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风一吹,不住闪炼,映得那少年的脸阴睛不定。他跨前一步,停下,只是将眼光锁定傅宁,嘴角抿得死紧,没有说话。
傅宁微遮住妻子,拉下妻子一齐跪倒:〃皇上万岁万万岁!〃
日昭只是冷冷站着。
傅宁轻轻在妻子耳边说:〃你先出去。〃
周若梅自听说来人是皇上就呆了,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口唇颤抖着,却不肯离开。
傅宁暗推妻子,轻责:〃梅梅!〃
周若梅惶切的看了丈夫一眼,踉跄出去了。
江澄观蹑步上前,轻轻把门关上。嘴朝外努了努,随行的十八个侍卫躬身散开。
日昭就那样看着傅宁,慢慢走近,在梳妆台坐下,轻轻托起傅宁的下巴,眼仍不离傅宁左右,手却慢慢移到台上,摸到放在台上的那盒胭脂,拿了过来,打开,挑了一角,轻轻抹在傅宁的唇上。
※ ※ ※
王宗保瑟缩一下,醒过来。四周漆黑一片,不清楚什么时辰。他把身上柔软的女体推开,摸索着点了蜡烛,拾起衣服穿上。见碧玉仍倦睡如死,就没有叫醒她,只是将她身上的被子盖严了些,蹑手蹑脚走到门旁,按了一下开关,偷偷出去。
外面是傅宁的书房。他悄悄打开房门,冷风灌了进来,他浑身一个抖索,缩头缩脑的踮步出去。外面漆黑一团,死寂一片。他沿着房外走廊疾步快走,深怕有人发现他半夜未归。叔叔王保儿已警告他多次,若他再这样胡混,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他。只是他前些日子才勾搭上周若梅房里的碧玉,正是情浓正热的时候,如何舍得?且住在素心阁里的几个大丫头,如翡翠、明珠等都随着小主子搬到老夫人住的松涛院去,偌大个素心阁,只留下碧玉一人看守,更是全无忌惮,今天午间两人又偷偷窜进傅宁书房里的暗间欢好,直到方才。
夜冷风大,又恃着素心阁里无人,王宗保放胆绕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往外走。这宅子原是前朝权相马应龙的居所,后来马应龙败了事,又传言宅中闹鬼,便荒置下来,直到日昭赐给傅宁。此时一人走在黑暗中,想起闹鬼之说,王宗保心里不禁有点毛毛的,再加上当初建造者不知出于何故,将素心阁走廊建得幽深窄长,兜兜转转,给人的感觉就象不断地兜圈子,更是激发了王宗保的诸般想象,浑生生打了个寒噤,步伐越跨越快,恨不得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里去。
细微的申今声传来。
王宗保疑惑地停步,竖耳细听,似乎是从老爷房里传出的,只是老爷和夫人远游未归。。。。。。他全身寒毛竖起,是谁?出现在这般深夜,不会是鬼魅吧?一霎间,以前听来的种种传闻涌上心头:某某深夜,老李听到园里传来低低的女子啜泣声,闻声寻去,却怎也找不着;明明巡夜时已检视了无人,可是无意间一转头,却看见身影一闪而过。。。。。。他浑身一个抖颤,转头狂跑,但跑了几步又停下,悄悄摸回去。他终是年少心姓,好奇心极盛,遇上诡谲的事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强自压抑的申今声,夹杂着浑浊的喘息声和肉体撞击声不绝传来,王宗保不禁咽了咽口水,他是此道中人,自是清楚,这是欢好时发出的声音,只是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也没深思,悄悄地摸到窗下。
饱含情郁,很陌生很年轻的男声压抑不住的激奋:〃啊。。。。。。叫相公!叫!〃
没有响应。那男人似乎动怒了,动作越发地激烈。低低的闷哼声传来,掩饰不住的痛楚,熟悉的男声似断似续地说:〃皇。。。。。。皇上。。。。。。〃
〃皇上〃两字一入耳,王宗保脑中嗡的一声,脚一软,坐倒在地。原来皇上与傅将军?他浑身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知道自己无意中知道了绝对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挣扎着想站起,但两脚如棉絮,软软地无处着力,只有慌乱地手脚并用,爬出素心院。在翠密的花树从中定了会神,扶着枝干站起,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院子,才走几步,前面低低地有人喝问:〃谁?〃
