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目前在攻打哪里?有其他人的消息么?”
“……我与你一同陷在此处,这些便都不知。”
子文还待再问,忽然呻/吟一声,抬手捂住了额头。丁一匆忙起身过来看:“哪里不舒服?”
子文闭目呻/吟道:“头忽然痛得紧,自后颈到额头一跳一跳地痛,不晓得为甚么。”说罢,更是大声呼起痛来。
丁一一怔,歉然道:“想是毒性未清,方才我又被迫刺你风池,两相作用,以致此痛。”他伸出双手,轻轻按揉子文额头两侧,温言道:“手放回去罢,这里冷,当心再遭了寒气,越发不好治。你闭上眼甚么都不要想,安心睡一忽,甚么事都待大好了再说。”
子文不动,右手依旧挡在眼睛上,只是低低地呻/吟着:“眼睛也痛得紧。”
65、阿吾 。。。
丁一蹙起眉头:“眼睛?”莫非解毒太迟,毒性已然侵袭到了眼睛?他心中略有些惊慌,拨开子文的手,趴开眼皮,凑近了仔细望过去。
陡然间,一只如鹰爪般的手牢牢扣住他的肩头,用力一掀!他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把掀翻,登时天旋地转,随即子文已挺身而起,重重压在了他身上,将他唯一自由的手死死压在了身下。
子文重伤未愈,且这几日一直在发烧,本就身体虚弱,这一番动作,更是令他脸色煞白。他喘息了一阵,神色间却带了几分得意:“官人便一只手,也能擒得住你。”
丁一面色如被寒霜,冷冷道:“放开我。”
子文断然摇头,凝视着丁一的双眼,声音却放软下来:“阿吾,让我抱抱,这许多年无有你在身边,我从不曾有一夜好睡。让我抱抱,好不好?”
丁一目光清澈,淡淡道:“一条命去了大半,毒尚未全清,施帅便动起色心来,不由丁某不佩服。只是丁某并非侍候枕席之人,施帅看错人了。”
子文好容易积攒的力气又将用完,腰背无力,整个人忍不住便扑倒了下去,丁一将头一偏,迎面却被一把乌沉沉的长发压个正着,丝丝缕缕,光滑柔软,散发着隐约的馨香。
这是他无比熟悉的香气,这是他无比熟悉的感觉,这是他无比思念也无比抗拒的怀抱。先前强自掩饰,强自镇定,在这样的冲击中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一颗心好似被大锤重重击碎成几半,在局促之地互相倾轧,互相挤压。
痛不可挡。
子文的呼吸便在颈侧,颈项处的肌肤被激起一片暴粟,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这颗心浑似不属于己身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子文有些干裂的口唇凑在他颈项处的肌肤上,微微一碰,明明如蜻蜓点水般轻巧,却让他几乎要跳起来,呼吸蓦地乱了起来,胸膛急剧起伏。
曾以为已经心如止水,曾以为能够淡然处之,原不知此人便是今生的劫数,只要这样轻巧的触碰,已足以令他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滚烫的吻终于落下,自他颈项处疯狂搏动的那一点开始,到耳廓,到下颌,沿着长长的伤疤探索到眉间,双眼,鼻梁,最后停留在口唇上方。每一次触碰都是滚烫又轻柔的,每一次触碰却都带来一阵轻颤,无法自抑。
子文握在他腕上的手是滚烫的,压住他的身子是滚烫的,吻是滚烫的,呼吸是滚烫的。灼热的呼吸喷在他冰冷的嘴唇上,如同一把燎原大火,几乎可以将冰山融化。
双唇紧紧闭住,心却越跳越急,越跳越乱。
子文停在他上空不动,冰凉的长发
65、阿吾 。。。
垂下来,像一片芬芳馥郁的花园,将他整个人包围在里面,柔软的唇近在咫尺,呼吸相闻,气息甜美得几乎像毒酒一般。明知吃下去便会万劫不复,却似乎怎样也无法抗拒。
灵巧的手指明明已自腕间暗藏的机关中掣出了金针,却再也扎不下去,每一分每一寸在这一片热烫中都被融化得柔软、无力。
不能这样。
他用力握拳,将金针深深刺入拇指指尖,巨大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放开……我……”
子文凝视着他颤抖的双唇,轻轻的,轻轻的,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章……没啥可说的。
二更完毕。
66
66、胡将 。。。
“大哥!”
便在四片唇将触未触的一瞬间,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亲兵居然一把掀开门帘冲进来,慌里慌张喊道,“大哥!夏兵向这边搜过来了!”
随即,他眼前一花,他家大帅瘫软无力的身躯便朝这边飞了过来。小亲兵连忙接住,却见那个素来冷静温和的丁大哥居然自大帅先前养伤的所在一跃而起,衣衫微微有些凌乱,呼吸也颇为不稳,火光映照下,面上还有极可疑的潮红。
丁一此时却顾不上其他,急问:“哪个方向有夏军的动静?人数多少?领头的何人?”
