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淡韵轻轻颔首:“只是做生意,怎会介意?只是,皇上真会花如此大的价钱来喝一杯茶吗?不如大家以后想喝就来茗韵轩如何?素月去把茶牌再取来,看看各位还想喝些什么!”
其实这里的茶叶每种都有上贡,只是太珍贵了,皇上有时也是在外使到来时才舍得用上。
素月吸取了教训,乖巧的拿来了茶牌,恭敬地递上。
大家更没有主意了,看看茶牌,哪个都想要,怕错过好茶。
宇文离看看大家犹豫不决的样子,皱了皱眉,远远的看到一个刻了四个字的牌子:“听茗忘川?”他小声的念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寒淡韵诧异的看了宇文离一眼:“‘听茗忘川’有毒,只能听,不能喝!”
“只能听的茶?有意思,我这辈子还没听过茶呢,就‘听茗忘川’吧!你们有意见没?”说罢抬起头看着众人。
眼神中是赤裸裸的威胁,满脸都写着:谁敢说不,看我回去不整死谁!
所有人都无声的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
一行人走出了单独的茶室,这时已是傍晚,换在平时,此时的茶室已经没有人了,可今日,寒淡韵刚一踏进大堂,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素月?”寒淡韵轻轻蹙眉,面带疑惑的看着素月。
素月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是谁散出去的消息,说公子……”
宇文离上前一步,把寒淡韵拉在自己身后,用一种蔑视苍生的眼光看着那一个个目光中带着猥琐的茶客,他们看寒淡韵的眼光让他很不爽,很不爽!顷刻间,茶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素月,送客!”
不等素月说话,那一个个茶客在宇文离的注视下扔下了银子扭身就跑。只留下几个真正品茶的人还在自己的世界中陶醉着。
寒淡韵不去看宇文离,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到了需要保护的时候,他扭过头,对着站在高台旁的少年轻唤:“子杨,听茗忘川……”
子杨愣了一下,好久公子都没听过忘川了。不过他还是伶俐的从后院取来了忘川茶,泡了起来。
滴滴水珠溅入碗中,竟发出类似音乐的声音,叮叮咚咚,好似能让人忘却世间一切烦恼,不愧“忘川”,一时间,水声、茶声、风声……融为一体,霎是好听,连那些正在品茶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来,静静聆听着这天籁之音。
“只有忘川,没有丝竹相伴岂不可惜。我给淡韵弹一曲可好?”宇文离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隐在白纱中的古琴,光隔着白纱都可看出那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绝世好琴。
寒淡韵又岂会看不出他的想法?水袖微微一动:“请便……”
宇文离也毫不客气,双脚一点,落在了层层白纱之间。一瞬间,寒淡韵竟有一丝失神,不得不说,这个妖孽般的人很有王者般令人着魔的气质。
宇文离双手抚过那古琴,古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发出一抹流光。
琴起,两滴音乐溅下,轻拢慢捻抹复挑,宫商分明徵羽准……
时而如泉水激石,泠泠作响;时而若金戈铁马,刀剑相鸣;时而如雨打芭蕉,声声凄厉;时而若罗帐灯昏,呢喃梦语……
连嫣儿也忍不住微微苦笑:竟能把古琴弹得如此之妙!相比之下,自己那琴艺就像那刚开始学琴的小娃娃。原来自己那么的可笑,在技艺如此高超的宇文离面前日日弹曲,并妄想用自己的才艺吸引,让他爱上自己,还真是妄想啊。
正当大家沉醉在这美妙的琴声之中时,一声如凄清如月的笛声应和起来,素月循着笛声看去,那个美的如画中人的寒淡韵不知何时拿起了那只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再拿起的玉笛。那时的寒淡韵抚着玉笛,满目的寂寞:没有知音,要玉笛何用?从此,玉笛就只是寒淡韵腰间的装饰。
公子已然认定此人为知音了吗?
玉笛随着古琴的起伏,抑抑扬扬,似一川烟水、一窗月光;余音袅袅,似风绕樱花、燕惹杨柳;风雨凄凄,似桂影斑驳、残叶败荷;恬静淡泊,似剪烛西窗、笑容婉约……似多情似无情……
一时间,古琴声、笛声、忘川茶声交汇,婉转,缠绵,使如蚊痕,继如流水,最后如一地春光灿烂,绕梁飘荡,不绝如缕……
所有人都惊愕了!人间竟有此仙乐,有此默契的人……他们真的是第一次相见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一种他们前世已相识的错觉!
