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芙蓉作者:寂寞朱衣寒如雪(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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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锦芙蓉作者:寂寞朱衣寒如雪(完结)-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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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11月。
  天如宣纸,轻染薄墨,罩着青砖墨瓦的一片屋舍,弯弯环绕的一觚碧流。青波之上,静静泊着几只绿色竹筏。
  白鹭掠过绿水,细雨蒙蒙,河岸顾影的芙蓉开得热闹,星星点点的素白粉红在雨中锦簇。船家的号子悠悠的晃过河面,静谧如画。
  
  这是四川与云南交界处的一个宁静小镇,环抱在群山碧水之间的它,有一个古老动听的名字。
  九丝。
  “。。。。。。。热烈祝贺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农村工作会议顺利闭幕。。。。。。”长形平顶房的顶上架设着一只乌黑的大喇叭,清脆的女声在喇叭中念着新闻,字正腔圆,给这笼罩在绵密雨丝中的如画小镇增添了几分现代气息。
  平房粗糙水泥的外墙像结着一团团云朵般的水碱,墙根生着黑绿滑湿的成片青苔,墙根下紫红的野油菜萧瑟招摇。
  “哗哗哗!”喇叭里传出鼓掌声,喇叭信号不好,沙沙电流声遮掩了掌声,过了一会电流声稍缓。一字一顿的欢快女声又断断续续的响起,“。。。。。。响应伟大的中国□号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镇上惟一的小学校,操场是一片坑洼不平的黑泥地,两个同样脏巴巴的男孩子趴在地上,靠墙的一排平房就是教室,旁边是菜地。平房坏掉的玻璃窗上糊着一层报纸。
  男孩终于挖出了打入泥坑中玻璃弹珠,天冷,他穿得又少,于是清鼻涕又慢悠悠的流到上唇,男孩仰脖努嘴的使劲一吸,长龙没吸进,他便抬起脏兮兮的袖子在脸上一擦,咧着嘴笑。
  “再不回家我妈又要打我。”灰毛衣小男孩望望天色,满脸不情愿,“秦岭,你不回家吃饭你爸不打你?”
  两个八岁小男孩踩着泥,深一脚浅一脚往校门外走去。
  初冬的雨丝绵密的下着。
  一群孩子的声音遥遥传来:“。。。。。。你妈的头,像地球,有山有水有河流,你妈的腰像菜刀,切肉切菜切辣椒。。。。。。”
  
  傍晚天空呈淡紫灰色,笼罩在雨雾中的小镇,星星点点的亮起灯火。为了省电,大多数居民家采用低瓦数电炮,昏黄灯光晕成一团,还有些家境不太好的人家点着煤油灯,摇摆欲熄的桔色小火苗更是单薄可怜。
  电视机的声音很少,全镇只有不多的几台黑白电视,人们晚饭后进行得最多的娱乐活动就是打麻将和蹲在街边聊天。
  街边屋后都种植有芙蓉树,此地气候湿润,芙蓉树都长得很好,绿叶间开着大团白或粉的花朵,被淋湿了,就像皱在一团的宣纸花,成朵的败花落在土地上,自朽化作花肥滋养母树。小雨如丝,古镇蒙蒙烟雨的浸润中涤净尘埃,更显出乌瓦白墙中点缀着的绿荫青翠欲滴,静谧的傍晚因清新而温柔,因温柔反更加寂寞。
  
  两个男孩沿着高高低低的湿青石板窄巷一直跑到柏油小马路上,两旁的小店大多早早歇业,不多的几家也只亮着灯,一家老小围坐在店里吃饭,昏黄灯光照着饭桌,热气腾腾。
  街头渡口却围着一大群人,有的抄着手,有的端着碗,都站在雨丝里跷首远望。
  小镇环山环水,住户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土生土长的居民,再加上镇子不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不出一会就传遍全镇。张家的鸡飞了,王家的狗跳了,李家女儿嫁进城,周家的老婆杀鸡的时候把手指切了一半。淳朴的小镇居民共享着公开的秘密。
  
  胖女人将手揣在棉袖笼里,她抽出右手指点,葱白的胖手指上的金戒指箍在中指上,紧得抹不下来,“李老太婆的儿子不是当大官的嘛,出了我们镇就从来没回来过。听说今天老太婆的孙孙从大城市回来了。”
  “他又不是熊猫,这么多人看。”秦岭天真的问。
  “哎呀!”李婶婶嗔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女人天生憋不住话,她压低声,“这个娃儿的爸吃了枪子!这是个坏娃儿!”
  “来了来了!”人群嚣闹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前挤。
  
