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自保!”许云道。
自保……吗?
肖灵知道,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自保,一切在他握住那柄刀锋之后便能结束。
但他杀了对方——实际上,早在他出手前的一刹那,他已经计算好了最终的结果,他在出手时便已经决定了要置对方于死地。
若是让肖灵再选一遍,他不会再选择杀死对方。
但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能忠诚地依照身体的第一反应行事。
也就是说,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人吗?
肖灵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许云将肖灵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定他真的毫发无伤,松了口气,而后冷眼看向红衣盟诸人,“你们打算如何解释?”
红衣盟诸人听到这话,只觉得愤怒极了:现在死了大师兄的是他们,竟然还要他们解释?尤其是那个少年乙四,若不是身后有人拉着,恨不得冲上来拼命。
“这是场意外。”甲五哑着嗓子道,“我们早就说过刀剑无眼,是许掌门你执意……”
“是你们说你们的大师兄不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招式!”许云愤怒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反问道,“结果呢?”
甲五沉默。
其实这个中年人也不是个只知道讲和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的事,红衣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毕竟在座这么多人全是中原武林人士,而他们都看得清楚:甲二之所以会被杀,是因为他先险些杀了无关之人。本就不占理,最后还被反杀,简直是个笑话。若是一个没处理好,红衣盟便别想再在中原里多走一步。
半晌之后,甲五叹了口气,道,“这次是我们不对,因为我们的一时大意,险些酿成了大祸。希望许掌门能看到大师兄已经以命偿错,而你们也并没有受到实际上的损伤的份上,原谅我们吧。”
听到他这样说,许云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但有人就不乐意了。
“甲五!”那乙四本就是个冲动的货色,此时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你不仅不想为甲二报仇,还要对他们这么做小伏低!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难道看不出来,甲二分明是被人所操纵……”
甲五皱紧眉头,“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没我说话的份?我……”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乙三。”甲五道,“他一定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乙三?
这名字虽然其他人没有听说,但看起来就像是正好压了这乙四一头的人物。
果然,乙四一听到这名字,一张脸立马涨红起来,一双眼里满满都是不服气,却终究没有再多嘴。
“晚辈不懂事。”甲五再度像许云道,“请许掌门不要怪罪。”
对方都做出这种姿态了,许云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
“既然是一场意外,大家都不要计较太多了。”谢晓安见状打起了圆场,“许掌门今天应该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许云点了点头,“也好。”
冷静下来后,许云在面对红衣盟时也没有继续维持那种冷言冷语的姿态,而是叹道,“甲兄这次也算是因为无妄之灾而白白丢了性命,令人叹息。不如就由我们玄剑宗尽这个地主之谊,出资将其厚葬?”
红衣盟的其中一人黑着脸道,“不敢劳烦许掌门,师兄的尸首我们得带回西域。”
“那便如此吧。”许云吩咐弟子们收拾好甲二的尸首,遗憾之色溢于言表,真真一副悲天悯人的做派。
接着许云又让弟子去领其余诸人去客房,自己则拉着肖灵准备离去。
“许掌门。”谢晓安走在他身边问,“你什么时候会再去找我手谈一局?”
许云道,“等有空吧。”
谢晓安眯眼笑着,“我会等的。”
一番离别的客套之后,许云终于带着肖灵离开了众人,向居住的小院走去。
肖灵突然道,“我认为那个小鬼说得没错。”
“那个乙四吗?”许云问,“你也认为甲二是被人操纵的?”
肖灵道,“说是操纵或许不准确,但我认为,他至少不是凭借自己的意志攻击我的。而从当时的情况看,实在难以相信只是单纯的意外。”
“比如说……有人用无形的线,拨转了他的方向?”
“有点这种味道。”肖灵皱着眉头,试图找出一种更准备的形容。
☆、30
许云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肖灵看着他;有些意外与困惑。
“实际上,那个甲五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许云道,“只是我们都无法看出那个背后的家伙究竟是谁。”
“那你们为什么不……”
“说不清的。”许云道;“就算我们说出甲二是被人操纵的;但是究竟是被谁所操纵的?用了什么方式?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说出来;也只会令事情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解决;不仅找不出幕后黑手;还很容易被对方浑水摸鱼。还不如先就这样了结,再慢慢顺藤摸瓜。反正我们的心里都已经有底了;迟早能等到对方露出马脚。”
肖灵拍了拍额头;“真麻烦,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搅得清楚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许云看着他笑了笑,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又问道,“阿灵,你……不怨我吗?”
