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点多的时候,何必终于坐不下去了,他给林隐打电话,那边也是关机,何必骂了一声靠,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同时不靠谱齐齐出状况,他没办法又打了谢言民的电话。
谢言民接到陈今这哥们兼何正那厮的亲哥哥的电话,又是惊讶又是不耐烦,整个一矛盾体,近年底了,他每天忙的跟孙子似的,有时连着几个晚上就睡在办公室了,何正这个不靠谱的也有靠谱的时候,不仅不烦他,还很是体贴的每晚送饭,送完就走,识大体的让谢言民诧异。自家厨房久经何正摧残后终于舍身取义的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何正厨艺的大增,比起饭店那些花样百出但都是一个味道的菜肴,谢言民更愿意吃何正那些半成品,这大概算是他啥都不舒心的非常时间里唯一值得高兴的屁事了。
谢言民语气不善的鄙视何正,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有必要这么着急上火恨不得上大街贴寻人启事去么,说了声就这样挂了电话。挂完电话心里窝火,砰的一声将手机丢在桌子上,想到,谁有事林隐那缺德货都不会有事,妈的,想起他那天给自己打电话的拽样,谢言民就一阵窝囊气油然而生,那特么是求人的态度么,电话打的催命似的,以为真有什么急事呢,结果呢,草啊,自己果然和这人八字不和。自己也是大不孝,谢言民心里默念到,亲爹啊,儿子对不起你……
陈今在地板上伪装凶案现场被害者三个多小时,伤心绝望了半天,突然智商回身抽风的弹起来,用尽全部的脑细胞说服自己罹难人员名单尚未确认,手忙脚乱的往起爬,却麻得没知觉胳膊肘狠磕在地上,擦到骨头的痛觉很是犀利,沿着撞击处闪电般传入大脑皮层,陈今痛的一激灵,浆糊一般的大脑被剧痛利剑一样劈开,这才稍微镇定下来,扶着床边爬起来,想着林隐要是打电话回来手机没电可不成,跌跌撞撞的去柜子边换了电池,拿了钱和身份证就跑了出去。
陈今手脚僵硬酸麻未退下去,他心里只记着要去机场,路都忘了看就要横穿。后面开过来的的士本来开的好好的,谁知路上突然窜出个人,按喇叭刹车的时候自己来不及了,车头带着巨大的惯性直直的撞了上去……
陈今被自后方来的小车撞到,甩出了两米多远又滚了两圈才停下来,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左边腿弯处更是被的剁掉似的疼的他冷汗刷的就冒了满背,他一口提起的气顿时卡在胸口,眼前镁光灯直照似的白闪闪一片,他呆了十来秒才能看见路面的细碎石子,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车撞了。
陈今撑起胳膊就想爬起来,谁知道刚抬起上身,喉头一痒,一阵甜腥气冲上来,他不自禁的咳嗽两下,鲜红的血液便点射状随着咳嗽的气力喷出些许。陈今歪歪扭扭的想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他听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过来的人的惊呼声、吸气声和说话声,眼前隐约有个人影靠过来问道:“小伙子你别动,来,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啊……”
陈今张了嘴说话,发出来的声音却低微断续:“不去…医院,送我…去机…场……”
“你说什么……诶你怎么了……小……”
司机连忙扶住倒下去的单薄小伙子,看见他失去意识之前念了两个字,他凑过去听,却什么都没听见。
林…隐……
☆、第 94 章
谢言民鄙视完何必,这心理阴暗的男人烦躁都去了许多似的,神清气爽的一头扎入繁杂厚重的数据和策划方案,效率奇高的完成了工作,翘起二郎腿捞过手机准备给重色轻友的陈今同志打个电话。
他拨通了陈今的电话靠在椅背上,谁知道一接通,对面传来的居然是个略带焦急惊慌本地方言浓重的中年大叔的声音:“喂,你是这手机主人的朋友么……”
谢言民拧了眉头答道:“我是他兄弟,他人呢?”
