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地方自然是犯兽倍出。当下抱着般幽生攀上一棵足有十几丈粗的大树。
树上盘错的枝桠交错地编织在一起,形成天然席被。
舒轻尘这才狠狠地舒了口气坐倒下。
般幽生幽深的眸子紧紧看着他,低叹:“你何必为我受伤,舒轻尘,我还不起。”
舒轻尘闻言呼吸顿了下,静寂了一阵优雅而笑:“小弟并没要你还。般兄,你不必放在心上,是我自愿受那一掌,跟
着你没有关系。”
“……”
般幽生闻言却颤了下,眦牙必报的舒轻尘,记恨如仇的舒轻尘——说是自愿受那一掌,和他没有关系?
他内力尚未恢复,又发着烧,那样的情况下若挨上凤随波那一掌不死也是半条命,怎么能叫他不放在心上?
又静寂了一阵,舒轻尘渐渐返过精神来,坐直了身体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了一粒药丸递给他:“本来给你抓了药,
不过跟凤随波打斗时掉了,你先服一粒这个百果丸,天亮了我去采药。”
般幽生心脏狠狠地颤动了几下,颤抖着手接过药丸没有作声地服下,浓郁的香气下仍然有着郁萝香的味道,可是他不
想再深追舒轻尘对他下郁萝香的目的。
舒轻尘见他默默服下药丸后长长舒了口气自己也倒出一粒服下,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抓着般幽生道:“般兄累了吧,这
里应该很安全,好好睡一觉。”
般幽生没有拒绝地缓缓靠地一根粗厚的枝条上闭上双眼。
舒轻尘轻盈地靠过来紧紧挨着他坐在一起,伸手环在他的腰间,头便抵在他肩上低渐湿热的呼息洒在颈项上,掠起他
一阵颤栗,却僵了一阵渐渐习惯于他的存在。
夜空中星光闪烁,忽明忽暗,自树叶间洒下来斑驳地坠在两人身上,轻盈的呼吸声平稳地律动。
谁与共醉(生子)09
秋季清晨寒露渐重,两人一个内力尚未恢复,一个受有内伤,以天为被下冻得有些发瑟,只浅眠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
地醒过来。
般幽生想转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肩上的重量却让他怔愣下来。
低浅的呼息在细细律动着,呼出来的气在晨露下化为水气洒在颈项间很快冷却,透着凉意。
骚痒夹着酥麻,般幽生极力忍下全身上下汗毛倒竖的反应,因为看着舒轻尘脸上如此放松恬静的表情不忍破坏。
舒轻尘虽然总爱笑得从容优雅,可笑容背后又何常不是凄凉寂寞?
虽然同是逻霄宫长大,但舒轻尘的生活怎样他并不清楚因为他们也只有缘见过一面,他只是听说……
逻霄宫的人都知道枫苑里不仅住了个枫静生,还有个以药毒为痴的舒珂,无药可解的郁萝香便是出自舒珂的手。
舒珂收了枫静生身边那个小童做弟子,用来培养成药人。
药人——是怎样炼成的?
他不知道,可他知道绝非一朝一夕轻而易举之事。
“恩?”
清露晨风下,舒轻尘抖了抖肩,濡动了下喃昵不清地低语:“般兄?”
“恩?……你醒了?”
般幽生尴尬地收回一直注视着舒轻尘的目光,有点狼狈地轻问。
舒轻尘眨着长而卷曲的睫毛,如蝶展翼地颤动着睁着一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痴愣地看着他,又喃昵了声:“幽生?”
似乎还似醒非醒地伸手抓着他的手,真实的触感才终于唤醒他的神志,猛地睁大迷惘的双眼,表情僵愣了下,脸上表
情瞬息万变,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坐直了身体恩唧了声,一惯优雅地轻笑:“般兄醒来多时了啊?”
般幽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口微微闷塞,低敛又眸低恩了声,翻身跃下树,动作疾快,却因体力不济而落步不稳
,踉跄了一步,迎着跟前跃下来的舒轻尘关心的目光,淡道:“这种地方,凤随波也不会再追来了,我们……分道吧
。”
“……”
舒轻尘脸色陡然一变,僵了一阵冷冰冰地道:“舒轻尘是做了什么事让般兄这么不待见?再说,分道后,般兄要一直
顶着这张脸皮过活么?”