“啊?”肖灵很是疑惑,“我要怨你什么?”
“今天是我太托大了。”许云说着又将他的手臂给握紧了一点,“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在头口上讨这个便宜,不是我过于自信,认为自己能把控住场面,你也不会险些……”
“原来你还在在意这个!”肖灵笑道,“有什么可在意的,不过这种事情而已,你还怕我会应对不了吗?”
许云又沉默了片刻,道,“阿灵,从今晚开始,你和我住在一起吧。”
肖灵闻言一愣,“现在我们不就是住在一起吗?”
“不一样。”许云道,“我希望你能搬到我的房里去。”
肖灵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又有点发红。
是啊,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
半晌后,肖灵终于点了点头,“好。”
说是搬家,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
肖灵来的时候什么物件也没带,住了这么些时日也没留下些什么,此时说要搬,也就是直接把人往许掌门床上一躺罢了。
……好吧,一来就躺床上也太直接了,还是矜持一点好。
肖灵红着脸从床上起身,又忍不住眷恋地摸了摸柔软的床面。
许云在一旁看着有一点意外,“你很挑床吗?”
“其实这些年好多了,没那个条件讲究,石板泥地什么地方没有躺过,硬要睡也不难睡着。”肖灵道,“不过是一些小时候带来的坏习惯。”
“原来如此。”许云点了点头,心想:对了,他原本也是该娇生惯养着的人物。
他又笑着道,“你小时候应该挺懒的吧?”
肖灵大窘,“看得出来吗?”
“每次见你的时候。”许云道,“只要你在房里,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不过有时是坐着有时是靠着。”
……原来是在这种地方露了马脚!
肖灵只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没办法,谁让床坐着就是比凳子舒服呢?想当年父母健在的时候,他就算必须要坐凳子,也只坐垫了毛毯的凳子。
许云同他调笑了两句,很快就不得不再度开始处理公务了。
虽然许云的办事效率高,但毕竟是积压了好多天的东西,处理起来也不会只是一刻两刻的事情。
肖灵坐在床上,听着外间许云奋笔疾书的声响,又忍不住走出去看看。
但许云实在是太专注了。
肖灵瞅着他那专注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又回到了里间,重新拿出那本功法,靠在床头翻阅着。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都暂且停下,出去一起吃了晚膳,然后继续回去各忙各的。
又半个时辰之后,侍女送进了一桶热水。
“阿灵。”许云在外间喊道,“你先洗吧。”
肖灵出去,看到许云依旧在奋笔疾书的身影以及他身旁那桶洗澡水,默默地自己将浴桶给搬到了里头。
脱光了之后,肖灵坐在浴桶里默默想着:好像和不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嘛。
只是距离许掌门又更近了一点,他感觉自己变得更容易紧张了。
这样不行啊!
自己的适应力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啊!
肖灵默默地唉声叹气着。
“阿灵……”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猛然间肖灵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险些跳出了喉咙。
“许、许掌……许云。”他还记得改口,“你忙完了吗?”
许云摇头,看着他道,“我就是想来见见你。”
肖灵紧张极了,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被对方看了个干干净净不止一次,他还是紧张极了。
许云走过去,跪坐在桶边,伸出双臂,由后揽过肖灵的肩,将他拥在自己的怀里。
肖灵的后背被浴桶的边缘搁得有点生疼。
“阿灵,我今天害怕极了,阿灵。”许云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低声道,“差一点我就会失去你了。”
肖灵沉默片刻,而后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正靠在自己肩头的那颗脑袋,“不就是这点事么,你还要计较多久?”
