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寒淡韵严肃的表情和沉重的语调,宇文离也有点紧张:“你说。”
“王爷先答应寒某,听到之后不许冲动,不许……不信。”寒淡韵微微垂下了眼睫,淡淡的看不出表情,但那看似命令的语气里却有一丝……恳求。
“淡韵……”
“答应寒某。”寒淡韵打断他,他害怕宇文离再问一句,自己就会没有勇气说下去。
“好,我答应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只因为,你是……淡韵……
“王爷,你……有一个儿子。”寒淡韵那没有起伏的声线却是在宇文离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公子……你……说什么?”宫颜也是震惊到微微结巴。
“王爷,在不久前,寒琉苓为您诞下一子,现寄养于碧璃宫中。”寒淡韵说完,就闭上了双眼,不在去看宇文离的表情,他害怕在那眼中看到了不希望看到的情绪。
他突然有种想仰天大笑的感觉,他忽然感觉自己真是这天下最卑鄙无耻的人了,以爱之名,毁了一个可能是千古明君的帝王。
寒琉苓为了宇文离能登上皇位,竟然都做到这一步了,财力、势力,全都计算在内,现在,只要宇文离一声令下,立马踏平临安,血溅皇城,亦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承认寒琉苓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
忽然,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睁眼时,宫颜已经识趣的出去了。
“淡韵,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人……”宇文离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可是他的声音却一反常态的轻柔而缓慢,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我没有王妃,我只有你啊!”
我只有你啊……
我的……淡韵……
☆、第六十一章 薄情转是多情累
“淡韵,我带你去个地方!”宇文离拉着寒淡韵就要往门外走,也不给他个解释。
寒淡韵皱着眉,甩开了宇文离钳制这自己的手:“不行,今日我要教寒熠兵法,你别捣乱,若是需要人陪,去找公主好了!”
“拜托,从那小鬼到这起,这都一个多月了,你没出过府一步,整日钻在这,你就是想把前段时间落吓得补回来,你也要顾忌顾忌那小鬼的身体啊!他才七岁半,你也不怕把他逼疯了!”宇文离毫不客气的反驳着。
顺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找宫颜?找她干嘛?我是找人出去玩,不是找人出去骂架的!
只见门口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张着大眼睛对着寒淡韵不住的点头,还捏了捏自己的脸,示意自己这一个月来都瘦了!
寒淡韵五味杂陈的看着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会疯吗?也许真是吧!寒熠毕竟是寒熠,他和自己不一样,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对于他来说,可能是种折磨……
寒淡韵想了想,抬起头,对着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一脸期待的人,淡淡一笑:“好!寒熠,你休息两天吧,让公主带你在苏扬城到处转转。”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两银子递过去,“这是十两银子,想买点什么就买吧!”
“公子万岁!”寒熠高呼一声,跑上前接过了银子,笑嘻嘻的跑向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宫颜旁。
“你算计好的!”寒淡韵看到寒熠和宫颜消失在门外,冷冷的对宇文离说,就知道……
“淡韵别生气嘛!我也是不想让你错过这春色嘛,我告诉你哦,现在正值春浓,江南虽看不到桃源谷般的百花争芳,但西郊那有个不小的湖泊,也别有一番趣味,我们去那吧!”宇文离陪着笑,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得意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脸上是说不出的孩子气。
是那日一个多月前的上元节夜遗失的风筝。
宇文离看出了寒淡韵的疑问,轻描淡写的说:“哦,那日从无邪跑出来跑得太匆忙了,就忘在那了,好在还在!我们走吧……”
说着就牵起了寒淡韵的手,那温暖的感觉让寒淡韵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要挣开,但宇文离却更加紧的裹住。
温暖的体温顺着指尖的触感传到了寒淡韵的心里,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几分。
白墙、青瓦、垂柳,小桥、流水、人家……
顺着那潮滑的还带有浅薄青苔的石板路,一路延伸到西郊,两日前的那场细雨,浸润万物,更是带来了泥土与青草的芳香,有牧童三五,吹笛吟唱……
寒淡韵就那样静静垂手立于堤岸,影影绰绰,似与这山光水色融为一体,缠绵的柳絮扯落一缕青丝,迟迟不愿离去……
“淡韵,我们来放风筝吧!”宇文离把纸鸢放入寒淡韵的手中。
寒淡韵轻抚着那个风筝,眼眸中,是那样悲伤的情绪:“我……不会……”
寒淡韵別过头,他不是个有童年的人,他的童年是在无数的兵法策略、奇门遁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度过的,他,没有放过风筝,他……不会……
宇文离似看懂了他的心思,轻拂掉他发丝上的柳絮,柔柔的在他耳边说:“淡韵不会的,我会一样一样交给你!你不用动,拿着就好!”
说罢,把风筝掉了个头,放在寒淡韵手中:“我说放,你就放开手,好不好!”