般幽生微微一愣,他已经忘了易容的事了,不由伸手摸摸易容过的面容,没有丝毫破绽,凤随波是如容识破他们的身
份的?
凤随波究竟有多神通广大?能一眼识破这么精绽得无懈可击的易容之术?
他又怎么料到他们会到那小镇上去的?
微感疑惑,这其中实在太多诡异让他不解。
“怎么般兄又对着小弟的脸发呆?小弟的脸究竟有什么让般兄如此着迷?”
舒轻尘含着轻笑地调问,优雅地举手捋捋假胡子,似已忘却之前的冰冷,笑盈盈地注视着般幽生道:“般兄也不用这
么不待见小弟,左右小弟不会害你,你内力恢复不到三层,又有点轻烧,身体虚弱,一个人怎么走出这片丛林?多一
个人多一分力量,我们结伴而行有什么不好?何况,他们逃命的源由是同一件。”
般幽生只愣愣地看着他,在心底轻微叹气,这人脾性真正是阴晴不定,一会冷冰冰像要冻死人,一会儿又笑意盈盈一
张嘴巧舌如莲。
不由叹气:“舒公子实在不必拖着在下走,在下只会成为你的累赘而已,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这叫好吗?般兄内力会失不皆因小弟而起么?我现在又找不齐药材练制解药,累般兄处处受伤,我自然该为般
兄的安全负责。舒轻尘虽然记恨如仇眦牙必报,但也不是一味任性妄为,何况小弟说过,想从般兄身上得到一样东西
。”
舒轻尘只悠悠地而说,表情依旧优雅雍容,双眸含着狡黠,也不给般幽生再次拒绝的机会抓着他的手便走:“天亮了
,我要采几味药,这林里看来古朴鲜少有人进来,想来必定有不少珍奇异草,正好般兄陪我一起看看。”
般幽生本来想出口的话在看着舒轻尘唇边浅笑时不同自主地咽了回去。
舒轻尘说要向他要一样东西,一定要他答应了才肯说出来是什么,他……似乎在等他心甘情愿地答应——无论是什么
!
舒轻尘一直在强调他不会害他。
可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会害他却一再对他用郁萝香。
凡逻霄宫中人都知道郁萝香之毒无人可解,便是种植出郁萝香的舒珂都练不出解药来,舒轻尘对他胡郁萝香分明就是
置他于死地。
可是既然明知道郁萝香巨毒无解,他为什么自己也服下带有郁萝香的药丸?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对舒轻尘的目的也越来越慌恐。
舒轻尘……究竟想要什么?
谁与共醉(生子)10
说是般幽生陪着一起采药,但般幽生头重脚轻的浑身无力,半昏半醒地被舒轻尘一路半扶半抱着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
过了多久,舒轻尘兴奋的声音在耳边急切地道:“蓝莲!没想到这里居然会生出蓝莲来!幽生,太好了,简直让人不
敢相信!真是太幸趣了!”
舒轻尘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地晃得般幽生的手臂,眉悄的笑意飞扬得似在飞入云层化为霞烟。
般幽生迷茫地睁着眼睛怔怔了看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心底微微一颤,愫动地飞扬着,心砰砰地震动着,滚烫卷袭上
他的脸颊,连忙转开眼睛顺着舒轻尘兴奋得轻颤的指尖看去。
狭长的溪流尽头有一汪蓝色海洋一样的湖泊,湖水随着林风荡漾撩着一层又一层的波纹,一池的蓝莲静静地飘浮在水
面。
已经入秋了,只有碧蓝的莲叶在水中孤独地飘荡着,看起来有几分萧瑟。
般幽生虽然也惊奇这碧蓝的莲叶,但并没有舒轻尘的那股兴奋。
他素来不爱花花草草,跟从小与药草为伍的舒轻尘不一样,他最烦的便是这些斩也不断,理却还乱的根根茎茎。
但看着舒轻尘高兴得唇都合不上的样子,心里居然生出一股欢喜,觉得满足得像满溢的水,丰盈的脉动,便不由自主
地笑着点头:“很漂亮。”
舒轻尘眉梢快飞起来地跳着,滟潋的眸子里水光盈动,但听了般幽生的话却高挑急促地嚷:“何止漂亮!有了它……
”
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眉飞色舞收敛了一下,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一惯优雅的微笑:“般兄,小弟要取蓝莲
莲子做一味药,你能陪我在这里等吗?”
