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身子撑不住了,是花影将人抱回了山庄。诊视了一番,是伤心过度所致。
秋亦溪虽接受了云壁周的离去,却始终打不开心里的那个结,成日便是坐着回忆两人一起的时光,只是可笑,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七年,七年来,两人相聚的时光,原来并不多,这么少的回忆怎么够?怎么够我渡过往后的几十年?
秋亦溪心结没打开,哀伤悲痛依旧在,肚子里的孩子也闷坏了,一天夜里,秋亦溪突然被肚子传来的痛楚痛醒了过来,捂着肚子淌着冷汗。
花影白日里补眠,夜里便是坐在秋亦溪房里照看着,这是他答应云壁周的。
见秋亦溪痛醒,花影赶紧走上前,“师兄,肚子痛了?”扶着人坐了起来,手搭在肚子上,感觉着肚子的变化,“是要生了,师兄你忍忍,我去叫人烧热水。”
将人慢慢的放回去,花影冲到门口叫人备热水,又冲了回来,点了药烛,取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搁到椅上,解开秋亦溪的里衣,又喂他吃了一颗安神丸。
听到动静,玄青等人也聚到了屋子里,花影留下左青帮忙,其实人皆赶了出去。
“老大怎么昏迷着?”左青慌了手脚,躺在床上的,是他们最重要的老大啊。
“不让他昏睡的话,疼得受不了,你抓得住?”花影边在秋亦溪肚子上涂上消毒水,边说道。
“那。。。。。。要怎么生啊?”
“剖腹生。”
“剖腹?!”左青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不剖腹怎么生!”花影突然觉得让左青留下还不如让玄青留下。。。。。。
男人生子不如女人,只能剖腹取之。
第二十四章
“一会你负责止血,手脚利落些!”花影回身吩咐了句,又转过了身。
左青终于回过神的时候,花影已经拿着匕首缓缓的划开了秋亦溪的肚皮。虽然陷入昏迷,秋亦溪没醒过来却仍旧疼得冷汗直冒,左青站在花影身旁,朝止血的穴道点了下去,又拿着干净的布巾擦着留下来的血水。。。。。。
突然一声婴孩的啼哭声,让屋外的人松了口气,却又吊起一口气,大人怎么样了?
屋里,花影仔仔细细的替秋亦溪缝合了伤口,待收拾好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父子皆安,他没负了云老大所托。
秋亦溪醒来后已是隔日了,花影喂着他喝了一点粥汤。
“孩子呢?”秋亦溪问道,肚子上的痛感还很强烈,身子也只能躺着,动一下都怕扯了伤口。
“已经让人去叫左青把孩子抱来了,不过师兄,你的伤口还没合,只能看看,等伤口合上了再抱抱吧。”花影细心的吩咐着。
左青哄着孩子走了进来,秋亦溪看着左青手上小小的一团,心里百感交集,泪又无声的淌了下来,那是他跟壁周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左青坐在床岸,倾抱着孩子,方便秋亦溪看。
泪眼朦胧的看着还未睁眼的娃儿,秋亦溪喃喃的说道,“云慕倾,就这个名儿,好吗?壁周。”泪淌着,嘴角却是溢着笑,苦笑,悲笑,他们。。。。。。还没来得及讨论孩子的名字。
“云慕倾。。。。。。云慕倾。。。。。。”左青看着床上的人,呢喃般的重复着名字,他知道自家老大放不开,即使接受人已不在,却是怎么也放不下的。
就此,秋亦溪在落樱山庄里,日日亲手照顾着小慕倾,日日带着小慕倾上后山看爹爹,风雨无阻,天天如此。
从小慕倾学会叫“爹亲”,学会对着云壁周的墓碑奶声奶气的唤着“爹爹”,长大一些后,会边扫去爹爹墓碑上的灰尘边说“爹爹,慕儿跟爹亲来看你了”;再长大一些,会在爹爹墓碑前耍着从几位叔叔那里学来的拳脚,完了之后问“爹爹,你看慕儿练得怎么样?爹亲说慕儿很棒,很像爹爹”;再长大一些,举着长剑完美潇洒的练完了剑法问“爹爹,爹亲说这套剑法是爹爹创的,爹爹觉得慕儿练得怎么样”;再长大一些,会跟爹爹谈心事了,是个小大人,静静的跟爹亲面对面的坐着,看着爹亲自己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便偷偷的小小声的凑到爹爹的墓碑前,咬耳朵般的说道“爹爹,昨晚爹亲又哭了,边哭边笑,慕儿在旁站了好久爹亲都没发现”;再长大一些,会先陪着爹亲回山庄,再自己跑回来,拿了壶酒,带上两个酒杯,再带些小菜,然后席地而坐,摆好杯子倒满酒,“爹爹留下爹亲和慕儿,快十八年了,爹亲很想爹爹,爹爹一定也很想爹亲的,慕儿也很想爹爹”。。。。。。
