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替身
已入冬的雪夜里…我不知第几个深夜无眠入睡,走下床我来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扇推开。
风雪狂乱地灌进本就不甚温暖的房间内,吹息唯一发著热源的烛火,房内…一瞬间变的黑暗、寒冷。
坐上窗边的窗缘,我躯起身子想给迎著风雪的自己一些暖意。
只是…冷风刺骨让我身子不住发颤,然而…我仍是自虐的不关上窗扇。
风雪冷冽…却没有比我冻死的心还要来的冷…。心冷的都抽痛了,我想不出还有什麽比我的心来的冷。
习弈你知道吗?今早…你的一席话,便是冻了我这一颗心的主因。
「实…你听我说…我派出去的人…在聂府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找著了祺。」
你当时眉飞色舞的模样我现在还是记忆犹深。
「哼…很好笑吧!谷彦竟然放心的让祺一个人待在那里,天真的以为我永远不会找到他们!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我派出多少人力去找他们,也
不知道我对祺的执著有多麽的深…更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祺的。」
你那坚决的模样、说〝祺″这个字眼时的深情,是多麽让我心酸呀……
可是…当时的我却仍是祭出高兴的笑容…恭喜著你。
「今夜…祺就会回到聂府来了,我终於等到这一刻了。」这句话後…你还兴奋的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你手中的温暖…这一刹那我感觉到了
一刹那…却让我心跳快了不少…即使我知道这温暖就快不属於我了。
「实,这一切都要感谢你,若不是你的鼓励…我也不会有这麽大的耐心去等这一刻的。」
你一席话…马上让我想起…那时从我口中说出违背心意的鼓励话语时…那满心不甘愿的委屈、不能诉说的爱意。
「这是实应该做的…少爷不用说谢。」可我却还是违背心意的这麽回答。
然後…看著你走向内院欣喜地去迎接祺的背影,我那揪痛的心已完全揪成一团。
很痛…痛了多次的心还是一直…一直的发痛……
心痛是因为…我必须笑著祝福你的恋情。必须在你需要的时候…用我这张与祺相似的脸孔给予你所需要的假象安慰。必须…将爱你的心藏的好好的不能向你诉说。
这些必须…痛的我的心都冻住了……
可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咳咳──」很糟糕的……我如意料中的猛咳起来。
想来…是灌进的冷风引发我未稳定下来的病情。
只是…我不想阖上窗扇,这风其实很舒服……每当我心像此时般空荡荡的时候,我就想如此自虐自身孱弱的身躯。
呵…也许是因为这样能分散心痛的痛楚吧…
今晚…你没有来琴阁,因为祺已经在你的视线内了…你放心了,已经不需要我了。
其实我早就明白…我只是你为了弥补祺不在你身边时寂寞的代替品,可以依你的命令回应你的爱语、让你滋意玩弄身子的代替品。
而且我还是一个可以不顾心痛…不忌妒的替身呢…即使我爱你爱的比你爱祺还要来的深…爱到为了你的快乐不顾自身的痛苦……
可…我仍只是个替身呀!
「呵──」我自嘲一笑…心里可是泛酸、泛痛了起来……
终於…我要看著你幸福地拥著你所爱的人了呀。
正品…已经回到你的手中,那我这个替代品…何去何从呢?
