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折断后才发现花枝里藏着一张卷起的纱,待展开来才发现这纱薄如蝉翼,卷起来便是如一根碳棒,即使被人发现了底下的封蜡,也看不出里面藏着书信。
信上很简单,只有“城郊紫榕林”五个字,看来对方也有意面谈,现在天色已晚,府中应该也没什么人了,再加上那个神秘人如此自信,想来也不会在意自己,看到隔壁院落的灯熄了,若逸便换了一身深色的外衣,毕竟一身白衣在晚上飘实在是太诡异了,更容易引起注意。
于是吹了灯便离开去了城郊,因为下山第一天曾经来过,若逸很快就找到了那片紫榕林,远远就看到一个月白色的人影,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银色粉末,独身孤立在高大的榕树下,那片人影显得更加冷清,若逸也不再用轻功,只是不加任何掩饰地走了过去。
其实他早就听到背后才在树叶上的“沙沙“声,虽然这也是自己三年来所一直期待的,但是在之前他还在担心若逸会不会来,毕竟他连当面告辞都不愿意,虽然是姑父的特意安排。本来以为自己听到足音会安心,可是此刻心头又笼罩在无措之中,或者他更加害怕若逸冷漠的脸。
“磬哥?”虽然是问的语气,但是若逸在心里十分确定。
知道自己不能在逃避,,但是当他转过身时,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原因无他,此刻若逸的表情无疑反驳了他所有无为的猜想。
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孩子,如今已经和他比肩而处了,脸上泰然自若的表情带着淡淡的自信,还有对自己的怀念和温情。
“你长大了。”看到若逸唇边那抹笑意,寒磬知道自己所有的无措都是多余的,话就这样自然地流淌出来。
“是么?”略一惊讶,随即也回道:“可是磬哥一点也没变。”
“你现在在做什么?”这话自然是问若逸滞留在秦府的事。
“有点麻烦?”知道自己瞒不过,而且也不用瞒,毕竟这就是他来的目的。
“怎么了?”他知道若逸不会无缘无故留在秦府,但没想到若逸会直接说有些麻烦。
“到底怎么回事?”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不觉间却失了冷静。于是若逸将两人如何相遇到发现被算计一一说了出来,而自从陆清冱的名字到第一次提起,寒磬就开始皱着眉头了,而在若逸提到自己昏倒时,寒磬的眼里的怒色早已掩饰不住了:“和我回去!”
“什么?”就在若逸准备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寒磬时,寒磬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时间无法理解寒磬的意思。
“和我回去,回东林,你是姑姑唯一的孩子,也是东林的世子。”寒磬的情绪不由有些失控,抓住了若逸的双臂。
知道寒磬是关心自己,所以若逸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只是略带安抚的让寒磬先放下手。
“对不起磬哥,我不想去东林。”对他来说那无疑是脱离了一个牢笼后又投入另一个牢笼,而母亲对他说过的话更是让他对那个所谓的“故乡“充满排斥。
“为什么?因为姑父的话么?”
“爹告诉你了?”这下轮到若逸吃了一惊,当日爹和他说那些话本来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没想到爹也告诉了磬哥。
“是。”
“不过和那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是爹告诉了磬哥,那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于是若逸也就实话实说了。
“在东林你也可以自由自在。”等到这句话说出口时,寒磬才发现自己在说谎,自由么?他凭什么作出承诺,至少他不自由,身在皇室根本不可能自由。
若逸无须反驳,因为寒磬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么你要我怎么帮你?”知道若逸的性子,而且考虑到现在朝廷的状况,确实也不是回去的好时机,寒磬便退了一步,把话题转开。
见寒磬转了话题,若逸也以为他放弃了,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办法:“你只要在成亲当天,在喜堂上亮出身份,光明正大地带我们走就好。”
“就这么简单?”本以为要什么部署,结果只是出面就行了,寒磬下意识反问道。
“当然不是,还得有个理由。”
“什么理由?”
“这个由你来想,天色不早了,我要赶快回去,免得被人发现。”说着便纵身离去,留下寒磬在原地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公子,要属下继续跟着么?”