他一惊,惶怕地透过叶隙看去,月亮门前陌生的几人站在那里,听得响动正警觉地扫向他这边。他全身僵硬,心中急道〃快躲快躲〃,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僵在那里。〃喵〃的一声,周若梅心爱的那只虎斑大猫从黑暗中跳出,纵得几纵,不知去向。那些人神色才松下来,笑道:〃原来是只猫。〃
王宗保心一松,瘫靠在树上,这才发现全身皆是冷汗。小心地一步步挪出这地方,摸向素心阁后门。这次小心了些,隐在树从中偷望,不出所料,门前也是有人看守。他咬牙离开,潜到院里最浓密靠墙的树荫下,倾耳细听,静谧的黑暗中传来清晰的刷刷声,竟是有人在墙外巡逻。他手足冰冷,最后的侥幸之心也去了,怎么办,他要怎样出去?若是被人发现。。。。。。他心中一寒,细想了会,决定回到书房的暗门中去,躲过今晚再说。
主意一定,王宗保偷偷地往书房潜去。走到书房西北的假山处,轻轻的喝止声传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宗保大惊,连退几步,抬眼看去,一窈窕身影从假山旁的灌木从现了出来,面对他,黑暗中却不知是谁。他正惊惧着,那人再次喝问:〃宗保,你在这里干什么?〃虽带有责备之意,声音仍是说不出的圆润温柔。他倒退一步,迟疑地问:〃夫人?〃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正是周若梅。黑夜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她轻声问:〃宗保,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时分这个地方见到怎也不应该见到的人,王宗保全身冷汗顺着身子往下淌,强笑:〃夫人,你。。。。。。你回来了?〃周若梅凝目看他一会儿,轻轻说:〃你跟我来。〃
他心中打鼓,忐忑地跟在周若梅身后。周若梅走到假山旁,不知怎样一按,假山一角滑开,出现一个小门,他愕然止步,嗫嚅地说:〃夫人。。。。。。〃
周若梅回头望了他一眼,柔和却坚定地说:〃跟我来。〃
一想到刚才发现的事情,王宗保身子不禁一抖,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他快速瞟了周若梅一眼。一向敬畏的老爷居然是皇上男宠,一向温柔的夫人居然深夜出现在这里,无处不透出诡异,这府中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他硬生生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安慰自己,夫人一向和顺,对他也甚是宠爱,怎也比落到外面那些人手里好。但不论怎样说服自己,心中还是忍不住七上八下的。
顺着狭窄的石阶下去,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石室,一桌一椅一个小小的书架。周若梅在椅中坐下,问:〃你今晚。。。。。。〃说到这里,她看向王宗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扫视着他。
她眼光如往般镇定柔和,王宗保却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压力迫来,枉是平日千伶百俐的,现在脑中也是一团浆糊,慌乱地说:〃我我我。。。。。。〃
周若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柔声说:〃喝几口再说吧。〃
王宗保拿起杯,趁着喝茶的机会,脑中迅速转动,寻量着如何措辞。终于放下茶壶,垂手说:〃今天中午我过来帮老爷打扫书房,打了个盹,居然就睡死了。醒来时怕王总管发现,忙要赶回去,却发现门外有人守着,很是面生,我不敢从那里出,又内急,便想找个地方。。。。。。〃他噤声,双手卡住喉咙,口中呵呵作声,鲜血不住从口中淌下,慢慢软倒在地。双目仍死盯着周若梅,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周若梅坐在椅上,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没半分惊怕,语音仍是万分温柔:〃你提到王保儿,又有什么用?我家相公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怎会给你机会,让你这饶舌小人辱及他的名声?〃
