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有事呢!应陌路心里叹息,才多久不见,就生分到如此境地?
虽然明白,但应陌路聪明地避过了这个话题,揽着夜昀往茶馆里走,边走边向夜昀说着他不在茶馆时发生的事儿:“草叶走了,走之前,她还让我向你道谢呢!笔墨春秋那边,我招了个会做事的小伙子看着,自动乖乖地帮你看着这茶馆。对了,子亦来过几次,一次比一次看着气色差,眼睛通红的,行色匆匆,不来喝茶,倒像是来寻人的,只是不知道是要寻哪个,我去搭过话,他嘴巴紧得很,问不出什么,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咱们云浮的护主大人变成这样,在我的印象里,他可都是很注意自己的外形的。还有,前几日,我终于寻了个机会拜有司为师了,师父人很好,不像表面那般正经,疯癫得紧,不过却更合我的脾胃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也听说了,最近云浮里传得可疯狂了,就是那什么‘公子去死去死团’,你这次回来便不要离开了吧,咱们合计合计看看这个神秘的组织在哪里,我觉得那群人蛮有意思的,我们也加入他们得了,到时候我们两人并肩作战,呵呵,你说我要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应陌路一句句地说着,夜昀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是一一地记在了心里,当应陌路说起“公子去死去死团”的时候,夜昀的脚步微顿了会儿,才继续若无其事地走着。只是,这一个小动作,怎么能逃得过应陌路的眼睛?
进了茶馆,应陌路挑了最近的桌椅让夜昀坐下,反身将门阖上,落好门闩,应陌路回头,竟一改方才笑嘻嘻的脸, 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夜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觉得不妙,才要站起身来,却被应陌路按住肩膀。
应陌路坐下之后,才将手松开,十指交叉地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应陌路才问:“告诉我,你和‘公子去死去死团’没有关系。”
☆。伍拾贰。晕
“怎么会这么问?你哪儿听到的闲言碎语?“夜昀微顿,目光闪烁。
应陌路一把握住夜昀不知道放到哪里去的手:“别转移话题,告诉我!”
“陌路……”夜昀别过眼,不去看他。不会撒谎,也是他夜昀最大的毛病之一呢。
握着夜昀的手紧了紧,过了半响,应陌路竟松开了夜昀的手,站起身来道:“路途劳顿,你先去睡吧,厨房里还热着水,洗个澡再睡,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应陌路转身离开,夜昀也跟着站了起来,张开嘴,欲说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我先走了。”
应陌路走后,满室暖光的茶馆都暗淡、冷清了下来。
次日清早,掌柜的和伙计来到茶馆,看到的就是他们失踪许久的老板呆呆地坐在茶馆大厅的一角,双目无神,神情呆滞。
直到第一个客人上门,他们的老板也没有换过一个动作。
众人不管是茶馆的掌柜、伙计,还是往来的客人,都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直到不会看人眼色的风天咋咋呼呼地从后院跑了过来。
一眼看到夜昀,风天的咋呼声便越大了:“公子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个报信的?你坐这多久了?找过应公子了么?应公子这几夜都在这等你,怎么今个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不在了?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公子……吱一声啊,别让俺的心悬着,行么?公子,算俺求你了,公子……”
实在太吵闹了,夜昀才微皱着眉转过脸来,神情淡淡的,目光呆呆的,就像要飘走似的,看得风天更是慌乱、紧张。
发了一夜的呆,夜昀有些不明白风天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他更不明白风天在慌乱什么。他不过是在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儿,可忆着忆着就脑袋放空了,后来发现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很舒服,于是就干脆这样坐着。掌柜的和伙计故意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他知道,客人用怪异的眼神偷偷地打量他他也清楚,只是不想去管,不想去问……
风天还待说什么,被一个有力的手按住肩膀,是隔壁那条街卖丝绸的老板紫心紫大爷。
“小风儿别再乱喊了,没见你家公子不想搭理你么?”
“可是……”
风天的“可是”还在嘴里,便被紫心打断:“走吧,让你家公子静静,你这个样子,是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家公子傻了么?”
“我家公子才不傻!”话音却是越来越远了,原来是紫心强行地攀肩揽腰地将风傻人拖走了,偶尔还有渐行渐远的争吵声音传来。
“是是是,你家公子是不傻,傻的是你,成不?”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你方圆五百里都傻!”
