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王夫人自知为贾薛两家拉的红线的事是成了一半,心中一喜忙道“外眷无职,未敢擅入”接着命人去请了,“我听说方才园中的匾额系是宝玉所做,莫如叫他一到来吧”元春吩咐道,迎春偷眼看她,不同于入宫前的青涩明媚,现在的元春已经有了威严端庄之感,见迎春在看她,微微颔首,笑了一下,方听得门外的响动。
却是宝黛钗一齐进来了,只见宝玉一袭红衣,宝钗半身素袄立在左边,而黛玉则是一身翠绿地杉裙,三人站在一起,就是见惯了的迎春也忍不住赞叹,真是养眼啊
见到宝玉,元春少不得拉着他询问一番,还连带着夸奖了黛玉和宝钗,其实这些姊妹兄弟中,要属迎春和她感情最好,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她在深宫早就被教导了,只有符合利益的人才值得拉拢,只能暂且让她靠后了。
吃过宴席以后,贾政求着元春给几处景致赐名,她便挑着几个喜欢的作了,迎春想起了大观园题词,心里大惊,完了,接下来不会要让众姐妹作诗吧?
她连字都写不清楚,如何能够作诗呢?果然,元春的绝句写毕,笑道“这本不是我所擅长的,妹妹们倒是知道些的,不如你们一人一匾,都提了方好,至于宝玉”她顿了一下笑道“我偏爱的几处,得命你作出几首五言律,才不枉我自幼教授之苦心。”
迎春习惯性地咬着笔头;写了几个字又停下重写;心里几番不定;唉;她是真的不会写诗;可不知对着这能写出什么东西来;看着更香已经快点完了;不由地焦急起来;正想着突然被一团纸团砸到;回头一看;却是探春含笑地看着她;用唇语道“莫不是做不出?”迎春连忙点头,探春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等着,不一会儿,探春就起身借着经过的时机,把一个她所作的诗揉成团塞给了迎春,迎春赶忙抄了敷衍了事
此时夜已深了,元春听了几出戏,赏赐完众人就走了。
迎春回到房里,司棋赶来回报潘又安已经把事办妥云云,她点了点头,暗道,这机会分明也要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元春从宫里传来一道圣旨,叫贾母把众姐妹安置在大观园内,省得花柳无颜,徒增寥落,顺带着也命宝玉进去读书,其他人倒没什么,只宝玉喜不自胜,一路忙前顾后的,一会儿要带这个,一会儿要摆那个的
迎春是早猜到这个的,东西也经收得差不多了,叫几个使唤的婆子拎着,就带司棋和绣橘往缀锦楼去了,她打听过它的位置,最靠近南边的门,到了晚上,潘又安过让司棋和她讲一些事情也比较方便。
进园拐了好几个弯,在迎春以为自己快要迷路的时候,她们终于到了,一到那里就知道为什么这栋三层的小楼,会叫缀锦楼了,它的四面全是花篱围成的,黄的迎春,紫的茉莉,粉红的蔷薇;种种各色的花朵,让这些女孩子们爱不释手;里面是一套湛蓝色的纱窗;家具都是白桦木做的;一股清新的味道;迎春侧着头笑道“这么好个所在,倒是不枉我巴巴地赶过来了!”
司棋一面帮着迎春往柜子里面放些平常的衣服,一边说笑到“姑娘这间好成这样,宝二爷那还不得是人间仙境了!”
“我倒想去看看,听太太说林姑娘和宝姑娘的院子是最好的,可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绣橘正在泡茶,也插嘴道
“凭他们的怎样,这栋楼可是对了我的胃口了!”迎春没形象地抱着枕头,倒在了床上“今晚我出钱置一桌酒席,咱三个好好乐上一乐,算是庆祝搬迁之喜了”
“如此甚好,我们倒是沾这新楼的福了,司棋,你可别替姑娘省着,咱们也合计好好坑他一回!”绣橘拍着手道
司棋笑着点了点头“这话你知,我如何不醒地?咱们这抠门小姐一年到头也出不了两份份例,可不是在攒钱给咱们花!”