“诶小伙子~~~你朋友出了车祸,现在在手术室,在xx医院,你赶紧过来吧……”
谢言民蹭的一下弹起来,侧着身将手机贴紧了耳朵大声问道:“车祸?手术室?我马上过来……”
熊江吊儿郎当的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家老大手撑办公桌撩腿越过的英姿,他正准备嘴贱两句“哟老大,办公室里还卖潇洒呢”,眼睛一瞟到谢言民风雨欲来黑云压境的阴沉脸色,立刻将快要蹦出的话憋回去,小心翼翼的看谢言民脸色极其猥琐的问道:“老大,兴发地产的老总来了~~~”
“让他滚……”
谢言民翻过办公桌沉着脸一阵风似的从熊江身边刮过,连大衣都来不及拿,穿着衬衫就跑了,熊江缩了缩脖子,当然不能真的让人滚了,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悲叹老板不靠谱,自己跑去接待了。
谢言民开着车一路狂飙,各种擦车而过各种忽视红灯,终于在赢得一众骂声和一叠未来的罚单之后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他一路上给林隐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他骂了一声草,开了车门窜出去。初冬的季节,谢言民就穿了一件长袖的白色衬衫跑进了医院,他直奔咨询台,然后上了三楼的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中年男人,看工服能看出职业是名司机,大概四十五六,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浸过岁月风霜的脸,眼角带着皱纹,此刻听到脚步声正好回过头,看见谢言民连忙站起来问道:“是这小伙子的朋友吧?”
谢言民问道:“怎么回事?”
“我开车的时候这小伙子猛地横冲出来,我来不及刹车,就撞上了。”
换了几年前的谢言民,早就揪着人的衣领一圈挥过去了,可几年的时间早已在他身上沉淀出一股属于成功男人的审时度势和淡定自若,他压住心里翻滚出的谩骂,对事情做了一番判断,这人撞了人不但没逃走反而还把陈今送到医院,说明人品不差而且一定是小今违反交通规则,不然这人不会如此有恃无恐。不管怎样,自己都得庆幸这人好歹是将陈今送进了医院。谢言民对那人道了谢,让那人自己忙去了。
过了二十几分钟,手术室的门打开,陈今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谢言民凑上去,看见陈今左边脸上全是擦伤,一道道的布在肿起来的颧骨上,眼睛紧闭着,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看不清楚伤势。谢言民觉得心里有些酸,左右边脸对比下来,他才发现陈今竟然瘦成这样,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病人没有生命安全,左腿轻度骨裂,还有些轻微擦伤,放心吧。不过病人有轻微的心脏病,忧虑过度加上低血糖导致脏功能衰退,被撞之前受过寒,所以被撞之后内脏局部出血,可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昏迷状况。”
“谢谢医生,我们要一个单间的病房。”
谢言民坐在陈今的病床前,对着脸色泛百的陈今骂道:“让你特么的和老子在一起,你非要瞎眼的挑林隐那假哑巴,现在好了,你都这样了,那王八蛋连电话都打不通,值不值啊你这个傻子…你说你脑子正常好好一青年,怎么跑大街上让人去撞了……”
谢言民骂骂咧咧的絮叨了几个小时,将那些年他们别离的岁月里来不及骂过的话说了个遍,直到无话可说,陈今还是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谢言民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忽然觉得何正要是在这里就好了,何正永远是啰嗦个不停的,他在这里和小今多说说话撒撒娇,他烦不胜烦,就会睁眼开始骂人了。
谢言民还在神游,这厢陈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谢言民抓起来一看,冷笑着准备好一腔怒火阴阳怪气的接通了电话:“林先生林大忙人~~您终于有空接电话了……”
在谢言民至今为止的记忆里,林隐永远都是极其没有礼貌的,他不是打断自己说话就是不分场合的夺命call,现在又一次打断了自己,只听林隐简略的问道:“小今呢,我要和他说话。”
谢言民火冒三丈的吼道:“说你妹的话,他现在说不了话了……”
谢言民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一顿,接着问道:“什么…意思?”
