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着个脸挺吓人的。
“把衣服脱了。”她眼睛看着她手上的表格,冷冷地说。
我从没进行过外科的体检,所以并没有理解她说的意思,以为她只是让我脱掉外套,我就按我的理解把外套给脱了。
“快点,把衣服脱了!”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又把外裤脱了。
“你怎么回事,快把衣服脱了啊!”她彻底生气了,声音也高了好几个八度。
我看了一下自己,心想我不是已经脱了吗?我现在只剩内衣*了,还要脱?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见不得人啊?你不脱是吧?成!(她边用很快的速度说着话边在我的表格上写上了几个字)走吧!”
我被莫名其妙地骂了出来,一脸的委屈。正好我爸那个武装部的朋友当时在场,他也许听到那个女医生的声音了,(不是也许是肯定,因为她的声音太响了,那些布根本就挡不住那个声音)所以他就进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那个女医生已经把我不合格的字写在了我的体检表上。
幸亏有他在场,幸亏我又被他再次地领到那个女医生的面前,幸亏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否则……。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
孩子毕竟是孩子,虽说我们通过了第一轮体检,但是还没高兴两天就开始不高兴了。因为那些没有通过体检的同学们和其它人一起在老师的带领下出发了,他们去野营拉练去了,他们去备战备荒去了,而我们10个人被责令留在学校等待通知,你说我们能高兴的起来吗?
望着那些背着背包排着长队唱着歌的同学们消失在远方后,我们这些好不容易才通过体检的孩子们在那一瞬间突然会有一个想法,如果我没有通过那个体检该多好。
不管我们当时有什么想法,反正我们已经不是一个自由的人了。我们被要求每天必须按时去学校等通知,在没有收到通知的情况下必须和低年级的同学一起去挖防空洞。
知道什么是防空洞吗?原来我以为是和电影《地道战》里一样的那种四通八达的洞就是防空洞,后来听了不知是从哪请来的专家的介绍,才知道所谓的防空洞就是在地上挖出一个深达两米的沟,再在沟的顶端用砖头砌出一个圆弧形的顶,再将那个顶用土覆盖,要让敌人的飞机无法察觉到地下有那么个建筑,那才叫防空洞。
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在专家们的指导下开始了构筑防空洞的工作。现在回想一下还真挺佩服那时的老师的,他们好像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和现在那些中学老师还真是不能比啊。
我们因为是在校学生里最大的孩子了,所以那些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活就由我们几个来担任,比如烧砖。
我们学校有个操场,虽不算大但也有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上级给我们学校的任务是,围着那个足球场的四周挖出一个环形的防空洞,再由一些支洞构成与周边居民区的联络通道,以便一旦敌机来轰炸时可以让周边的居民们进来躲避轰炸。
这可是项工程巨大的任务啊,当然不是由在校学生就能完成的事。所以周边工厂的工人,周边机关的工作人员们全来参加挖地沟的工作。没几天的功夫,我们那个平整的操场就成了丘岭地带。这时又不知哪来了些专家,开始带领我们就地搭起了砖窑――烧砖。
见过吗?在北京城区的一个中学的操场上,一时间烟雾缭绕,无所不能的人民群众开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二、
怎么说咱们也是十五岁的男孩子了,力气虽比不上那些正在挖沟的大人们,总比那些不到十五岁的孩子们强吧?于是那个做砖坯的活就由我们这些大男孩来承担。我们就地取材,将大人们挖出来的泥土用水和把成泥团,再用那些模具把泥团制成统一的砖坯。由于我们从前没见过这些事,所以一时的新鲜劲将我们的劳动热情提高到了空前的程度,没几天的功夫,我们就做出了一砖窑的砖坯。
我们在专家们的带领下,给砖窑点上了火,看着那些腾腾上升的烟气,期盼着那些我们做出来的一敲就会发出清脆声响的合格的砖块快点出来。
可事实却让我们失望,也许是因为我们全是新手,也许是因为那些专家们还不熟悉北京泥土的具体情况,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反正那一窑砖没有烧成功。
就在我们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努力的时候,命运竟然不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终于收到了让我们参加第二次体检的通知。
