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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熠啊~~~不要怪皇叔,要怪就怪你不该坐金銮殿那把交椅。
秋风抚面,带着一点日光的温软,又如细腻柔滑的绸缎般妥帖、舒适,柔情惓惓。
玄熠跟卫博远站在东宫的平台上,遥望天际,湛蓝的天空下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画上一样,大风刮起玄熠杏黄色的太子官服,他的声音,也随着风飘忽不定:“博远,吩咐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卫博远淡然一笑,握着折扇道:“殿下应该去问当事人。”
玄熠转头看着博远道:“你俩过去认识?”
卫博远孤雪瘦霜而立,淡漠道:“殿下应很快知晓事由,关键是事发之后,应当如何?”顿了一下,探试的眯起眼睛问:“殿下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他吧?”
玄熠勾了勾嘴角,促狭的瞥了博远一眼,坏坏道:“你猜。”
卫博远抿了一下嘴角,轻轻的摇摇头,突然,他一拉玄熠,语不传六耳道:“殿下,您要的答案来了。”
玄熠扭头看见身边侍奉小东子匆忙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子爷,您的书信。”
瞥了瞥气喘吁吁的小东子,玄熠好笑道:“干什么急三火四的?”说罢展开了信纸,每看一眼脸色暗一分,看到最后居然睚眦俱裂,死死的咬着嘴唇。
卫博远也黯淡了脸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靖康王果然行动了,这下又要在朝堂之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玄熠死死的捏着书信,纵身一跳,点着房檐,身轻如燕的飞了出去,急匆匆得奔向清竹轩。
卫博远望着太子离去的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反身离去,秋风中,他脚步声里带着几分绵延的寂寥,做了太子伴读这么多年,有些事不用吩咐,他也会去善后。
秋日的艳阳高照,墨雨站在小院里,几日前的投幔殉龊窬疲饨袢毡憧缮喜郏荨毒凭芳窃兀汉庇貌菁雎篝镂Ц牵铝故比チ耍缘ゲ几侵蛉迦眨握矍寰迫肫俊
他用手按压着压板,按于垫板上,榨酒贵在压得均匀干净,垂下手倾倒,以免过于迸溅而有损酒味。
墨雨正做得认真,突然卷起阵风,他本能的用衣袖遮挡住视线,待看清来者时,唬了一跳。
玄熠双眸布满了血丝,额头青筋涨起,冷毅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神情,他死死地盯着墨雨,嘴唇发白,浑身颤抖,气息不稳的嘶吼道:“你是谁?”
墨雨一愣,轻声道:“殿下。”
玄熠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死死地捏着墨雨的肩膀,狠狠得晃了几下,瞪着一双带血丝的眼,几欲崩溃道:“你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
墨雨面如死灰,松松地抓着玄熠袖口,水眸里染上一层淡淡的雾气,忍着颤抖,清婉道:“殿下,墨雨是谁不重要。”
玄熠眼中含泪,捏着墨雨的手似乎要将人抓碎,又晃了几下,从胸口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叹:“你是沈鸿哲的二子?当年名震一时的神童,沈巍?”
