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青春年少,吃喝玩乐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时间,来好好观察身边的人。
“小今,你这些年,都去哪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小今,你现在在做什么……”
…………
谢言民絮絮叨叨的问了很多,陈今一个都不答,他看着谢言民那张完全退去了青涩的脸,如今锋芒毕露,走神的想到,自己从没想过,谢言民会变,居然是朝着沉稳内敛的方向。
以前都是自己在说,谢言民不耐烦却还是压着火气听着,偶尔自己没理他,他就一脸不爽的吼问你是不是聋了。现在自己半天没答话,他居然没有不耐烦,是精英级的成熟男人了。
“小今,你…是不是还…很恨我……”
在陈今模糊的记忆里,从没见过嚣张霸气的谢言民这么纠结这么艰难的说过话,他总是一副老子就是天王老子的架势。看样子,谢言民对自己怀着一点歉疚,而不是自己想象的憎恨或是执念,原来画地为牢的,是自己。
那些凭空虚构的恐惧,自己却当成真实来承受了4年,能怪谁呢,谢言民是给炸弹点上火的那个,任凭引线燃烧的人却是自己……
“恨啊……恨你对作为兄弟的我有过非分之想,恨你让我差点担上牢狱之灾,恨你让我背井离乡4年,恨你让我日夜担惊受怕,恨你让我无法敬孝双亲……可是再恨你,有什么用呢~~~~”他吐着听起来咬牙切齿的话语,语气却很平静。
正是这平静到听不出恨意的一条条,堵得谢言民哑口无言,他低下头,有点不敢看陈今,半晌,他刚想说话,外面陡然一阵喧哗。
“谢言民你这个王八蛋,你给老子出来……推什么推,放开~~~放开我,给老子放开……”
“完了完了,阿宜,快点~~快点把这胖子弄走……”
“放开,别拉我,谢言民,你出来~~~~~”
“吵什么吵?”
谢言民语气有点不善,熊江头皮一炸,谁叫自己听墙根太认真,阿宜又是个呆子,这胖子上来了自己都没发现。他仿佛看见倒霉向自己招手了,哀着嗓子有点悲伤的回道:“老大,是明发集团的孙胖子。”
“尼玛的叫老子孙胖子,前几天还卑躬……”
啪——
“你他妈的居然敢…啊……!”
“老大,我立刻把这人拖走,您继续继续,哈哈~~~~”
这一声叫的凄厉,陈今猜测着传说中的“孙胖子”大概先是被打了一巴掌,然后被狠揍了一拳。那个叫“阿江”的孩子看着天然无害,但是跟着谢言民这个流氓头子混的,哪里能是什么善茬。
再看谢言民,一脸的灰色低气压。陈今说道:“你慢慢忙,我走了。”
“诶别,我不忙,小今,你等一会,一分钟就好……阿江,宜安,把咱孙总请上来。”谢言民此时极度不爽,他强势惯了,对着他老爹都拧着脖子说话,基本没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刚刚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对着陈今使点高难度的软刀子,突发状况就来了,怎能不叫他糟心。
熊江和曹宜安把人“请”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本章放送~~~看文的妹纸们平安夜快乐~~~
☆、第 18 章
“孙总”被熊江和曹宜安两人“二抬大轿”给抬了进来,谢言民见状,阴阳怪气的开口,聋子都听得出来他的虚假责骂:“哟,孙总,上次一别,您真是越来越富态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你们两个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啊,孙胖子——没谱了还,我在孙总面前,都得称一声前辈来着,还不给孙总道歉……”
他这话发的一点不强硬,像用一个平调念朗诵的感觉,两个跟班儿意会,更是软趴趴,拖着嗓子念大悲咒似的齐声道:“孙~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孙总”总算两脚着地了,他用力挣了挣,那两人顺势就放了手。“孙总” 看起来是个粗人,虽然也是西装皮鞋傍身,但他身高不够高,身材不太好,十分普遍的大啤酒肚,人还有点胖,和谢言民站在一起,更加惨不忍睹。
这下他也明白了,姓谢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准备好的威逼利诱,全都没用上,这小子就给了自己一顿羞辱。他的公司他的钱,马上就成姓谢的了。他赤红着双眼,脸上的肥肉和嘴唇一起颤抖着,状似疯狂,不顾一切的朝谢言民扑过去。
陈今多年来惯于观察表情,他觉出不对来,他们站在没有护栏的楼板上,要是谢言民被扑到了,多滚几转,也不是不可能掉下去,条件反射就想喊小心。
“孙总”连谢言民的毛都没摸到一根,就被谢言民长腿一伸给踹了回去,双腿着地上身蜷曲着双手捂着肚子,□都没有,只有断续的吸气声。
熊江微微歪了头眯着眼,一副不忍心看的模样。啧啧,他就知道这一脚够重的,踹出来还带着效果,跪着,不愧是老大,力道角度掌握的太精纯了。还有还有,老大一定是故意的,他在公报私仇,自己和阿宜明明能拉住孙胖子的,他偷偷的瞥了一眼陈今,暗道,老大心情不爽,这事肯定不算完……
果然,下一秒,谢言民又开口了:“孙总,您是文化人,生意场上强者胜,您一定比我们这些疙瘩窝里出来的小人物懂,您看我今天还有朋友在,改天亲自上门赔罪去。”说完扬了扬下巴,熊江和曹宜安就把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孙胖子拖下去了。
