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的源头竟是在茗韵轩。
“大约有四两左右。”素月如实回答。
“四两?看来今年茶树长势还不错……素月,一半照样送入宫中上贡,一两送入王爷府上,最后一两送到这。二批的就直接上茶牌吧!”寒淡韵顿了顿,“对了,好好犒劳一下谭叔他们,今年辛苦他们了,这个人情寒某记下了。”
转过头看着宇文离,浅笑:“王爷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虽输了‘揽月’,却等来了‘沧海桑田’……要知道,第一批的‘沧海桑田’可是极品。”
素月一听,可急了:“公子!您忘记您上次在茶室中喝‘醉清’,一晚上都……”
“素月。”寒淡韵脸色微沉,纤长的睫毛在如玉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不怒自威,“看来,最近是把你宠坏了……”
素月神情悲凉,一种无力感从心中升起,直直的瞪向宇文离。这半个月来公子不顾自己劝阻只为不扫他的兴,做出了种种不顾自己身体的事情,那些事一件一件的涌上心头,晚上自己在兰亭居的窗前,听着公子因为寒冷不能入睡辗转反侧的声音,心疼中带着莫名的恐惧,真害怕有一天公子再也起不来了……而公子,竟然这么……
眼中含着泪,终是一转身,跑了出去。
“何必呢,素月也是关心你,她说过,很喜欢你……”再说这句话时,宇文离从舌尖上溢出淡淡的苦涩。
“寒某无心无情,自不会有儿女情长,那些能成为弱点的情感,寒某不需要……更何况,我只是把素月当亲妹妹,从无非分之想。”寒淡韵眼睛看着窗外,印在宇文离眼底的,是这个骄傲的男子深深的寂寞。
无心亦无情吗?不见得吧,只是那份悸动被埋得太深,深的连自己也找不到了……
相顾无言,有些话,不必明说……
“公子,这是素月姐让我来带给您的,她怎么了?好像哭了?”子杨把茶叶放在桌上,语气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担心之色,抬头看了一眼寒淡韵,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忙改口:“公子是要用‘沧海桑田’招待王爷吗?那子杨去把冷花露取来……”说完脚一抬,就准备开溜。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宇文离扬了扬手把子杨赶走,看了看疲惫的倚在桌前的寒淡韵,“淡韵……‘沧海桑田’隔日再品吧。那日在茶室中……”
“已无碍……”
宇文离心疼的看着这个如同误入凡间的仙子的白衣少年,他总是这样,孤洁、自傲到不愿别人干涉自己的任何想法,孤寂、自尊到不愿任何人看透自己的弱点:“明日宫里一月一次的家宴,我可能不来了。”
“嗯……‘沧海桑田’切记不可用热水冲泡,有毒……”
宇文离凝望着寒淡韵,眼中满是纠结与迷茫……
窗外,斜阳正好……
————————————————————————
我们最重要的一样道具“沧海桑田”隆重登场~~
要知道对这个茶叶的种种构思可比两个主角的名字还早确定下来啊,堪称《墨茗》的始祖啊始祖……
☆、第九章 一杯春露冷如冰
距离宇文离上次来兰亭居,已过去不止十日。
一下子闲下来的寒淡韵突然发现,没有那个紫衣少年在自己耳边聒噪,不缠着自己鉴定他从民间收集来的名人字画,不拉着自己赌书对弈……仿佛,少了点什么。
上次一个人下棋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寒淡韵自嘲了一下,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一只信鸽随着如血的夕阳“扑啦啦”的飞到了干净整洁的桌上,寒淡韵伸手抚摸了一下鸽子,那鸽子小巧的脑袋撒娇似的在他手心蹭了几下。他伸出手,解下了腿上的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鸽子有灵性一般自己从窗口又飞了出去。
“废太子,立新储,来年立夏告知天下。”
寒淡韵好看的眉轻轻的蹙了起来,右手翻转,纸条上竟然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不一会儿,如玉的手上就空留一把灰烬。
自己不是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吗?等着他们内讧,自己才能一举成功,但为什么,心里竟有了淡淡的不舍,是因为他吗?那个邪魅轻狂的紫衣少年?那个认识不足半月的小王爷?为什么感觉认识了好久,久到记不清何时初见。
寒淡韵头痛的扶了扶额,何时自己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计划,还是照常吧……
“淡韵,有没有想我啊?难不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淡韵就靠发呆来打发时间?”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
那调侃的声音,轻快的步伐,无一不告诉所有人,他现在心情很好,很好很好。
他着实是不想耽误这么长时间的,上次家宴,父皇已经隐隐透露出来要废太子立新储的意思,自己自是不敢怠慢,一连十几日天天陪着父皇,自己早些时候拉拢来的势力也已是马不停蹄的在暗中扫除障碍。
但那每日的奇珍佳肴,精致甜点,却让他有种压抑的不安,好像失去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渐渐的,他开始怀念起兰亭居中那几碟小菜、几杯清酒和几盏淡茶……
唉,淡韵那双巧手,果真是把自己惯坏了。
这不,今日父皇刚一松口,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茗韵轩,却看到的是站在窗前沉思的寒淡韵。
“何事能让二殿下如此高兴?”寒淡韵不咸不淡的看着自进来起就乐个不停的宇文离。
“呀,你不想我,我可是想的紧呐……前两天终于有空把‘沧海桑田’拿出来泡了泡,果真是绝品,一不小心就喝完了!今天是来特意喝喝淡韵泡的啊!”宇文离巧妙的避开了寒淡韵的提问,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难保太子一党突然袭击,不会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灭口。
寒淡韵但笑不语,并不介意宇文离的隐瞒,伸手取过了一直放在桌上没有动过的“沧海桑田”:“那还劳烦王爷和寒某去趟冰室,取茶具和泡茶的水可好?”