突然,忘川之声、古琴之音、玉笛之韵竟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空留余音绕梁……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人生若能听此一回仙乐死而无憾啊!!!……
宇文离抬头,静静地看着手执玉笛优雅高贵的寒淡韵,静立良久,空气仿佛都静止了,世间仿佛就剩彼此。
两个绝美的少年就这样互相凝视,眼眸中都闪过欣喜的色彩。忽而,两个人都破颜微笑,彼此心照不宣。
宇文离轻点脚尖,返回寒淡韵身旁:“淡韵?”说话的语气已不似刚才那般轻浮,调侃,而是多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尊重,如果刚才叫得那般暧昧,只是想看看眼前这个人错愕的样子的话,现在的这一声,则是从心底涌出的喜悦。
没错,宇文离这个妖孽是自负、狂妄、不可一世的,但那只是保护孤寂的自己的一种手段,但当他遇到知音时,他就会放下那份傲气。
“呃?……”听到宇文离叫自己,寒淡韵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宇文离看到寒淡韵似懵懂的表情,不由得牵起了嘴角:“我们继续喝茶吧?一个月不用付茶钱,我可要赚个够本啊!”
“悉听尊便……”脸上依旧挂着平和闲适的表情,优雅的波澜不惊。虽然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宇文离看到玉笛末端刻有一个小小的叶子,似芦苇一般,想起刚才弹琴时发现琴的一角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惊异之下便问:“淡韵,这难道是……”
寒淡韵赞许的看着宇文离:“王爷好眼力,没错,这就是丝竹之中的上古至宝——琴‘浮生’笛‘若梦’……今日,寒某就当着众人的面将‘浮生’赠与王爷,‘浮生’也只配王爷弹奏了……”
“‘浮生若梦’?韵儿?你是韵儿?!……”一个不敢确定的声音自茶客中响起。
☆、第五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韵儿?你是韵儿?……”一个不敢确定的声音自茶客中响起。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那双和寒淡韵相似的水眸此时已蓄满了泪,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倾泻而下。宇文离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看到这个女人叫的那么亲热,他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异样情绪。
宇文离上前一步:“这位姑娘既然认识我们家淡韵,却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我们……我们家……
寒淡韵一脸风轻云淡,还是那般看不出怒喜。
“我……”那女子正要开口,却被一声惊叫打断了。
“小茵,小茵,你怎么了?”叶临江的惊呼拉回了众人的视线。
只见叶茵浑身瘫软的靠在叶临江的怀里,宇文锦试图把叶茵抱住,寒淡韵蹙了蹙眉,解开披风,递给素月。
一抹白影走上前,伸手扣住了叶茵的脉搏,眼中平静无波,这可急坏了在一旁干看着的众人。
“小茵怎么样?”宇文锦试探着问。
寒淡韵轻瞥了一眼快扑到叶茵身上的宇文锦,有条不紊的布置着:“还请太子殿下移步。寒某要为叶茵姑娘治疗一下。叶将军,还请你把令妹抱到……”寒淡韵看了一眼已经没有知觉的叶茵,双眉紧蹙,“抱到我房中好了。子杨,把竹席铺在屋内,素月,去茶库把银针和百花清毒丸拿来!”
“抱到你房里,这不好吧?”宇文锦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这……”寒淡韵下意识的看向宇文离。
宇文离看到寒淡韵望向他,心中窃喜,却又不动声色的走过来:“怎么?那估计把叶茵抱到你房里就没命了。”
“你……”
一声清幽的声音传来,就是那个蒙着面纱的茶客:“你们别争了,救人要紧。”
一群人这才放下争执。
当到了后院,一群人才知道为什么寒淡韵要说放到自己的房间里——这个所谓的“后院”太大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足有一座府邸那么大的“后院”,竟有一眼泉水从好大一整块寒玉旁汩汩涌出,汇成一片湖,那茗韵轩内的那流水应该就是从这里引进去的,四周奇花异草,茂林修竹,假山亭阁一应俱全……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离茶室最近的楼阁,上书“兰亭居”三个字。朴素大方,却不失典雅。那应该就是寒淡韵的房间了。
叶临江小心翼翼的把叶茵放在了子杨早已准备好的竹席上,一群人都紧张的看着叶茵,只有宇文离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屋内的装饰。也许这就是不关心则不乱吧。看到淡韵那个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知道,有他在,这个叶家小姐是不会有事的。想到这,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其实这个屋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复,只有简简单单的床,纱帐,桌椅,文房四宝,屏风……一尘不染,就像他本人。
但细看,却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每一件东西都是上好的珍品材料找大师制作的,这就说明了,其实寒淡韵是一个对自己各个方面要求都非常高的人。
尤其是墙壁四周挂满了历代文人墨客的经典字画,有很多都是外界传说已经失踪的珍品,让宇文离啧啧称赞。
不愧是……淡韵啊……
寒淡韵把叶茵扶起,让她靠在叶临江怀里,把素月取来的百花清毒丸喂给叶茵,随口问道:“叶茵姑娘今天可有受过伤?”
“受伤?”一群人都细细的想了起来。
只见嫣儿扑通一下子跪到寒淡韵的面前:“寒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她,她今天用我头上的簪子刺破了指尖,我的簪子上有影草毒,是平时我自己防身用的,不想叶姑娘……”
“刺破手指?”寒淡韵轻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般的看向宇文离,轻轻冷笑一声,“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比一个女子还怕疼。”
这句话悠悠的飘进了宇文离的耳朵,只见宇文离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上前两步,蹲下,直视着寒淡韵那讽刺的双眸,“唉~若早知道受个伤能让淡韵这么伺候着,今天就轮不到她受伤了!”
