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希凌笑著停止,指了指上面:“三层,他正在做睡眠辅导。”
颜尘想立即上去看看,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不会妨碍他吗?”
“应该不会,你找他有事情是吧,说完事情就可以啦,他的睡觉辅导至少要持续三、四个小时,也只是有机会入睡。”
颜尘谢过简希凌後,跑到楼上,转了一圈才在护士指示下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上面的状态灯亮著,显示是使用中。
敲门的?有个按钮,说不定是门铃呢……
颜尘不太确定的按了下去。
门内隐约传来音乐的声音,难道是音乐门铃?还真是老土哈。
等了一会儿,门便开了。
“不是告诉过你们,接待SVIP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吗?”与话语一同出现在门前的是个穿白色大褂的……美男……
身材和颜尘差不多,黑色的短发泛著自然的卷曲,眼睛很大,是棕色瞳孔,嘴巴和鼻子什麽的都很完美的搭配在脸上。
总之啦,是那种很中性的美。
颜尘看了,也有些心跳了。
美男皱了皱眉,冷冷的看著颜尘,“谁让你按这个铃的?你没看到上面的状态灯吗?”
颜尘慌了,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是门铃什麽的。”
美男一脸被彻底打败的样子,“这个是紧急呼叫!哎,算了,算了,我的错,我明天就去让工人将这个门铃改成状态灯亮的时候不发声。”
美男又问:“请问,你有什麽事情吗?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你?刚刚?”
颜尘不认识对方,摇头。
“洛凡,我看今天就算了吧,我确实没心情睡觉,晚上我回去加大药量就好了。”
他果真在啊!
颜尘往里面探头看著,找著,还不忘喊他的名字,“简希童?简老师?”
美男拍了下颜尘的胳膊,提醒,“先生,这里是医院,都是在为病人看病,你等下再来好不?”
“哦……”颜尘也觉得有些失态,收回了动作。
却有个身影站在门口能够看到的地方。
“你怎麽来了?”简希童边说边紧了紧围在腰间的浴巾,除了这条类似浴巾的东西外,男人身上不著一物。
颜尘朝里面招手,笑著说,“我来找你的,我出院了。”
“我知道,怎麽你还想住?”男人只是站在原地,语气平淡,俨然又回到了训导主任的气势。
“不是,不是。我想住院的钱应该是你交的吧。”说著,颜尘拿出钱包,掏了一叠现金,“我把钱还你,这次是我误会你了,真不好意思。”
“你刚才不是谢过我了吗?”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低闷了,“钱我不要,你走吧。”
说完转身走开了。
颜尘是想到对方可能会拒绝的,但他还是挺关心他的病情的,推开站在门边的美男追了过去。
“喂!换鞋!换鞋!这里有地热!”美男一把拦住颜尘。
颜尘环视了下房间,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印了很浅的花纹,空间很大,看起来很舒服。
再看看简希童和美男,都穿著看起来质地很不错的拖鞋。
有些尴尬的弯腰脱了鞋子,一时间找不到拖鞋,只好穿了袜子走进去。
简希童看著他,烦闷的揪了下鼻梁,坐回了一张医疗床上。
颜尘走到男人身前,把现金递了过去,“我钱包就这些现金,先给你吧。我回家取了钱就拿给你。对了,还有上次你帮我买的隐形眼镜,我看了价钱,一起给你。”
男人并没有收下现金,“这钱我不能要,希安失礼在先,应该我来支付你的医疗费用,那副眼镜是送你的。”
一股热从脚底烘烤上来,让颜尘站得很难耐。
“还有个事情,我刚才在楼下听希凌说了你的病,我……”颜尘本不是个善於交际的男人,又知道了对方的病,想鼓励一下吧,该怎麽开口呢?
简希童却挠著头,怒吼了几句,“是你问的,还是希凌告诉你的?啊?谁和你说的我有病?”
