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启程!”萧逸沉沉一喝,众人回归原位,马蹄声再次响起,在摇晃中马车缓缓前行。
“逸,怎么了?”萧逸坐回马车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手上之物。
是一支银色的袖箭。
好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此物?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支小小的袖箭上有什么信息吗?以至于你要想这么久?”我直接问道。
萧逸看了我一眼,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上躺着一小团纸。
要我看吗?瞅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摊开纸团,不大,写的字也不多,草草几字,“莫归府,携雅逃”。
沉默。
还有谁会知道言舒在这里呢?
“有什么想法?”萧逸问道。
摇了摇头,“知道放箭的是什么人吗?”掂了掂手里的袖箭,苦思道。
“没有。这是在行车途中在百米外飞来的,插在挡板上,我出去时感觉不到近处有人的气息,可能走了,又或许是高手也不一定。”萧逸沈吟道。
想了想,转头,向言舒道:“你们到我们这来的消息,有和别人提起过吗?”既然对方给我们报信,应该与言舒有点联系。
“走的时候匆匆忙忙,有一顿没一顿的,连明天自己会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跟人联系。当时遇上你们,也纯粹是碰巧罢了,被追兵逼得翻墙,后来就随便挑一间看起来最大的藏起来,毕竟,有地位有身份的客人,衙门方面也会查得比较松。”
言舒的话不无道理,而且他也用不着骗我们,毕竟会不会被抓,是他们的事。
“如果是这样,就不能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了……”我喃喃道。
“对方既然出言帮助,应该不是坏人吧?!跟着做就好了。”言文不解地插言道。
闻言,在座三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他处。
“怎么呢?我哪里错了吗?”言文怕怕地缩回言舒的怀里。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朝他点点头,以示安慰,“对方如果是好的,那当然没有问题,跟着做就好,只是,如果对方是利用这封信来试探我们,我们这么一逃,就会落入陷阱。”
言文瞪大眼睛,轻皱着眉。看来还没听懂。
“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吗?其实对方一开始是不确定,甚至不知道你们跟着我们走的。而他突然送了这么一个消息来,就是想通过我们的行动,来确定你们在不在这里。如果我们接到信后,立刻改变行程,那么在暗中一直监视我们的人,就会知道你们的消息;不过如果情报是真的,不逃又会有危险。”
言文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学问啊?!还好作决定的不是我,不然我一定傻傻地往陷阱跳,被捉了还不知道自己中陷。”说着,拍着胸口,吐了吐舌头。
那精灵可爱的样子,惹得大伙一阵哄笑。
言舒紧了紧搂在言文腰间的手,在其耳边道:“怕什么,哪里有你,哪里就有我,我一定会去救你。”
动听的誓言,虽然知道里面调笑的成分更重,可言文还是被感动得连眼眶都红了。
“咳、咳~~”真是看不下去了,未免这两人忘记场合,又再在人前做出什么肉麻过火的事,我连忙出声提醒。
“逸,你的打算呢?”毕竟萧逸才是我们这群人中真正的领导,他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萧逸抬起眼,目光缓缓在我们脸上扫过,好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我萧逸是什么人,又岂是怕事之徒,区区一张小纸条,还指望我会听令而行?!哼!无论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更何况是我府上。我们回萧府!”