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影,只是一身玄黑的外装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是那叫人无法察觉的隐匿的功夫叫人暗暗赞叹。
“不必了,在镇上打听一下秦家的事,想办法弄到几天后的喜帖。”眉间一抹淡淡的愁思使寒磬越发凌厉起来,那自称属下的黑衣人不敢怠慢,随即便又不见了人影。
东方的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不需片刻朝霞就会溢上天空,渲染出绚烂的朝霞,紫榕林里只有寒磬独立的孤影,衬着那苍穹的亮色更显得形单影只。
“自由么?”他自言自语道,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足以称之为苦涩的笑容,“可是就算是束缚,我也希望你在我伸手所及之处。”
“成亲”前一晚,陆清冱犹觉得身处梦中,看着摆放整齐的喜服拿起来比一比,果然是给自己的。
这辈子,我算是完了。
都是那个背后的女人,真是的,绕那么多圈子干什么,有种和他打一架,要真输了也还心服口服,总之对于这种暗招他真的无计可施。
在床上翻了来负了去,好好地锦被被他左踢一脚,右扯一下,饱受蹂躏,结果连内棉都被踹松了,被子中间一块仿佛只有两片布似的,空空蓬蓬的,盖在身上一大块凉着。
猛然坐起来,发现脑子里乱哄哄的没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兴奋,或许他还是很期待的,明天到底会怎么样,可是若逸一直不告诉他到底有什么安排,要问他为什么觉得若逸有安排,那毫无疑问是他脸上的坦然的神采。
总之只要相信若逸就对了,所以好好养精蓄锐,明天才是关键的。如此想着,又躺了回去。
那么明天之后呢?
第一次,陆清冱这样“深谋远虑”起来。
等这件事了了之后,他就要去杰英庄了,那么若逸呢?
他要去哪儿?
这时候陆清冱才发现,若逸从没告诉自己他从哪里来或要到哪里去,而他呢?也从没有说过,是没有机会还是……
不,是没有机会,两人相识之初便动了手,之后为寻回失物,又被牵扯进这是非之中,为了帮他脱身,若逸受了伤,结果当晚又潜入密道……
仔细想来两人已经经历这么多了,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但是,至少彼此是值得信赖的。
而明天之后,两人就要各自天涯了么?
也许吧。
一股莫名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叫陆清冱那本来亢奋的情绪猛然冷却下来,各自天涯么?
若逸可以说是自己独立走江湖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不是青梅竹马,而是共同经历朋友,从相识到相交,两人度过的时间算不上久,可是两人一起经历的事却是怕共某些人一生也无法经历的,而之间,若逸给他的信任无疑是最宝贵的。
“总觉得想抓住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抓不住。”
猛然这句话就这样闯进他的思绪里,他明明感觉到这种熟悉的感觉却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说过或者听说过,而那句话中深深的无奈和失望又突如其来地涌进来,仿佛整个思绪都不属于自己似的,失控地联想着,却不知道是什么在牵引。
猛然惊醒过来,发现眼前的蜡烛即将燃尽,微弱的烛炎在烛泪和扭曲了的引线间不断摇摆,发出“噼啪”的声音。
想要驱除心中的那股落寞,想要逃开那种失落,陆清冱准备起身去找若逸,至少留下些什么,无论是在他心里,还是在自己的心里。
虽然才过春分,但是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满园的芳草尽绽,平添了几分热闹,让人心里感到一丝安慰,意外的怀念,意外的心动就这样悄悄在心里发了芽,在那记忆的严冬后,归来。
果然烛火还亮着,人还没睡,本想推门就进但想想还是敲一下门吧,可是敲了半天却没人应门。
“若逸,若逸,是我。”一声一声叫得更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越想越有些后怕,就像那天看到倒在墙垣外的若逸,那股心惊的感觉让他不故夜深,更加急促地敲着门。
“怎么了?”轻轻一句,却仿佛是久旱的裂土等来的一滴甘露,霎时间平静了紊乱的思绪。
回头一看,果然是他,两鬓的发丝自然地垂在肩上,平时束起的长发也放了下来,只是随意地用绸缎绑起来,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不对,那不是,猛然闪过脑海的画面在清醒的刹那又消散了,只留下困惑,还有,从心流淌出的喜悦。
“有什么事?”见陆清冱有些恍惚,若逸伸出手在他眼前摇了一摇。
“没什么事?只不过想找你聊一聊。”晃过神来。
“是么?那么到上面去吧。”说着若逸便纵身跃上了房顶。
没反应过来的陆清冱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才跟了上去,便看见若逸躺在斜檐上,双臂垫在头下,闲适非常。
“没想到,你也是这么随意的人。”说着便也在若逸身边挑了地方坐下来。
“我不像么?”若逸笑着回道:“不过确实很少这样。”
“那怎么今天有这样的雅兴?”
“说不上是雅兴,只是心里有点乱,出来透透气,你不觉得么?当置身于无垠的时候就可以忘却自己的存在。”
“为什么要忘却自己?”察觉出若逸话中的不同寻常,陆清冱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不觉得人活着是件很累的事么?除却生死之外,还有太多扰人心烦的琐碎,有时你明明不想卷进,却偏偏不由自主,甚至一生为其所累。”不知是什么原因,对人没了戒心,若逸突然话多了起来。
“对不起。”
“嗯?”若逸被陆清冱带着浓浓愧疚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不由坐起身看着他。
“都是因为我,才害你被卷入这种是非里来的,如果不是我太轻信于人……”就在陆清冱陷入自我厌恶的深渊之前,若逸不由轻笑一声。
“我指的不是你,我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那个家。
“是么。”陆清冱总算松了一口气,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你指什么?是指明天的事么?放心,明天……”
“不,我是说明天之后。”他隐隐期待着也许不用过早地结束这段交集。
“不会觉得太远了了么?”只要远离那里,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要去拜谒杰英庄。”陆清冱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若逸那一刻的异常。
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在乎又如何,他不会回去,而且就算陆清冱去杰英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是么?”