谢言民看向陈今,薄薄的嘴唇抿着,他说道:“小今,你恨我是应该的。你说吧,要我怎样,才能让你心里好受点。”
陈今不想让自己一天到晚活在怨恨一个人的消极情绪里,刻意淡忘着那些过去,他天天看哲言自欺欺人,什么“知退一步,加让三分”、“不恶小人”、“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感谢那些给与你痛苦的人,因为他们促使你成长”……
这几年来,他就是这么用宽宏博爱的先知的智慧经验加持自己熬过来的,熬着熬着,也就把自己给熬化了,那些鲜明的个性,都被打磨成了圆角。
谢言民口气这样狂妄,仿佛让他做什么都可以,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愤怒,就被谢言民掀起来了。
好受点……你能让这四年时光倒流回去么,你能把我对你的信任还给我么,您能把一个名声清白的儿子还给我老实巴交的父母么,你能让我青天白日的回家去么。
他垂着眼,露出一个刻薄的笑,轻声说道:“要是,我让你从这里跳下去呢。”
“这不可能,小今,我的命只属于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说点别的不好么?”谢言民不容置疑的声音立刻响起,到了最后一句,居然带上了一点无奈,好像陈今是在无理取闹。
陈今抬起头,眼神里全是嘲讽,果然是谢言民的风格,说道:“这个你不肯,那我让你给我磕头认错你肯么,也是不行的,那你还许什么……”
话没说完,他就愣在了那里,陈今分明看见从不向人低头、永远惯于发号司令的谢言民,衣着光鲜的,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裹着名贵西裤的双腿着地,凝重的看着自己。
陈今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然后迅速的往旁边侧移了两步,避开了谢言民那重于千金的一跪。
他只是发泄发泄内心的刻薄,根本没期望谢言民能真的回应自己,或是从谢言民这里索求什么样的赔偿,他谢言民除了钱,又赔的出来什么东西。
自己也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年轻了,直接拿刀捅死谢言民这样的桥段,自己是做不出来的,他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把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全还给他?谢言民是个不要脸的,他声明狼藉,也不受人威胁,他陈今做什么都报复不到谢言民,他只能选择什么都不做。
谢言民有多强硬,很少有人比陈今很了解,这样一个在老爹的皮带下抽的皮肉翻滚也站着不退让的人,让他弯下脊梁骨,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陈今,受不起。
哪知陈今避开了,谢言民也跪着转了个方向,依旧对着陈今。
陈今用力握紧颤抖的双手,低下头,眼泪就下来了,他紧闭着双眼,更多的泪水却从眼角流出来。
跪着的谢言民看的很清楚,他觉得心里压抑的难受,这人是他发小,是他兄弟,从小顶着张文静的脸欺骗大众,其实干什么都动静大,他以前哭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抽纸搽脸擤鼻涕,怎么恶心人他怎么来,现在呢。他说道:“小今,你别这样,你发泄一下,我跪着不动让你打成不……”
“你起来吧。”
“小今,你…能原谅我吗,,,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在陈今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说不出兄弟这两字,凭的没底气。
陈今深吸一口气,袖子擦过眼角,说道:“不能。而且你刚出现,我就发现一个更糟的事实,比起你,我更该恨的,是我自己。”
“为什么?”
“我不想对你打击报复,不是因为我度量特别大,容得了天下难容之事。而是因为我如果处在你今天的地位上,我的行动不见得,不,是一定没你好。我不可能给你下跪来求得原谅,而且,你不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么。至于更恨我自己……我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不敢回家,把事态想的太严重,今天才发现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这样的性格,你说我该恨不……?”
半晌,陈今又开口道:“你爸…他——还是…要告我么?”
谢言民不做声,陈今就知道自己没回家的指望了。
“小今,你住哪里,等你消了气,我送你回去吧。”
“谢您,我不想见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可你刚刚说……”
“那都是从书里看来的,大师的人生智慧告诉我这样能好过很多,可我的理智还是不想看见你,最后,不要靠近我,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抽刀砍死你 ……”
谢言民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他可不记得陈今以前爱看书。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祝菇凉们圣诞节快乐!!!!!!