这忽然闪现的气势让颜尘瞬间陷入窘迫境地。
“是希凌说的我有病?”简希童瞪著颜尘质问。
“希童,算了,让他走就好了。”美男在一旁也看得发闷了,出来劝解。
“洛凡,这个事情与你无关,你先别插话。”简希童话锋又转向颜尘,口气更强硬了,“就算我有病,也会自己处理。”
真是不可理喻,为什麽每一次都将所有的道理抢占光了,然後指责对方呢?而且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何况为什麽要贬低朋友对自己的关心呢?
颜尘的脾气又压不住了,甩著手里的钱,指著简希童大骂:“你搞什麽啊?我听了你的事情,好心好意来看你,本来我是挺关心你的。还有,我是觉得过去对你的有很多误会,我特地来和你道个歉,以後……”
没想到,简希童却像一头被惊扰的狮子般,站了起来,恼怒的大喊:“道歉?道歉有用吗?道歉能让死人复生吗?道歉能让事情重演吗?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医院做什麽?还要坟墓做什麽?”
简直就是极度的不可理喻!
被骂得一头雾水,颜尘狠狠的将钱散到男人身上:“我看你是脑子真的有病了!精神病!”
啪,颜尘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名,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被人抽了一个耳光。
而打他的人是站在一旁观战的洛凡。
“希童不是精神病!”
颜尘傻傻的愣住了,心中的愤怒被一股巨大的懊悔席卷淹没。真是该死,脾气一上来,就口无遮拦了,将朋友的隐疾当成了攻击的砝码……
“把钱捡起来!不许你这样侮辱希童!”洛凡美丽的眸子里充满了执著的袒护。
颜尘不敢看简希童,只是弯腰将散落一地的现钞一张张的捡了起来。
拿著现金的手不停的发抖,在心里暗暗絮叨了几句,向简希童深深的鞠了一躬,说:“真是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
而简希童呢?
听到这样的道歉,双手捂著脸,一下子瘫坐在床边,抱头不语。
18 对不起与对不起
洛凡无视站在原地窘困发呆的颜尘,坐在简希童身边,温柔抚著男人颤抖的背。靠近那张被掩在双手之中的脸。
“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大家都原谅你了,亲爱的。大家都听到你的忏悔了,早就原谅你了,所有人都原谅你了。”
声音从洛凡的口中透过指缝流淌而入,男人的身子稍稍有些放松了。
洛凡用手徐缓的拉下男人捂著脸的手,疼溺的在其脸颊之上轻柔的吻著。
“我们离开这儿,好吗?和我去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那里什麽都没有,”洛凡继续在男人耳边呢喃,“希童,你一定很累了。要不要躺下?”
男人还是低头,用几近沙哑的声音:“让他走,不要让他看到……”
洛凡点头答应,转而对颜尘说:“你走吧。”
已被眼前的情景惊到的颜尘,憋闷著脸,下唇越咬越紧,对洛凡的逐客令充耳不闻。眼神又是幽怨,又是不甘,并未离开而是上前半步。
为什麽浑身上下通体冰冷呢?他让医生吻他,他却让自己走。人总是会犯错的啊,虽然错误无法挽回,但人生也有错误的决定却得到了幸福的结果……错了,改了,就好了。
“请你离开,先生。”洛凡坚决的重复。
颜尘仿佛听不到其他声音般,固执向前,颤栗著俯身,靠近简希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
简希童还是继续低头,死一般的安静。
洛凡拦住颜尘的动作,“请离开,先生,现在是治疗时间。”
没有人愿意留他,他们都想他赶快离开。
颜尘还不想就这麽离开,於是换以恳求,虽然他万万不愿向这个美男低头,但他还是说了,“医生,我是他朋友,就让我在这里看看他,行吗?”
洛凡那双伶俐的眼忿忿的瞧著颜尘,将简希童揽在怀里,“希童不是说了,让你走吗?”