萧逸一番话下来,众人再也没有异议。默默安坐,养精束锐,力求以最佳的状态,来迎接前方暗涌浮动的未来。
从苏州到杭州,说远不远,走陆路用马车,也需要五六天。
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可萧逸这么一大群人,自然是不懂得委屈自己的。在离开苏州的第二天里,我们终于得以结束以地为炉,天作被的生活了。
马车经过长途奔波,最后停在了湖州客栈。
“今天住这?”撩起布帘一角,看着客栈招牌问道。
“不满意?”萧逸反问道。
经过连日的风尘洗礼,还会有谁对这有瓦遮头的地方不满,更何况铺面并不差。
“不是。你先去开房间吧,我留在这陪他们。”说着,向言舒的方向撇一撇嘴。
“怕什么!他们现在这样,还怕会被人拐跑吗?下来!”萧逸利落地跳下车,回身向我伸出手来,绷着脸,一脸不容拒绝的意味。
看看言舒和言文现在的样子,我勉为其难地点头。说得也不错,经过我精心的易容,他俩只能用面目全非来形容,走在路上被人认出的机会微乎其微。
只是……
“等一会到后门接我们。去吧!”言舒突然在我肩上推了一把。
事出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就这么倒入萧逸怀里,被他抱下了车。当布帘下堕的瞬间,我看见了言舒欣慰的笑容。
马车在我面前缓缓离去,正出神之际,某人在我身边轻轻唤道。
“然。”闻言转身,是杜月。
“有事吗?”杜月表情有点怪怪的,咬着下唇,交握的双手无意义地揉搓着,一脸紧张。
“嗯……可以谈谈吗?”杜月小声地道。
“就我们两个?”瞟了旁边的萧逸一眼,却见某人一脸不耐烦。
“嗯,只是一会儿……表哥,我们真的很快就来。”杜月紧张地道。
“快去快去!我们一会就来。”用力地把萧逸推进去,转身拉过杜月泛白的五指。
“说吧,有什么事?”说着,把他带到客栈檐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就、就是那个……关于风的事……”杜月一边说一边偷眼看我的表情。
秦风的事情?真是一个不好的话题。
“是要谈仪和他的关系吗?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直接问他们两人比较好。”把问题挡回去,关于他们之间微妙复杂的关系,我不愿多谈。
“不是这个,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只是,两天前,风曾找过你,对吗?”
怔了怔,杜月是怎么知道的?认真地看着杜月,“他告诉你了?”
“不是,是我那天刚好要去找你,却看见风从你房间里出来……”杜月紧张地道,“他找你有什么事?很重要的吗?”
也对,我不认为秦风是个会把自己的行动随便透露给别人的人。只是,为什么那天他要告诉我这么多呢?
“月,你在怀疑些什么?不安些什么?秦风到我那里只是去找萧逸而已。”原谅我萧逸,适时把你拿出来帮我挡一挡。
“我、我……因为风他不同了……真的,我感觉得到,自从芦仪来了以后。”原来说了半天,还是这个问题。
“不必烦恼了,相信仪也有同样的问题,这些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或是他身上,是秦风自己的态度问题,用不着庸人自扰。”我开解道。
“是吗?那风他为什么会这样?”杜月紧握着我的手,似乎这样可以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我的天,我怎么知道,秦风比狐狸还狡猾,猜他的心事我还是少活了那么五百年。
“不知道!”我干脆地道。
看着杜月瞬间黯然下来的面容,心里有点不忍,拉起他的手,我诚恳地道。
“月,放弃秦风吧,他不值得,真的。以你的条件,真心爱你的大有人在,何必硬要一个琢磨不透的呢?不属于你的,就是不属于你的,不必强求。”
杜月怔怔地看着我,突然,他笑了,笑得甚是凄美,“是因为芦仪所以你才这样说的,对吗?要放手的人,应该是他啊,我和风从小就在一起,没有谁能分开我们!”杜月的声调突然尖锐起来,有点揭嘶底里。
看来,中秦风毒的人,不止我一个。我的毒只是表理,药到即除,可以根治,然而杜月俨然已毒入骨髓,中毒太深,再难清除。这样的他,现在无论我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回去吧,我们出来太久了。”轻轻把话题结束,我走在前头,不再看杜月的脸。
杜月没有回话,只是跟在我身后的轻微的脚步声,宣示着他的存在。
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那无话不谈的时候了,我知道的。不单是因为秦风的问题,经过这么些天,才赫然发现,我们竟已都变了,无法维持的信任和谅解,真的很令人悲哀和气愤,倒不如早早结束的好。
一进门,就看见萧逸一行正坐在大厅的当眼位置等着我们。
深呼吸一口气,朝萧逸露出抱歉的笑容,“让你们久等了。”
“你知道就好。”萧逸瞟了跟在我身后的杜月一眼,向我递来个探询的眼光。
无视之。
“刚才在车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人倒是累了,我还是先回房间休息休息。”转身欲行之际,手被人用里拉住。
“我带你去。”萧逸不容拒绝地站起来拉着我就走。
其实带路这些事情,只要问问小二就好了,不过看看他面色不善的脸,我也只能乖乖地跟着走。真是不解,萧逸对我的约束与日俱增的,毫无自由可言。
“小月和你谈了些什么?”走在过道上,萧逸不经意地问道。
“还有什么,不就是一些感情问题,与你无关就是了……当然,和我也无关。”不要问我为什么突然扯出后面那句,只是很自然的,不想萧逸胡思乱想些什么。
“哦……”萧逸没有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地一路走到客栈后门。
后门轻轻地响着,声音不大,不过在幽静的后院里,显得颇为突兀。
萧逸立在一旁,环抱着手,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上前拉开了门闩。
却看见一个在意料之外的人。
我瞪大眼,张口结舌地定在那儿,再没有任何反应。
“你为什么在这里?”萧逸怒吼一声,强前几步把我一把拉到身后。
来人扬起一抹微笑,一脸无辜。“住店啊!”
