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公务清闲,并不代表这个人能清闲下来。
送走了各派友人后,许云看着眼前堆起来的一摞书信,唉声叹气,“这些天竟然有这么多人向我求助过,而我却一封也没看……唉,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已经等不及了。”
“不要太过遗憾了,师兄。”祁爱白道,“过去的时间已经追不回来,但师兄还可以在将来的时间里帮助更多人!”
“说得很对。”许云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将信件全部整理了一遍,按照时间早晚以及求助地点一字排开,指着一封道,“那就先去江陵一趟吧。”
“江陵?”
“青月楼的姑娘来信说,最近有个采花贼一直在附近出没,还在她们楼内糟蹋了好多人,所以求我过去帮帮忙,抓住那个贼人。”
青月楼?祁爱白有些恍惚: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是家里人三令五申绝对不让他去的地方?不管了,跟着师兄最重要。
“师兄,我也要去。”祁爱白毅然道。
“这是自然。”许云笑着道,“对了,还得把阿灵也叫上。”
祁爱白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肖灵的脸色就和刚才的祁爱白一样难看。
“莫名其妙。”他道,“你要去江陵你去就是,叫上我干什么?”
“你难道忘记了吗,阿灵。”许云边翻阅着一本书册边道,“你现在是处于玄剑宗的监察之下,我有责任一直盯着你。”
肖灵顿时一脸晦气。
“而且出了江陵再往东走,可以顺便去一趟魔教旧址。”
“魔教旧址?”肖灵眉尖猛地一挑,“为什么要去那里?”
许云将手中书册摊开放在桌上,推给肖灵,“你是在七个月前突然出现的,由东至西一路到达天痕山庄。而你最早被人看见的地方,就是那儿。所以我有理由猜测,魔尊很有可能在杀出重围之后,又出人意料地重新潜藏在魔教旧址,并一直在那里教导着你。”
“……你在调查我?”肖灵拧着眉头,拿起那书册。
“我既然将你带回玄剑宗,就有责任解决一切有关你的事情。”许云说得十分坦诚,又伸手指了指那册书的最后几页,“我还收集了一些……可能有关联的,你可以看看。”
肖灵翻到最后,发现原来全是些十来年前失踪的小孩的信息。他浑不在意地继续看着,忽然双手一抖,面色惨白。
许云从他手中取回书册,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就是你。”
书页之上写着:十年前徐州富贾肖氏一家在前往京城的途中遭到流寇袭击,夫妻两人双双毙命,其膝下一女二子全部不知所踪。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映在肖灵眼中,却仿佛是那最恐怖的景象重卷而来,令他久久无法平静。
“肖灵……好像是肖家的长子。你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则有一个弟弟。”许云问道,“他们呢?”
肖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是平静无波,“全死了。”
许云点了点头,毫不意外。
“我的弟弟……当时就死了。”肖灵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像是在思考要如何说清,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肩头,“我当时抱着他逃了出去,中途被一支流箭由这儿扎了个对穿。我咬着牙一声没吭,也一直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哭,所以没有被人发现,一直逃出了老远,逃到没人的地方,才敢停下来看看我的弟弟,却看到他的襁褓已经被血浸了个透,不止是我的血……他死了,就在我的怀里死了个透。”
说完这段,他停了一会儿,像是需要休息,好半晌后才带了点自嘲的再度开口,“至于我姐姐,我以为她能活下来的。所以当我从师父那里出来时,本来想要先找到她。”
☆、青月楼,采花贼
“那时姐姐并没有和我们一起,而是留在了徐州的家中。”肖灵道,“并且当年天痕山庄的二少爷,也就是后来的天痕山庄庄主梁则原的弟弟梁则峰,一直在追求她。”
许云脸上总算显出了一分意外之色:梁则峰于九年多前迎娶了一名天佬派的真传弟子,据说两人夫妻情深,相爱甚久才终于结果。原来此人在仅仅半年前还追求着另一个女子吗?
“我姐姐在当年也算得上是艳名远播,追求她的人无论何时都不少,梁则峰则是其中最纠缠不休的一个。”肖灵继续说着,“我在离开了师父后,试尽了各种方法寻找姐姐的下落。肖家一门旁支占了我们的家产,但是不久又被别的商家吞并,还欠下巨额债务,之后他们就自尽了,再找不到半点线索。我便想着去那些曾经追求过姐姐的家里看看,说不定有人真的对她情深意重,救下了她呢?”
“你找到了?”许云问。
肖灵点了点头,突然笑道,“你猜是在哪?”
许云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找过很多地方,后来去了天痕山庄,偷偷地将那个庄子翻了个遍,一无所获,却在正打算另寻他处之际,无意中听到了梁则峰一句梦话。”肖灵勾着嘴角笑着,眼眸之中却是一片死寂,声音低沉,“后来我就找到了,就在他那间房后面的井底——不,准确来说只是找到了她从来不离身的那块玉佩。至于姐姐?和井底那些东西混在一起,那么多年,早就已经没法分辨出来了。”
随着这些话语,他的神情渐渐凶戾,紧紧咬着齿门,握着拳头,心底的那股杀意抑制不住地想要喷涌而出。
他已经杀过很多人……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就连一直支撑着他的最后的亲人也死了!他恨不得将凶手剥皮拆骨!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人来为她陪葬!