寒淡韵抬头,看到宇文离眼中那抹柔情,迟疑了一下:“好。”
宇文离轻笑扯开长长的线,笑着跑开。
寒淡韵就觉得手上一紧,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手也随之放开,原本停落在他手上的风筝像长有翅膀一般一顿,随即一飞冲天,随着宇文离的收放,那个风筝就越飞越高……
寒淡韵的心,也随着那个纸鸢越飘越远……
宇文离看着那个静立的寒淡韵,恍若仙人,洁白的衣袖翻飞如云,猎猎作响,圣洁的似就要随那只纸鸢一起飞上天空,忍不住急急的呼唤:“淡韵?”
寒淡韵被一声浅浅的呼唤换回了深思,只见宇文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宇文离这才压住心神,递上了握在手中的线衮:“拿着它。”
见寒淡韵小心翼翼的握住手上的线衮,指节都紧张的微微泛白,忍不住扑哧一笑:“想不到文倾天下,冷静睿智的文倾侯,竟然会在放风筝这件事上紧张至此!”
寒淡韵瞪了他一眼,但也因为这句话放松了下来。
“那纸鸢,也是可怜的,一心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殊不知,永远有一根线牵绊着……”寒淡韵轻叹,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线,华贵雍容。
宇文离轻笑:“但它也是幸福的!不管飞的再高再远,它的另一边,也一直有人等着……”
寒淡韵轻愣,随即,一个坚实的双臂把自己搂进了怀里,感受着后背那微微有些炽烫的温暖,寒淡韵忍不住挣扎:“别闹。”
“我没有闹!”宇文离不听,反而搂的更加紧了些,他的双眼缓缓闭上,感受着怀内那令人心安的冷香,喃喃道,“我没有胡闹,没有……”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那拥抱着的两个人,眼中是淡淡的惊讶和不解……
这一刻,没有流言蜚语、没有不安唾骂、没有冷嘲热讽、甚至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甚至连牧童的笛声都没有停下来,依旧一曲又一曲的哼唱着那古老的童谣。
只是,爱了……
曾经的曾经,寒淡韵也徘徊过,犹豫过,受伤过,失望过……
这份爱太沉重太沉重,它背弃了所有人的信仰与坚持,沉重到只能藏在黑暗的阴影中,不敢面对,不敢勇敢,害怕只要一步,两人就会万劫不复……
顾虑着别人的眼光,顾虑着老天的嘲笑,连看着大地时,都忍不住闭上双眼,自己嘲笑着自己的肮脏……
自己不是那个“不惧人间是非”的缙王,不是那个“手书‘无愧’”的宇文离,自己也怕受伤,任何人都不是坚强到坚不可摧,寒淡韵也是同样,当所有人把所有的希望统统压到他身上时,他也需要找个依靠,而宇文离,就是他最后的依靠……
寒淡韵推开了宇文离,在宇文离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转身,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就这么,任性一下,自私一下……
一下就好。
坚强了太久,也是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
温热的呼吸柔柔的撒在宇文离的肩膀处,他一怔,突然笑了,笑的如同百花绽放,春光妖娆。
断袖又怎样?龙阳又怎样?或许没有人可以理解我们,或许要遭到世人的唾骂,可那又怎样?
我们可以坦然的面对着别人的目光,然后告诉所有人——我们,相爱着。
小小的纸鸢打着旋,落了下来,静静的飘在水面上。
晕开了,一个“情”字……
☆、第六十二章 天上人间情一诺
“公主?寒熠呢?”寒淡韵这日清晨找不到寒熠,便叫来了宫颜。
“公子,你昨日不是说熠熠的功课完成的很好,所以今天放他一天假嘛,他今早上缠着二殿下出去玩了。”宫颜看着寒淡韵皱了皱眉,赶忙说。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哦,没事了,能不能麻烦公主派人去一趟茗韵轩。”
“嗯,好!”宫颜说着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吐了吐舌头,当然会不记得,因为根本没有这回事嘛!寒熠个死小鬼,不想做功课也不挑个好点的理由,自己还真是……敢在公子面前撒谎。
宫颜本想找个人去,但想了想,寒淡韵要办的事肯定是重要的事,别人自己信不过,还是自己去吧……
寒淡韵看着匆匆逃走的宫颜,心里暗笑了一下,今天早上宇文离明明被自己派去无邪取东西去了,怎么可能陪着寒熠出去玩,不过这段时间也真是苦了他了,玩就玩一天吧。
“淡韵?”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宇文离一手拿着账目,一手拉着寒熠就走了进来。
而且,宇文离的脸色还非常的不好。
寒淡韵看了一下低着头的寒熠:“出什么事了?”在他的印象中,宇文离不像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你问他!”宇文离没好气的把账目放好,拉过了板凳坐到寒淡韵一旁。
“寒熠。”寒淡韵这两个字虽然声音不大,但不怒自威,吓的寒熠一个哆嗦。
“哥哥……我打架了。”寒熠这才小心的抬起头,只见他嘴角处有一片紫青,他瘪着嘴,张大了那双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寒淡韵。
这表情……简直和某人耍赖时如出一辙!