“他,他只是一时生气……容我劝劝他?”颜尘忙澄清。
但无济於事,简希童那双发白的唇逸出声音:“让他走,我没有病……没有病……”
不需要美男医生再多说了,颜尘垂头丧气的走到门边穿好鞋子,出去,将门静静的阖上。
只是,他并没有走,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脑子里一团乱麻,缕不出个头绪来。
努力在心中勾画出简希童的样子。其实在学校的再遇不过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碰面罢了。
第一次是在卧室里,他开门进去,看到简希童和前妻滚在床上。
第二次是在法院门口,仲裁结束,看到简希童靠在车旁等著前妻。
第三次便是在学校了。
说真的,自己并不了解他。
最初印象来源於作为情敌的那份忌惮和厌烦,或许是因为他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自己不是因为爱人被抢走而恨他的,而是……为自己感到极度失落吧。
哎,自己一直就是个很失败的男人。该学习的时候玩游戏,该好好谈场恋爱的时候却学人家搞什麽419,因为奉子成婚而被学校开除,就算结婚了,还被男人抢了老婆。
自己的生活被一点点的掏空,无力挽回。
不过幸好,这一连串的错误送给他一双可爱的儿女。
於是,他将所有倾注於儿子身上。一个还没有毕业的男生哪里会养小孩啊,只是凭著仅剩的责任和父爱,就这麽摸爬滚打的过来了。
除了工作就是带孩子,也没什麽朋友。更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难以琢磨的朋友相处了。
从未经事实的男孩,到必须一肩扛起一切的父亲,只是一个蹩脚的转身。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
就像是刚会爬的小婴儿,忽然之间就必须跑起来,跑起来,不停的跑啊跑……
哎,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我在你心里是可怜还是可恨?”脑子里忽然冒出男人早上在车里的一句话。
情不自禁的摸著自己的嘴唇,体内泛起了浅淡的热,他说这话的时候,用舌不断的舔著自己的唇。
那时的湿滑之感还在。心跳又有加快的迹象了。颜尘慌忙的用手抚在胸口,以抵御这股激流。
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怎麽可能呢?!一定是因为那个约定。
因为有了那个约定,才放开顾忌与他肌肤相亲。因为有了那个约定,才纵情的享受美妙的性愉悦。因为有了那个约定,才可以挥手就走,不负任何责任。
他们之间不过是偶尔会在一起彼此慰籍的右手情人。
而且还是彼此发泄不良情绪的出气筒……
自己在他面前放的很开,也许是他很容易便会挑起自己的脾气吧。
总之,就是乱七八糟!先是情敌,又是右手情人,还是吵架对象。
想著想著,竟然靠在提包上,歪著身子睡著了……
洛凡看了看表,中午十二点。
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一的按下仪器按钮。
房间由昏暗逐渐变亮。
“如果不算那人打扰的话,四个小时。你现在起来,还是要再躺一会儿?”洛凡边在病例档案上写写画画,边对手边躺著的男人说。
“我都躺了四个小时,还有必要再躺吗?”男人自床上坐起来,拽了浴巾裹在腰间。
“晚上吃药吧。我重新给你开。加大镇静类药物的用量吧,你脑部太活跃。”
“嗯,你是医生,你说的算。”
“我说的算,也是建在你肯乖乖照办的基础之上哈,简大少。”
简希童冷冷的瞪了洛凡一眼,走到衣柜前,开始穿衣服。
“他是谁?”洛凡靠在一排设备柜上,将手中的笔插到白大褂上面的口袋里,看著男人动作,“你的新朋友?”
“不是。”
“和我有点像,模样挺迷乱的嘛,只是脑筋更迷糊。”
“他和你不一样。”
“怎麽不一样?”