宇文离被这熟悉的一笑晃的呆在了原地,缓过来赶忙朝着那个已经走远的白色身影追去。
所谓的冰室,其实就是在院子里那块寒玉旁边的一个垂着层层白纱的小亭子,微风拂过,隐隐可看到白纱中的三个字“冰凝亭”。金黄的夕阳在白纱上镀了一层金色,更显得亭子瑰丽妩媚。
寒淡韵站在亭子不远处:“劳烦王爷进去把右手最里格的冷花露和左手第三格的琉璃茶具取来,小心路滑,寒某在此恭候。”他苦笑了一下,若是被素月看到自己离冰凝亭如此之近,恐怕又要唠叨好长时间了。
只是靠近亭子,宇文离都感觉到了幽幽的凉意,当他掀开白纱时,刺骨寒气扑面而来,空气中也都是白蒙蒙的寒雾,待看清楚了,他才发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亭子内,竟然铺满了冰,架子都是用上好的寒玉雕成的,上面也结了一层薄冰,怪不得淡韵要让他小心路滑,就这满屋子的冰霜,要不是提前有准备,非滑倒不可。
取来了寒淡韵要的东西,两人一起回到了兰亭居。
那冷花露已经结冰,两人就慢慢的等它化开:“淡韵,这茶为何叫‘沧海桑田’?又为什么要用冷水浸泡?”他可是对这个神秘的茶有极大的兴趣……
“沧海桑田是这世间唯一一种用冷水浸泡的茶叶,它其实是一种名为‘不离不弃’的毒药的引子,是一种毒茶,这种毒茶只生长在最热的大漠,入冷水即化,色泽碧如沧海、绿如桑田,味道淡而悠远,唇齿生香,品者似梦回前生今世,故名‘沧海桑田’,但若用热水浸泡,其色泽与碧螺春无异,却有毒,可杀人于无形,毒性虽然不烈,但却无人可解……”寒淡韵每次说到茶叶,便会耐心之极。
看到冷花露已化开,寒淡韵便取过了那一套精致透明的淡绿色琉璃茶具,取少量的茶叶放入壶中。
打开冷花露的盖子,一股浓香就溢了出来,幽而深的香,浓却不媚,反而优雅清然……寒也不说话,只是把水徐徐的注入琉璃壶中,只是一瞬,那原本透明的水已经如竹子一般青翠欲滴,那浓烈的花香也像被什么瞬间抽去一样,只留一抹神秘的远香引诱着人去品尝……
两人轻抿一口,淡淡回味,入口冰凉沁心……
“怎么比我泡的好喝那么多?”宇文离轻咽下一小口,就觉得自己前两天简直就是把绝好的茶叶糟蹋了,早知道就寄存在茗韵轩,什么时候想喝了就让淡韵泡给自己,失算啊失算,看来过两天自己得进宫把上贡的那二两茶叶要出来……
“王爷可用的是冷山泉?”
“是啊,那可是云白山上好的冷山泉啊!”
“可寒某用的是四更时分采集的百花露,集百花精髓而制,味道自是不一样。”寒淡韵风轻云淡的叙述,待到宇文离喝的差不多了,突然冒出来一句“王爷可有忘记什么?”
“什么?”宇文离被寒淡韵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迷惑了,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没有啊!反省内心一炷香之后,他不得不转过头询问,“是什么?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寒淡韵又抿了一口茶,随意的说,“一月期限昨日起就已经到期了,今日的‘沧海桑田’是王爷点的茶,按市价一壶一千八百两,看在你我熟识的份上,我把零头抹去,一千两。出门右转茗韵轩柜台付账。”
“淡韵,不是吧?!”宇文离抓狂的看着依旧饮茶的寒淡韵,“我现在上哪去弄一千两银子给你啊……”
寒淡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错了,是一千两——黄金……”
—————————————————————————————————
先感谢一下“一夜荻花落”亲啊~先么一个!!
这就是动力啊……
其他亲们不要吝啬哦~留个言吧……
☆、第十章 水袖轻掩冰骨寒
“错了!是一千两——黄金!”寒淡韵不急不缓的陈述着这个事实,千两白银连“冷花露”都买不到,你也太小看了茗韵轩。
“千两黄金没有,但是若淡韵需要,本王可以以身相许啊!怎么说我也是万金之躯,可比茶叶值钱多了……”宇文离没了一开始的惊讶,嬉皮笑脸的凑到了寒淡韵的跟前,因为那个透明的茶杯没能遮住寒淡韵眼底那一丝小小的戏谑。
“不值……”寒淡韵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宇文离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淡韵啊,你真狠!”