黑夜…我悲哀的纳闷……无法入睡。
★ ★ ★ ★ ★
隔天……
琴阁不在像先前那般冷清少人,反倒一直不断有人来来回回的造访。
呵呵……其实是因为我病了。
大夫和负责照顾我的丫环…著急的翻弄我发烫无力的身子。
一下子拿著长针扎上背部的穴道,一下子扎颅上的大穴,可惜的是……热度仍是没有下降。
我似醒似昏…半开著眼看著眼前乱成一团的人们。
这个身子…生来就是不健全的身体,加上自己蓄意的自残…算算能撑这麽久也是奇迹了。
「咳咳──」忍不住地我猛咳起来…甜猩的热液涌出口中,一旁的人们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呵…我突然想笑…这不是我第一次呕血,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定时出现的惊人现象,可是…我忘了知道此事的没有几人……连习弈也不知。
这下子…没多久府里的人都会知道了吧……
「大、大夫…实公子说过…若他有此病像时…就让他服用这个。」
说话的是…负责照顾我起居的丫环─舒月。
迷蒙间…我看见她将我交待给她的东西递给正手忙脚乱的大夫。
「这是……」大夫的脸色霎时转青。「这不是『一刻花』的花瓣…那是毒性甚烈的毒花呀。」
「是的……大夫,这是实公子的交代。」舒月将视线移向我,大圆的眼睛充满了对我的不谅解。
我知道…凭『一刻花』剧烈的毒性会让我这没得救的身子完全败坏。
可是…『一刻花』的剧毒是属它茎部的毒性最烈,而花瓣虽有毒但不至於让人短时间中毒身亡。
加上…服用了『一刻花』…全身并不会有任何中毒异样,而是会像服用良药般全身精神弈弈,然後会在不知不觉中深入体内败坏食用者的身体
内部,让人死於不知不觉中。
而…只服用它花瓣的我,虽然中毒。。可是身子会因为它的毒性反应充满了生气。
待在以毒闻名江湖的「聂府」三个多月里…我倒是学到不少好东西呵……会出如此下策…也只是因为我不想意识恍惚…的度过人生的最後时候
罢了……
「公子他的身体实在是……唉……老朽知道了,就照公子的话做吧。」大夫看了看手中的花瓣,在看看我…认命的说道。
「你帮我扶起他…」大夫一面对著舒月说,一面将花瓣捣碎掺入仆人端上来刚煮好的汤药里。
舒月扶起我疲软的身体靠在她身上,大夫开始将汤药灌进我口中,一面用巾布擦拭我溢不下的苦药。
这让我想到…在以前我发病的时候,习弈也是这般让我躺在他怀里,大掌抵在我胸膛上不断灌进真气,将我病寒的身子添加热度,他脸上充满
了平时不易见到的温情,那总让我心悸不少。
而他也会亲自煎药、亲自喂药,不假他人之手…屈尊降贵的整天待在琴阁里直到我病好。
可惜…此时此刻他不会来、也不会看见我比以前病的更严重的丑样子。
对他来说…我只是可以满足他对祺释放温情的代替品,他对我好…担心我…全是因为我长的像祺。现在他握住祺了…而我就变的可有可无……
眼皮再也撑不住了……终於我有想睡的念头,不用在去想那些伤痛的事了。
阖上眼…听不见满屋子喧哗的声音,只有宁静……
这夜…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穿著缀满彩珠的新嫁衣,在一片艳红的花海中…敞开喜悦的笑。
我笑的开怀…周围的人们也喜悦的祝福著我。
但…最终……梦里的我却等不到新郎的来到。
独自……哭泣。
★ ★ ★ ★ ★
第三天……有个贵客踏上琴阁的地。
难得的贵客…让我撑起刚复原的身子,下床为他抚琴。
坐落琴座前…我强忍著发颤不住的手抚上琴铉,弹出悠悠琴声。
我将满心的郁闷刻在琴音中,祭出一首「难哀」。难哀…是我做的曲子,一首出自内心的哀伤。
只是我弹的哀恸…听的人似乎毫无兴趣。
「实哥哥…我都这麽烦了,你、你别再弹这首曲子了嘛!」祺终於忍不住的从椅子上跳起。
「呵…多日不见,你还是这般急燥……跟木头一样的谷彦怎麽受得了呢?」
反正曲子也接近完结…我停手收回过度运用抖著的双手,反倒庆幸。
「我…我哪有啊……」我的一席话让祺脸红透了。
他低下头羞愧著…想来……是想到日以思念的情人了。
「想他吗?」我明知故问。其实…我心里也同他一般想著一个人。
「嗯…想,我当然想……实哥哥不也是最明白思念的滋味吗?」没料想到他会反问我,我震愣住了。