寒淡韵细细的发丝被风扬起,飘到宇文离的脸上,痒痒的,竟让他的心莫名的跳快了几分……
寒淡韵从来没被人用这么放肆的眼神看过,别扭的扭过头,不去理会一而再再而三招惹自己的宇文离。
“防个身,需要用影草毒这么奇特的毒药吗?”若不是那蒙面的女子再次开口询问,大家似乎都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不得不说,这个女子很淡,淡到让人心惊,“中毒后两个时辰内与常人无异,然后昏迷两天,最后浑身溃烂而死。”
其实这也是寒淡韵想问的问题,但被某人打岔。
叶临江一听这句话,突然身上一软:“小茵她?不会有事吧?……”
旁边的宇文锦更是一把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嫣儿,歇斯底里的吼道:“小茵要因此有事,别怪我……”
“放心,有韵儿在,你妹妹不会有事的,他可是茶圣蜀尧的弟子!”那蒙面纱的女子接着说。
不知到为什么,这个女子的存在让寒淡韵变得十分的不舒服,内心的最深处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他疑惑的抬起头,盯上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你怎么会知道师傅的名字?你是?……”
“韵儿,你果真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眼脸低垂,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深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缓缓揭开面纱,一张与寒淡韵有些许相似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韵儿,我是你姐姐,寒琉苓啊!”
寒淡韵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只有那眼底一闪即逝的哀伤深深的印在了宇文离的心里。
寒琉苓、苏芷静,两个被刻意遗忘的两个名字此时又重新驻进了寒淡韵的脑海中。苏芷静,那个长得并不出众,却抢走了父亲唯一的爱的苏芷静;那个怕自己女儿受伤害,硬是劝父亲把幼小的自己送到茶圣处修炼的苏芷静;那个处处排挤母亲,最后逼迫母亲扔下自己发了疯的苏芷静。
现在想想,竟然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恨了呢。只是苦了自己那个优雅、高贵、永不低头的娘亲。
他轻柔的把地上的叶茵扶起,仔细的检查了被簪子刺破的伤口,在确认没有事情了之后,从袖口处拿出一包茶叶递给叶临江:“没事了,这包茶你拿去,它可以清除体内的残留毒素,若是令妹觉得不舒服,可以随时到我这里复查。”
“谢谢!”叶临江可以从他平静的眸子中看出疏离,所以他也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谢,看似春风般温柔的寒淡韵,其实想要让他信任,并不容易呢。
寒淡韵摇了摇头,依旧是高贵的姿态,却流露着些许的寂寞:“这件事寒某也有责任,时候不早了,素月,送客吧。哦,对了。”他扶起被宇文锦推倒的嫣儿,“把茶叶给嫣儿姑娘拿上。”
宇文离看着那个眉宇间是淡淡落寞的寒淡韵,轻轻叹了口气,任谁都是有一段让人无法忘怀的往事的吧,落寞如他,更是如此。轻轻走上前,取过素月臂上的披风,给寒淡韵披上:“别着凉了!”
寒淡韵一愣,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个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寒淡韵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茗韵轩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转身轻轻把门掩上。
谁都没有注意那寂静的青石板路上,一个窈窕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身在另一个身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另一个身影急急的跪了下来。那个窈窕的身影从头上卸下一支玉簪,放到跪着的另一个人手里,那个人千恩万谢的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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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如棋子梦如真
“淡韵,快来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刚打发走缠着自己的素月,寒淡韵一进自己的房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招呼着。
他无奈的蹙了蹙眉,自从那天起,宇文离就每天不落的往茗韵轩跑,而且每次都不打招呼的跑自己房间里。估计这家伙进自己家门都没有这么顺过吧。
寒淡韵走上前,低头看了看铺在桌子上的宣纸,又看了看这两天他堆在一旁临摹的画,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一丝冷笑,他还真是无事可做了吗:“前朝永羲的《仕女图》?王爷好兴致啊……”
宇文离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讽刺,依然是我行我素的扯住寒淡韵的衣袖,把他按到靠窗的椅子上,这让寒淡韵一阵气恼,却又无能为力。
“我给淡韵画一幅可好?”说完铺开了一张流光溢彩的蚕丝纸。
寒淡韵猛地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他:“当‘仕女’画吗?”没办法,因为长得过为清秀,寒淡韵平时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把他当成女子,咱们的小王爷是刚好“一不小心”撞上了……
只见宇文离不慌不忙的到了一盏茶,悠闲地品了起来:“淡韵可是怪我这两天总画女子?你吃醋了?!……”宇文离痞痞的看着寒淡韵,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寒淡韵也是察觉到了自己语气的失礼,怎么说,来者是客,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