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水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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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水东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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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红血,格外醒目。刘盈继位,吕雉摄权。

  这位忍气吞声了多年的女人终于有了出口恶气的机会。她先除掉了时为赵隐王的如意,然后便砍去了那位可怜的戚姬的四肢,把她做成了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人彘”。

  明朝诗人朱鹤龄在哀怜戚姬的同时也讥讽了刘邦,“楚舞悲歌泪满巾,娥许而主切酸辛。可怜三尺夷秦项,身后难存一妇人。”

  对于吕雉的这个举动朝中大臣无人敢公开地说出半个“不”字。

  最大的眼中钉除掉了,吕雉便开始了她的一系列的清洗活动。她先后除掉了赵幽王刘友、赵共王刘恢,人称“连害三赵王”。

  吕雉的残酷暴行严重地刺激了柔弱的刘盈的神经,他在不断地惊吓中终于一病不起,最后便一命呜呼了。

  刘盈生于公元前二百一十一年,卒于公元前一百八十八年,享年二十四岁。他在公元前一百九十五年即位,在位仅八年。

  给刘盈治丧期间,人们发现吕雉虽然也在那儿号啕,但是眼中却没有一滴的眼泪。这时候在刘盈身边当侍中的张良之子张辟疆便向王陵、陈平建议,“太后只此一子,今驾崩,太后虽伤心欲绝,但却大哭无泪。那主要是畏惧你们几位手握重权的老臣啊。为今之计,君等请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让他们统领南北军。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也可免祸啊。”

  南、北军皆为皇家警备部队。南军负责保护皇宫,驻扎在城内。北军负责保护京城,驻扎在城外。

  右丞相王陵、左丞相陈平采纳了张辟疆的建议。太后的内心得到了安慰,她的哭声也变得悲哀了起来。

  吕雉临朝称制也从此开始了。

  为了更加地稳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她开始考虑立她的娘家人为王。但是怎样才能冲破刘邦临终前的那个“白马盟誓”呢?她先做了一个试探性的行动。

  第一步,她先追封了她那早已过世的生父吕太公和长兄吕泽分别为宣王、悼武王,朝中无任何异议。

  接下来,她在为刘盈的妃子所生的几个小皇子封王的同时,趁机把她次兄吕释之(时为建成侯)的名字也列在了其中。这一举动除了右丞相王陵持反对态度外,其它人还是无任何异议。

  看到这种情况,吕雉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她找了个理由把王陵的职务免了,任命陈平为右丞相,审食其为左丞相,然后便开始公开地给她的娘家人封王了。她先后封了她的次兄吕释之为康王,侄儿吕台为吕王,吕台死后其子吕嘉袭承吕王,吕嘉之弟吕通为燕王,后来吕嘉被废,吕嘉之叔吕产为吕王,后改封梁王。吕雉的另一个侄儿吕禄被封为赵王。

  紧接着,吕雉又封了她的胞妹吕媭为临光侯,以及侄孙辈的吕胜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吕平为扶柳侯,吕莹为祝兹侯,吕他为俞侯,吕更始为滕侯。

  刘盈的同母姐姐鲁元公主生有一女,年近十岁的时候被吕雉册封为皇后,外甥女和舅舅的年龄相差十岁之多,小皇后册封不到三年刘盈便驾崩了。皇后年龄太小自然无子嗣,吕雉便在后宫中挑选了刘盈的其它妃子所生的一位小皇子,对外谎称是小皇后所生,并立他为少帝。同时吕雉又怕这位少帝的生母将来说出这件事的真相后会对她的外孙女不利,暗中派人把这位少帝的生母秘密地杀害了。当时少帝年龄尚小,自然一切都很好安排了。谁知几年后渐渐粗通人事的他,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少不更事的他便口出狂言,声称长大后要为母亲报仇。此事立刻被吕雉所闻,这位少帝的下场那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不久,吕雉又另立了一位少帝。

