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百年的新疆探险史:寻找失落的西域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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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百年的新疆探险史:寻找失落的西域文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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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王国鼎盛时,罗布泊确实在那片大洼地里,后来,游移到了偏西南的喀拉库顺(也就是普氏所谓的罗布泊),中国地图没有错,只是罗布泊出人意料地能够在荒原上走来走去,迷惑了探险家的视野。赫定进一步认为,罗布泊的迁徙以1500年为历史周期,并预言在不久的将来,罗布泊将离开喀拉库顺,重返古楼兰东面的故址。
  “游移湖”
  富于戏剧性的是,只过了不到20年,罗布泊果然一举北返,回到2000年前的位置上,好像历史也重演了。这真是惊人的预言,因为20年与1500年的周期相比,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至此,难怪学术界一时风行草偃,纷纷接受了斯文·赫定的游移说,甚至包括俄苏地理界。赫定把自己的一本书命名为《游移的湖》,而罗布泊游移说走进了教科书,走上了讲堂,成为“不刊之论”。黄文弼在《罗布淖尔考古记》中这样记述了发现湖泊北返的实况:1930年春,他离开吐鲁番的鲁克沁,穿越库鲁克塔格,于4月6日抵达阿提米西布拉克(即六十泉),“南望罗布淖尔,已水云相接,极且无极。余等大喜,知海水已北返矣”。而1900年赫定自阿提米西布拉克南行时,那儿只有一个干涸的洼地存在。
  美国气象学家亨廷顿是1905年到罗布泊的,他在自己的著作《亚洲的脉搏》、《气象与文明》中指出,汉代罗布泊极大,是内陆海干缩的残躯,后来又经过水量剧增与再次变小干缩的过程,因此是个盈亏湖。这种见解只是宏观之论,没有具体涉及罗布泊湖址有无变迁,具体怎样变迁等问题。
  而陈宗器与霍涅尔在罗布荒原作过考察后,在合著的《中国西北之交替湖》一文中指出,随注入河水分配的变化,罗布泊的位置也作相应的迁移,是交替湖。他们对塔里木河下游的流量作了测量,但他们也是偏重塔里木河,相对忽视孔雀河对罗布泊的影响。交替湖是游移湖的另一种提法,两说实质是一样的。
  否定“游移湖”之说
  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罗布泊综合科学考察队在《罗布泊科学考察与研究》一书中,提出一种新说法,否定“游移湖”说。他们的主要依据有二:一,喀拉库顺地势高于罗布洼地,至少在历史时期内,罗布泊从来也不曾——不可能——从洼地倒流回喀拉库顺。二,据美国资源卫星相片上所示的罗布泊湖盆轮廓,不论洼地还是喀拉库顺,都在湖盆范围内,所以算不上“游移”。
  上述观点是实地考察得出的,基本上排除了想象成分。从经典意义上讲,具备了为论争作结论的基本条件。但是,就这两条主要依据而言,也都还值得推敲。先说第一条吧。赫定或是其他主“游移说”的人,从来也不曾正面说过罗布泊的摆动过程中有过从东面洼地直接倒流向喀拉库顺这种可能。诚然,赫定在解释湖址摆动的动因时曾推测:由于入湖河水带有大量泥沙,日久使湖盆升高,而另一个“备用”的干湖盆,则在日渐降低——因烈风吹刮所致,这样久而久之,两边位置便颠倒了。此说我并不赞成,湖底坚硬的盐硷淤积在多少年中才能被吹低十几公尺呢?在我理解,罗布泊这种位置的倒置,从来也不是在有水与无水的两个洼地间自己“自发”进行的,换言之,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罗布洼地——喀拉库顺两地间的湖水互倒,即便从地势高的一方到低的一方的流动真的存在过,也不可能把整个喀拉库顺的水全流到罗布洼地或反之。如有这种流动(之间存在通道),喀拉库顺比罗布洼地地势高,这个湖泊怎么能存在呢?那它只要有水就会流动入渠道,很快就得流干,水往低处流啊!毫无疑问,这两处交替的出现,主要是由河流摆动、河水消长决定的,是河流水系间的“交易”,不是两个洼地间的自选“易位”。因为不论罗布古洼地还是喀拉库顺,都不过是终点湖。

