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卿忍着头痛小声道:“衣服在教室里,忘记拿了。”
姚力高声道:“那你去拿回来啊!”
寝室里一片黑暗,只听见脚步声走到门口,拉开门,又轻轻把门带上了。周楚意和杨斌反应不及,过了半刻连忙追了出去。
周楚意和杨斌没想到何佳卿那么小的一个人,做起事情来却也不含糊,大晚上的不光宿舍楼锁了门,教学楼肯定也是一样的情况,他这时候去拿衣服,能拿到什么?他们拉住何佳卿,在楼梯过道上劝说他道:“你别听姚力的,这时候教室都锁了门,你进不去的。”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声音的响起而亮起光芒,杨斌说完了周楚意又接着道:“你也是的,管他谁的衣服,给他穿就是了,为什么又要要回去?”
何佳卿坚持着自己最初的说法:“衣服是教官的。”
周楚意抚额:“教官就教官的,他军训完了你再把衣服还给他不就是了!”
然而何佳卿还是不愿意,他往前走了一步,下了一级台阶,奈何胳膊被杨斌拉着,他怎么也走不了。
周楚意叹了口气,道:“你坚持要去那就去吧,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回去穿件衣服,不然这个样子出去被宿管或者保安看到了都是不好的。”
杨斌不用吩咐就把何佳卿拉上来,一手拍着他的背,边走边道:“一会我们陪你去看看,要是门锁了进不去那就明天早上去拿。”
但是他们连自己的寝室门都进不去了,里面不知道被什么抵着,怎么也推不动。周楚意喊了声:“大刘,开一下门。”
里面响起阵阵椅子擦地的声音,隐约还听到有人说:“你别这样,开门让他们进来吧。”没有声音回答他,倒是门被撞的咚咚直响,椅子声音也越来越大。
大刘在里面无奈说道:“姚力把门堵上了,我和二乔搬不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怨念,早上睡过头把上午的课都逃了……
☆、9
第九章一些温情
周楚意一个发小和他同样都到了这个学校,虽不是一个专业一个班,却住在相同的楼层,他们进不去自己宿舍,于是周楚意就带着何佳卿杨斌去投奔他发小了。那是个混合宿舍,里面有六个学生都不同专业。
这时候距离熄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各个宿舍里面都静悄悄的,听了周楚意讲了事情的大概,他发小孙绍义愤填膺,大半夜就想跑过去和姚力干架,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住。
他们寝室既然会把人放进来,自然也会好事做到底,有人主动提出来愿意分一半床铺给他们。
房间里面太黑,何佳卿看不清人的面貌,只觉得手腕被人拉住,接着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那人的声音沙哑中透着一丝熟悉:“冰的跟死人一样。”
何佳卿想要挣扎,那人却轻易将他制住,道:“别吵,睡觉。”凶巴巴的语气让何佳卿浑身一颤,显然是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向川的手顺着何佳卿的胳膊往下摸,一直摸到他的脚,那冰凉的脚板已经没有知觉,被向川温热的手捂了半天有了点温度,何佳卿才跟被刺到了一样使劲蹬开向川。
向川低声道:“你有点呆。”
何佳卿在黑暗里注视着向川模糊的脸,好半天才否认:“没有。”
向川又挨近何佳卿几分,把原本用不着的被子抖开盖住何佳卿,他的手在被子外面搭在何佳卿腰上,嗓音低沉沙哑,隐约带点鼻音:“睡吧。”
何佳卿头疼的厉害,在向川身边也不敢放下全部戒备,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支撑不住,终于闭上了眼睛。而和他睡在一起的向川同样也只睡了小半夜,听见何佳卿的呼吸逐渐舒缓,他在黑暗里打量了何佳卿几分钟,之后翻个身,和何佳卿背对而睡。