  就这样,吕雉统治天下的时间又延长了,其临朝称制共计有八年之久。

  终于,这位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女人一病不起了。

  梁王吕产、赵王吕禄走到了吕雉的病榻前,此时的吕雉面如槁木,气若游丝,眼睛已经没有多少神了。

  吕产、吕禄跪了下来。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当年高帝曾与大臣有约,‘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可你们现在都已是王了,大臣们心里不服啊。”吕雉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后又继续说道:“我命在旦夕间,皇帝岁数太小,我死后恐怕大臣们会有变,你们一定要牢牢地控制住南北军,守住皇宫,不要参加我的葬礼,免得被人所制,切记啊。”

  吕雉在神情恍惚间决定,任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帅北军,梁王吕产为相国,统帅南军。

  几天后,吕雉的灵魂便飞出了躯体,飞到长陵见刘邦去了。

  长陵坐落在陕西咸阳窑店乡北的咸阳原的南部,坐北朝南,南面是川流不息的渭水,北面是巍峨壮观的九峻山。刘邦的陵冢形状像覆斗,是夯土迭筑而成的,陵冢下面是刘邦安寝的地宫。吕雉的陵冢在长陵东面二百多米的地方,由于汉初的制度帝后不同陵,所以吕雉单独起陵于长陵之东,吕雉陵也为覆斗形。

  吕雉生于公元前二百四十一年,卒于公元前一百八十年,享年六十二岁。

  吕雉死后,朝野内外的混乱就开始了。

  首先发难的是齐哀王刘襄。

  刘襄是刘邦的孙子,其父名叫刘肥,刘肥乃刘邦的庶生子,被刘邦册封为齐悼惠王。刘肥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去长安谒见惠帝,太后吕雉瞧着不顺眼,欲加害他。急切中刘肥顾不得辈分拜了同父异母的姐姐鲁元公主为母,并割让了一部分土地献给鲁元公主为汤沐邑,这才转危为安。对于此次的“认母耻辱”刘肥一直到死也是耿耿于怀的。

  刘襄铭记着父亲的耻辱,他痛恨吕家的霸道。继承王位不久,正逢吕雉的归天,他便串通了在京城的两个弟弟朱虚侯刘章和东牟侯刘兴居做内应,发兵西向,准备以武力推翻吕氏家族。

  刘襄一边发兵,一边发檄文昭告天下。檄文大致如下:

  “高帝平定天下,封王子弟,臣父封为齐悼惠王。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惠帝驾崩,高后用事,春秋高,听诸吕,擅废立更帝,又比杀三赵王,灭梁、赵、燕以王诸吕,分齐为四。忠臣进谏,上惑乱弗听。今高后崩,少帝年幼,固恃大臣诸侯。而诸吕又擅自尊宫,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矫制以令天下,社稷所以乱,宗庙所以危。白马盟誓,朝野共闻。今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天下共睹。”

  刘襄发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相国吕产和上将军吕禄慌忙命颍阴侯灌婴统兵十万迎击刘襄。

  灌婴,爵位颍阴侯,睢阳(今河南商丘南)人,汉朝开国功臣之一。

  灌婴率兵至荥阳(在河南省)以后,同他的亲信属下秘商道:“吕氏家族拥兵关中,意欲代刘氏而自立。我等如若击败齐兵,对吕家则会更加有利。我欲联合齐国人马,待时机成熟时共诛吕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等愿听从将军差遣。”众属下异口同声地说道。

  灌婴便把兵马驻扎在了荥阳,然后又派了心腹把自己的意图告知了刘襄,刘襄遂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兵已经派出去很久了,可是前方却迟迟传不来有关战争的消息。吕产、吕禄隐隐觉得事态正在朝着对他们越来越不利的方向上发展,但局势到底能不能控制?他们自己的前途命运到底会怎样?这几个肚子里根本就没什么韬略、平时只会狐假虎威的平庸之辈,虽然手握重权,但对局势却一筹莫展。