一、谜一样的中国,谜一样的湖泊(4)
那么,为什么罗布泊是咸水湖,而普氏于19世纪70年代抵达时喀拉库顺是淡水湖呢?这的确是一个十分难解的问题。对此我还提不出什么满意的回答。当然,某些可能性是存在的,比方普氏到达时,喀拉库顺形成时间不长。或者普氏所到并非真正的喀拉库顺湖区,只是一个潴水的宽阔河道。然而,正是因此,中国学者奚国金才提出了另一个说法。
  追溯罗布泊变迁过程
  1992年在乌鲁木齐召开的“20世纪西域考察与研究”国际学术会议上,地理学家奚国金提交了题为《罗布泊迁移的历史过程及其新发现》的论文。此前,奚氏在一系列论文中,对罗布泊历史地理问题作了深入的讨论,这些论文有:《罗布泊卫星影像地理特征的研究》、《罗布泊迁移过程中一个关键湖群的发现及其相关问题》、《孔雀海历史地理考证》等多篇。
  首先,奚国金指明,不论喀拉库顺和罗布洼地是否都在同一个罗布泊湖盆,罗布泊实质上有过位置移动的过程。
  这本来是毋庸质疑的。就好比我从乌鲁木齐搬到北京,不能因为都在中国境内,就不算搬过家一样。即使距离再近,哪怕从同一栋大楼的一楼搬到二楼去住,那也是搬了一次家。不能说,它的移动全在原始湖盆之中,就不叫“游移”。当然,迁移(“游移”)只是一个表象,还要看它为什么迁址,要追溯清楚它迁移的具体过程。斯文·赫定也意识到自己的假说有一个难题,即“若干中间过程,吾人不能追溯”。而奚氏所做的,就是试图弄清具体的中间过程。这个思路既清晰又正确。
  奚氏按历史时期的先后,列出了罗布泊在不同时期的不同位置。
  关于在不同记载里罗布泊位置不一样这一事实,曾长期困扰着学界。奚国金没有强求解释为什么不一致,而把不一致看成罗布泊迁徙的正常规律。他列出了“楼兰罗布泊”、“屯城罗布泊”(屯城指伊循城,在今米兰镇附近)、“英苏…阿拉干罗布泊”、“喀拉库顺”、“罗布泊时期”(指1921年后新聚水成湖的罗布泊)、“台特马湖”、“五六十年代之交的罗布泊”、“大西海子水库”等8个不同位置的罗布泊,力求证实罗布泊不但游移,而且越到近代,游移的周期越短。他实际上论证了罗布泊的特征就是游移,但这个游移也并非如斯文·赫定所说,以1500年为周期。在论文中,使人耳目一新的是,提出“英苏…阿拉干”洼地曾是罗布泊旧湖址,为论证这一点,他不仅引证了文献及清代地图,还引述了对罗布人作调查时获得的口头资料。另外,他依据新发现的清代内府地图(未曾公开发表),提出所谓“喀拉库顺”当形成于18世纪后期,普氏来此考察时,喀拉库顺还是个相当“年轻”的湖——这也许可以作为在普尔热瓦尔斯基抵达的19世纪后半期,该湖为淡水这一事实的解说。
  针对美国地球资源卫星发回的罗布荒原地貌相片,奚氏认为所见到的“大耳朵”环状条纹线的确是湖岸遗迹,但那遗迹只属于本世纪五六十年代大水涌入罗布洼地后形成的新罗布泊,是那个仅有一二十年“寿命”的新湖干缩的“足迹”,不赞成把这些环状条纹线“放大”成纵贯整个罗布泊生成、迁徙历史时期的产物。这一点可以看成是对“罗布泊并非游移湖”观点的答复。另外,特别值得提一下的还有,奚氏认为,普尔热瓦尔斯基所说的清代地图所标罗布泊与他所见之罗布泊有纬度一度之差,这也是罗布泊确曾迁移的佐证之一,因为所谓清代地图所标的,正是“英苏…阿拉干罗布泊”。

一、谜一样的中国,谜一样的湖泊(5)
奚氏的结论是:历史时期,塔里木河的终点湖(即罗布泊)的位置是变化的。而河流变迁是湖泊迁移的先导,湖泊迁移是河流变迁的结果。罗布泊是一个典型的具有迁移特征的荒漠湖泊。