“我特么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呢,你对小今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大白天的不去上班,还跑到路上被车撞了?”
“你说什么…小今人呢,他伤哪了,严重吗……”
明明林隐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来是问句,不仅不焦急大声,反而缓慢多停顿,可谢言民不知为什么就听出了一种担心到头的感觉来,就像他爸当年亲眼看见瓶子摔破的瞬间,不是破口大骂,而是哆嗦着话都说不连贯一样。他冲出口的滂渤的一句我草…你妈顿时萎了,他没好气的将陈今的现状如实转达,又换来对面长久的一阵沉默,直到谢言民以为对面早已挂机的时候,林隐稍显冷清的声音传来:“谢谢你,小今现在在哪,我明晚就回来。”
傍晚的时候,陈今的病房里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谢言民带着诧异的看着这个秀气的跛子进了门,走过来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自己,温和的说道:“谢总是吧,我是冯至,是小今的朋友,林隐让我来照顾小今,你吃点东西回去休息吧。”
谢言民接过来搁在桌子上,没什么胃口的答复冯至关于陈今怎么会被撞的问题,冯至早已经走过去掀了陈今的被子查看伤势。门再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居然是华夏典当的当家人宁显壹。宁显壹先是像谢言民打了声招呼,然后询问了陈今的伤情,最后极其熟稔的搭着冯至的肩膀说他先走一步去接小宝哥,问他一个人在这没问题吧,冯至摇了摇头,宁显壹和谢言民道了声别便走了。
谢言民旁观着两人间的互动,不知内情的想歪了。谢言民后来因为公事不得不走,冯至留下来照看陈今,陈今一直都没醒,冯至中间去了趟超市买了点水果,陈今醒了可以吃点,在医院的走道里被两个年轻人撞到,那两人投胎似的跑开了,冯至也没在意,独自回了陈今的病房。
陈今混沌着醒过来的时候,嗓子火辣辣的灼热,唇干舌燥,浑身散架似的没有一处不是疼的,他下意识的喊了声林隐,声音嘶哑破碎的不成句子。
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小今,我在这。”
☆、第 95 章
陈今被吓到似的一颤,麻药引起的迷糊意识全被这声音扫了个干净,他刷的睁开有些浮肿沉重的眼皮,支起身子就要抬头找人,却在肌肉绷起的瞬间被人按住肩膀和腰身,林隐的声音从头顶清晰的传来:“别乱动。”
陈今觉得自己林黛玉附了身,无法自抑的红了眼眶,热度漫上来,催的他眼泪跟着翻滚而来,险些当场落下来。他从来不是磕磕磕碰碰就红了鼻头落眼泪的娇气人,甚至一直以来坚强过了头,忍耐的过分,这几年过的这样艰难,除了再遇谢言民的时候勾动了心底最大的疤流过泪,,作为男人,心底毕竟克制的很,流血不流泪的理念,从小便刻在心里。可林隐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就是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天知道,他当时看到新闻时受到的毁灭性冲击,他躺在地板上抱着侥幸拨打林隐的电话得到关机的回复时涌过的绝望,让他想不起世上还有日渐年迈的父母双双,只想让痉挛的痛觉夺走他的呼吸。
陈今凭着感觉伸出手将林隐紧紧抱住,脸深深埋进他胸口,哽咽不成句的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林隐接到谢言民的电话后,快刀斩乱麻的将要办的事情办完,一刻都没休息就踏上了返程的航班。他一下机场,有着记者采访群众围观的机场乱成一团,林隐一眼扫到大屏幕上滚动的消息,就知道陈今会被车撞的原因。林隐坐在开往医院的奔驰的的士里,脸上还是风平浪静的常日模样,生平第一次,心里泛起了愧疚甚至悔恨的情绪,他心里难受的紧,小今在乎他,自己本来应该高兴的找不着北,可小今因为这份在乎,差点就没了命。自己明明是想给他一份惊喜,让他高兴些,对他撒了个慌,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从现在起,自己绝不再骗他了……