  京城内表面看似平静,暗地里却在酝酿着一场巨变。

  领导策划这场巨变的关键人物有两个,一个是右丞相曲逆侯陈平,另一个是太尉绛侯周勃。

  陈平,爵位曲逆侯,阳武(今河南原阳)人,好读书,智谋过人。父母早亡,少时寄居在兄长家,兄长虽贫,但却非常支持他读书交游。陈胜吴广起义后,天下大乱,各路英雄豪杰粉墨登场,年轻的陈平告别了兄长,也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历史巨变中。他先投靠了魏王咎,得不到信任,他毅然离开了魏王。后投靠项羽,同样得不到重用。最后还是刘邦慧眼识英才,陈平被委以重任,他才有了后来多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周勃,爵位绛侯,沛县人,家贫,以织蚕吹箫为生。后追随刘邦征战疆场,出生入死,屡立战功,他是最早跟随刘邦打天下的人之一,很得刘邦的信任和赏识,刘邦对他是这样评价的,“周勃,厚重少文,然而安刘氏者必此人也。”

  此时,陈平和周勃虽然一个身为丞相,一个是当朝太尉,但政权在吕产手里,军权在吕禄手上,陈平和周勃的位置形同虚设,朝廷里根本就没有他二人说话的地方。刘邦驾崩后,吕氏家族越来越猖獗,他们当时还顾忌吕雉的淫威,不敢擅自妄动。现在,终于等到吕雉不在了,他们岂能放过这个铲除吕氏家族的机会啊。

  两个人频繁地在一起秘密磋商,他们得知曲周侯郦商的儿子郦寄与吕禄过从甚密。周勃便把郦商请到了家里,郦商一来,周勃立刻把他秘密地软禁了起来。

  一边已是剑拔弩张,磨刀霍霍。另一边还在那儿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赵王官邸里,上将军吕禄怀里拥着美人,手里端着美酒,眼睛盯着一帮身着薄纱的妖艳舞妓,正在那里恣情纵欲,寻欢作乐。

  一个家人走到吕禄身边,对着吕禄的耳朵小声说道;“郦寄求见。”

  “有请!”吕禄大声说道。

  郦寄绕过那帮正舞得起劲的舞妓,来到了吕禄的近前。

  “郦兄快请坐。来人啊,看酒!”老朋友的到来使得半醉不醉的吕禄异常的高兴。

  “上将军,在下唐突而来并非为了喝酒,请上将军摒退左右,在下有话要与上将军说。”郦寄坐下后小声说道。

  看到郦寄一副神色庄重的样子不象是来消遣的,吕禄轻轻地推开了怀中的美人,并指着堂下的舞妓们说道:“你等先行退下。”

  等到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吕禄微笑道:“郦兄有何指教,请讲。”

  “上将军,你可知颍阴侯灌婴为何在接近齐国边境时按兵不动了吗?”郦寄小声问道。

  “灌婴老匹夫,他是想与刘襄这个反贼联合,意欲对朝廷发难啊。”吕禄瞪着眼睛说道。

  “非也,上将军错怪颍阴侯的一片好意了。”郦寄笑道。

  “此话怎讲?”吕禄急忙问道。

  “上将军听在下慢慢道来。”郦寄的身子往前凑了凑,“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都是出自大臣之议。而且此事已布告诸侯,诸侯们也都认为很合适,谁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啊。”

  吕禄得意地点着头。

  “现今,太后驾崩,皇帝年少,朝野正处在一个十分敏感的时期。阁下与梁王在这个时候理应回到自己的藩国去,以避开天下人的猜疑,而不应该在这儿把持着朝廷的军政大权为大臣诸侯们所议论啊。说实话,刘襄出兵其实就是你们自己给他的借口啊。而颍阴侯灌将军顾全大局,他即不愿与刘襄联合,又不愿与刘襄开战,而且又想保全上将军和相国的面子,他现在的处境确实是很难啊。”郦寄看到吕禄的心思已经被自己说得有点活动了,他赶紧趁热打铁,“上将军,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把军政大权交还给太尉和丞相,与大臣盟誓,解除大家对上将军和相国的猜疑,这样,大臣得安,齐兵必罢,阁下与梁王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藩国去享福了。”