许云不答。
“莫非你原本以为我会连这种场面都应对不了吗?”肖灵冷哼道,“真是太小瞧我了。”
“我原本以为,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不会连你都护不住。”许云道,“结果却是……”
“结果是我一点事都没有。”肖灵歪着脑袋,同他靠在一起,“好啦,你究竟要不信任我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是事事都只能依赖你的啊,你又何必非得逼迫自己为我考虑好一切——留点事情给我自己应对吧,我对付得了的。”
许云安静地听着,然后抬起头,吻了吻肖灵的脸颊。
肖灵侧过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有一句话许云始终说不出口:不是的,阿灵,问题不是这个。
我原本以为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护你的。
我原本以为,就算是刻,我也已经成功将你的名字给深深刻到了我的心里。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每次只要再度想起那半个刹那,我都会更厌恶我自己一点。
他用手紧紧插着肖灵的头发,逐渐加深着这个吻,从唇,到齿门,到舌尖,再到整个口腔。
肖灵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但他紧紧抓住许云的衣襟,怎样也不愿意先示弱。
许云的另一只手掌沿着他的胸口伸下,拨乱水流,细细抚摸过水面下的那具躯体的每一寸。
肖灵突然觉得水温热得难以忍受。
他将姿势改为了跪坐,颤栗着抓住了许云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腿间。
许云指尖猛地一颤,然后张开来将对方包裹入自己的掌心,认真抚慰。
“啊……”肖灵张着终于被解放的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羞耻至极的声响,“快……再重一点……嗯……啊……”
许云轻吻他的眉梢,用五指更为卖力地回应着他的乞求。
片刻后,肖灵猛地瘫软下来。
他望着水中正在上浮的那缕浊液,红着脸喘着气,用眼角偷偷看着许云。
虽然只能看到对方的上半身,但从许云那比平时还要深沉地眼眸来看,他的欲望现在应该也已经需要释放了。
“许云……”肖灵转过身,用手臂轻轻绕过对方的脖子。
许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捉住肖灵的手臂,将对方稍稍提高一点,然后再度吻上他的唇,又向下轻啃喉头,接着伸出舌尖舔过胸膛,最后在胸尖处流连着,轻轻啃咬。
肖灵颤抖着,吟呻着,以为他们即将开始进行下午未完成的事业。
但许云的动作到此为止。
他突然松开了对方的手臂,任肖灵跌回水中,喘着粗气盯着少年脸上迷离的神色看了许久,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
……
是的,他离开了。
肖灵坐在浴桶里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间再度传来书写的沙沙声,才终于反应过来:
那混蛋做到一半走人了啊!
肖灵觉得悲愤极了。
肖灵只得默默地自己处理掉那被再度撩拨起的欲望。
他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躺在床上,花费了好半晌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然后他再度看起了那本功法。
玄剑宗的功法果然是好,开篇讲得深入浅出,仅仅片刻肖灵便沉浸其中,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许久。
他边看,边想象着自己伤好后练招行武的模样,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直到感到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肖灵才从想象中拔了出来。
许云望着他笑道,“天黑了。”
肖灵抬头,看着对方一看就是刚换好的衣衫,心中十分不平衡:许掌门究竟是什么时候洗的?自己居然错过了,真是亏得大。
想到了洗澡,就想到了刚刚那极为尴尬的一幕。
于是肖灵放下了那本功法,望着许云冷冷道,“找我又有什么事吗?”
许云拉开被子帮他盖好,然后转身吹熄了油灯,接着自己脱了鞋袜也上了床,钻进被子,将肖灵搂在怀中,阖上了眼。
肖灵:“……”
有一件十分十分重要的事情,肖灵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
住在同一间房里,意味着,每晚都会睡同一张床。
不!这还意味着他今天已经在一张许掌门睡过不知道多久的床上躺了接近一天!
就是在这张床上,许掌门可能做过这种事情,也可能做过那种事情……肖灵越想就越联想大发了,脸色越来越红,只觉得自己今晚无时无刻不处于许掌门的味道的环绕之下,暧昧得不得了。
“真暖和。”许云还在那突然说了一句,“阿灵,你下次在晚上可以先盖着,把被子也暖暖。”
肖灵简直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谁是在为你暖床了!
☆、31
肖灵躺在那儿;只觉得气闷无比,气得都睡不着觉了。
更气闷地是;许云在那紧紧搂着自己,就算自己不再气恼,也会紧张得睡不着。
肖灵简直憋屈极了。
看到许掌门那一脸淡然地模样;他非常不平衡;忍不住伸手在对方腰上掐了掐。
许云微微一皱眉;“别闹。”
于是肖灵停下了手。
许云又更加搂紧了一点,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口;“早些睡吧;明天的事情也不会少的。”
肖灵无语。
——怎么睡?你膝盖正抵在我两腿之间你知道吗!
睡不着,肖灵只好就着月光;望着许云的眉眼浮想联翩。
不得不说;许大掌门的眉眼也是十分好看的,虽然已经不同于少年人的俊俏,但也别有一抹英气。
难怪情敌那么多……想到此处,肖灵又叹了口气。
他用额头抵着许云的胸口,双手搁在对方腰上环住,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又在对方的腿上蹭了蹭。
许云猛地一个翻身,按住他的双臂将他压在下面,望着他喘着粗气。
“许云……”肖灵望着他轻轻地喊。
许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他,重新躺在他的身旁。
“你在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