为了赶去参加第二次体检,我特意向一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由于当时我还不到一米六五,那个邻居又是一个大个,所以我骑他的车就有些费劲。偏偏那时北京的路基本被防空沟侵蚀了,所以一路上我总是在费力地上坡和舒服地下坡。正当我再一次很费力将车骑上一个高坡准备向下冲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老太太出现在坡下,她一手拎了一个包动作缓慢地正在往上爬。
这里如果我冲下去,撞上她老人家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本能地来了个急刹车,车子理所应当地发生了倾斜。如果当时我的腿再长一些的话,也许我就不会摔到那个边上已经挖好的沟里去了。
可事实是我的腿不够长,我被重重地连人带车地摔进了那个二米多的沟里,那一跤摔得我是眼冒金星啊。
过了几分钟,那个老太太的声音从上而传来:“你没事吧,小伙子?”她急切地问。因为她在下面看见上面一个男孩一晃就不见了,所以她很努力地爬了上来想看个究竟,上来才发现我正仰面朝天地躺在沟里呢。
也怪,这么结实的一跤竟然没让我受伤,除了腿上出现了一小块乌青,我竟然顺利地通过了第二次体检。
也许是天意,也许我这辈子就是要成为一名军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三、
第二次体检通过后没几天,我们就收到了入伍通知书。
那是一张如同奖状一样的一张纸,老爸老妈他们拿着它笑了,我看着它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我妹妹那个大脑袋的黄毛丫头只是撇了它一眼,就管自己出去和她手下的一群红小兵们干革命去了。
第二天,我们去了区武装部,将发给我们的军装领了回来。那是一套最小号的军装,可穿在我的身上还是显大,特别是领子那个部位,我的小细脖子和领子之间竟然还能放下一个拳头,真让人郁闷。
那天晚上我开始兴奋了起来,因为我看到了镜子里穿上军装的自己,虽然衣服大了点,我的脖子细了点,但是一想到从此以后我就不用再去上课了,从此以后我就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了,从此以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再也听不到父母的训斥了,一个十五岁的玩皮少年怎么会不兴奋?
我们走的那天是1970年12月26日,那是一个伟大的日子,是我们伟大领袖的生日。那天早晨,我们要先去学校集中,然后再被招兵的解放军叔叔们(不对,好像只能称哥哥们了)带到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一所大学里集合,那里汇集了我们一批的北京兵,那里有许多我们的同龄人。
那天是妈妈送我去的学校,妈妈后来回忆起来总是很伤感,她说那天很冷,她和许多家长一块站在寒风中目送着我们这十来个孩子的背影。她说当时的我特别兴奋,全然没有去注意一下她当时的心情,她说她当时心里全是离别的伤感,而我一点也没有,她说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连蹦带跳地跑了。其实她说错了,我看她了,直到今天我还能想起她当时的样子,她穿一件深色的大衣,围着一条淡色的围巾,她就站在一座桥上,在风中注视着她的儿子。真的,当我消失在她的视野前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回过一次头,我真的看见她了。 。 想看书来
十四、
当我们走进那个集中了所有新兵的大学礼堂的时候,我们发现和我们一批的北京兵竟然有好几百。
我们是天黑时分上的火车。不知为何我们与一般的新兵不太一样,因为我们没有坐那种闷罐车,而是坐上了一节全是木制的椅子的客车。
不大一会的功夫,好奇的许宏军还很快就把我们的方位给侦察清楚了。
许宏军是我在中学的同班同学,我们一直是朋友。
他父亲的官职可是不算小,是个什么部的副部长。
他个子很小,人也特机灵。
我们上了火车就按指令坐下了,只有他总是能找到机会四处乱钻。
“嘿!哥几个,你们知道吗?”他终于可以显摆自己的成果了,“我们是被挂在货车后面的,我们的前面全是货车。(见我们并没有因为成了货车的一部分而吃惊,他就又抖出一个更大的发现)而且啊不止我们这一节车厢,我们后面车厢里全是女兵!”
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这说明和我们同批离开北京的新兵中竟然有不少于100名的女兵啊,因为她们整整占了一节车厢。当时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们可就全乱了,全想去看看女兵们现在在做什么。
结果,我们全体被带队的老兵给训了一顿。
为了以防万一,老兵们开始轮班在那个通向女兵车厢的门口值勤,彻底断了我们的念相。
许宏军就是灵活,他不知怎地还经常可以把那些女孩的情况告诉我们,比如她们现在开始唱歌了,比如她们现在开始吃饭了,比如她们现在好像是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最后一次宣布了他的发现:“重大新闻,重大新闻,那些丫头们不见了!”