早上是向川跟着何佳卿一起去教室找姚力的衣服的,但可惜的是教室里什么都没有,打扫卫生的阿姨早就把衣服捡走了。
姚力没见到自己的衣服,也不肯穿其他人的,去集合的时候,因为教官们也都知道昨天下了雨,好多学生的衣服都是湿的,对各自队伍里没穿军训服的人也没有说什么。开始训练前例行站军姿,雨后的空气清凉舒爽,站军姿的时间却依然难熬。
梁桢的队伍依旧是齐筠带着,今天连大队长都请了假,主席台上只有顶班的一个中队长。
齐筠暗骂了一句:“禽兽。”接着就背着手在队伍后面走来走去,间或和旁边的教官玩笑几句。今天没有大队长,教官们也都跟没人管的野马一样,只要不是太过分,上边顶班的中队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一会,几个教官就把苗子喊过去,不知道吩咐了他什么,只见苗子嗖嗖两下就消失在场地只上。
苗子回来时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酸奶,他一露面,教官们哄的就围上去开抢。学生们对教官如同饿狼扑食的行为表示极其无语,一边发笑,一边也趁着这机会尽情活动。他们都是一群在部队里被严格要求的人,却也都是一群年轻人,天性里总会有些叛逆,一旦有个松懈的机会,马上就恢复了些平常人的天真。
教官们当着一部分学生(有些学生站的太远注意不到)的面瓜分完酸奶,又背着学生把酸奶解决完,而后没事人一样踱到队伍里,拎一两个不太老实的学生出队接受其他同学的注目礼。
齐筠走到女生队伍里时发现,有两个女生脚边堆了一地的瓜子壳,他在两个女生身旁转了两圈,指着地上来历不明的瓜子壳道:“乱扔垃圾真的没问题吗?”
女生的身体站的很直,没点头也没摇头,自然也没有说话。
齐筠又道:“只有你们脚边有,你们把垃圾捡起来吧。”
两个女生面不改色,终于开了口:“报告教官,垃圾不是我们的。”
齐筠乐了:“那是谁的?”
其中一个女生答:“是吴丽丽和张媛的。”
没等齐筠问具体是哪两个女生,就听她们身后一个女生道:“才不是呢,教官她在诬陷我们。”那女生长的不错,说话有点像蜡笔小新,当然,不是日语原声的调调。齐筠把帽檐往上抬了抬,点了点头,意义不明。
在她右手斜上方,叫张媛的女生也道:“是啊,我们离她们那么远怎么能把瓜子壳丢的那么均匀?”
脚边有瓜子壳的女生异口同声道:“她们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用脚拨过来的!”
齐筠又点头:“那就是说你们看到她们两个动了?”
女生点头。
齐筠道:“很好,你们可以互相监督着,谁看到有人动就打报告,现在,动的两个女生去前面站着。”
吴丽丽的张媛跟齐筠嬉皮笑脸的,齐筠板着张脸,声音大了点:“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上去。”
那两个女生离开队伍之后,齐筠又让那两个脚边有瓜子壳的女生把瓜子壳都捡起来,等地上什么也没有了,齐筠下巴扬了扬:“你们两个也上去。”
女生哀求道:“教官,我们真没有……”
齐筠:“可是你们动了。”
女生又道“是你让我们捡瓜子壳的。”
齐筠倒是一脸惊讶:“不是你们弄的你们捡什么?”
齐筠面带微笑走回自己队伍,走到何佳卿身边时,避过其他人的视线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何佳卿不敢动,所以也不知道齐筠放了什么进去,齐筠又背着手逛到其他地方,脸上始终带着笑。
上午的训练重复了些前两天的东西,教官又教了些新的,时间倒也没第一天那样漫长难过,主要是大队长不在,没人监督,教官们也情愿放水,乐的自己自在,学生们舒服。
散操时,齐筠仅仅是晃了下眼,何佳卿就又被人捷足先登了。齐筠有些恨恨的抓了把树叶下来,最后只得面对现实,和一群教官一起去吃饭。
曾佳问何佳卿:“早上你和向川一起去哪了?你怎么会和他一起?”