“已到了山脚下,人数……看不清。”
丁一匆匆道:“摘掉挡风的棉袍,洞中的火灭掉,用灰盖严。”随即快步走出洞口,隐在树后,向山下望去。
一片宁静的暗夜中,凝神倾听,依稀可听到南边山脚下偶尔传来盔甲互相撞击的声音,偶尔有几点反射出来的月光闪过,除此别无其他。若非站岗的亲兵分外机警,敏锐地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只怕就要被这队人无声无息摸到洞口附近了。
丁一略一沉吟,道:“把洞外的脚印用树枝扫了,揪些枯藤挂到洞顶的树枝上挡住洞口,大家都进洞,外面一个人也不留。”
“万一夏军进洞怎办?”
丁一微微叹口气:“但愿我挡得住。”说罢,转身进洞收拾各样药材什物,待众人办好各样事项都进来后,他便自包裹中摸出个小小的木头匣子来,小心打开。洞中火已灭了,借着外面模糊的雪光看过去,竟是一匣子五彩斑斓的蜘蛛!
丁一自匣子的夹层中取出一双可拉长的银筷子,一个个夹着那些黑蜘蛛,仔细抛在洞口四周。那些蜘蛛倒也奇怪,先前在匣子里一动不动,犹如死了一般,出了匣子却立时动弹起来,上下来回吐丝,转眼便布起了一张薄薄的蛛网,遮住了整个洞口。
丁一收好匣子,环顾一周,道:“这蛛网虽毒,也只挡得一时,你们扶好施帅,随我走。”说着,举步便向一处黑黢黢的洞口走过去。
那小亲兵个子小,同另外个亲兵一道,勉力撑住子文走了几步,谁知洞中漆黑一片,走不数步,便被地上隆起的石笋绊得险些跌出去,好容易支撑住,却扯动了子文的左肩。子文冷不防吃痛,耐不住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唔……”
却有一只手恰好伸过来,揽住他的肩背,用力扶他站直,怔忪间,另一手已塞了个药丸进他口中:“下不为例。”
子文努力在一团黑暗中分辨丁一的双眼,却只看得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只觉他那双温软的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身躯,便在面前立着,呼吸轻微可闻,细致,绵长,竟是镇定非常。
66、胡将 。。。
丁一的迷药起效极快,这解药同样极快,不片刻,子文的手脚已能活动,丁一的手便匆匆自腰间撤去了,转而握住他的右手手腕,轻道:“跟着我。”
无边的黑暗,冰冷的山洞,未知的目的地,背后的追兵,身上的毒伤,整个西北的战局……这些忽然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子文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他握住的这只手上。如此温暖,如此轻柔。在这片刻间,他竟生出了依靠的心,便想这样靠过去,将未来放在这只无比温暖的手心里。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不要再用那金针对付我。你不愿,我不再强你。”他停了停,“但也不会放手,总要等到你心甘情愿那一日才好。”
丁一的脚步一刻不停,便似在黑暗中也看得见道路,握住他腕子的手五指舒张,托住他的小臂,令他行走起来颇为轻松。明明是体贴关怀的动作,口中的话语却那样冷漠低沉:“丁某只望此战一了,你我各奔东西,再无瓜葛。”
“哪怕我在战场上死掉,你也这般说词?”
丁一的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低声道:“死了……便死了罢。”说话间又转过一个弯,他停下脚步,放开手道:“这里可以点火把了。”
“啪啪”几声火石相击的声音响过,一丛小小的火苗在丁一手中亮起,他点燃火把擎在手中,暖红色的光撒开来,众人不由心中大定。
所在处是个不大的内洞,除了来时那条通道外,另有两条看不清方向的出口,洞中有些积水,还能隐约听到洞穴深处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阴冷非常。
子文管自凑在丁一身边问道:“你来过这里?”
丁一瞥他一眼,不答,却将火把交予旁边的亲兵,伸手握住子文手腕把脉,片刻后低声道:“比先前又有些不好。你感觉怎样?”
子文试着动了动左臂,那条臂膀却似不属于他一般,毫无所觉,便苦笑道:“倒是不痛也不痒,只是不听我话。”
丁一用细长的手指慢慢敲击另一手手背,正自凝神思索,忽然眉头一皱:“不好。”
余下等人也发觉不对,纷纷向丁一这边靠过来,有离方才他们出来的洞口稍近的人,走不几步,竟然陡然间浑身痉挛,一头栽倒再也没能爬起来!
丁一反应极快,撕下一幅袖子在地上浸透水,抬手便将子文的口鼻先捂住了,同时低声喝道:“趴下!”
亲兵们均仿效丁一的动作将口鼻紧紧掩住,紧紧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丁一几步冲到洞口,匆匆自包裹中取出一块甚么物事点燃,用力掷了出去!瞬间,那条狭长的通道中烟雾大作,丁一回身捉起子文的腕子:“随我走!”
“是甚么?”
66、胡将 。。。
“毒!夏军用毒!”丁一不及细说,加快脚步向左边那个出口走过去,“快走!”
子文将手回带:“你也带上巾子!”