迎春已经被揶揄到无语了……
草草收拾了东西以后天已经黑了,司棋花了点钱找厨房做了一桌简单的菜,挥退了众人以后,迎春坐在上首,绣橘司棋左右坐着,司棋笑道“姑娘可快些谢谢我吧,我好歹求着柳大嫂子才给了这十几碟果子,别的不说,单是这上了年份的女儿红就花了好几钱银子呢!”
迎春听了也掩嘴笑道“如此我可要谢谢你了,今个的宴是专为你俩开的,想你们这么多年伴着我也是不易的,我又是个没嘴的,这些年来爹不疼娘不爱的,到底是难为了你们了”说着就拿着那坛酒给每个杯子满上了;正了下神色道“这杯酒就我单是谢你们这些年的辛苦了!”
说着,自己仰头先喝了,绣橘和司棋咋听她这样说都不流起了泪来,司棋擦干眼泪,强颜欢笑道“好好地吃顿饭,你却要逗我们哭,有个什么意思!”
绣橘也不住哽咽道“能跟着姑娘也是我和司棋的造化,跟了其他主子,难道在这个家里就不会有是非?我道是站的高跌的狠,倒不如跟着姑娘干净,远的不说,就是那怡红院里哪个不受她的打压!”
迎春又喝了一杯酒,叹道“我倒是盼你们能跟一些好的,别的不说,就是珠大嫂子那里也是好的,如今我也不打算瞒你们,这个家我却是待不下去的,只找一天离得远远的罢了!”
司棋是知道地,就续着话头哭道“姑娘到哪,我就到哪,难道姑娘你还会害了我不曾?只盼着能跟了又安,一辈子伺候着姑娘你了!”
绣橘不知底细,被她俩掏心的话吓到,一时间浑身发冷,等缓过劲来,那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想着,难得他们如此真心待我,倒不如一起跟了他们去了,否则这贾府也是待不得的“我在这贾府又没个亲人依靠,凭姑娘你去哪,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迎春又把自己最后的计划,详细地告诉她俩,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三人不禁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最后倒把那坛女儿红喝了个精光,倒头大睡了
结诗社
宝玉自来到园里后,每日恣意逛荡,恰值贾政正放外任,他乐得每日只和姊妹丫环一处,读书写字,作画吟诗,倒也十分心满意足,而且,他为园里众姐妹集结而成的一本诗词,本意自己留作纪念,没成想竟被府里的食客大肆宣传,倒在京城之内也有点名气,不少纨绔子弟爱极那些戚哀迷惘的诗词,慕名来求,他也越发得意,整日只作这些外务。
今日正值无聊之际,宝玉用手抵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只见翠墨走了进来,笑道“二爷,这可是我家姑娘给你的,让您务必亲启”说着将手里的花笺递给了他,宝玉接过一看,却是探春在信里提议要办一个诗社,宝玉不觉喜得拍手道“倒是她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议”
也不用丫环跟着,拉着翠墨就往探春处急走去,翠墨被他拉着一跌趔,忙到“我的小祖宗,你好歹慢着点!”
这边,已经说好了的主仆三人各自忙着,本来迎春屋里服侍的人就不多,除了司棋和绣橘以外,只有两个粗使的丫头和一个被她打压过的奶娘李嬷嬷了,这些人倒好打发,毕竟他们每天都有事要做,如此一来,他们想撇开众人做些东西,倒也简单
迎春让司棋守在了外间房,自己在里间给绣橘,拿出了一张她花了三天才赶出来的图,倒不是她有厚此薄彼的心思,只是绣橘在被卖进来前是一个贫苦木匠家的女儿,这手头上的功夫,让她来做还是比较放心一点的,见她接过,问道“你看看,像这个样子的东西,有办法做出来吗?”