“那是,我方圆一尺之内就有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傻子。话说,小风儿,你昨儿可是答应我的,今日要陪本大爷一天的……”
风天一走,周围便又清静下来,夜昀叹息,终于决定换个地方发呆去。
夜昀站起身来,却发现坐了一夜外加一个上午的身子麻了一半,好不容易迈出一步,却天旋地转起来。
自边荒快马加鞭回来,舟车劳顿的身子本就到了极限,再硬生生地熬了一夜,铁打的人也该倒了。
在身体着地之前,意识已渐入模糊,而在那半模糊半清醒之间,一股掉入无底深渊的感觉越来越浓烈,让从不惊慌的他惊慌起来,硬提一口气想抑制住这无力的晕眩感,却是徒劳,好在这种下落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他便觉得着了地,躺在严实的“厚絮”中,夜昀安心地任自己沉睡下去。
接住夜昀的应陌路神情复杂,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后,便扫视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众人自觉地乖乖收回目光,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看桌子板凳的看桌子板凳。
不管那些不用在意的外人,应陌路横抱起夜昀,转身入了后院。
☆。伍拾叁。滚
“……就是这样了。”
醒来之后,应陌路便送来了粥,夜昀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喝了点。
等喝完了粥,夜昀便靠坐在床上,看应陌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自觉地解释着去年不告而别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无非是一段公子去死去死团的发展史,夜昀用平静的语气将那些事儿一一叙来,多是说他们一行人如何破敌,受的伤、遇的险却是只字不提,只偶尔谈到一些惊险之处会神情恍惚个一小会儿。
“这半年来,你就这么与他……就这么生死一线地过着?”话到嘴边,却还是转了一个弯儿。
夜昀垂着眼,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拉上我一起?”应陌路的话里责怪的意味分明,“我在听到你们的传说的时候,还在想着等你回来定要与你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可……你在干什么,你做了什么,你……你硬撑着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就算了,我不说你什么,可你能找漠北分担你的那些担子,怎么就不会想到你身边还有个我?”
夜昀依旧垂着眼,见应陌路并不接话,才道:“不是我去找他的,是他来找我的。”
“有分别么?”
夜昀抬头,与应陌路眼对着眼,却半点也不退缩:“有。”顿了一会儿,夜昀收回看着应陌路的视线,双目虽盯着被子,却又变得呆滞无光起来,“我这个人懒,懒得猜心,也懒得去找别人,一般都是人来找我,没人找的话,我估计我能在一个地方呆上一辈子。”
“原来我也不过是别人。”
“你是,漠北是,草叶是,所有的人都是别人。有的时候觉得其实我自己也能算我口中的‘别人’。”夜昀终于恢复了些儿人气,可脸上却爬满了苦涩,“我这样的人自私又别扭,所以……你走吧!当初与漠北分开之后,有些……有些昏头,明明知道你与漠北一样是个骄傲的人,还……只怪当时,幻境太美,蒙了眼。”
“走?”应陌路心中一恸,胸膛起伏,有些喘不过气来,等胸中之气稍平,应陌路却自嘲地狂笑着,“昏头,幻境……夜昀,你这人还真是搞笑,还蒙了眼,我看是你的心从来都没为人打开过是真。”深吸了口气,应陌路才续道,“你方才所说的全都是狗屁!不过倒有句话是真,自私,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
夜昀又一次抬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有阴影压下,双唇被覆盖,本能地闭合起牙关,却在应陌路细细啃噬、吮吸下放软了身体,身体一软,牙关便松了,那吻便更加地绵密起来,有舌头探进口腔,舔过每一个牙齿与齿缝后将他的舌头卷起,脸红心跳之时,早忘了如何呼吸,胸腔里没有空气,缺氧的窒息感让他的脸更红,而心自然也跳得更快。
应陌路放开夜昀,他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脸上的“红”已不是羞涩和缺氧的“红”,愤怒着将应陌路推开,夜昀暴喝出一个 “滚”字。
“滚?”应陌路冷笑,“‘滚’字都说出来了,我再不滚可真对不起你这么大声了!”
等应陌路真地走了,夜昀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方才被吻得七荤八素时他真地怕了,怕应陌路会不管不顾地做出什么,可最怕地是自己……竟然会对应陌路的吻有反应。
那是陌生的自己,一贯冷静、一贯以为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夜昀不想成为的自己,所幸,走了,都走了……那么,就可以不用再去深思了,不管是应陌路以后会去哪里还是自己那不正常的反应。
☆。伍拾肆。婚
再一次收到应陌路的消息,竟然是从漠北的口里传出来的。
因为夜昀一直没有回去,漠北才亲自来找他,找到他的时候,夜昀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窝在他那小小的书房中,疯狂地画着画,不问世事。
“你那心上人都要结婚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画画?”漠北翻看着夜昀新画的画,不得不承认,夜昀的画技比之当年,精进了不止一两倍。
“别乱摸!”夜昀将漠北的手打开,怒瞪了漠北一眼,“我哪来的心上人?”口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雪亮的,漠北口里的“心上人”定是说应陌路。
漠北冷笑:“你这样疯狂地画画难道不是为情所伤、寻求慰籍?”