“阿灵。”许云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轻轻一捏,安慰道,“冷静一点……已经过去了。”
过去?永远都不会过去!
虽然心中那个声音在如此嘶吼,但望着许云脸上的那抹微笑,出乎意料的,肖灵竟然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抽回自己的手,重新坐下,又深吸着气缓了好一会,才略显艰难地道,“当年梁则峰趁着我父母出事之时掳走了姐姐,想要强迫她,而我姐姐誓死不从,宁可咬舌自尽……然而就算如此,梁则峰也没有放过她的尸体……那晚之后,就将她丢入了井中。”
“原来如此。”许云叹了口气,“抱歉,阿灵,让你说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无所谓。”肖灵道,“本来也是迟早要说的。”
许云一听此话,显得非常高兴,“是吗?太好了,我原本以为你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这样信任我。”
肖灵无语,“不,其实我认为这和我信不信任你没有关系。”
许云浑不在意地继续笑着,“你总是不坦诚。”
“……”
祁爱白在外面敲着门,告诉他们马车已经备好。
肖灵立马转身打算离开。
“对了,爱白的事情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父母也是在十年前遇了害,当时我救下了他,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我有些过于依赖。”许云突然道,“他身上的毛病不少,但我想你可以试着把他看成你弟弟那样。”
“……如果我弟弟还活着,他今年才十岁,谢谢。”
许云笑了笑,并未强求。
江陵离叠云山不太远,大概半天就能到,但或许是祁爱白选中的这辆马车外表太过眨眼,中途居然遇到一波不长眼的小毛贼。
许大掌门大展神威,将这十来个劫道的揍得嗷嗷叫。
至于肖灵和祁爱白两人,一个没有内力,一个战斗力只有五,通通和车夫一起坐在后面观战。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许云就乐呵呵的跑过来找车夫要了条绳子,“果然还是应该多出门呐!今天恰逢其会,不仅可以让今后走这条路的人免受些许被劫道之苦,更是给了这么多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多么好啊!”
祁爱白立马拍着手道,“不愧是师兄!”
肖灵则看着那群被许云绑成了糖葫芦串的悍匪,目光中充满同情。
那群劫道的被绑在马车后面,拖了一路,为此许云还特地吩咐车夫一定要慢行。这直接导致他们在路上又多耽搁了一个半时辰,到达江陵时已经月华初上。
许云先绕了段路,将那伙强盗交到了衙门,然后才带着肖灵和祁爱白来到一座灯火通明、温香四溢的阁楼之下。
阁楼上高高提着三个大字,“青月楼”,娟秀多姿,如美女簪花。二楼的窗口上靠着好几位美艳姑娘,媚眼如丝地望着他们。
肖灵和祁爱白的脚步都不禁有了些迟疑。
许云倒是轻车熟路地就进到了楼中,顿时便有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扭着腰迎了上来,“哎哟!这不是许公子吗?你可是有好久都没有来了,简直想煞了我们这里的姑娘们啊!”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就叫人不可貌相!肖灵暗自感慨着,顺便调整好了心态,跟着进到青月楼中。
只有祁爱白还站在楼外对着那些围上来的姑娘们挣扎,“不不不,我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真的,我就不用进去了……啊!我真的不能进去!救命!如果被爱莲知道她会杀了我的!不要拉我!”
“呵呵呵,这位小公子可真有趣。”那位女子掩着唇角微微笑着,将三人领着上了一楼又一楼,直到了顶层的一个房间前。
房内坐着另外一位女子,没有像楼内其他姑娘那般涂脂抹粉,而是青衣素颜,别有一番秀美意味。
她站起身来,向着许云躬身行礼道,“楚湘儿见过恩公。”
“湘儿不用多礼。”许云忙道,“当初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值得让你记挂这么多年?”
“恩公的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可是再造之恩啊。”楚湘儿笑过之后,又分别向肖灵和祁爱白行了礼,“两位公子,初次见面,我便是这座青月楼的楼主,在此感谢两位今天愿意同恩公一起前来青月楼,为这次的事情奔波。”
肖灵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祁爱白却是显得相当局促,低着头拼命回避着来往的客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给认了出来。
楚湘儿看在眼里,道,“现在时候也是不早了,要不要先给这位小公子安排个房间休息?”
“要、要!”祁爱白连忙表态,还特地补充了句,“只要房间,不要姑娘!”