“回姑娘的话,这样式看上去倒像是前朝的弓弩,我以前在家时,也见人做过,照着样子做出一个是不难,只是有没有一样的效用,就说不得了!”绣橘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那张图,眉头深锁,说实话,她多年没碰木工的活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且试试看吧,我可没承望你一次就做出来”迎春听她说可以大致作出一个,微微一笑道“别的不说,就是真的做不出来也不甚要紧,难道我就没有其他办法。”办法确实有很多,但都比不上这个更巧了,迎春心里想着,能做出来最好,就是做不出来她也不想给绣橘太大的压力
绣橘点点头,想了半天突然问道“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大?”
迎春侧头想了一想,在胸前比划道“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有这么大吧,从这里到这里的长度,很薄……”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绣橘就动手了,她用木尺在一截槐木上小心地量着长度,用铁锯小心地锯了一段下来,正在刨花做出大致的形状来,这些槐木和木工用具都是司棋叫潘又安买好,她从外面带进来的,南边角门的婆子早已经被迎春她们买通了,到了晚上,只要行事小心一点,司棋算是畅通无阻的
除了这些,她还让司棋带回了很多滑石粉,石膏,和一些破碎的珊瑚条,这些珊瑚条不比那些价值昂贵的珊瑚树,因为残缺,价钱不是很高,但对迎春确是很有用
看绣橘开工了,迎春也没闲着,用从厨房买来得蜂蜜调起了石膏和滑石粉,想想她上生物课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真没有信心能做出这个来,昨儿一整个晚上都在回忆那东西的比例,好歹让她猜了个大概,希望能行吧,她缓慢地搅动着这些糊,不时掺入一些香碳粉和大豆粉,等觉得差不多了,就找了一条大概7厘米长的珊瑚条,把那些糊一点沾在上面,一点一点地搓圆
守在外面的司棋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迎春和绣橘忙手忙脚乱地把正在做的东西收起来,远远地听到司棋的声音传了进来“我道是谁呢,四姑娘,你怎么来了?要不要喝杯茶?”
原来,惜春受探春所托,来找迎春一起去参加诗社,不过说实话,她也有自己的一层意思在里面。她不会作诗,参加那个所谓的诗社也没什么大意思,还不如找二姐姐一起凑凑热闹才是道理,惜春见司棋要给自己端茶,忙道“我还有事,这茶就先不喝了,二姐姐在哪?怎的不见她?”
“她在里面换衣服呢,姑娘你还是在外间等等吧!”司棋正在收手里的活计,找了个不漏破绽的答案,镇定地回答道
惜春依言点了点头,看到司棋正小心地卷起手中她并不认识的线,好奇到“司棋姐姐,你手上那是什么?我却从未见过?”
司棋也不怕她知道,笑道“还不是我们二姑娘央我帮她打的络子,偏生要用什么渔线,说是那样好看,我是真真不明白了”其实她没有说的是,这些线全是用融了的玻璃水浸泡过的,非常地柔韧,比攀岩走壁用的硅胶绳都要结实,迎春早吩咐让她把这些细细的绳子打成一股绳,因为这活比较不显眼,所以她就在外间做了,顺便可以在有人来的时候通风报信。
迎春和绣橘收拾好就一前一后出来了,迎春伸手撩起帘子,打趣惜春道“我可没承想你竟也会来我这,今日倒不同水月庵的小尼姑顽了?”
“这奥妙你你却不知的,那三姐姐今日忙着张罗一件盛事,要我们都去捧场呢”那惜春见她出来,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还不快快跟我去了!”
等迎春带着绣橘和惜春到了秋爽斋,宝钗黛玉还有宝玉一应人等都到齐了,见他们来忙笑说“可喜又来了两个了!”
探春笑道“我倒不算俗了,偶起的念头,便试了一试,谁知竟一招皆到了。”
宝钗问谈春道“可还有谁还没来么?”
话音刚落,李纨就进门道“我可来迟了,这主意倒是雅的紧,我原不会作诗的,既是三妹妹高兴,我就帮你兴作起来!”
