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有气无力地睁眼,正欲回答,忽然想起什么,从帝王怀中猛地挣脱,然后一把攥住东莱王的手:“快随我去救人!”
他话音未毕,便拉着对方急急跑了起来。
东莱王并没挣手,反倒随着楚忘在水上复道疾跑起来。
帝王的怒喝声在身后响起:“楚忘!”
楚忘却连头也没空回:“再晚一些,您的禁军统领和整个未央宫,都要遭殃了!”
帝王怒甩衣袖,但终究放下心,于是急急跟上前去。
于是一大群人皆跟了上去。
楚老侯爷在地上傻坐了一会儿,连忙起身,拖着湿漉漉的朝服,努力追着人群。
身后突然一声冷唤:“定国候。”
那声音极其冰冷,带着隐隐肃杀之意。
楚侯爷整个人僵住,缓缓转身。
楚忘刚折腾了一场,没跑几步便气喘如牛。
到了后头,几乎拉破风箱一般喘起气来。
身边的人偏又气息平稳声如清泉:“你没事吧,跑不动了?”
楚忘咬牙,死撑:“人命……关天……”
东莱王便一把圈住他的腰,轻声道:“得罪。”
倏然一声,带着楚忘平地掠起。
转瞬之间,未央宫便在眼前。
楚忘瞪大双眼,然后挣脱,急急往后殿赶去。
只见后殿的一间房间前,已经团团围住了一群人,正窃窃私语,对着里头指指点点。
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楚忘一边攥了东莱王的手,一边挤开众人,着急地大喊:“让开一下!麻烦让开一下!青锋?小忠?”
房门大开,窗户亦大开着。
房间里乱七八糟,七零八落。
房屋正中,青锋骑在小忠身上,身上的衣服亦乱七八糟,七零八落。
他身上的腰带没了,捆在小忠两只脚上。
身下的小忠双眼赤红,满身淤青,屁股还裸/露在外头,以至于小兄弟擎天一柱,看得分外清楚。
楚忘扭过头,有些不忍卒睹。
小忠涨红着脸怒吼一声,用小兄弟一顶青锋。
青锋虽下裳还算完整,也被顶得一个踉跄,差点被掀翻在地。
外头立时爆发出一阵嘘声。
青锋脸色一黑,一个拳头狠狠砸下去。
外头又一阵喝彩声。
小忠一声闷响,然而竟愈战愈勇,又连顶几下。
青锋拉过萎落在地的床单,哗啦一撕,想绑住小忠双手。
可小忠磕了药似的,哪那么容易制住,眼看着两只脚也要脱离了束缚。
立时嘘声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撸主的内里这么纯洁,还会被河蟹?……
梦
青锋抬起头,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对着楚忘等人一声怒喊:“还不来帮忙?!”
声音竟是嘶哑不堪。
楚忘连忙惊醒,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刚想伸手制住小忠,没想到小忠竟从青锋身下挣脱开来,一下将楚忘扑翻在地。
楚忘只觉一根铁锥,猛地戳到自己脆弱的肚脐眼上,凶猛连击。他立时觉得脆弱的肚皮如受重创,于是惨烈地嚎啕一声。
青锋一步跨上前,一把攥住小忠头发,往后狠狠一扯。
小忠纹丝不动,徒留满头发丝在青锋手中。
东莱王终于上前,弯□,将手指贴到小忠颈间动脉上。
楚忘在小忠身下艰难地看过来,眼神凄烈而充满希冀。
终于,肚脐眼上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
在外头高呼万岁之际,小忠终于一个翻身,从楚忘身上滚了下来。
而楚忘虾弓着身,捂着肚皮,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啧,你肚皮上的淤青……”
“轻点……嗷嗷!轻点!”
龙床上,帝王皱眉,手中一盒莹透的百花玉露膏,轻斥:“活该。”
然后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太医说你受了内伤,这几天要好生疗养。”
楚忘捶床:“丢脸!丢脸!”