小慕倾从小在爹亲的渲染下,对自家从未谋面的爹爹甚是依赖,又敬又爱。从小心里就在想着,爹亲这么美的人,爹亲喜欢的爹爹定然也是美人,长大后就变成了‘爹爹肯定是人中之龙,所以爹亲这么多年都不曾放下过’。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小慕倾长大了,都十八了。一晃十八年,多少人不复在,多少事不复存,多少思念剪不断,多少爱恋搁不下。
十八年,小慕倾除了到后山,不曾离开过落樱山庄,秋亦溪亦然。
“想不想出庄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秋亦溪边用餐,边淡淡的问着坐在旁边的云慕倾。
花影、玄青、小保皆是愣然的抬着头看着秋亦溪,云慕倾则是一然淡然的看着自己的爹亲,淡淡的回道,“晚些我去跟爹爹说一声,明日就走。”
“不是,老大,慕儿才十八岁,再过,云老大的祭日也要到了,过了祭日再过一个月就是慕儿生辰,等过了生辰再出去吧?”玄青急忙忙的开口,慕儿十八年不曾离开过落樱山庄,怎么就突然要让他出去呢。
“是啊老大,再过段时间吧?”花影一脸担忧的接口说。
“明日离开,夜里就要把行囊收拾好,该带的东西都带好。”秋亦溪头也不抬,继续的用着晚膳,依旧是淡淡的说道。
“是,爹亲。”慕倾乖乖的也淡淡的应道。
花影三人互望,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于是也便不开口了。
自小慕倾生下来,秋亦溪的性子便全然淡漠了。慕倾小时候,慕倾对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那是他跟云壁周尽存的唯一的联系了。后来慕倾长大了些,他就把他交给了玄青几人,让他们教他一些基本的功力。再后来再长大些,他便开始教他云壁周的剑法武功,让他用着他的爹爹用过的剑法武功。
这一晃,都十八了,秋亦溪慢慢的走着,后头跟着慕倾,两人一同朝后山去。
“慕儿,出去之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爹爹是个大好人,所以不能滥杀无辜,他会不高兴,遇着什么事,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懂吗?”秋亦溪走在前头,吩咐着。
虽然年过四十,容貌却无多大变化,只是脸上淡漠的看破红尘的神情添了沧桑感而已,只是看上去也不过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慕儿谨记爹亲教诲,定不让爹爹与爹亲失望。”慕倾乖巧的回道。
其实云慕倾自小便有刑傲陪着练功,再加上天份极高,他的武功并不是当年的云壁周与秋亦溪所能敌的了。他将云壁周的武功融合了自己的创新,加上刑傲提点陪练,一套武功舞起来变幻莫测,除了还打不过刑傲外,落樱山庄里的人,早在慕倾十五岁之时便无人能敌他了。
云慕倾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爹亲,一袭白衣,那漠然的性格,整个人仿似出尘仙子般,不染俗世凡尘。心里叹了口气,自他懂事起爹亲便是这副模样,他心里明白,爹亲除了在爹爹‘面前’,其他时候是没有第二表情的。
“好好跟你爹爹道别。”
秋亦溪点了香,递给慕倾,看着他乖巧的跟他爹爹说着道别的话,泪不知不觉间又落了下来,依旧是静静的淌着,无声,却是无限的哀。
云慕倾道了别,知道爹亲肯定有很多话想跟爹爹说,所以便说要回去整理行囊,先行离开了。
秋亦溪看着云慕倾离开,慢慢的走到云壁周墓前,挨着坐了下,将头靠在墓碑上,没流泪了,脸上的泪痕却还在,声音软软的,带着亲昵的说道,“壁周,慕儿长大了,他该出去走走,他在我身边代你守了十八年,我该让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你也是看着慕儿长大的,他很强,比你我都强,可以放心的。”呢喃的话语似是在告知,又似是在安慰。