林隐搂住陈今,轻拍着他的背部说道:“我没事,别吓自己,抬头,我看看。”
陈今蹭了两下,将没憋住的眼泪刮在了林隐的衣服上,缓和了会抬起头,入眼的是林隐邋遢颓废的形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几天没睡的德行,下巴上都是胡渣,走起了乞丐版的犀利哥路线。不过林大帅哥底子贼硬,将自己糟践成这样一副讨米佬模样,也十分入得了眼,从陈今这个角度看过去,线条流畅的下巴上的胡渣那叫一个性感,有来回进出不停找机会搭讪的年轻护士小姐们作证。
“真没事?没伤哪吧?”陈今支起身子将林隐头捧住左右来回看,看完了伸手去摸脖子摸胳膊,被林隐一把抓住,直说自己皮都没蹭掉一块这才罢休。
陈今放下一直悬着的小心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俩的姿势实在是不太雅观。自己作为伤患作为病人,躺在病床上再正常也没有了,可这位自称皮都没蹭破的先生为什么也在病床上,特么的跟自己挤在一张病床上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特么的谁来告诉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为什么自己压在他身上……
陈今虽然在林隐的坑害之下,变成了一个和同性过日子的~~额…同性恋,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或是低人一等,日子该咋过咋过,可,不必要的麻烦如被大众围观着当外星物种指指点点之类的,当然是能省则省了。
林隐现在的举动,那是严重违背了陈今低调路人甲的初衷,两个大男人搂抱着挤在一张病床上,草诶,这特么的听着就吸人眼球怪异无比,被人看见了,那还了得。陈今跟做贼似的,第一反应就是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人盯着他俩,等他惊魂未定的前后左右扫射一番,发现自己就是个被害妄想症,偌大的病房里,就他俩你侬我侬的搂在一起,其余的人毛都没一根,门也锁的好好的,怪不得林隐敢这么豪放不羁,不过就算有人,他老人家还不是想干嘛干嘛,陈今牙酸的嫉妒心智坚定不顾世人眼光的他对象。
陈今咋呼两下,记起飞机失事的事情来,大爷似的吩咐林隐将自己扶着坐起来,将人赶下床去坐小板凳,一副开堂会审的架势。
林隐形象憔悴,人也仿佛更加沉默了,他坐在那里,明显没了之前好不容易捂起来的无赖。陈今敏感的察觉到,轻推了他两把问他怎么了,林隐盯着陈今,眼神十分沉重,开口说道:“小今,我骗了你,我没去西部,我…去了你老家。你…生气吗?”
陈今一愣,他脑子里猜想过林隐如今躺在他身边最安全的想法是他没赶上飞机签了下一班,最离奇玄幻的想法是受过训练的某人跳伞无压力由此捡回了一条小命,怎么也没想过,林隐居然瞒着他去了自己老家,他之前放在包里的那张去西部的机票就是使给自己的障眼法。陈今以为自己会大怒,可奇怪的是他心底没有一丝怒气聚集,升起的反而是庆幸,怎样都好,都成了幸好。陈今在心底默默说道,幸好你骗了我,幸好你去了我老家,幸好你没事……
你潜意识里所认知的,习惯一直在你身边的人,往往不会得到重视。当他们离你而去的瞬间,好比抽走多诺米骨牌的第一张,你的世界会轰然倒塌,你在绝望和悔恨里开始假设如果。人们习以为常并且循环往复做的事,就是不断的后悔并且假设,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是生活,是没有如果的,过去的,只能成为记忆。你甚至不能从他人的生活里学习借鉴些经验来规避痛苦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