帝王轻轻揉着他的肚皮:“既然觉得丢脸,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朕罚你禁足五日。呵,小忠看着懦弱流气,没想到如此凶猛。”
楚忘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露天的肚皮碗口大的一块淤青,颜色很深,近乎青黑:“凶猛的不是小忠,而是那药!”
帝王亲了亲他依旧红肿的左脸:“朕倒很感兴趣,改日试一下。”
楚忘立刻僵了身体青了脸:“春/药猛于虎,试什么?!青锋身怀绝技,都差点被小忠顶碎了蛋!太医用药吊着呢!”
蛋都碎了,皇帝用那药,他的菊花能不裂么?
帝王轻笑,又亲了亲他:“小东西。”
眼中尽是宠溺。
楚忘别扭地躲了躲,觉得臊得慌。
右半边脸也开始蹭蹭地红了。
“楚忘,”皇帝在他耳边唤,“你怎么每日里瞎闹腾呢?安心地陪着朕,不好么……”
楚忘更别扭了,呐呐地说:“我没闹腾啊……形势比人强嘛。”
帝王拥住他。
楚忘一缩。
萧修北忍不住戏谑:“你今日受了内伤,自然得好生休养,朕自然不会让世子伤上加伤。”
说罢,轻轻一拍他:“睡吧。”
有内侍猫着腰,伸手将殿内的烛火笼住,轻轻吹灭。
寝宫内立时晦暗一片。
帝王的呼吸声不久便沉沉了。
一下又一下,喷在自己的耳边。
楚忘在黑暗中睁着眼,难得地失眠了……
“表哥!表哥!”
“婉清,你慢点!”
“嘻嘻,表哥你看,那边有处摆摊算命的。”
“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你也信?”
“表哥,去嘛,去嘛!”
那亦是一个春日,盛京人流如织,宫柳似烟。槐树下,酒幡旁,有道士竖起神算的旗帜,摸着山羊胡,笑眯眯地看着芸芸众生。
而心爱的表妹挽着他的手撒娇。
不从也得从。
楚忘无奈,便由着她拉倒那摊子前。
“道长,”表妹欢快地唤,“算算我们的姻缘吧。”
道士表情高深莫测,伸出两根手指,严肃道:“二两钱。”
楚忘掏出二两,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道士眯起眼:“这位小姐,大富大贵之相,唯眼下泪痣,乃为情殇。”
楚忘板起脸:“胡说八道,这红痣明明是富贵痣,殇个屁!”
婉清却伤心起来,急急问道:“那如何是好?”
道长又伸出两根手指,刚刚张口,楚忘便已将另外二两钱砸在桌上:“算算我吧。”
“这位公子,人中龙凤,贵不可挡,感情虽有挫折,终得圆满。”
楚忘听了哈哈大笑,对着表妹说:“婉清,听他胡说八道。你情殇了,我怎能圆满;我圆满了,你如何情殇?”
婉清忍不住红了脸,轻轻啐他一口:“你真不害臊!”
道士摸着山羊胡,笑而不语,然后脸色突变。
原是楚忘已一把将桌上的四两钱重新收入掌中:“你既然算不准,我便不客气地收回钱了。”
然后一指道士身旁的布幡:“本公子大方,也不让你错一赔十了。”
道士黑着脸转头看去,自己身边的布幡上不就写着碗大的八个字:盛京神算,错一赔十。
楚忘笑嘻嘻地对着道士说:“道长,你可一下赚了四十两,高兴否?”
婉清一跺脚,娇嗔:“你可真不害臊!”
“你不是想要碧水天的胭脂么,走走,表哥这就带你买去。”
“表哥,你把钱还给道长啦!”
“表哥!表哥!”
“少爷!少爷”
“少爷!”
楚忘猛地惊醒。
然后猛地吸口冷气。
“小忠?”