  目前尚未见到针对奚国金论文的异说。应该承认,奚氏论文是近几十年有关罗布泊问题用力最勤、创获最多的一篇。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罗布泊综合科学考察队否认罗布泊迁移的结论,是建立在大量多学科实地考察基础上的,这样的基础是很难动摇的、相当坚实的,但其结论的论证似尚未充分展开,某些地方也没有与其资料紧密衔接。如果奚氏所论不误,“大耳朵”环状条纹线只存在了几十年,那么考察队的立论就出现“空门”。然而,我认为“大耳朵”即便不至于年轻到只有二三十岁,它的时代也绝不会如考察队断言那么早——与罗布泊的出现同龄。道理很简单,看过美国地球资源卫星相片的人,恐怕都对那个多层“耳朵”痕迹之清晰而留下了深刻印象。以罗布泊地区的强烈风蚀,退水后的湖岸线能够如此完整清楚地保存几千、上万年,甚至更遥远吗?楼兰古城附近,有些地方现存的地平面已与古遗址所处的地平面有十几公尺的高差,如此酷烈的风沙不停剥蚀,对湖岸线影响尽管可能小些(留有板结的盐层),也不可能退避三舍,特意保留它吧!
  我希望,今后的讨论不要停留在诸如算不算游移之上,应集中全力对于新出现的问题(比如“大耳朵”是不是整个地质时期形成的)作出回答。
  全新的推想
  说到这儿,必须申明:我同意罗布泊是个典型的游移湖,但它游不游移,何时游移,向什么地方游移,不只是取决于塔里木河,甚至主要不是取决于塔里木河的变迁,而恰恰在于那个被忽略了的孔雀河的消长变迁,在于那个离罗布荒原千里之外的新疆第一大湖——博斯腾湖的盈溢消缩。
  在南北朝地理学家郦道元的《水经注》卷二当中,保存有一段关于罗布泊及罗布地区水系的比较详尽的资料,这是已知最早的有关记载。对于这段内容,历来凡谈楼兰/罗布泊必予引证。但也有些学者,比方冯承钧先生,认为这段文字有错简处,内容不尽正确。据《水经注》提供的信息,至少在南北朝时期,罗布泊是由三条河注入而成的,即且末河(即今车尔臣河)、南河(塔里木河)、北河(孔雀河)。
  罗布泊的父亲和母亲
  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塔里木河始终以罗布泊为终点湖,直到本世纪后期,在铁干里克以西修筑了大西海子水库为止。一般认为,在大多数时间内,车尔臣河是流不到罗布泊的,而且它的流域长、流量小,可以暂且略而不计。另一条以罗布泊为终点湖的河流,就是孔雀河。
  孔雀河是塔里木东端有举足轻重影响的大河。“孔雀”是它的译音,一些文献又译为“宽车河”。罗布荒原上存在的、与楼兰文明关系至为密切的古河,如库鲁克河(干河)、库姆河(沙河)、铁板河、“小河”、所谓的“河”,都是孔雀河下游不同段落、不同时期的称呼,即是孔雀河整体的组成部分之一。
  可以说,塔里木河与孔雀河,是罗布泊及楼兰文明的父亲和母亲。
  孔雀河是开都河的一部分
  所谓“孔雀河”,其实它只是半条河的称谓。如今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境内最大的河流,是发源于天山深处尤尔都斯盆地萨乌尔明山的开都河(或译为“海都河”)。开都河在天山腹地的巴音布鲁克汇聚众水,浩浩荡荡地流出天山峡谷,经大、小山口,进入焉耆平原,目前的开都河全部流入了著名的博斯腾湖,而由博斯腾湖再流出来,这便是孔雀河了。这样说来,孔雀河与开都河本是一条大河的两个不同的段落,是由博斯腾湖作为调节器而硬行从中把它们一分为二的。如果没有博斯腾湖,那么孔雀河、开都河其实就是一条河。据我们研究,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内,它们确实本是一条河。 。 想看书来

一、谜一样的中国,谜一样的湖泊(6)
据《罗布泊科学考察与研究》一书所载有关论述,罗布泊是西域最古老的湖泊水域之一,形成于上新世。在晚更新世,孔雀河河水就已进入罗布荒原,形成了楼兰古城附近的水上三角洲。孔雀河成为罗布泊的水源,至今至少已有两三万年之久了。而博斯腾湖本身的历史,远没有那么长久!