“他是一张白纸,只是最开始就被撕破了。”说完,简希童开始扣衬衣的扣子。
“你这次发病和他有关系吗?希童。”洛凡的眼睛炯炯有神,从未从男人的身上离开过。
“有必要知道这个吗?”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简希童先生。”他在捕捉男人所有的肢体动作,哪怕是细微的变换角度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可能,他是天涵的前夫。”
话刚说出来,洛凡便快速的掏出刚插入口袋的笔,在手中不停的捻著,滑动著笔盖。他只要烦躁了,就会这样……
“你纵容了苏天涵七八年,好不容易脱手了,又跑去照顾她前夫?她还有孩子,是不是连她的孩子你都要一并养起来啊?”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的。”
“那场车祸你虽是全责,但并不意味著你对苏家的祖孙後代负有全责!”洛凡的声音忽然变大,更是将笔摔在地上。
“负责到我死为止。”衣服已经穿好了,男人拎著包要走。
“那你的生活呢?你的爱情呢?你的幸福呢?”洛凡上前拽住男人,吼著,眼睛却是湿润的,泛著红。
“习惯就好了,我已经习惯了。”男人背对洛凡,平静的回答,正欲开门。
“那我宁愿你现在就死了!那些该死的责任就会消失了!简希童!”洛凡撕心裂肺的骂著,也追了出去。
但两个人却停在了门外。
真不敢相信,他还在!
简希童走过,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拨开颜尘额前的碎发。
看著,男人自然而笑。
粉嘟嘟的脸蛋上还流著口水。睫毛弯弯的,微微抖动,表情焦虑,看样子还在做梦吧。
用手指轻拭去其嘴角口水。再简单摸摸他的身子,被一层寒气罩著。
顿时,男人的眉头紧皱,脱下风衣为他披上。
在不宽的长椅上,颜尘揪著刚得来的风衣本能的蜷著身子。
好可爱,像极了一只玩累了的小猫咪,好不容易找到了暖和点的地方,睡著也要为自己找个更温暖的姿势。
简希童忍不住用手指去拨弄红红的鼻尖,小猫咪竟然用手半遮住红润的睡脸,以驱开打扰自己睡觉的东西。
洛凡看不下去了!俊俏的脸被气得七扭八歪,大声喊,“喂!”
却是简希童先忽得转头,用不悦的目光扼制洛凡要吵醒小猫咪的想法。
“嗯……”小猫咪嘴里呢喃,脑袋动了动。
还是被弄醒了,简希童露出失落的神情。
小猫咪的眼睛眨巴眨巴,将爪子伸出盖著的风衣,正要揉眼睛呢。被男人温柔的拦了下来。
简希童握著小猫咪的爪子,冰凉冰凉的,心中生出了愧疚。哎,怎麽会骂他了呢?还要赶他走……只要他发病,就会变为两个极端,忽然抑郁,忽然狂躁。
在小猫咪耳边轻吐气息:“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颜尘的身子似是得了道闪电般,颤栗了一下,慌乱惊醒。
初梦乍醒,神志糊涂,猛得起身,四处乱看,嘴里还嘟囔著:“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不小心睡著了!我只是等人……”
“你终於醒了啊!”洛凡生气的讥讽。
简希童又瞪了美男一眼,反而抱住了刚坐起来,还在迷糊状态的颜尘,抚慰的低喃:“好了,没事,你在等谁?”
“简希童,在……”颜尘连忙回答,伸手指向里面的门,眼神落在近前,眼神一亮,开心的问,“你,你出来啦?”
男人又近了一寸,与大眼睛对视,“嗯,出来了。”
“你睡著了没?”颜尘关切的询问。
男人摇头。
颜尘失落的叹气,又笑得灿烂,拍著男人的肩:“没事!大白天睡不著正常,挨到晚上再睡,一定睡得更香。”
简希童整个身子为之一震,他也笑了,跪在地上,情不自禁的紧紧抱住颜尘,“今天晚上我一定可以睡著。”
没想到对方会显出这样的动作,未免一惊。不过颜尘还是任由对方抱著,别有深意的拍拍男人的背,“刚才我说错话了, 你别在意哈!简……”
“叫我希童。以後叫我希童,我就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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