  郦寄的一番话说的吕禄脸也白了,酒也醒了。“不是郦兄所言,我尚蒙在鼓里,我这就去与相国商量。”

  吕禄找到了吕产,把郦寄的话又给吕产重复了一边。吕产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找来了吕家的几位老人一同议论了半天,结果大家的意见还不统一。吕产、吕禄最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二天一早,郦寄又来找吕禄,吕禄邀请他一同出去狩猎。在路上,吕禄告诉郦寄,“郦兄昨天的一番肺腑之言,虽使我茅塞顿开,但我们几位本家尚有一些疑虑,我一时也难以说服他们,看来此事也只好再说再议了。”

  黄昏时分,他们满载着猎物回到了京城,路过临光侯吕媭府邸时,吕禄有心孝敬一下姑姑,他命几个军汉抬着一些猎物随他一同走进了大门。

  吕媭乃吕雉胞妹,丈夫舞阳侯樊哙时已病逝。

  吕禄刚走进庭院,迎面就看见吕媭怒气冲冲的站在地当中,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请安,他老姑的痛骂就已经开始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吕家怎么会生出你们这样的一群畜生啊?”

  吕禄不知老姑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畜生,你身为上将军,不在军营里坚守你的岗位,却跑到野外游山玩水,你的小命什么时候丢了你都不会知道。我听说你这个小畜生还想把军权让出去,你简直真是愚蠢透顶了,我们吕家早晚都要葬送在你们这几个小畜生的手里。”吕媭越骂气越大,盛怒之下,她开始了摔打东西。最后,她把家中的金银珠宝悉数都扔到了地上,她边扔边哭道,“这些已是别人的东西了,我为什么要为别人守着?为什么要为别人守着?”

  平阳侯曹窋乃开国元勋曹参之子,时为代理御史大夫。

  这天,曹窋正在相府中与吕产议事,被吕产秘密派到齐国了解情况的郎中令贾寿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贾寿一看见吕产开口就说道,“相国早不回国,现在看来相国就是想回也不能回去了。”

  吕产听贾寿如此说立刻紧张了起来,“快,快说说你了解到的情况。”他的嗓音明显的在颤抖。

  贾寿便把他从齐国了解来的有关刘襄与灌婴联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吕产,吕产听得脸都吓白了。

  “事已至此,相国须早做打算,下官以为相国住在相府中已不安全了。”看到吕产那紧张的样子,贾寿小声地提醒着他。

  “对,你说的对,我先去安排安排,马上就入宫去。”吕产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说道。

  吕产刚一出门,曹窋立即骑上快马跑到了太尉府。

  太尉周勃得知这一情况后一面再请曹窋火速转告丞相陈平,一面紧急召来了襄平侯纪通等人,纪通掌管着符节,时为符节令。

  与纪通一起被召来的还有典客刘揭和郦寄。太尉给他二人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一番,他二人便先行进入了北军。

  吕禄自从上次被吕媭臭骂了一顿以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军营里应付着军务,再也不敢到处乱跑了。当刘揭和郦寄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将台上看着演武场里的士兵们操练。

  郦寄走上将台后大声说道:“皇上有口谕,命太尉守北军,请上将军把将印交与太尉,速速回归藩国。”看到吕禄那不知所措的样子,郦寄随即改用比较柔和的口气继续说道,“上将军,太尉和符节令纪通随后就到,快去准备准备吧。”

  吕禄视郦寄为莫逆,对于郦寄的话他是断然不会怀疑的。

  说话间,周勃和纪通也来到了将台上,纪通手持符节大声说道,“请赵王速速交出将印,老臣还得立即赶回去交差。”

  仓促之间,吕禄已来不及思考了,他马上命令手下取来了将印。

  将印一到,典客刘揭立即接了过来,纪通随又大声说道,“请赵王即刻离开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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