两人相对而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王爷在的兰亭居果真不一样,能让我们家韵儿发出如此爽快的笑声的人可不多呢!”寒琉苓那总是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倒也有几分风流洒脱的姿色,但要不是她今日突然出现,宇文离已经快要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了,“这几天,韵儿光为了应付那一批批慕名而来说媒的人,可是烦透了呢!还有那个嫣儿,也隔三差五的往茗韵轩跑……”
“说媒?”宇文离脸色颇为不好的看着寒琉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有给子杨的,有给素月的,有给韵儿的,甚至还有给王爷您的,自从您来了之后,这茗韵轩可成了临安都城里数一数二的香饽饽呀!”寒琉苓掩面一笑,从身后取出了一摞生辰八字放到两人跟前,“这是今天的!不知王爷和韵儿有没有中意的呢?”
寒淡韵头疼的拿起那一张张精致的红纸:今天是李家五小姐,张府大千金,柳员外家三千金……还有吴府的六小姐和七小姐……
宇文离恼怒的看着状似不经意的翻看那些红纸的寒淡韵,一股莫名的火就上来了,上前二话不说夺过了所有的“生辰八字”,在寒淡韵和寒琉苓惊讶的注视下从窗口顺手扔了出去。
顿时,漫天红纸纷纷扬扬的落在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你——怎么了?”寒淡韵看着突然失控的宇文离,感觉自从寒琉苓进来后,他就怪怪的。
“你还看那么仔细,难不成你还真想从里面挑一个娶回来吗?”宇文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就是压制不住心底的那层不安,就像十三年前自己亲眼看着母亲被人强行灌下了毒药,那种从心底发出的无力感包裹了全身。
寒淡韵皱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宇文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慌忙别扭的把头扭到一边,掩饰性的问:“琉苓,你怎么会在这?你住在茗韵轩?”
寒琉苓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点,不过也聪明的给宇文离找了个台阶下:“回王爷话,民女七日前已经搬到了茗韵轩的‘陌尘阁’,离兰亭居不远,王爷若有空可以来坐坐。”
宇文离表面上客客气气说了句“一定一定”,但心里却直想,光兰亭居我都来不够,哪有时间去什么陌尘阁?!
倒是寒琉苓一脸莫名的笑意,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兰亭居。宇文离看着完全看不出来他只是敷衍她的寒琉苓,心里若有所思,这个女子让人很奇怪,似乎太淡了,淡的让人有些心惊,就像在刻意隐藏自己,这种人要么天生就是这样,要么就是城府极深,不得不防。
宇文离看了看窗外已经擦黑了的夜色,把桌上的最后一口“沧海桑田”一饮而尽,细品了一下,若有所思:“果真好茶!今日天色已晚,我改日再来!告辞……”
寒淡韵也没有挽留,任那一身紫袍消失在夜色之中。
刚出茗韵轩的门,就换下了那一副只有在寒淡韵面前才无所顾忌的脸庞,此时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王爷,才是众人眼中所熟识的二殿下,那眼神中是无尽的霸气和藐视一切的尊贵。
他伸手一招,一个黑影便从暗中闪出,跪落在了他的身边:“主人有何吩咐?”
“去查查那个寒琉苓,两个时辰后给我汇报。”
“是!”那黑影一闪,又融进了那片黑暗。
———————谢谢支持墨茗分割线——————
宇文离坐在桌旁看着那桌上属下刚收集回来的信息:
寒琉苓:寒越宁、苏芷若之女,现任碧璃宫宫主,行事诡秘,冷血无情。
“只有这些?”宇文离不满的看向下面跪着的人,口气非常不好,“什么时候魅影的情报系统差到了这个地步。”没想到,她竟是碧璃宫宫主,那个世代为皇室服务的江湖机构,隐藏的够深啊。
“主上,碧璃宫是朝廷禁忌,透出的资料更是少之又少,所以……”
“嗯,你下去吧……”宇文离挥了挥手,跪着的那个人就如没有出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想到,她竟然是碧璃宫的宫主,这让他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碧璃宫的秘密从来都是皇家禁忌。
想到这里,宇文离突然站起身,脚尖一点,向着茗韵轩的地方飞去。
“淡韵?……”宇文离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诧异了一下,已经三更天了,他,还没有睡下吗?
“嗯……”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呻吟,听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正处于极其的痛苦之中。
宇文离心下一顿,猛地踹开了兰亭居的房门。
室内的景象把宇文离吓了一跳。
床边的火盆烧的正旺,映着那个一身亵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的少年,他身上盖的被子四下散落,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打湿了枕头,几缕发丝也粘在了他如玉的面颊上,双眼紧闭,双眉难受的颦在一起,薄唇也抿在一起,呼吸压抑而沉重,宇文离这么大的踹门动静他都没有醒过来,很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宇文离赶忙上前,扶起来寒淡韵,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顿时,一股刺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