何佳卿不好提姚力衣服的事,没什么精神、机械似的一勺勺往嘴里塞东西,看在曾佳眼里就又是被欺负了的样子。曾佳把勺子往米饭里面一插,道:“那都是些不怎么规矩的人,你少跟他们来往,免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何佳卿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曾佳又道:“听说向川的爸爸是个黑社会的,高中的时候好几个学校都不肯要他,他还进过少管所,他自己也六亲不认,自己妈妈死了邻居都哭了他还在笑。”这些东西自然不是他听大部分人讲的,而是在他下铺的白熊一个人讲的,白熊老爸现在是公安厅的厅长,前几年没有升职的时候亲自处理过向川家的事情,白熊年纪小,也是道听途说的一小部分。曾佳虽然看不起何佳卿,却不会眼看着何佳卿跟着一枚定时炸弹。
听曾佳这么说,何佳卿倒真的有几分惊讶,他看着自己对面的曾佳,语气里又惊又疑:“真的?”
曾佳又恼起自己竟然听白熊胡侃自己也信了几分,没好气的点头道:“总之以后离他远点。”
何佳卿端餐盘到回收点的时候,恰巧看到向川,他想着曾佳的话,看向川的时候就越发觉得他长相凶恶,把餐盘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要走。但是他放盘子没放稳,收手的时候盘子被他带到地上,连带着桌子面上的其他盘子也跟着掉了一地。
收餐具的阿姨心地善良,没有责怪何佳卿,何佳卿自己满脸通红,立即蹲在地上准备和阿姨一起捡盘子。没料到向川也跟着一起动作,何佳卿发愣中,胳膊被人一拉,人就被迫站起身。曾佳皱着眉道:“走吧。”
何佳卿被拉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川,那向川倒是一脸不在意,帮助阿姨把餐盘都收好之后,他拧身也离开了。
何佳卿回到寝室才敢看自己口袋里装着什么,一见是小杯酸奶,脸上不知怎么就漾起一抹微笑,他把酸奶和衣服放在一起,午休时一直放在枕头边上,不时睁开眼睛望上几眼,闭上眼时,眼前不仅是酸奶和衣服的残影,还有那人抬起帽檐对他而笑的脸。
何佳卿并不知道这种心情叫做什么,可是这样的心情能让他忘记自己所处的环境,他并没有绝对有什么不对。
下午天上的云层散去,气温又有所升高,这时候学生再也祈不来雨,只有乖乖接受闷热的考验。按照规定晚上也还是要训练,只不过前两天都有原因,这第三天既没有助管也没有客观因素,晚上的训练说什么也推不过去。
何佳卿趁着曾佳上厕所的时候去食堂把何菱的晚饭买好,迅速跑到校门口,何菱却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一天没见自己弟弟,何菱就对弟弟显得有些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摸着他的肩膀,道:“要不姐去和教官说一下,咱们不军训了?”
何佳卿连忙道:“不用,我能适应的。”
何菱又道:“可是姐真的见不得你瘦下去了,你从小就养不胖,这点肉还是积累了好些年的,才军训三天……”
她话还没说完,何佳卿就抢着说:“姐,我是缺少锻炼才会这么弱的,我也想变强啊。”
何菱扑哧一笑:“那好,姐就等你军训完给我一个强壮的不会生病的弟弟。”
送走了何菱,何佳卿赶紧到训练场地集合,学生们三三两个到场的不多,教官们连影子都见不到。何佳卿到了没两分钟,曾佳就过来了,见面就说:“何佳卿,你怎么不等我自己先走了?”