“公子放心吧,我明白。”楚湘儿微微笑道。
“既然如此,麻烦楚姑娘也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吧。”肖灵在一旁道。
他今天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心神疲惫。
楚湘儿点了点头,唤来两位姑娘,命令她们分别领着肖灵和祁爱白出去。
待几人都出了房间,楚湘儿忽然脸色一变,伸手猛地一拍额头,“糟糕,竟然忘了提醒他们那件事情……不过两位都是武林人士,应该也是无碍的。”
“不知湘儿说的是何事?”许云问。
“实不相瞒,恩公,正是我这次请恩公过来想要解决的那件事。”
“莫非是说那个采花贼吗?”
“正是。”楚湘儿向着许云盈盈一拜,“这段时日,有一个采花贼十分猖獗,已经一连在我们青月楼得手了好几次。消息传出去之后,敢来我们楼内的客人变得越来越少,害得我们的生意每况愈下。奈何受害者都不愿意报告官府,官府因此也不愿意出面。我这次不得已去拜托恩公。”
“受害者……可都是楼里的姑娘们?”
“若是姑娘们倒还好办了,敢来这儿睡姑娘不付钱的,迟早会被我们揪出来打断狗腿!”楚湘儿捂着嘴笑了会,神色忽然一正,“都是嫖客。”
许云一怔,“嫖……客?”
“正是。”楚湘儿叹道,“那采花贼是个断袖。”
许云的神色变得十分古怪。
“他尤其喜欢那些貌美的少年公子。”楚湘儿说着又笑了起来,“所以说刚刚出去的那两位公子,呵呵,要不是他们都身怀武艺,那可都是十分危险的。不过既然有武艺,那采花贼如果真敢找上他们,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怎么?”许云问,“那个贼人的身手十分差劲吗?”
如果这样,肖灵是不需要担心了,祁爱白大概还需要稍稍担心一点点。
“那倒未必,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手到底如何。”楚湘儿道,“他在行事之前,习惯先用迷香。以前被他盯上的全是些文人富贾,身上没有半分内力,自然被他轻易就得了手。”
“……”许云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至于你身边的那两位公子嘛。”楚湘儿道,“既然是武林人士,内力起码都是有的吧!”
话音未落,就见许云已经忙不迭地冲出了房门。
青月楼二楼靠西边的一个房间内,肖灵用衣袖捂着口鼻,靠在窗边,神色十分难看。
早在他告辞了那位领路的姑娘,关上房门,嗅到一抹异香的那一刹那,便察觉到了不对。奈何已经吸入了一口,又没有内力抵御,就算反应再如何快速,也已经来不及了。
“嘿嘿。”窗外飘来一阵干涩的笑声,“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遇到一个这么好的货色。”
一阵风吹过,一道黑影落在了房内。
那人样貌平凡,只有一双眼出奇的贼溜。
肖灵恶狠狠地蹬着他,却发觉自己的意识正渐渐模糊,体内甚至还泛起了一股莫名的燥热。
飘荡在周围的异香似乎不仅是迷药,而是媚药!
☆、没有解药怎么办
每呼吸一口,肖灵就觉得体内又更热了一分。
他紧紧咬着齿门,却抑制不住那些翻涌而来的热度渐渐泛上体表,将他的皮肤染出一抹异样的红。
“美人不用这么紧张。”那采花贼上前几步半蹲下来,盯着肖灵嘿嘿笑着,“卿本佳人,何必总是摆出这么一副冷冰冰恶狠狠的表情?多么浪费啊。”
“滚……”肖灵狠狠从齿缝中挤出了这一个字,话一出口却不自觉带了些颤抖,让语气软了下来,反而还平添了几分暧昧。
那采花贼闻言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拨开肖灵捂着口鼻的手腕,挑起了他的下巴,调笑道,“不要着急,美人,我马上就来满足你。”
“放开我……”肖灵皱了皱眉,本能地抗拒着这种被人碰触的感觉,想要后退,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采花贼得意地大笑,另一只手抚上了肖灵胸口,一把扯开了他的领口,露出那一大片随着呼吸起伏的雪白皮肤,“嘿嘿,本大爷立马就让你爽到天上……”
“老子要你放开我……”肖灵牙根一咬,猛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你他妈的没听到啊!”说罢照着身后那堵墙就是狠狠一伦,划出一道惊艳夺目的弧线。
“咚!”
这一瞬间,整个青月楼仿佛都颤动了。
许云冲到房间门口推开门时,肖灵正好顺手握住了身旁一把椅子。
祁爱白听到响动赶过来时,肖灵正抓着两个椅子脚,用椅背照着墙角那缩成一团的人影狠狠砸去。
等到周遭其他人也跑到门口围观时,肖灵已经抡着那把椅子砸了十几二十下,直砸得地上那坨人影不住“啊!”“啊!”“哦!”“哦!”“不要!”“哦!”“啊!”“好爽!”的乱叫。
人群在门口僵硬了十来息,互相交流着“难道是青月楼的新业务?现在有些人的口味就是很特别”,然后便十分识趣地散去了。
只有许云和祁爱白依旧僵硬在门口。
不知道多久之后,“砰”的一声,肖灵手上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