于是除了迎春以外的众人很有兴致地写诗玩耍,评论今日的诗魁是谁,惹得迎春心里直叹气,老天爷啊,看来今天的进程又要耽搁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倒霉的是自己又不能随便推了这里的活动,否则引人怀疑就更不妙了,况这诗社一出,这阵子又少不得要陪这些诗兴大发的小姐公子吟诗作对,其他的事少不得要被拖沓了
等她带着绣橘回到紫菱洲,天已经黑了,想到要做的东西都没做,迎春又叹了一口气,司棋倒是已经把那些绳子赶出来,见她们回来就拉着迎春低声抱怨道“姑娘,你让我拿得东西我都拿到了,只你下次再别让我去厨房了,今个我白白被柳大婶子笑话,平素的脸都丢光了!”
迎春听了她的遭遇,想到她向柳大嫂子要熬汤用剩的骨头的场景,想笑却不敢笑,只能憋红了脸道“好司棋,你暂且忍忍,等绣橘把弩枪做好,就让她来接应你。”
司棋气闷道“可我真的不想做。”
迎春正色道“好了,好了,再坚持一下吧,能多拿到一点,成功的胜算就大一些,而且这么说来你还能做多久呢,我叫你放的东西你放好了吗?”
司棋神色有些不安,赶紧道“我俱已放妥了,只这样做真的能走吗?”
迎春道“你应该跟潘又安说清楚了吧,找到机会你赶紧就跟他走;到时候想办法接应我们。”
司棋点点头,三人赶紧趁着余下的时间帮迎春把早上没做完的活,加班加点的补上了。
湘云设宴
却说宝玉回到房内向袭人提起了筹办海棠诗社的事,半晌笑道“怎知偏生他送了白海棠来,这诗社的名字却是得我心意,竟是再找不出好的来了!”
袭人一旁安静地听着宝玉手舞足蹈地在那说着,不时抿嘴一笑,见他说的尽兴,笑道“你还说呢,今日我还打发了宋妈妈给史大姑娘送东西去了,她成日叫你有好顽的叫她,你竟是忘了不曾?”
那史湘云是老太太家里的姑娘,性子最是直爽伶俐的,偏巧得了老太太的缘法,时常来家里住着,这一来二去的,自己倒和她熟识了不少,知道她在家里过的并不如意,也时常帮她做些针线什么的,这次宝玉他们做什么诗社,袭人想着叫她来也能叫她痛快地玩上一阵了
宝玉拍手道“我倒忘了什么似的,原来竟是忘了她了,她是最会找乐子的,诗社少了她有什么意思,我明日便回老太太接了她去”
第二天午后,湘云果然来了,迎春平日里很少见她,这次见她少不得仔细打量了一眼,只见一个白皙清秀,粉雕玉琢的女孩子,着一件大红海棠花色的纱裙,就跑了进来,见到宝玉,嗔怒道“二哥哥,我走的时候,怎么嘱咐地你?你们倒好,在园里作诗也不告诉我去,我可是不依的!”
说完转过头去,还用手揪着辫子,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倒把大家弄的哭笑不得,迎宝玉少不得作揖赔礼道“好妹妹,我却真的是忘记了”接着把事情的始末原由告诉了她,正要给她看诗,李纨忙笑着阻止道“先别忙,我们与了她韵,她后来,倒是让她先作几首海棠诗来看看”
黛玉也道“对的,她最是喜欢做诗的,先罚她和了诗,若好,便请入社来,若不好,还是罚她在社里焚香扫地罢了!”说罢大家都笑了起来,湘云跺脚道“你们忘了请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快拿韵来,我挣命作罢”
众人见她这般有趣,都埋怨昨日怎么忘了她,遂给了她韵,湘云虽和众人顽笑,但在心头也早有了,随手写了,“我倒是有两首了,却不知道好坏,还请你们相看相看”
大家看了都拍手称绝,道是十分新奇,又拿出昨日的诗来与她一道品评了,湘云与众人打趣一番,许诺要做东道,到了夜里,正要与黛玉同住,却碰上宝钗相邀,也不推托,就往衡芜院安歇去了。
两人携了翠缕和莺儿一路走着,宝钗淡淡地性子,好似在那里想着什么,湘云也不好多说话,指偏头沉默着
宝钗自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