何佳卿道:“我有点事情。”
曾佳本来想说有事情可以和他说一声,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了。倒是何佳卿自己心里有些内疚,说道:“以后我会嫌跟你说的。”曾佳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晚上的训练量不大,基本上是排头兵带着队伍走两步,因为夜色渐黑视线不清晰,后来的一小时都是学生们站在一起聊天,教官们在一旁也没做什么正经事。
八点半,这一天的训练就要结束了,临散操的时候,教官们给学生留了任务,每个人明天交一份军训感言。
人群都散了,曾佳没有等何佳卿,夜黑只有路灯照亮道路,他跟着人流走在前面。何佳卿在原地站着,对曾佳先他一步而走没有多大的失落,反而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松了下来。
“一个人傻站着做什么?”头顶被人敲了一下,何佳卿抬头,见齐筠正把帽子取下来,一把扣在自己的头上,因为用了力气,把何佳卿原本戴的帽子都往下压了几分,堪堪遮住了他的视线。
何佳卿把帽子重新推上去,动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筠揽着他肩膀,看起来很是欣喜,嘴上却说:“你同学怎么丢下你先走了?”
何佳卿看着齐筠,样子有些木然,齐筠动了坏心眼,两手都放在他腋下,挠他咯吱窝和小腰,何佳卿被他挠的全身发痒,忍不住就笑了,一边躲一边用手去推齐筠。齐筠不放手,继续跟他闹,最后何佳卿脚底一软,若不是齐筠搂着他,他就要坐到地上去。
齐筠抱着何佳卿让他站直,倒也没再整他,何佳卿痒的却是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面上带着些恼怒,因为不知如何发泄,把脸都憋红了。齐筠那食指弹了下他脸颊,道:“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弱点?”没等何佳卿回答,他又自顾自道,“不过现在没有小时候好玩了,小时候挺会笑的,一丁点小事都能笑上半天。”
自己以前的事,何菱并没有对他提及很多,所以他对以前是完全不知的,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性格,还有以前身体是不是也一样弱,还有以前认识过什么人,有时候虽然头脑里也会闪现出一两个画面,却都是模模糊糊的连人脸都看不清,所以他心里一直都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听了齐筠这么说,何佳卿就有几分憧憬,却是对过去的憧憬,嗫喏了半天,还是问道:“什么小事?”
齐筠回想起过去,禁不住自己先笑了:“那时候我们两家就隔着道院墙,墙也不高,从我家院子能看到你家院子,你家院子也能看到我家院子,有次你在那边做作业,我搬了张凳子撕了一把纸丢到你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笑了。”
后面的事齐筠没说,因为那是很伤颜面的一件事,齐筠爷爷最不喜欢到处都是纸片,自己孙子祸害了自己家还不够,竟然还把隔壁也撒了一地的纸,他就把提着自己孙子的耳朵将他从椅子上拽下来,拿起烧火钳就往自己孙子身上使,齐筠在这边哇哇大叫,隔壁看不到的地方,何佳卿笑的更欢畅了。
何佳卿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眼前仿佛飘过许多雪花一样的纸片,而墙头上还趴着个小孩,眼睛眨了下,又问:“还有呢?”
齐筠回想了下,道:“有次你姐姐被人塞了情书,那人还在你家门口天天等你姐姐,你姐姐骂他长的跟压酸菜的石头一样,你就坐在你家门槛上,笑的傻里傻气的。”
其实那时候的何佳卿粉雕玉琢跟仙童一样,自然不会笑的傻里傻气,那都是齐筠的主观臆想,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单音调的“咯咯”,竟是那样的好听。
何佳卿禁不住也有些乐,那种话的确是自己姐姐会说的,他觉得还不够,又抬起头望着齐筠,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尾上翘,说不出的媚人心神。
齐筠却如遭电击,身体飘飘然,嘴上却道:“总之小时候你挺能笑的,以后慢慢告诉你。”
何佳卿有些失望,低垂着头,露出一段曲线优美的颈项,似是还叹息了一声。
齐筠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天大的坏事,有些讨好的揽住他的肩,在他肩头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不会告诉你。”
何佳卿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