因为装她们的那节车厢被挂在另一个货车后面,她们和我们分道扬骠了。 。 想看书来
十五、
女兵们没了对许宏军的打击好像比较大,对别人有什么影响我不知道,但是对我反正没什么影响。
我当时唯一想到的是睡觉,我太困了。由于兴奋我们这些半大小伙子们整整谈论了一个晚上,新认识了不少朋友,交谈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到了第二天,一个个就全撑不住了,车厢里展现出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睡姿,有趴着边睡边流口水的,有坐着打呼噜的,有钻进坐椅下面躺着的。我看了一下上下左右,发现好像还是钻到坐椅下面去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于是我也找了个椅子钻了进去,这一睡就睡到了祖国的大西北。
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们到哪了。我一觉睡醒感觉车已经停了,我从椅子底下钻了出来,发现当时清醒的人并不多,一个老兵正拎着几个空的热水瓶从我身边走过。
“到了吗?”我揉着眼睛问。
老兵看了我一眼:“还没有。你醒了吗?正好,跟我一起打开水去。”
于是我就接过两个热水瓶,跟着老兵下了车。
那是一个小站,天色很黑,周围有些什么我们根本就看不清,只有车站上有灯光。
老兵问了一个站在站台上的工作人员,那个工作人员把可以打到水的方位告诉了我们,我们就朝那个角落走去。
走着走着我就对周围的东西发生了兴趣,可能是我彻底清醒了,也可能是我的视力开始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反正我发现我们身边出现了一堆一堆的东西,那些东西堆得都比我还高。由于好奇,我就走近去仔细看了一眼,这一看的直接后果是我手上的热水瓶全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走在前面的老兵转过身问。
“这这这……”我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老兵走到我身边,用眼睛扫了一眼吓着我的那堆东西,莫名其妙地笑了。
“不就是一堆牛头吗?瞧你那熊样,你不会没有见过吧?”
我拚命地摇着头,多新鲜啊?当然没见过!我长这么大就根本没见过被砍下来的牛头,更不要说是堆成小山一样的一堆牛头了。
老兵看了看被我打破了的热水瓶,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北京兵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六
火车继续往前开了很久,我们终于到了。
下车后,我们被装进了那种没棚的解放牌大卡车里。
那一路上,我们一个个就象不倒翁似的,在卡车的车厢里前后左右地乱晃。
因为我们的车一直行进在盘山公路上,因为我们要翻过那个著名的七道梁,它的最高峰竟然在云里,我们座在车上,望着那高高的山峰,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何方。
那条公路也很有意思,开始是柏油路,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土路,我们的军车开在上面,真是让我们见识了什么叫“一溜烟”。
那种由黄土形成的烟可是把我们给害惨了,我们只觉得我们的脸上,我们的鼻子里,甚至我们的耳朵里全是土。
当我们终于钻进了云里,我们感觉那车好像平稳了起来,我们不再像不倒翁啊,车开始下坡了。
当笼罩在我们眼前的云雾消失后,我们发现景色越来越美,山的这一面比起那一面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里有条河,一条很美丽的河。
那的房子很特别,与我们常见的房子不同,他们的房子好像是用刀把一个完整的房子切成一半似的,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就是西北几怪之一的――“房子一边盖”。
没过多久,那几怪我们也见识到了,什么“脸上两大块”,什么“面条像皮带。”
傍晚时分,我们进入了县城,我们的新兵连驻地就在县城的一所学校里。
那是一所中学,不知为什么学校里没有人。
我们被安排住进了一个大教室,一个排的人住一间房,全睡大通铺,那景象可真是很壮观。 。 想看书来
十七
在这里,我们第一次见到了北京以外的兵,那些五花八门的方言听起来真的很好玩。
李墨是个河南兵,他和我分在一个班,就睡我旁边。他已经二十一岁了,比我们大得多。他上过高中,写得一手好字,可却不会说一句普通话。
由于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所以他做什么事都很自觉,对我们这些孩子很是照顾。
他第一次为我们打开水就让我们长见识,只见他端了一脸盆的开水(那时就是用脸盆打开水)朝我们这走来,边走边嚷嚷着:“喝茶,喝茶。”
“哟,这还有茶啊?”我们有些好奇地凑了上去,看见的只有一盆白开水。
“茶呢,大李?”我问。
“这不就是茶吗?”他不解在看着我们。
我望了望他,又看了看脸盆,再看了看和我一样不解的同伴们。明白了吗?人家河南人就把开水统称成茶。
新兵连的第一个晚上很平静地过去了,我们全睡得和死猪一样,因为火车上的两个晚上谁也没有睡塌实。第二天一早响起了起床号,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周围全是正在穿衣服的人,自己也赶紧钻出了被窝,动作迅速地把一身军装穿上了身。
“齐勇,你在磨蹭什么呢?为什么还不起床?”排长的声音传来。
我们这才发现我边上的边上的齐勇还在被子里没有出来。齐勇也是我们北京兵,他长的白白净净的,特文气。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是在火车上才认识的。他不爱说话,总是很文静地坐在那。
“齐勇,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是尿床了吧?”他边上的许宏军开玩笑地说了句。
齐勇还是没有动,但是他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了。
排长走了过来,我们全被班长们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