不平不淡的一句已经表明了若逸对此并不感兴趣,看来分别是无可避免的了,也许以后可以有机会再会,或者再没机会,担心于后者的可能性,陆清冱的心里不由一阵失落或者说是恐惧。
“早点睡吧,明天虽然有所安排,但是还是要小心,尤其是你这个新郎官。”
陆清冱看着若逸的背影跃下屋顶,只留漫天繁星与他作伴。
“明天么?”释然一笑,但愿明天我有机会得到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秦家果然是当地的大户,虽然滦县并不算个大城镇,但是凭着秦家的人脉和关系网,这场略显仓促的亲事倒也没有办得太寒酸。秦家自己就是做得丝绸买卖,自己家的掌上明珠出嫁,所用的当然都是上品,有的怕是贡品也比不上。
而当天请来的客人中除了当地的乡绅名士,临近的大户和各色官员也几乎到场,不过毕竟是在江湖边缘,说到底还是朝廷鞭长莫及之处,所谓的官员更是虚位,而到此做官差不多也算是流放的弃臣了,能被请来是福气,更要谨言慎行,要是不小心,恐怕就得交代在这了。
而说到江湖中人,就不能不提附近的杰英庄了,可是比起在江湖一方鼎立的杰英庄,秦家的面子又显得太小,不过到底还是给了点面子,派了庄主弟弟的长子封奕辉来贺礼。
看到是杰英庄的人来了,秦老爷急忙上前恭迎:“能让杰英庄的公子来捧场,真是蓬荜生辉啊!”
封奕辉虽只是庄主的侄子,但是自小天赋不错,仗着自己有些能耐倒也在孩子们中间树立了点威信,只是因为不是庄主之子,今后注定与庄主之位无缘,所以对性子偏冷的若逸更无好感,寻常人眼里,若逸也许只是冷淡些,可在他眼里那就成了讥讽、瞧不起,寒磬在时还好些,只是特别在羽瑶去时的最初几年,总是若有若无地敌视若逸,孤立他,大人们只当是孩子们闹着玩,可是那不过是幌子,对于他们年轻一辈,尤其是他这种有些心思的人来说,庄里的明争暗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此番若逸下了山,姑姑已经告诉了他,自认为是个好机会,他便主动请缨来秦家,想着可以结交些江湖人士,以便自己以后的计划。
与秦家老爷寒暄片刻后,便在贵宾席上品着茶,私下观察起来,可惜,秦家的喜事办得急,原本能来的也因为路途遥远只能日后拜访,一眼望去,不过是一群大腹便便的商贾或是唯唯诺诺的官员,甚至都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睛。
无聊,实在无聊。抽出腰间的君子扇,就这么优哉游哉地看着四处走动的宾客,无意间听见隔壁的人似乎说起秦家的新郎。
“你说这新郎是什么人啊?”
“谁知道?听说是入赘的啊?”
“入赘!不会吧,我记得前些日子还听说秦老爷要把那宝贝女儿送去做秀女呢,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天晓得,说不定是因为……”
市井小人,暗自在心里下了定论,封奕辉也不再听下去,只是不自觉地有些期待这新郎到底是何方神圣。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媒婆的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一股谄媚的意思,听得人鸡皮疙瘩直起。
虽说是要拜堂了,可是陆清冱可没有那些看客的好心情,望着坐在主座上笑得和善可亲的秦老爷,实在很难把他和那个威逼他成亲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四下一望,果然,若逸不在。
会去哪儿了呢?
今天早上去找他,人早就不在房间了,问下人也说不知道,难道走了?
不会,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要走早就走了,何必留到现在,恐怕是和他口中的“安排”有关。
没错的,相信若逸就好了,微微定了定心神,继续走到礼堂中央。
旁边的下人把红绸递到他手里,和新娘牵在一起。
想这个和他相识不到几日就要发生那样事的女子,恐怕现在更是害怕吧,有些怜惜地牵起她的手,想要安慰她不用担心,却发现手指凉如冰霜,还在隐隐发抖。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媒婆叫得惊天动地,叫秦小姐不由又微微一颤。
就在两人转过身准备拜天地一刻,观礼的人群外传来一声大叫:“慢着。”
众人皆是惊异不已,尤其是秦老爷更是急得站了起来,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赶来搅局的。
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左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