  博斯腾湖消长是罗布泊迁移的决定因素
  20世纪50年代后期,中国科学院开始着手进新疆综合考察,一个时期内,曾邀请苏联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的学者参与其事。1959年,中苏学者共同出版了综合考察队的成果——《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自然资源》论文集。中苏考察队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博斯腾湖。苏联学者库兹涅佐夫、穆尔扎也夫的《博斯腾湖及其将来》是论文集中一篇十分重要的文章。据此文披露,1957年考察队曾自博斯腾湖湖心取出淤泥钻探岩心,并经苏联专家季达做了研究,证实博斯腾湖的湖龄只有4000年。换句话说,当孔雀河已成为罗布泊的母亲,并养育出下游三角洲两万年之后,世上才有了它如今的源头——博斯腾湖。那么,可以肯定,在长达一两万年的时间里,开都河与孔雀河是一条河,这条河的终点湖也只有一个,即罗布泊。
  这一事实也可以用中国古文献印证。成书于先秦的《山海经》有这样的记载:“敦薨之水,西流注于洠蟆!薄皼|泽”是罗布泊,而“敦薨之水”,则是指开都—孔雀河。而《水经注》成于五六世纪之交,其中称博斯腾湖为“敦薨之薮”、“敦薨之渚”、“敦薨之浦”。《说文解字》分别释“薮”为“大泽也”;“浦”为“濒也”,濒即“水涯”;“渚”为“小洲”。所谓“薮”,就是“水浅草茂的泽池”(此为《辞源》释文)。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到五六世纪时,博斯腾湖尚是个芦苇丰茂的浅水沼泽。
  清代中期,著名学者徐松被流放到新疆,他倾心撰写出《西域水道记》。为写此书,他曾亲自考察了开都河水系,并且指出在博斯腾湖西岸有古城遗址,同时,记录下该湖面积、方位:“长二百四十里,广四十里,极四十二度又八分,西自二十八度三十分至二十九度五十九分。”而徐松流放并撰写水道记时在清嘉庆年间,那时博斯腾湖比南北朝时期大多了,面积已约有两三千平方公里。此刻的罗布泊早已从汉唐时代的故址南迁,而那个偏于西南的喀拉库顺则刚刚形成。这不可能是巧合。
  此后关于博斯腾湖最详尽的资料,是新疆综合考察队于本世纪50年代后期取得的。那时博斯腾湖仍处于全盛时期,比如今要大得多,湖水面积为980平方公里,加上沼泽共为1400平方公里。如果把清代里数一般都略大于实际长度这一因素考虑进去,那么,从19世纪初到20世纪50年代,博斯腾湖都是一个巨泽。由于它的绝对深度可达19米,要比罗布泊深得多,那时它总容量为10立方公里。这个博斯腾湖,已经比《汉书》成书时的罗布泊要大了。然而,作为参照的是,同时的罗布泊虽又一度北返,但已在干涸过程中了。
  可以肯定,在博斯腾湖不存在之前(据今4000年以前),开都河并没有把绝大部分流量积蓄在博斯腾湖洼地。事实上,在历史时期当中——在出现博斯腾湖之后——开都河也并非一贯以博斯腾湖为终端湖。在1889~1890年时,俄国探险家罗布罗夫斯基与科兹洛夫(两人都是普尔热瓦尔斯基的学生)曾考察过博湖附近。那时候他们就注意到,开都河是直接与孔雀河相接的。那时的博湖水位至少比50年代中后期低8米,要小得多。也就是说,开都河水主要通过孔雀河流入罗布荒原。书包 网 。 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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