☆、第 19 章
陈今抬脚转身就要走,谢言民下意识就想追过去,他抬起右膝盖,又想起陈今好像没让他起来,又跪了回去,眼巴巴的看着陈今。
哪知陈今又转回来,谢言民眼见着陈今走到身边,正错愕,陈今一脚就踢过来了,他条件反射就想伸手挡,想起自己刚说随他打来着,默默憋了口气护住自己,放弃了抵抗。
陈今下了狠劲,踹了谢言民好几脚。踹完了说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晃悠,看见你就烦。过半个小时你就可以起来了。”
谢言民捂着肚子看着陈今走了出去,也不焦虑着追了。他淡定的想,人都碰见了,他有的是办法顺藤摸瓜,陈今说不见就不见,他谢言民是不要脸流氓派的代表人物,死缠烂打什么的太在行了。而且陈今心软,他比陈今爹妈还了解。
熊江不敢离得太近,他在楼梯口,耳朵贴在墙上聚精会神,试图通过墙壁这个比空气更好的介质,听清老大和那青年的对话。哪知道对话听的断断续续,脚步声倒是近了,他一歪头探出来,就和刚走到楼梯口的陈今来了个面对面。
陈今被这突然伸出来的一颗头吓一跳,然后看见谢言民的跟班小弟一副扒着墙的模样,立刻明白他这是试图偷听。绕过这个壁虎和另一个神游的,他下楼梯走了。
熊江目送着陈今远去了,他家老大呢。
他们走到门口,这下不止熊江这个大惊小怪的,连曹宜安这个神游党都齐刷刷的石化了,事态怎么朝这么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今天是愚人节么?……
他家老大谢言民在干嘛!!!在下跪???给刚刚那年青人???不对不对,这一定是错觉。还有还有,这都没人了,干嘛还不起来,跪上瘾了???
“老~~老大,你这是…快起来啊…”
谢言民瞥了眼熊江,没理他,老神在在的跪着,手伸进裤兜拿出手机。
熊江蹲在地上和谢言民平视,两只手在地上划拉,他苦口婆心的劝到:“老大,咱起来吧,这房子没盖起来,没来得及安监视器的。”
谢言民说道:“这是我欠他的,二十七分钟后喊我起来。”
曹宜安迅速移到门口发呆去了,阻止有人过来看到他家老大的挫样。
熊江蹲在地上欣赏他家老大跪在地上打电话都高人一等的英姿,只听谢言民说道:“老杨啊,跟你打听个事儿……”
熊江自然知道他在摸刚那个青年的底,他有些茫然的想到,这年青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家老大居然肯给他下跪,还被别人的余威怵得死活不肯起来。
太诡异了,他仔细回忆到,那青年长的也就清秀,看起来也斯文,可他皮肤差呀,蜡黄蜡黄的一脸菜色,还没自己好呢,都说一白遮三丑,就这皮肤,他瞬间跌了3个等级不止。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的很明亮,好吧,他脖子也很修长。可这也很普通啊,自己在谢言民身边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这人丢进去,泡都冒不了一个,难道是传说中的内在美很丰富???
他叹了口气,看着又换了个号码接着打的自家老大,觉得他顺着藤估计马上就能摸到瓜。
☆、第 20 章
林隐都觉得陈今今天不对劲,他今天回家早,4点多就回来了。回来后直接趴床上去了,几个小时了,动也没动。
他盯着陈今看了至少有一个小时,终于决定打破沉默:“小今,七点多了,你怎么还不去做饭?”
陈今毫无心理准备的遇见了谢言民,一直绷着他的害怕退下去后,他仿佛找不到应对日常生活的状态,人都有点木,就像拄惯了拐杖的瘸子突然丢了拐杖,不知道该怎么踏出下一步。
他也不想回公司熬到下班,打了个电话说不舒服,直接回来倒床上了,觉得累。
林隐这么一问,他就被气活了,原来自己清水煮白面的厨艺也有人记挂…你说这么个人,明明是在关心你吧,说出来的话却跟讨债似的,换了别人,估计得给他气死。
低落的时候,有个人和自己呆在一个屋里,虽然存在感低微到可以归类为桌子椅子一类,依旧算得上一种安慰。
陈今翻起来,把枕头换到林隐的地铺那边去,他睡下来,说道:“我不想动。”
“那我去买,你想吃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去做?”
“我没进过厨房。”
“那随便吧,你吃什么就给我带什么。”
林隐没接话,陈今看着他站起来出去了,立刻又进来了,手里拿了张纸坐到地铺上,是门口贴的那张外卖,说道:“地三鲜,吃吗?”
“不想吃。”
“茶树菇炒鸡。”
……
陈今一样一样的不想吃,林隐就一样一样的往下念。
陈今不知道他是太有耐心,还是根本没有不耐烦这个概念,觉得这随手捡来的男人虽然话不多又没乐趣,人品倒是顶好,要是自己长他二十年又有女儿,一定让她要嫁给他当媳妇。
陈今太了解谢言民了,谢言民要是肯听他的,那他就不可能是谢言民。他新鲜劲儿没过,今天肯定会找到公司去,所以陈今一大早就给老板打了电话,说是自己不舒服,今天不去了。
谢言民能找到公司去,就一定能找到自己家来,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避得一时是一时。陈今有时是属乌龟的,躲了再说。
他是真的不想看见谢言民,十分影响平静的心情。
陈今心里很明白,谢言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