傅宁回京后行踪不定,她又产后体弱,两人一直没有同床欢好,此事她原也不知。但年初傅宁从宫中回来,再次卧床不起。她忧心不已,硬撑着身子帮发高烧病得晕沉的傅宁擦身,无意中发现丈夫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伤痕,顿时呆了,也不敢声张,只私下处处留心。傅宁对此虽十分谨慎小心,但她是傅宁的枕边人,傅宁纵百般遮掩,又怎瞒得过她?他那么骄傲的人,能让他如此忍辱求和,那人身份自是非常人,联想起去年家中之祸,漫天风波就那么轻轻放下,傅宁也不引罪,只黜入宫中做侍卫,一个月三停里二停都不回来,偶尔回一次也是神色匆匆。那时她已十分怀疑,今晚皇上亲临,一见皇上神色和丈夫举止,心中更是明明白白。但丈夫不希望她知,她虽然心千般痛,万般疼,也只能不知。只是。。。。。。只是每次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日子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那么怕他伤了、痛了、苦了、累了!傅郎傅郎!委屈你了!她闭眼,眼泪如水滑下,轻轻说:〃傅郎傅郎!请你记得,不论如何,请为我们活着。〃
※ ※ ※
翌日日昭一早就起来,傅宁挣扎着要送他。日昭制止:〃你还是躺着,今晚才回宫。〃他昨晚尽兴,今天心情大好,之前种种的嫉愤怨恨已风消云散,更不忍追责傅宁,依旧穿回那套侍卫服,满意地推门出去,和江澄观等一行人悄悄从后门走了。
傅宁疲惫至极,沾枕便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蓦然醒来。见妻子坐在床边无比爱恋地看着自己,眼中水波转动,眼圈红红的,竟是哭过的样子。心一惊,坐起身问:〃梅梅,怎么啦?〃
周若梅醒过神来,担忧地看着他,怯怯地问:〃相公,昨晚皇上亲临,不会有事吧?〃
傅宁心一震,见妻子露出惶恐之色,轻轻拍着她的手说:〃没事,只是找我询问些事,宫中说话不便,就亲临家中了,不用担心。〃
周若梅露出如释重负之色,开颜一笑,说:〃昨晚江公公将素心阁搜索一遍,又派人守在院里,你在里面一直不出来,我都不知多挂心,吓死我了。〃
傅宁见妻子灿烂的笑靥,心中没来由的一酸,伸手将妻子拥入怀里,轻轻说:〃傻东西!有我在,怎也要护着你们的。〃
周若梅投身入他怀中,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傅宁慌了神,忙帮妻子拭泪,急问:〃梅梅,又怎么啦?〃周若梅连连摇头,哽咽着说:〃没什么。〃眼光无意中落在他手上,不知为何顿了顿。傅宁极是敏感,马上随之看去,见滑出袖的手臂露出一大块的淤青,上面深深的几个小伤口,仍留着血痕,却是昨晚日昭情动时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留下的痕迹。幸好过了一晚,齿痕不是那么显,忙掩了下去,心中急跳,强笑说:〃昨天不小心蹭了下,不过没事,小伤而已。〃
周若梅点了点头,柔声说:〃相公,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和顺地站起,笑着说:〃相公饿了不?我去为相公做几个小菜。〃悄步出去。
傅宁见妻子没有怀疑,一颗紧绷的心才放下来。无力地倒在床上,轻轻对自己说,不用怕,她不知道,幸好她不知道。
第 8 章
晚上,傅宁回到炅宁宫,日昭早在那里等着。见了他,矜持地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箱子,说:〃朕祭天回来带给你的。〃
傅宁一怔,迟疑地打开一看,却是整整的一箱衣服,各式各样的料子,全是黑色,外套中衣亵衣都有。看此,傅宁面目扭曲,这小子,送衣服给他干什么?偷偷瞄了日昭一眼,见他紧盯着自己,面上淡淡的,眼中却射出期待的光芒。咬牙暗咒了日昭无数次,却露出意外惊喜之色,恭敬地说:〃微臣谢皇上恩赐!〃
日昭见他欢喜,十分高兴,亲自下座挑了件斜领宽袖的丝衣给他:〃换上这件看看!〃
傅宁呆着脸接过日昭手里的丝衣,不确定地问:〃现在?〃
日昭颔首。