小忠顶着开染坊一般的脸,撅着腚,对着楚忘呵呵笑:“少爷……”
“你……屁股好啦?”
小忠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少爷!您要救我!青锋放出话来,说定要阉了我。”
楚忘大怒:“我如何救你,我都被你顶得内伤了还救你?!”
小忠扒住他,哭丧着脸:“我……我那时全没意识了……我要是还有点人性,绝不会对着青锋下手!”
楚忘皱眉,倏然想起了梦中情形:“我可以劝一劝青锋……不过——”
小忠青肿的眼迸出希望来:“少爷尽管说!”
楚忘忸怩一下:“我很担心一个人,想去见见她……想跟她说几句话。你替我引开众人注意,让我好乘虚而走。”
小忠傻傻问:“怎么引开?”
楚忘有些不忍,但小不忍如何成大谋?
于是狠心道:“青锋呐。”
“让他在未央宫门口揍你,动静越大越好,把人都引出来——”
小忠黑着脸,绝望道:“他会在未央宫门口阉我……”
楚忘对他勾勾手指:“来,我告诉你个绝招,保证他不敢再碰你半分。”
小忠立马贴过来,侧耳倾听。
楚忘低声道:“退无可退之际,你只需捧着一罐药膏,一掀下袂,大吼一声:汝再过来,我便将它涂在□diao上!如此一来,定然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小忠白了脸:“王爷不在,我定然淫扫未央殿!陛下当杀我!”
楚忘恨铁不成钢,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谁让你真涂了,只让你吓唬一下他!他刚吃了亏,定然不敢妄动。”
小忠点点头,目光佩服:“言之有理。”
然后又问道:“少爷,你要去看谁?若是不三不四之人,我可不相助!”
楚忘长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忠又白了脸:“少爷,又是那个海棠女?既然共侍一夫,认命便是,爬墙有风险呐!”
楚忘沉默,许久才叹道:“你没见过她……她……是婉清。”
小忠一愣,表情惊骇,然后惊喜:“是……表小姐?!你找到她啦?!”
然后沉默下去,半晌安慰他道:“少爷……这实在是命运捉弄。夫妻竟成姐妹,颇令人扼腕…
…”然后意气干云地拍胸承诺:“不过少爷,您尽管放心,小忠我定不负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diao是屌被和谐了……哎,烦
夜遇
那日傍晚,未央宫风起云涌。
楚小忠巍然站立于未央宫口,单手高高托起一盒紫檀药盒,风吹动起他的下袂,猎猎作响。
他右手托盒,左手捏住□某处,毫无惧色,厉声对着众人道:“汝再敢前进一步,我便将它涂在□diao上!”
青锋脸色突变,持剑滞于阶下,不敢再前。
楚小忠大笑,声震寰宇。
引得一直守在宫门口的小林子也忍不住围观,一探究竟。
众人七嘴八舌:“青大统领,你莫怕他!”
“统领,十分危险,你莫要上前!”
“这可如何是好?”
青锋沉着一张脸,忽然道:“箭!”
手下禁卫军,立刻躬身呈上一把剑。
青锋大怒,将手中剑一把掷于地上,低喝:“弓箭!”
一把弓箭不过片刻,立马呈了上来。
弓箭是乌木所做,隐隐泛着黑光,而箭簇锋利,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弓是好弓,箭是好箭。
持箭之人,更是好手!
青锋挽弓,拉箭。
锵然一声,箭如疾电,飞驰而去。
一下便钉入了小忠手上所托药盒。
药盒随着飞矢之力,被钉入了身后的红木大门上。
小忠一愣,正欲逃走,第二枚箭矢已破空而来。
直直刺入小忠胯/下,然后叮地一声,钉入身后红木大门上。
箭尾颤动不止,破空之声犹自长鸣。
小忠惨叫一声,软软倒在地上。
众人哄然拍手,齐齐赞道:青统领好箭术!