「实哥哥……你还是要继续藏住你对他的心意,不说吗?」祺知道我对习弈的心意,他会这麽问…我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他问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我…我只是他买回来的小官……」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深知自己配不上出身高贵的习弈,对他的那份心意…我说不出口。
在未遇见习亦时…我在京城中名声颇高的「小官馆」里,是一个任人玩弄的小官……
记得在我开菊的竞标夜里……习弈出现在热闹的人群中,眼神势在必得的标下我的开菊夜。
他冷傲霸气的模样…让我移不开眼,魂就这麽地被他勾了去。
当他温柔的拥著我躺上床炕时…那轻柔的爱抚、像对待情人的亲腻动作,皆让我以为他是我今生能依靠的人,我就这麽傻的捧著唯一的真心甘愿送上给他。
在我哭著忍住下身的剧痛,甘愿地接受他的进入时…一声又一声情欲的呼唤自他口中脱出,那一声声「祺」字,狠狠的将我捧高的心…摔碎了
原来…他眼中状似深情的情感,不是对我……
那天…我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身体第一次接受一个男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什麽是…心痛。
而後…没多久他将我买进「聂府」之後…我才明白……自始自终我就只是一个代替「祺」的假品。
可笑的是…我的一颗心却还是不肯放弃的爱他爱的死心踏地!只能这麽死心眼的爱著他呀……
而「代替品」这三个字…就如此…如此的凌虐著我这颗死心…不知方休……。
「实哥哥…他昨夜对我说……要在十五那日娶我为妻。」他毫无表情的说道…话中满是无奈。
我不敢置信的抬头不禁瞪大起双眼,祺的话…哽住了我的胸口,压痛了心。
「十…十五?」三天之後…这麽快…
他…就这麽急吗?急的要与祺双宿双飞……那我呢?他会如何发落我的下场?满脑子的问题…弄得我头又剧痛了。
「实哥哥…我不想嫁给他!我、我已经是谷彦的人了!我不要嫁给他啊!」祺拼命的摇著头并上前拉著我的手,用力拉的我的手好痛……
「可是…他却用谷彦的生命来威胁我……我真的不要啊……」
「谷彦不会有事的…他原是一名杀手,少爷他就算用毒也未必能擒到他,你放心……」忍著满心的痛楚,我就事论事安慰他,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嗯…说的也是,我应该相信彦的。」他抬手抹去眼角担心的泪,再说:「实哥哥…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说吧…我能帮就帮……」对於祺恳求的表情…我同习弈一般无法拒绝。
虽然我们长的相像…我却一直学不来他这般惹人怜爱的样子呀。
「帮我…劝习弈放过我和彦好吗?求你了…实哥哥。」
他真诚的说著…而我却听的心寒。
劝他…怎麽可能……我为了他高兴,甘愿忍著心痛假装自己是你…让他拥抱、让他倾诉爱语、让他作尽他无法对你作的一切。
劝他放过你们…不就等於要我用双手推他入痛苦的地狱吗?
只是…我还是心软的无法拒绝他。「我…能帮你们做多少就多少了,剩下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谢谢你!实哥哥最好了!」他撒娇的抱住我然後离开,小脸笑的好不高兴。
性情变化快速…也是我学不来的……
其实…我们两人根本除了脸以外,没有一个地方相似…不论是身型还是出世…都不一样。
可是……那人却从来也没有看清这一切不相同。
「不说谢…你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吧……快回去吧!我也有点累了。」我缓步到床边,身子因为多天前的一场大病,至今仍是一直感到精神疲倦,有时刚从睡眠中醒来却仍是意识不清楚,我不断服用著『一刻花』的花瓣,勉强维持精神。
看来这样下去…这身子就快不行了吧。
「实哥哥!」走到门前的祺,忽然回头唤住已躺入暖被中的我注意。
「我不会让聂习弈娶我的,十五日的婚礼不会成,实哥哥你大可放心!我永远是谷彦的人。」
丢下这一句搅乱我心池的话,祺消失在阖上的门後。
「呵……」我轻笑著…。。
这小子何来的信心可以说出这般话呢?