傅宁见日昭神情兴奋的紧盯着他,混没有避开的意思,想转身,又觉得着迹,只得僵着身子慢慢将衣服除下,套上那件丝衣。
日昭一旁看着傅宁低头将自己挑的衣服换上,动作僵硬,面上微红,顺贴的丝衣随之慢慢裹上那仍带着昨夜欢爱痕迹的修长身躯,那不甘不愿的样子在灯下竟然觉得说不出的妩媚可爱。心中大动,血脉沸腾地扑过去。
傅宁不敢躲闪,任日昭抱住,俯视着他,神情古怪。日昭正要吻他,嘴上一咸,他疑惑地一拭,看着手上鲜红的血迹,慢慢看向傅宁。傅宁很端庄很正经地说:〃皇上,你流鼻血了。〃
※ ※ ※
江澄观悄步上前,将空了的奶子续上。今天皇上也不知怎么了,才一个上午就喝了两壶奶子,真是从来没有的事。且神情恍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想着想着不知为何脸就红了,猛喝奶子。他心里正嘀咕着,冷不妨日昭喊他:〃澄观!〃
他一惊,急步上前,低腰恭声说:〃奴才在。〃
日昭叫住他,却不说话,在殿中踱了几个圈子,咳了下才说:〃傅将军一般什么时候沐浴?〃
江澄观偷眼看他,为难的说:〃傅将军沐浴一般不定时,天气热就早些,平时大都是晚饭后。〃
日昭颔首,踱了几步,转身负手说:〃知道了。〃
※ ※ ※
傅宁跨进这间暖湿的、弥漫着丝丝白雾的屋子,对身后的小顺子摆摆手,小顺子欠身后移,关门退出。
小顺子离开,屋中只剩下傅宁一人,他不再客气,大步向屋里的浴池走去,边走边解身上的盘扣,将衣服一件件随意抛下。他和时下的高官巨宦不同,沐浴时不喜人侍候,也率姓惯了,向来当屋里放衣的屏风是摆设。除下身上最后一件亵衣,他luo身纵入热腾腾的水中,舒服一叹,自在地洗擦自己的身子。
屏风后的日昭看着傅宁惬意满足的表情,不由地暗吞口水。才惊觉和傅宁一起年余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真实自在的一面。
傅宁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偷窥,轻哼着歌,用力一部分一部分洗擦自己。水珠从他身上一滴滴掉下,在水面荡开一圈一圈涟漪。他结实健壮的身子莹润着水光,在烛光的照射下,是自由自在、全无造作的另一种风情。
日昭一颗心荡呀漾呀痕呀痒呀,恨不得伸出无数只手抚在傅宁身上。眼光贪婪地紧随着傅宁的动作移动。见傅宁洗擦了上身,手滑下,伸入水中的下体,登时热血上冲,用力贴向屏风的缝隙。哪知傅宁偏偏在此时移了一下身子,恰恰挡住了他的目光,日昭急了,更加凑前屏风,想要看得清楚点,却不料太过用力失了平衡,轰然巨响中,整架屏风压着他一起倒在地上。
池里的傅宁抬起头,惊怒地喝问:〃谁?〃
待看清从地上挣扎而起的是谁后,不由得失声喊道:〃皇上?〃
日昭狼狈爬起,见傅宁立在水中呆若木鸡,心中不禁羞怒,又忍不住好笑,郁火心火一起上来,和衣踏入水中,大步走向傅宁,将傅宁推倒在池边,手放在傅宁两侧,上身压了上去,眯眼说:〃你在暗笑朕?〃
傅宁赤luo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大理石池边,望着压在上方的少年,暗皱了下眉,再次发现被一个比自己小、比自己矮的人压在上面实在是太不好受的事情。他慢慢摇了摇头。
日昭看着他原来适意愉悦的表情在眼前敛去,目光沉下来,伸手温柔地挑开几绺紧贴着傅宁鬓角的头发,捧着傅宁的脸,亲下去,仍是如往的粗鲁。
※ ※ ※
日昭合上手里加了朱批的折子,把它放往一边。看看手旁还剩着十来份折子,暗暗叹口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他昨天接到前方加急传回的军报:南越撕毁和先帝订下的〃长济和约〃,于月初侵占了长州和济州,原驻守军溃不成军,败逃化州。他急召几个心腹大臣直议到深夜,稍后没有休息,批折子到现在。一天一夜未睡,任他年轻体壮也觉得有点吃不消。
脚步声悄近,一双手放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按摩着。日昭舒服的轻叹,吩咐:〃澄观,再往右边一点。〃江澄观应了声是,将手移到那里,用心按着,边轻声劝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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