“等?”
般幽生小小地吃了一惊,现在才刚入秋而已,要等着蓝莲莲开,至少得等到明年六月。
八九个月的时间,他要在这里住下来?
若是一般的山林隐居下来也罢,但这样的古林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这样的古林,且不说,一切生活所需都不易觅得,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些珍奇的猛兽,这些猛兽在古林里从未受
到人类的打扰,野性难驯,不易对应,而且,他们便是武艺高强,若当真对面一群山虎野豹什么的,也是双拳难敌四
掌,只怕就要沦为兽腹美味了。
况且……
舒轻尘要他陪他一起等?
这……算什么?
他们并没有熟悉到这么深的地步,舒轻尘于他,他之于舒轻尘。
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唯一的牵连是师芳,然而,师芳……
他们和师芳虽然都有着血亲关系,可却没有半分血亲亲情。
他们之间算什么?
般幽生久久的沉吟令舒轻尘脸上的兴奋之色一点点退去,唇角的微笑也渐渐凝固,注视着般幽生慢慢垂下双眸,低浅
道:“般兄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抬了抬手道:“药已找齐,般兄服了药差不多就可以退烧,再过一两个时辰内力就可以恢复了。般兄不愿意留下
来,舒轻尘也不能勉强。祝般兄出去后一路顺风,莫要被凤随波撞见了才好。”
般幽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从他听似平稳却轻浮得几乎要随风飘散的语调里听出了没落。
舒轻尘放开一直握着他的手,走到溪水边开始清洗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药草。
般幽生看着他蹲在那里的背影,看着水中那双白皙修长可与女子柔荑媲美的手掌,一点一点认真地将不同的药草分开
来,细细地清理着,心底滚烫地流动着的,血管里颤动地脉动着血液里像是钻入了无数只蚂蚁,咬得一阵又阵的麻痛
。
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走过去,伸手搭在舒轻尘肩上,“舒公子……”
“哎呀!”舒轻尘却猛地低呼了起,猛地站起来:“我都忘了……手边什么东西也没有,有了药却没锅子熬,亏我还
在这里磨蹭。”
笑意盈盈地挑着眉角,莹润的眼角也高挑着笑看着般幽生,优雅的叹气:“般兄……我们这就出林吧,最好赶在天黑
前入镇,再拖下去,万一般兄烧出个好歹来,都是小弟的罪过了。”
晶亮的眸子笑盈盈地盯着他,般幽生先前想说的话噎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淡淡地笑了下,应了声恩。
舒轻尘笑弯着眉眼将洗净的药草装好入进百衲袋里挂在腰间,还有点湿漉漉的水渍很快浸湿百衲袋将他一身白衣染湿
,水渍昏浊,印渍极为明显。
般幽生随着舒轻尘走着,眼睛无法自主地随着舒轻尘转动。
舒轻尘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看不透,一会儿似冰一会儿似水又似火一会儿又是狠厉。
更看不透的是舒轻尘的心。
信誓旦旦地说着不会害他,可是一再的对他下郁萝香。
之前一直强迫他随他一起躲避凤随波。
其实他不怕死,如果凤随波真要杀他的话,就杀了好了,活着也没什么好……
刚才的舒轻尘笑得那么兴奋,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样贪滥地瞪着那一池蓝莲,眼睛里的狂喜像火焰一样一跳一跳地闪烁
着。
像个孩子一样。
舒轻尘孩童时期也远没有那一瞬间的可爱。
第一次见舒轻尘,他像个从雪山落入凡尘的精灵,全身上下都是冰的。
像冰雪一样冷。
脸色像雪,白得透明,眼神像冰川,看着他时,像要把他冻结一样的冷。
他站在枫苑门口,赤着脚,每走一步,被他踩过的地上花草都会化为灰烬。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舒轻尘身上沾着什么毒那么的毒辣,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留。
可是后来他再也没在逻霄宫里见过舒轻尘,直到一年多前千机楼的论剑大会上……可真正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也才不过
两天前的事罢了。
如今的舒轻尘似乎已经恢复成一个普通人了,不再每步过一处便寸草不留,不再苍白得比雪还透明。
他甚至与他亲近地牵手,抱他。
他居然什么事也没有,所以,舒轻尘一定是已经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了吧。
谁与共醉(生子)11
“般兄还撑得住么?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