好一会儿就是这样静静的坐着,秋亦溪似是受不了没人回应的孤寂,默默的,泪又落了下来,“壁周,我有多久没跟你说过,我爱你,很想你?”哽咽的声音在只有风声的夜里显得更加凄悲,“你不能回答了,我连说都不敢再说,我怕自己得不到你的回应会崩溃,怕自己会丢下慕儿去找你,怕自己会。。。。。。疯掉。”隐忍的哭声,有多久没有哭出声了?自从他离开之后,便不曾哭出声了。
秋亦溪在后山呆到隔日清晨才回山庄,回到山庄时,正好慕倾在跟众人道别。
看到秋亦溪,云慕倾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朝秋亦溪磕了一个头,“爹亲,孩儿今日离开山庄,日后定然找时间回来看爹亲,爹亲多保重,孩儿会想爹爹跟爹亲的。”全然没有十八岁少年的模样,沉稳、理智的性格合得云慕倾看上去更是不凡。
秋亦溪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慕倾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将人扶起,“一人在外,小心行事。”只有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云慕倾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朝着玄青等人曲了身子,“玄叔,保叔,影叔,多保重。”说完,毅然转身,跨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快驰而去了。
秋亦溪静静的站在大门处,站了半个时辰多,静静的望着云慕倾离开的方向,一阵风吹过,仿佛仙人般。
花影经过时看到的便是这景像,心里一惊,揣测着,师兄让慕儿离开山庄莫不是。。。。。。莫不是想随云老大去了?想到这里,花影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处的秋亦溪。
于是,从这天起,秋亦溪身边就不停的有人盯着,花影晚上也恢复了十八年前守着秋亦溪的任务,夜里守在秋亦溪房间里,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看没了。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的过去,云壁周的祭日到了。十八年前花影带着秋亦溪离开小院儿,离开洛城,第二日秋亦溪醒来发狂,后又心揪得痛昏了过去,秋亦溪便将这日定做云壁周的祭日,而事实,也便是这日。
天未亮,秋亦溪便带了云壁周最爱的几样食物,山庄里的人都还未醒来,他便已到后山陪着爱人了。
“昨夜问你想吃些什么,你都没有托梦告诉我,所以就带了些平时你爱吃的,”秋亦溪将东西摆好,点了香,又坐到了墓碑前,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放下筷子说道,“我吃了,你也吃吧。”
每年的祭日,秋亦溪都会自己先吃一口,然后就静静的想像着云壁周在吃,只因为云壁周生辰,都会要求他先吃几口,所以就成了现在的习惯。
第二十五章
云壁周祭日过后没几日的一个午后,秋亦溪正躺在软踏上午睡,突然外头响翻了天,吵闹不已。
淡淡的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这是秋亦溪十八年来最惯的表情了。
突然玄青中踢门进来,慌慌张张的扯下屏风上的外衣,然后慌慌张张的将人拖起来,再慌慌张张的拖着人跑出秋亦溪的小院儿。
“玄青!”秋亦溪不悦的开了口,“你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落樱山庄的一切事务一向都是玄青几人在管,秋亦溪从不过问,落樱山庄从未出过什么大事件,只除了云壁周离去那阵,而今日又是怎么了?
“老大,到了你就知道了,”玄青急急的说着,依旧拉着人狂跑,压根儿忘记他是有轻功的人。。。。。。飞一飞不是比跑更快吗?