丁一摇头:“我不用,这点毒,还毒不倒我。”
他口中镇定,心中却着实有些忐忑。夏军直扑此地也就罢了,居然还随身带的有乌朵所制的剧毒,显是有备而来,却不知是发觉了他们的踪迹,还是……丁一的心怦怦直跳,莫非,是乌朵来了?
前头的路并不远,却曲曲折折,地面碎石不断,洞壁上还时常伸出几块尖利的凸起,众人用湿布捂住口鼻,呼吸不畅,脚步便越发沉重起来。殿后的几个兵士陷在黑暗和逐渐逼上来的毒气中,脚步越来越慢,距离越来越遥远,丁一却无能为力。
走走行行,连续转过几个弯,前方隐约透进些须月光,出口便在眼前,丁一加快脚步要冲出去,却被子文一把拉住,示意身边亲兵先行。
洞外异常安静,明亮的月光洒在干干净净的雪地上,白茫茫一片。无人声,无马迹。
那兵士握紧刀柄,小心地一脚踏出洞外,陡然间只听“嚓!”一声轻响,那人项上人头被快刀在瞬间切去了一半!红红白白的鲜血和脑浆喷了一地,剩下的身躯重重倒在了洞外的地上,先前手中捏着的刀子自死尸手中掉落,却被旁边忽然伸过来的一只手轻轻捏住刀背,倒提了起来,笔直插在了洞外的雪地中。
紧紧跟随的几个亲兵立时一拥而上,护住子文和丁一身周,戒备地盯着洞口。一时间,刀光闪烁,杀气弥漫。更有两人无声无息地潜行至洞口两旁,手中长弓已瞄准了洞外那只手。
丁一扬声问道:“外面何人?”
一个黑黑的人影慢吞吞站出来,身形高大,手持双刀,背对着月光看不清面目,只觉一双眼亮得惊人。他轻轻一笑,道:“是我。”
“……塞拉姆?”
“是。”他微微侧脸,让月光照在脸上。他轮廓深刻,眉眼凌厉,脸上却带着颇为友善的笑意,“大哥,是我。”他缓步向后退了约莫一丈之地,微笑道,“洞中毒气狠毒,大哥还是出来说话罢。”
丁一胸中犹如波涛翻滚,一时作声不得。子文一拉他手,领着众人鱼贯而出,在洞外团团站定。
塞拉姆目光闪烁,望着子文等人。这些宋人虽然人数极少,站立的位置却依旧极有章法,区区八个人,竟也摆出了个小小的鹤翼阵,施仲嘉与丁一居中,左右长弓,两翼四名持刀的武士一来拱卫中央的主将,二来随时可以伸长两翼战线,延展至他侧向和后方伺机攻击。
施仲嘉此人之能,看这些训练有素临危不乱的手下,已可初见端倪。此人能文
66、胡将 。。。
能武能屈能伸,手狠心黑,能力超群,区区几年便爬到了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分明风光无限,竟然还懂得适时弃文从武,离开人人艳羡的枢密院使之位,却到艰苦的西北战场上生死厮杀。这一番作为看似不恋战权势,一心为国,却刚好在大宋军中建立起无人可比的威信,只怕也是他以退为进的手段。如此这般下去,日后要将这世间覆雨翻云,便只在他转念之间。
此人不除,终成大患。
丁一望着他,轻声问道:“为甚么?”
为甚么要这样做,为甚么在救了子文之后,又来害他?
塞拉姆左手刀子一扬,直指子文:“我只要杀他。此人野心勃勃,绝非池中之物,今日出兵平夏,焉知明日会否平辽?此人不除,我便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他顿了顿,对丁一道,“大哥,先前救他是你所求,我欠你一条命,你让我救哪个,我便救哪个,绝无二话。此时这条命已还你了,你我两不相欠,我要杀他,你莫要拦我。”
“塞拉姆,我敬你是个英雄。便施仲嘉有谋辽之心,你与他来日在战场上一较短长,岂不强过此时趁人之危?”
“英雄未必不卑鄙。”塞拉姆微微一笑,“此人便是最好的例子。他行事卑鄙狠毒,只要肯为国出力,你们宋国人一样敬他是盖世英雄。我自问用兵不如他,与其将来牺牲无数儿郎与之搏杀,莫若此时趁他无力反抗时,随手杀灭。“”
丁一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默然片刻,摇头道:“这世间便人人都可杀他,你却不成。”他张开眼凝望塞拉姆,“只因,他是海娜的亲叔叔,是子远此生最珍爱的人,他,便是画中的那个子文。”
作者有话要说:鹤翼阵是古代战阵之一。主将位于中央,军团泰半弓步兵,两侧副将,军团机动性强的骑兵或战力强悍的步兵。两翼呈鹤翼之势展开,方便随时拉长,一来可与敌军背后的我军汇合,形成包围;若无我军潜至敌后,自身也可形成包围圈,绞杀敌人。只是这阵型,最好人数远远多于敌手,才不致包围圈过于薄弱,且弓兵需机动灵活,随时支援不同方向,远程攻击力便很难集中某处,因此包围圈上的单点攻击更要靠两翼来完成,对两翼兵力要求比较高。
那个毒蜘蛛……灵感来自《神雕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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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今天三八节,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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