某舜:你都不记得他怎么来的,当然不让你认了!
俺:可是俺现在也不记得啊……
某舜:你就接着装吧你!早晚让你后悔!
俺:俺是无辜的……
萌圈:阿爹,你要是无辜的……那我是怎么来的?
俺:………………
26
26、第廿六章 转瞬温情 。。。
自从见了元祐帝之后,赫连重几乎三天两头儿的,就要入宫一趟。元祐帝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让赫连重入宫伴驾。赫连重本不想去,可每次一想到那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驾鹤西游,便又心软下来,最终还是乖乖奉旨入宫。
赫连重正发呆的空当,元祐帝亲自夹了一筷子荷叶蒸鱼放到他面前,“尝尝这个吧,听宁儿说你喜欢清淡的,尤其喜欢这道荷叶蒸鱼。”
“呃……谢皇上。”赫连重怔了一下,看着碗里的鱼,心里难免感触。这个当年威震四方的元祐帝,如今,竟然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被自己逐出宫并宣布夭折的儿子。
元祐帝眯着眼睛看着赫连重吃着自己精心为他准备的这些菜肴,自己却一口都不吃。他没有告诉赫连重,他的胃已经不行了,这两个月以来,他都只是吃流食,并且多一点都会吐出来。但是他不敢告诉赫连重,怕他会难过。
“皇上怎么都不吃?”赫连重抬头看着元祐帝,“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还是说,饭菜不和您胃口?”
“没有没有。”元祐帝慌忙应声,“朕其实已经吃过了,说是让你来陪朕共进午膳,其实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赫连重微微蹙了蹙眉,却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在元祐帝的注视下继续吃。元祐帝倒是没觉得这样有何不妥,时不时地给他夹菜,生怕他吃不饱似的。而赫连重也是盛情难却,硬是把一桌子的菜,一个人都吃掉了。好在每道菜的份量都不是太多,不然赫连重真的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撑死。
“重儿可有喜欢的人?说与朕听听可好?”元祐帝伸手拍了拍赫连重的手背,“若是定了婚期,朕为你们主婚可好?”
赫连重干咳了两声,唇角抽搐。自己喜欢当朝主祭这种话,要他如何说出口?而且到现在,他都不能确定那主祭大人是否能跟了自己。更何况,身为主祭,是不可以成婚生子的吧?思量再三,赫连重决定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喜欢的人……有一个。只不过现在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也喜欢我。所以……”
“不喜欢也不打紧!”元祐帝打断赫连重的话,“只要重儿说一句喜欢,朕这就赐婚给你们,不论那是哪家的小姐,她还能抗旨不成?”
“呵呵……”赫连重干巴巴地笑了笑,“皇上,我看上的人……不是女人。”
“男人?”元祐帝下意识反问,怔了一下,又道,“男人也无妨。宁儿不就娶了男妃么!这婚事还是朕亲自定下的。”
赫连重微微挑了挑眉,淡淡道,“可是三哥的婚事是政治联姻吧。我就不信皇上当真就喜欢一个男人做您儿媳妇。”
元祐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他确实不喜欢,也不适应一个男人做自己的儿媳妇。如果不是因为奉天是当朝主祭的弟弟,元祐帝断不可能让自己最宠的儿子娶一个男人作为正王妃。
就知道元祐帝的心思被自己说中,赫连重弯起唇角轻笑,“所以,关于我的婚事,皇上也不必操心,我心里有数。”
元祐帝看了看赫连重一脸“与你无关”的表情,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重儿,你是不是……还是恨朕,所以,故意这样说与朕听?”