秋亦溪不知所为何事,只好任着玄青将人拖着跑。
玄青将人拖进厅里,秋亦溪还未站定,便被冲上来的一个怀抱抱得死紧,而抱着他的人浑身的颤抖着,一声声“亦溪,亦溪”直叫得秋亦溪心揪得发疼,会这样叫他的,只有那个人。秋亦溪愣在当场,愣愣的睁着眼睛任那人抱着,一时脑袋空白毫无反应,只觉得那人抱得又紧了好多好多,颤抖得更厉害了。
玄青默默的站到旁边,与花影几人皆是红了眼眶,静静的看着相拥的两人,其实是那个人紧紧的抱着秋亦溪。
好一阵秋亦溪才回了神,猛的将人推了开,在看到那人的容貌之时又愣住了,“壁。。。。。。壁周,壁周。。。。。。”那是与云壁周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年轻了。
“亦溪,”那人再向前一步又将人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喃喃的说道,“我回来了,亦溪,我回来了。。。。。。”
“壁周。。。。。。”秋亦溪再度愣愣的任那人抱着,口中呢喃着那个名字。
不对!这人是谁?秋亦溪猛的又将人推开,泪却不知何时落了满脸毫无察觉,他努力的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人,顶多只有十八、九岁,不是他的壁周,他不是他。
“你是谁?”秋亦溪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的脸。。。。。。”
“云壁周,我是壁周,亦溪,”那人也硬着声音说道,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秋亦溪,“我在几日前才想起前世的一切,才想起你,亦溪,原谅我将你忘了十八年,我应该早点想起你的,而不该让你自己孤独一人。”
“前世?”秋亦溪张着嘴不置信的望着那人,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挤不出一字半句。
“前世,十八年前我逝于洛城,我们住的那个小院儿,凌前辈赶来时我已经断了气,是他封住了我魂魄中的记忆,随着我转世,而我却是在前几日才想起这一切,”那人急急的走上前抓住秋亦溪不住颤抖的手,握在手中,“我一想起一切就马上来找你了,亦溪,我是云壁周。”
就在秋亦溪定定的不知该如何之时,厅外的院中飞身落下一人,银发白衣,正是凌束。
花影几人嘴巴登时张得老大,愣愣的看着凌束一步一步的走进厅内。
凌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到那人面前停下,手放在那人的脑门上轻轻的一弹,便见那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壁周。”秋亦溪急急的将人拉往怀里抱着,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凌束,“师叔?”
“他的确是云壁周,十八年前是我封了他的记忆,我赶到之时他已经断了气,我能做的只有封着他的记忆,让他的记忆随着他转世,若是他爱你至深,那他满十八岁之时便能想起你,若爱得不够深,那就永远的尘封着。”凌束面无表情的说着,拉起云壁周的手把了脉,沉了一会又说,“他是硬冲破那道封锁的,还未满十八,记忆不到时候复苏。”
“有没有危险?”秋亦溪愣了一下,急急问道。
“没事,他。。。。。。”凌束看了眼秋亦溪,又继续说,“他的记忆回复了,连带着前世的功力居然也都还在,可能跟他最后倾了所有真气对付那人有关。以他现在的功力,不会有什么危险。”
松了口气,秋亦溪将人抱起,小心的放到椅子上,“师叔,他什么时候醒?”既然确定此人确实是云壁周,秋亦溪积了十八年满满的爱意顷刻间便全暴发出来了,嘴里问着凌束,眼睛却不曾离开那人半刻,眨都不眨。
“该醒的时候就会醒了。”
“师叔,你坐,”花影上前,将凌束扶着坐到椅子上,“师叔这二十几年都在哪里?半点消息也没有,云老大十八年前为了师兄的事还找了您好久。”
玄青奉上茶,恭恭敬敬的站到旁边。三四十岁的人,遇上自己多年不见的师叔,依然是二三十年前的小子样。
“在洛城。”凌束喝了口茶,回道。
已经五十几岁的人了,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再深思,凌束弃了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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