青锋扔了弓箭,闲庭漫步般走到小忠身前,伸出脚狠狠踩住他的下/身,碾压一把,不屑道:“若不是你主子替你求情,今日我便真的废了你!
小忠小狗般蜷缩在他脚下,呜呜叫着,泪流满面。
楚忘正蹑手蹑脚,摸出了未央宫。
一握拳,心中暗暗发誓:小忠,你如此牺牲,我定不负此行。
见着朝思暮想的人,做个一干二净的了断!
她……她怀了皇子,做了宠妃,家冤亦可沉冤得雪……二人痴缠,只能伤人伤已。
了断后,他将来,亦能毫无牵挂地出宫而去……
等楚忘来到海棠苑,天色已然漆黑。
宫苑门口的两个红灯笼在夜风下摇曳晃动着,将侍立的几名禁卫军笼在一片朦朦红光中。
楚忘一吸冷气,这海棠苑何时竟来了禁卫军?
他躬着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沿着墙角窸窸窣窣地碎步移动,不多时便绕到了后院墙根下。
离墙二尺外,有一棵老榆树,长得十分遒劲高大。
楚忘无法,只能扒住树身,艰难地往上爬去。
他向来娇生贵养,手脚自然无力,爬上三尺,下滑两尺,爬了半天,终于伸手探上一根岔枝。
然后艰难地提腿勾上,整个人熊抱着那根粗大岔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又休整了半天,方才缓缓探身,颤巍巍地向那二尺开外的墙头探过去。
楚忘身形颇为修长,此刻双手已扒住墙头,两只脚尚缠着树枝,也不觉得难受,慢慢倾身,像条蛇般缓缓蠕过去。
蓦然之间,眼角却瞟到不远处的宫道上,飘过两个人影。
两人皆着黑袍,几乎融在夜色里,然而为首一人提着一个灯笼。楚忘又登高望远,若非如此,是决计发现不了两人了。
楚忘横在半空,远远看去,竟似只有一盏灯笼飘在空中。
诡异至极。
他定睛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其中一人身形,颇像东莱王。
他忍不住心中好奇,抻长脖子,好似这样就能将脖子伸到人家帽檐下,一探究竟似的。
整个身子越抻越歪,越拉越长,于是失了平衡,一声闷响,狠狠砸在地面上。
楚忘觉得腚都要摔碎了。
挣扎起来时,那一点红光几乎要湮灭在夜色中。
楚忘心中一怒,然后一热,也不爬树了,索性追着那点红光赶了上去。
他远远缀在两人身后,七绕八绕,只觉越走越偏,然而偏偏又有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正自心疑惊悸不定,四处张望。然而顾首之间,那两人已然消失在视线中。
楚忘在夜色中傻傻抬头,看着正前方那座颓败的宫殿,以及朱色大门上,已然蒙灰的破旧的牌匾。
牌匾上的字,在黯淡月色下,发着朦朦鬼光。
摘月宫。
楚忘哆嗦着脚,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一步一步往摘月宫挪去。
风呼啸而过,梅林的遒枝发出窸窣声响,仿佛百鬼夜语。
又投下密密麻麻的乱影,铺在杂草丛生的碎石地面上。
那两人魍魉般,寂静无声地站在梅林旁。
手中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像倏忽不定的鬼火。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落在楚忘耳中,犹如炸雷。
他讪笑着挤进朱色大门,拱手道:“二位英雄,晚上好!”
那人道:“过来。”
楚忘哆嗦着腿肚子,疑迟着走了过去。
那人一把攥住楚忘的手,帽檐下的唇勾起一个弧度,大概是在笑。
“啧,小东西。”那人说。
楚忘终于回过味来,惊疑着傻问:“北魏……使者?”
男子一叹:“也好。”
顿了顿,又道:“我们都不适合,便由你来做吧。”
楚忘惊疑不定:“做什么?”
男子轻轻一攥楚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