墨雨的神情变得坚毅起来,他强作镇定含着眼泪,点点头。
玄熠看见墨雨点头之后,脸色骤然苍白如雪,发出一种受伤狮子般的怒吼声,几欲不成调:“啊啊啊……啊啊啊……”他手还扶着墨雨的肩膀,重心都压在他身上。
墨雨眼眸中含着深深忧伤,他抬起手,安慰着轻轻触摸玄熠,发自内心的泪落下,温热的坠落在了他的脸上。
玄熠伸手,摸着墨雨脖子上的伤口,浑身冰冷,颤抖的说:“让你沦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因为我!当年因为没出息的我,才把你们沈家害到那种田地……”
墨雨也死死的抱着玄熠,一行一泣道:“不是殿下的错,忠臣之路本该如此,大伯和爹爹以死明志,已经足够了,沈家让奸人抓到把柄,也是沈家的错,不是殿下的错。”
玄熠紧紧的回抱着墨雨,天地间,那些无法挽回的旧事,栖息在疲倦的心上,一片一片如碎掉的瓷片,无法弥补。
墨雨哭得撕心裂肺,太久了,五年的隐名埋姓,五年的强颜欢笑,五年的人情冷暖。五年里无数次被灌药,五年里无数次被责打,五年里对着嫖客卖唱卖笑,五年里亲眼看着一个一个想逃兴光楼的人惨死。五年的今日,他终于可以放声痛哭,哭尽这些委屈。
玄熠听了墨雨的哭声,想到他的遭遇,心口一闷,一口腥甜的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倒在墨雨怀中,惊得墨雨失声喊道:“御医,御医呢?明月,快去找御医。”
一个黑影从梁下轻巧落下,擒住要往出跑的明月,冰冷的命令道:“去打盆水,不要声张,当什么都没看见。”
随即从墨雨手中夺过太子,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瓶里倒出一个小小的药丸,捏开玄熠的嘴,直接扔了进去,扶着玄熠后背坐直,待看后者咽下去,便随便往呆住的墨雨手里一丢,冷冷道:“好了,他没事了,你守着他吧!”
转身走了几步,他脸上虽然蒙着一半,却能看见一双狭长的双眸,他用眼角夹了夹墨雨道:“你不要再刺激他,五年前的旧疾,他还没好全,虽然不知你如何想,但是……”话没说完,身形一闪,人便看不到了。
留下墨雨呆呆坐在原地,抱着晕倒的玄熠,良久,看着玄熠痛苦的神情,墨雨脸贴在他脸上,落下了几滴清泪。
☆、第10章 影动倒景摇潇湘
夜阑人静,一片涟漪月的清辉下泛起粼粼波光,静静聆听晚风吹过窗纱,轻轻漾起无限缱绻深情。
香炉中袅袅升腾的烟雾散发着沉香的味道,迷离的烟雾好似风花雪月中诉说忧伤,墨雨坐在大殿的床榻前,静静地望着躺在香草、松柏、白梅制成的金丝软枕上的人儿,苍白的面容,素月白的领角还溅着一滴血渍。
那份淡淡的寂寥又涌上心扉,墨雨轻轻执起玄熠冰冷的手,缓缓地放在胸前,这个男人是他倾尽一生的爱恋,是他存活于这世间的执念。在那样的崎岖和那样的迂回千里的人生里,走得太辛苦,此情此景,无论是非,没有对错,许是自己执念太深,才会伤了他。
寂寞的晚风轻盈地拂过身子,带来缕缕微凉,吹得烛火一摇,墨雨微微一哆嗦,刚放下玄熠的手,要去关窗,只觉得水袖突然被勾住了,他清婉的一转身,见玄熠正带着无限倦意地盯着他。
玄熠勾着墨雨的水袖一角,嘶哑嗓音如塞北的黄沙:“别走……”
墨雨又复坐下,轻轻的抚摸着玄熠的额头,丹凤水眸中欲说还休的含着雾气,轻言道:“殿下觉得怎么样了?”
玄熠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好像第一次看见,良久,极其认真地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墨雨浅浅一笑,端起一边搁置不久的温水,温婉道:“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玄熠半支起身,就在墨雨手里喝了两口水,又躺了回去,神色炯炯的盯着他,认真地说:“本王可以承受,说吧!”
墨雨放下白釉陶的水杯,望着水杯泛起的点点涟漪,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神色有些复杂,默然道:“据奴婢猜测,那一年长安街上有追奴婢的追兵,和南苑兴光楼追逃逸小倌的家奴,因着……奴婢逃进您的轿中,逃逸的小倌被当成要犯抓走,而奴婢也因此误入兴光楼。”
玄熠沉思片刻,腾然坐起,不可思议的瞪着墨雨道:“那年是你跑进本王的轿中?居然是你!你怎么没告诉本王?!”
墨雨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情,温润浅笑道:“奴婢就是那时候见到殿下,才有了活下去的执念。”
玄熠也回望着他,前世的遗留,今生的欢喜,都飘在了尘埃,堪破流年,白驹过隙瞬间,唏嘘尘寰梦边。大殿内回荡着两个人心跳声,一个跳得热情,一个跳得隐晦。
良久,墨雨打破了尴尬的寂静,他缱绻地说道:“殿下,带奴婢出去走走好吗?”