叹了口气,走出萧逸背影的笼罩圈,我无奈地道:“夏冷情,你的目的何在?”
第十八章
“目的?然然,你认为我会对你不利?!”夏冷情惊讶地道,有点伤心,有点难过,更多的是幽怨,那眼光直刺向我,外人乍一看,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坏事。
“你可以列举一下对我有利的事吗?”无奈,这人怎么会这样,当初真是遇人不淑。
“有啊,例如……”夏冷情一边道,一边无视萧逸刀锋般的眼光,挨到我身边。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逸终于有反应了。一把抢前挡在我身前,隔开我和夏冷情的接触。
夏冷情瞬间变脸,原来的一脸笑意迅速收敛下来,面无表情,却目光深冷地看着萧逸。
萧逸自然也不甘示弱,虽然我在他背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可站得与他只有那么一点距离的我,明显感受到自他身上所发散出来的冷酷气息,想必也正在向夏冷情挑衅。
“萧府主,好久不见了。”夏冷情冷冷地道,挑衅的意味浓于善意的问候。
“滚!”萧逸懒得与其回话,直接切明中心。
“这个词应该我回赠给阁下。我和然然径自聊天,你却连番打扰,在这里最碍眼的人,不正是你吗?”夏冷情也不遑多让。
“滚!!”萧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身上的萧杀气味浓重。
这个有事无事喜欢用武力解决的人,虽说也有经营业务和口头处理家事江湖事的时候,可对上江湖上出名的智囊,在口头上,实在占不了多少便宜。
“看来萧府主想和在下比画一下,在下一定奉陪到底,只是希望阁下手下留情,不要误伤了别人。”夏冷情意有所指地向我瞟了瞟。
怔了怔,随即想起这两人上回见面时的混战,说起来,倒霉的人好像就是我。
“你!”萧逸显然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卤莽,“我会保护他的!”左手一伸,把我抱在胸前。
夏冷情的眼里精光一闪,语气低沈地道:“那就麻烦萧府主多用心了。”双手收拢到衣袖里,神色严肃。
眼看一场大战将不可避免,我尽最后一分努力挽救。
“逸,夏总管,请等一会。”挣出萧逸的怀抱,向两人抱拳拱手,“我现在在忙,比武麻烦到那面去。”随便朝后院的某一处一指,我径自向后门走去。
这下似乎大大出乎了这两人的意料,“莫然!”萧逸有点生气地唤道。
夏冷情则苦笑地道:“然,你还真是绝情啊!两个男人为了你决斗,你居然还能处之泰然,置身事外?”
我耸耸肩,“我劝架两位会听吗?不会!那就对了,莫然从不做多余的事,更不会插手别人的事。要比武是你们的事,我可没有怂恿你们,要打,请自便,我无话可说。”
萧逸和夏冷情两人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哪里没有反应。
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用在他们身上,迅速跨过后门,“言?”
后巷里干干净净的,连只老鼠也没有,更何况是人。只有我压低了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言……言……”
人呢?按道理说,这么一回工夫,他们早就应该到了?会是被人抓走了吗?可不但是言舒他们,连乘载他们的马车也不见所踪,可萧逸的手下不至于连马车被劫走也毫无知觉吧?!
毫无预警的突兀,让我的心霎时跳漏了半拍。
“逸,言他们不见了!”跑回来,我焦急地道。
“不见了?!还没到吗?冷静一下。”萧逸双手按着我的肩膀,努力让我定下神来。
眼角突然瞟见站在一旁不知所言的夏冷情,“夏总管,你进来时看见外面有人吗?”夏冷情可是从后门进来的,应该会知道什么吧。
“什么人?我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夏冷情想也不想地道。
“那你在那里干什么?出现在一条没有去路的小巷。”我镇定下来,对眼前这疑点重重的人盘问起来。
“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