若我…有同等的信心告白,我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忍著心痛呢?
【二】
第五天……
内院喧哗的气氛,让我无心待在琴阁休息养身。
迈开脚步…我走向琴阁附近,一个同琴阁一般少有人烟的花园去。
入冬的此刻…花园的花仍是开的娇、美丽绽放。
因为这些色彩艳丽的花儿,皆是毒性剧烈的毒花啊!他们毒性强烈…生命力也同是强烈。
不论春夏秋冬…他们都开的如此有生气。
站在美丽的花海中……我看见不远处正发生一件有趣的事情呵。
花前月下……情人相拥,令人好生羡慕呵……
「谁在那?出来!」
哎呀……我成了破坏这对璧人的凶手了。「在下是…杜实。彦兄不认识我?」
无视谷彦想杀人的眼光…我蓄意的走进他们的小世界里。
呵…见过谷彦几次,每次他那刚正不阿的个性,总让我想戏弄他。
「见过!聂习弈的男宠!」
哎哎……这句话真伤人,但这是事实…我从不觉得该否认这个事实,因为我认哉了。
反正,我只不过尔尔……
我没有反驳…只是轻笑,但…性格火爆的祺,就不同了……
「彦──你怎麽可以这样说!」祺从他的怀里跳了起来,踹起了谷彦的脚…完全是他作风。
惊人的是…谷彦竟像个木头任祺拳打脚踢,但更好玩的…最後谷彦竟将闹脾气的祺强塞进怀里
细声安抚著。
呵呵……真是好玩的一对佳人呀。「祺…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向前…将祺从谷彦的怀里拉到一旁,无视他杀人的目光。
美人未抱暖,算是…对谷彦一点点小小的惩罚呵……
「实哥哥…都深更了,你怎麽还未歇息,你的身体……」
「不碍事…我问你,谷彦怎麽会在聂府?」我坐落在花园边的石椅上,示意他坐在一旁。
「我、我…其实……谷彦一直都跟我身边。」祺愧疚的低下头,不敢面对我。
「你们…是为了『血烙』的最後解药故意让少爷找到的吧……」说完…听到了他的抽气声,我知道我说对了。
在祺和谷彦私奔的那天…因为行迹败露而遭到习弈的围剿,祺因此中了习弈痛下手发出的『血烙』。
身中『血烙』的人…刚开始全身会遭受到无比的灼热感,皮肤表面慢慢的浮出一道道血痕的伤口,血痕会依时间的过去慢慢变大、变深,若没
有解药…中毒者就会全身被伤口蚀去──死亡!
但。。与习弈同为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祺…自然知道如何解开「血烙」,可是…要将『血烙』完全治愈,世上也只有习弈自己提炼的丹药才能有此功效。
祺…他本身的功力只能将血痕暂时压抑住…不让它复发,因此……最终他们还是得回来拿血烙的解药。
「放心…我不说少爷也不会知道。」我握住他软软的小手,感觉一切像是回到数月前…常与祺彻夜长谈的时候。
「实哥哥──」祺想说什麽…我却打断他。
「我本来答应你…要劝少爷打消娶你的念头的,只是……我忘了…我被下令不能进去内院。」我边说边自嘲笑著。
下令的不是别人…就是习弈。原因…可想而知……是不想让前来祝贺的宾客,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实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的你……」说著说著…祺就这麽撞进我怀里哭了起来。
呵…我可以感觉到身後有个人正用视线将我切成一块一块。
怀里的祺让我想起以前在「小官馆」时…也有一个爱哭的孩子……总是躲在後院偷偷哭泣,而我…就会同现在一般将他搂在怀里安抚著。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舍望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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