寒淡韵转头瞪了宇文离一眼,继续看着寒熠。
“我今早上去街上玩,看见了三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在玩‘抓籽(某樰:就是一种小孩玩的游戏。)’,我也想和他们一起玩,可是他们不和我玩,还说……还说……”
寒淡韵不明所以的看着寒熠,示意他继续。
寒熠眼睛一闭,心一横:“他们还说,哥哥不要脸,和宇文哥哥一起睡觉,真恶心,他们还说我是野种,没有爹娘,还说颜姐姐和我们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寒熠越说越气愤,却没有发现寒淡韵的脸微微苍白,“我跟他们说不是,哥哥就该和宇文哥哥在一起,我也不是野种,我有娘,我有哥哥,我还给他们说,颜姐姐是公主。”
“他们骂我不知羞,所以,我们就动手打了起来。”寒熠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显的委屈的不得了。
寒淡韵轻饮了一口茶,抬眼时,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讥讽:“那王爷为何生气?”
宇文离说到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寒熠:“他……他居然没有打赢!!!小鬼,我平时教你那些东西你究竟有没在好好学啊!居然被三个没有丁点功夫的小鬼压趴下了!丢不丢人啊!”
寒淡韵听到这里,果然,宇文离绝对不会为了寒熠打架而生气,但绝对会因为没打赢而生气。
“我没敢用宇文哥哥教的啊,那几个人只是小孩,要那样打他们早死了好不好!”寒熠也很委屈,总之,他认为这件事他没错,更重要的是寒淡韵的宇文离更认为他没错!
“那就被他们压趴下?要不是我刚巧路过,你是不是准备一直就那样啊?”宇文离冷静了一下,考虑过段时间还是教一些防身的功夫给他吧。
“宇文哥哥你还说,本来都没事了!你非要最后警告一下,结果现在他们要叫他们爹娘来找我们!”寒熠和宇文离吵了起来。
寒淡韵抬了下头,看着宇文离。
“哦,他们见到我后嘴巴不干净,我帮忙清理了一下!”宇文离满不在乎的说,“他们小孩知道个什么,肯定是大人在背后说,让小孩学去了。”
“童言无忌?哼!”寒淡韵放下茶盏,站起身,看来我不管在哪,都不会安宁啊,他相信,那群人的爹娘还不至于敢跑到这里兴师问罪,他冷哼一声,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冷,“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出了事,死了人,寒某担着!”
说罢,叫了小丫鬟下去给寒熠包扎。
看见寒熠出去了,宇文离笑嘻嘻的坐到寒淡韵旁边:“啧啧啧,淡韵,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啊!”
寒淡韵拿起了那账目,细细看着:“哼,寒某从未承认自己是好人。”
“可我记得淡韵不记仇的嘛!”宇文离继续调侃。
“寒某是不记仇……”没错,只要是有仇的,事后一般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就是有点小心眼!”
“嗯?”
“不过我喜欢……”
“哼……”虽是冷哼,可是那嘴角却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公子!公子!”宫颜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看见只有两个人,想住嘴已经来不及了,“呃……公子,子杨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寒淡韵伸手接过了一个用纸包起来的东西,缓缓打开,入目的是一些黑乎乎的残渣,并伴随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宇文离和宫颜都不自己觉得捂住了鼻子:“公子,那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难闻。”
“药渣。”寒淡韵拿起了一点残渣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又用手撵了撵,眉头却紧紧的蹙了起来。
宇文离和宫颜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淡韵?”宇文离把宫颜赶出去,自己来到了寒淡韵的旁边,“这是谁的药?”
寒淡韵把药渣放回去,洗了洗手:“是圣上的。”
“父皇?不会啊!父皇一直身体都很好,不会无缘无故的吃药的。”可同时他也知道,寒淡韵没有理由骗自己,“那,父皇得了什么病?”
寒淡韵轻叹:“不是病,是中毒!”
“什么?中毒?”宇文离大惊失色,毕竟那是他的父皇,疼他养他十几年的人。
“是中毒,是一种叫做‘寻常’的毒,这种毒的潜伏期很长,最长的可达两年之久,初期,只是轻微的低烧,和寻常的病症并无不同,用普通的药就可治愈,可这种毒只有一点,是不可根除的,待到毒发时,会咳血,体弱,高烧,甚至昏迷……”寒淡韵看着惊慌失措的宇文离,残忍的闭上眼。
“据药的计量来看,已经到了晚期,算算日子,当今圣上,最多不会活过七天!”据了解,圣上已经将近十天没有上朝了,看来,圣上十有八九已经昏迷不醒了,那,那个秘密,是不是就这样被掩盖下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宇文离的眼中闪过了害怕的情绪,“淡韵,毒,是谁下的?”
“不知道!”寒淡韵別过了脸,不去看已经要失去理智的宇文离。宇文离和他不一样,他可以不为寒越宁(寒淡韵的爹)的死流一滴泪,可是宇文离不行,那个宇文成不管怎么说,都是给了他这么多年的关爱和疼惜……
“你骗我!你肯定知道!”
“我不知道!”寒淡韵吼了回去,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