赫连重有些好笑,“我有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么?我从来就没打算否认我是断袖。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朕今晚命人准备了烟花,你不看了再走吗?”元祐帝上前拦住已经起身的赫连重。
“您……还记得我喜欢烟花啊……”还以为您全部都忘记了。当然,这后半句,赫连重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实在是要辜负皇上的一片好心了。”
看着元祐帝脸上明显受伤的表情,赫连重跟他打起了商量,“不如这样吧,皇上您把那些烟花留起来,下次我再入宫,定让您陪我看个够,可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可等着跟你一起看了!”这时候的元祐帝好像个小孩子,生怕赫连重会就此一去不复返。
可是元祐帝却没有想到,他再次见到赫连重的时候,竟然就是他的大限之日。赫连重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来得那么突然。之前明明一起下棋,一起用膳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要不行了。
所以,直到赫连重木讷地走到了朝乾殿门前,都还不相信元祐帝已经病危的事实。但是看着殿内难得齐聚一堂的皇子公主们,赫连重也不得不认清了事实。连重宁远都从战场上赶回来了,这事怎么可能假得了呢。
赫连重一脚踏进朝乾殿,一脚还跨在殿外,视线越过跪了一地的皇子公主们,直直地看向龙榻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元祐帝。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他突然就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该跟那些臣子嫔妃们一样候在殿外。
“咳咳咳……咳咳咳咳……”空旷的朝乾殿里,元祐帝的咳嗽声听起来格外苍凉,他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朝殿门前的赫连重颤抖着伸出手,每说一句话,都要喘息好久,“是……重儿吗?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赫连重闻声顿了一下,脚步踉跄地走到龙榻边,也不知是没站稳还是内心使然,他在握住元祐帝干瘪的手的那一刹那,直接跪在了龙榻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元祐帝用力握了握赫连重的手,艰难喘息道,“重儿……你答应的……要朕……陪你看烟花……朕……又要……食言了……”
“不会的!”赫连重坚定地打断元祐帝,声音里带了哽咽,“您不是把烟花留起来了吗?我们现在就看好不好?您现在……就陪我看!”
元祐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而后缓缓点了点头。赫连重立刻就冲一边候着的太监喊道,“你没看见皇上的意思么?还不快去准备?”
“是……是!奴才这就去!”那太监也不敢耽误了,麻利地甩了拂尘跑出去。
元祐帝又下意识握了握赫连重的手,示意他附耳过去。赫连重跪着上前挪了几步,附耳到元祐帝唇边,听到元祐帝断断续续道,“朕的……遗诏……就……就在榻下的……暗格里……等朕……走……走了……你就……把它拿……拿出来……诏告……告……天下。”
赫连重当下怔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元祐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点头。就在此时,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瞬间升腾起朵朵烟花,绚烂夺目。噼啪的爆破声一下子打破了当前的清静,却更显悲凉。
元祐帝倏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那漫天烟花,又转过头来看着赫连重,“朕……这一次……总算没……没有食言……没有食言……”
赫连重握着元祐帝的手重复道,“嗯……您没有食言……没有……”
元祐帝看着这个离开了自己十几年的儿子,那么认真,那么慈爱,似要把这十几年来欠他的父爱一股脑都塞给他,“重儿……朕的重儿……”
“父……父皇……重儿在这呢。”赫连重其实很想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堵得难受,眼睛却干涩的要命,怎么也流不出半滴泪来。
“你刚刚……叫朕什么?”元祐帝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大限将至,所以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赫连重叫他父皇呢。
“父皇,您没听错,是重儿在叫您。”赫连重又唤了一声。他原本觉得,自己看到元祐帝如此这般会很高兴。但是真是到了这份上,赫连重反而觉得难过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他之前跟奉舜华说过,他真的没办法无动于衷。
元祐帝又睁大了眼睛看了赫连重很久,突然欣慰地笑开来,“朕……能等到你……十几年后的……一声……一声父皇……也算……算是此生……无憾……了……”
“……”赫连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阵痛感便从手上传来,低头看去才发觉,元祐帝仿若要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来握住自己的手。可是很快,元祐帝手上的力道就松懈下来,眼神也一点一点涣散开来,直到最后,变成一片死灰,才慢慢闭阖。
赫连重心下一沉,瞳孔瞬间收缩,呆滞地看了元祐帝好久,才抬起头来,喃喃对立在下首的皇后以及众皇嗣们道,“皇上……驾崩了……”
众人闻声,表情各异。皇后脸色瞬间苍白,恍惚了一下才又稳住了身形。
赫连重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按照之前元祐帝告诉自己的位置摸到了暗格的机关。从里面摸出了遗诏,郑重地在众人面前交到了奉舜华的手里。
奉舜华担忧地瞄了一眼赫连重,从他手里接过了遗诏。粗略地看了一遍,当即对众宣读,“……先皇仁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静亲王皇三子宁远,仁心宅厚,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帝位,即遵與制,持服三十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之。元祐四十年三月十二日卯。①”
奉舜华音落,众人怔了一下,当即俯首,三呼万岁。
其实众人都不知道的是,赫连重从暗格里拿出来的,并不只有一份遗诏。
那第二份遗诏,是元祐帝留给他的。诏文上清楚地写了当初他离宫的前因后果,直至如今昭雪归宗,敕封重亲王,以辅君政。
他甚至也向奉舜华隐瞒了依照的存在。除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之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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