玄熠回过神,半坐起来,嘴角带着浅笑道:“想要去那里呢?”
墨雨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盈盈道:“一处寂静的地方,只有奴婢和殿下两个人的地方。”
玄熠点点头,起身批了一件披风,扶着墨雨的肩膀,沉吟道:“本王抱你去吧!那地方远,风大的话,你闭上眼睛。”说罢,揽他入怀,身轻如燕,一点回廊,跃上房檐。
温婉的思绪,迷蒙了缱绻缠绵的秋夜,在玄熠怀里的墨雨,轻抬指尖,掬一捧被相思涂满的月光,宿命的寒凄,搁浅在红尘阡陌中,一驻经年。
一盏茶的功夫,玄熠收住了脚,把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放下,墨雨一眼望去,被眼前的美景震惊了。
浅浅的清秋里,天地仿佛连在一起的皎洁,河荡小溪像闪动的珠带点缀在银河间,绵延到天的边缘缓缓地消失,朦朦胧胧的芦苇,莲白般铺成一片,郁郁葱葱摇动着素白的苇花在微风摇曳,云水相接处,开满了成片成片的野菊花,微风掠过,舒卷起云一样的花浪,金黄色的小花在秋风里轻轻飘荡,空气中弥漫着野菊花的药香和芦苇的馨香,月光如水般地流泻在墨染的夜色之中,泠泠的清辉,把一切染上了迷离而又清冷的味道。
墨雨施施然走到芦花铺成的平地上,背对着玄熠,侧过泠眸,清傲道:“墨雨既非男宠也非舞姬,五年前墨雨见到殿下第一眼,便爱上了殿下,许是今生生错了性别。但是墨雨依旧想陪在殿下身边,不求身份、不求富贵甚至不求殿下来奴婢,只求允许奴婢远远看着殿下的背影。”
微醺的夜空,芦花泛白,清露为霜,月光下的墨雨,婉约得胜琼瑶仙子,玄熠只觉得美,美得妩媚缠绵,听了那些话,心下一软,一片深情四个字用来形容丝毫不过分,这样的情谊,让他如何能够辜负?只是他若私心拥墨雨入怀会不会太自私?
轻咳一声,思量道:“本王已经对不起沈家一次,如此逆行而为之,会不会伤害你?流言也是杀人利器,墨雨,你真的要如此吗?”
墨雨的声音染上了轻轻的薄凉:“情,求不得,求之不得,但墨雨贪心得想要一份,执子之手,与子成悦的情。即便是流萤扑火,终将粉身碎骨,墨雨也无怨无悔!”
玄熠轻轻低吟道:“何苦呢?”
墨雨没有回头,他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接住了天空中点点飞舞的芦花,呢喃中流淌着淡淡的忧伤和深深的牵绊,轻启朱唇,略带殇然道:“墨雨倾其一生,只愿为殿下盛开。”
月光拉长他的背影,宛如一阕情思绵绵的词曲。
他的身姿很随意,脱俗得仿若没有沦入俗尘,秋风中他一头青丝散乱飞舞,寂寞的晚风轻盈地吹起他的裙摆,让他整个人婉约得如一帘雨后纯澈的天青。
墨雨随意一挥动水袖,那一身水蓝的素装反倒绚丽多彩般婀娜多姿起来,惊艳了整个苍穹。
青丝随风飘散,逶迤夜空如明月一样夺目飘逸,柔若无骨的身姿,每一次舞动,漫天的芦花纷纷扬扬地拂过他的青丝,落在他的水袖与裙摆,又随着舞蹈的旋律飞扬而起,漫染一场无边凄婉的缱绻。
站在一旁的玄熠细细地看着墨雨,他的那秋波流盼的水眸,干净得惹人喜欢,没有一点点粉艳胭脂的装扮,没有一点点浓香淡抹的味道修饰,就像雨后的滴水莲一样清白洁明,绽放在靓丽的芦花上,宛若回雪流风,翩若惊鸿,如翔云飞鹤之姿,天乐落凡之妙……
亭皋正望极,乱落红莲归未得。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一帘淡月,似如轻烟雾霭。情动于中而行于言,如果不出所料,墨雨跳的大约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天落霓裳羽衣吧?