“我画我的画,和别人没什么关系。”夜昀将漠北方才翻看过的画收捡起来,“你亲自来,是有什么新任务么?”
“任务倒没有,我只是恶趣味发作,专程来看你笑话的。”漠北笑笑,将话题拉扯回来,“怎么,想不想知道你心上人的未婚妻是谁?”
夜昀没回话,收拾东西的手却顿了顿,只是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着画稿,可漠北分明是看到夜昀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草叶。”
这两个字一出,夜昀的镇定是再也维持不住了:“什么?”
“怎么,很吃惊?”
夜昀慢慢将诧异的神色收敛,恢复平静:“有一点。不过,也算情理之中。”
“路上遇见了他派来的送请柬的人,我帮你接下了,顺便再说一句,早在半个月前,他和我说要加入咱们,我答应了。”
“嗯?”夜昀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按照惯例,他也要有个四字名字。公子无心……”漠北仔细地看着夜昀的神情变化,“而他的未婚妻叫公子无情。无心无情,还真是名字都要取个登对的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夫妻呢?”
夜昀不置一言,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想起应陌路离去前说的话:
“我在听到你们的传说的时候,还在想着等你回来定要与你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可……你在干什么,你做了什么,你……你硬撑着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就算了,我不说你什么,可你能找漠北分担你的那些担子,怎么就不会想到你身边还有个我?”
无心无情……呵呵……他在乎的原来还有这个,只是,漠北的无价与自己的无钱,真的只能算是个巧合啊!
打住思绪,夜昀有些怨恨这样的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夜昀?”
“嗯?”夜昀回过神来,看到漠北似笑非笑的眼,有些无奈,“你刚才说什么了?”
漠北冷笑的意味更深:“没什么。”
想着漠北是来看笑话的,夜昀无奈地撇了一下嘴角:“今天你倒是圆满了,怎么,这笑话好看么?”
“马马虎虎。”说完这句话,漠北便识趣地说:“先走一步。”
玩笑点到即止,看笑话也是一样,太过就不好了。
☆。伍拾伍。怅
云浮,是男女平等的国家,没有那些个女子不能上席抛头露面的规矩,草叶一袭大红的喜袍,被应陌路牵着一桌一桌地敬酒。
俊男美女,自然又是一道亮眼的风景。
远远看着那一对天作之合,夜昀胸口还是会轻微地窒闷发疼,虽然明知道时间久了,当一切都淡了的时候,老来相忆,只会空作笑谈,这个时候还是会……心痛?
不久,应陌路便走到了他们这桌,看到夜昀的时候,应陌路也只是浅浅一笑。
新人过来敬酒,他这一桌的宾客全都站了起来,夜昀也不例外,在新郎与宾客逐一碰杯的时候,夜昀的手轻微地抖动着,那抖动的程度不要说应陌路,就连夜昀自己都没有发现,只有坐在夜昀身旁的漠北眼尖,看得分明,心情复杂。
“祝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夜昀尽量让自己的笑不那么牵强。
应陌路含笑收下祝福,一手执杯,一手拉过草叶,笑问:“不祝福我早生贵子?”
“怎么不?”夜昀依旧在笑,脸部表情完美得没有半丝破绽,“方才忘了,现在补上也不迟。”
“哥,别再取笑我们了。倒是哥,你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我们一定回你一份更大的礼。”
“更大的礼?”应陌路露出苦恼的神情,“还真会出难题。夜昀画的那一套画,我想已经没什么能比这更值钱的了。”
草叶嗔怪地瞪着应陌路:“没用心当然拿不出咯。”
“娘子不要这样嘛,在外人面前,好歹得顺着为夫不是?”
夜昀的表情一点一点龟裂,好在这一对新人已走向了下一桌,否则,还真是一场折磨。
以为……可以不用在意,没想到,还是要比自己以为的更在意一些。
======回忆分割线======
收回所有的思绪,夜昀发现自己又枯坐了一天。
手里的画是那日参加完应陌路的婚礼后画的,不过一幅小画,却画了十多天,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每一处、每一点,最后画完了,拿到惯去的铺子装裱,装裱师父都感叹夜昀是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了。
呵……大家风范?栩栩如生的背后是每天每夜地把某个人在心底临摹了一遍又一遍,不是功底有多深,而是感情有多浓。
一副作品,只有融入了浓浓的感情才会“活”过来,否则再精致,也是死物。
只是此份感情,浓是浓,却包含着太多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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