芳华易逝;红颜皓齿,墨雨的一言一行,拨动了玄熠心底的那泓止水,荡起了缠绵不休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绵延不断。情,是一种至深入髓的伤痛,一殇再殇又能如何?岁月的尘染,谁也逃不了那份命的纠缠,一个人,画地为牢,倾负天下。不能说出口的情话,要等到可以佑你一生安好之时,才能对你倾诉。
落凉了清秋,清冷的月色,缠绵悱恻的舞姿,漫天的芦花,流水的柔情,恋幽起来的抹抹温情附上玄熠的心头,醉了这一景的涟漪,隐蔽了丝丝落落的芦苇在深水中的冷意,不曾流露出点滴的阴凉的颓废之感,不曾流露出半点的祈望尘世的浮华,不曾说出记忆的缝隙里刺眼的嫣红,在今夜的一舞里,什么都随风消散了。
两条长长的水袖宛如鸾凤两翼羽毛,从天际收回,一舞方毕,裙摆静静的迤逦在原地,月光映射得墨雨满身晶莹,宛如从冰雪中破出一般,他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含水的凝眸里肆意弥漫着落寞,薄凉的身影,婀娜的风姿,在漫天飞舞的芦花中,仿若薄雾轻拢纱,氤氲成一幅素雅的丹青水墨画。
疏影横斜的月色中,芦花在空气中盘旋不尽,那流连往返的韵味回荡在玄熠的心尖,冷冷凉凉的美,微微地触及到他的心,那些心悸的躁动,萌动初潮涟漪的春心,恨不能窃为己有的拥抱入怀,一度的才不枉行走人世一遭。
玄熠一步一步地靠近墨雨,他清冷的双眸里倒影着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炙热的温度,轻言道:“你刚刚舞的那一曲,可否有名字?”
墨雨转过身,他的青丝在晚风里肆意飘散着,双眸中泪点盈盈,微微颔首:“墨雨牢记舞娘当年教我时,说的那句话,天落霓裳羽衣是要跳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看。”
玄熠慢慢的走过去,把墨雨拉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发丝,温柔的问道:“爱上本王,不会后悔吗?”
墨雨含眸秋韵,情深似潭,恍若轻烟道:“纵即要被地狱的业火吞噬,纵即要背负一生唾弃,纵即罪孽深重无□回!墨雨都不会后悔今日所选!”顿了一下,坚定道:“无论身在何方,无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无论用什么样的身份,无论什么地方,只要能在殿下身边,墨雨都会甘之如饴!”
玄熠怜爱地把墨雨拥入怀中,轻吻着他柔软的发丝,十指相扣,绕指柔情道:“你给本王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若你还执意要回到永不见天日的深宫中,本王一定会与你终相厮守。”
墨雨浅笑安然地点点头。
风轻云淡,岁月浮沉,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11章 望仙楼上望君王
一抹残阳勾勒出伤感的景致,墨雨坐在暖轿中,轻轻合上木质小窗,他指尖触摸着泛黄的书卷,好似摩挲的是那似梦非梦的缱绻烟尘。今日午时,殿下派人护送他出宫,不知要把他送至哪里,墨雨坐了许久,有时在读书,有时在发愣,缘,莫说寂寥、莫道难测、莫问起伏与始终。
浮华一生,落寞万千。那些年华,恍然如梦。亦如流水,一去不返。却不知,殿下让他考虑的是何事?
猛得一顿,暖轿停下,随从敲了敲轩窗,道:“公子,请下轿。”
墨雨掀开轿帘走下,只见夕阳西沉,闪烁着火红色光辉的枫树山,飘浮在秋日氤氲中,一片枫叶随着寒风缓缓飘落,枫缘寺里还能隐约听见山峰流下潺潺的水声,浓浓淡淡的檀香静静的和空气溶在一起,化成一缕稀薄的轻烟,诵经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古老的寺院里,偶尔有钟声依稀传来。
丹凤水眸中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