  装着小马达的乌篷木船突突的开过来,在平静的河面激起一大长条翻滚白浪。
  人群密匝匝的将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小镇生活太乏味,码头看热闹的人群不比赶集的人少。
  船帮碰的撞到码头上,船老大钻出来将粗麻绳套到桩上麻利系好。
  船与浅月的影子碎在水波里,柔柔的晕成一团绞碎的水影。
  帘子一掀,一团白影从船篷里钻出来,像是没见过这种阵仗,他站在船板上不知所摸的看着像是在围观珍稀动物似的的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贴近90年代的写文风格。。。
  俺一向喜欢华丽丽,现在改写个清淡的,重口味吃多了要上火。。。。
  淡腚,要淡腚。。。。。。




2

2、第二章 。。。 
 
 
  男孩大约十二三岁,身上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清冷味道,淡墨的眉和淡墨的眼,连看人的眼神也都淡淡透着一股凉意。秦岭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脑中猛然撞入素白的芙蓉花。
  
  七点新闻联播的雄壮序曲准点响起,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开,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以后不要给这个坏份子说话。”有人教育自己的孩子。
  秦岭被李婶婶拉回家吃晚饭。
  趴在堂屋方桌上做作业的小女孩一见秦岭就扯声大喊,“又来吃饭,当我们家的豆花不要钱的啊。”
  一碗豆花,四个红辣椒碟,一盘腊鸡块炒花菜就是小镇居民最普通不过的一顿饭,腊鸡炒花菜菜多肉少,焦黄色的鸡块就只有寥寥可数的五六砣。而腊鸡还是见秦岭来家里作客,孟父专门从灶房上吊着薰得乌黑的整鸡上切下的,原本预备着大年夜吃,却先让秦岭尝了鲜。
  秦孟两家是邻居,从上辈就关系好得像一家人,在秦母没跑之前,两家大人经常在街上支个方桌打小麻将,据说秦岭出生时,秦母身体虚弱,还是李婶婶抱过他,跟着自家小女儿一起吃了几天奶。
  孟家没有电视,家中惟一值钱的电器——飞燕牌收音机里放着小虎队的歌。
  “喔。。。。。。把你心我的心穿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在桌上,孟小莲边抱着碗吃饭边警惕的盯着秦岭,只要他的筷子向肉夹去,她的筷子也像长了眼睛似的跟上去,好巧不巧的扒拉下他筷子上的肉块。
  
  镇子的人睡得早,不到八点半,亮着灯的窗就陆陆续续灭下去。不知从谁家的电视飘来模糊的声音,人人都在看白素贞与许仙缠绵的人鬼爱情。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 啊~~千年等一回等一回 啊~~。。。。。。” 
  婴孩夜啼声从镇中某一处建筑中隐隐传入夜空。。。。。。
  时代处于新旧中的小镇九丝,在夜的怀抱中逐渐入眠。
  秦岭偷偷摸摸沿着河滩跑到一栋木楼边。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孩抱着膝盖坐在并不宽的木头阳台上,呆呆的凝望被夜染得墨蓝的河水。
  男孩发现了阳台边露着一个脏小孩的脑袋,然后一颗沾着泥的弹珠从那满是泥的小手中,骨碌骨碌的滚到自己脚边。他捡起玻璃珠,递过去,然后迅速回房关门。
  偷看他的秦岭吸着鼻涕,“你有什么了不起——哎唷。”
  摔得四脚朝天。
  隔得不远,秦岭鼻尖的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气味。多年后,他知道那是柠檬的香气,因而也爱上了这个味道。
  
  “噼噼啪啪”过年时,冷清了一年的小镇奏响了欢歌,热闹非凡的小镇街上摆着年货,从各村涌来的村民将这平时宽敞的小街挤了个爆。
  孟小莲从头到脚穿了一身新,红棉袄黑棉裤,两条大辫子上扎着粉红绸带。她只敢放烟花,像一棍筷子,点燃一头,拿着另一头在空中划圈。
  秦岭扔一粒电光炮在她脚下,孟小莲尖叫着跳了一下,扔了烟花咧嘴大哭。
  但是,在欢乐的人群中,秦岭一直没见到叶天瑾。那个像雪一样的男孩仿佛人间蒸发,如果不是晚上站在他的房间外看见窗中亮灯,秦岭还以为他偷偷离开了这个九丝小镇。
  小镇上的时光缓缓流过,像环绕着镇子的一弯碧波,似乎感觉不到它的流动。
  不知不觉中,秦岭升三年级了,而叶天瑾,就像消失于镇上的水滴,既不出门,也没有他的消息。
  
  淳朴的小镇人民逐渐将这个沉重的孩子忘记。
  “作业又不做?还逃课?手伸出来!”烫着大卷发的中年女教师厉喝,教鞭在木纹纵横的旧教桌上一抽,教桌上的一层薄薄白粉笔灰震起一团白烟。
  秦岭满不在乎的伸出手。
  “啪。”一鞭抽下。
  孟小莲与秦岭同班,看见秦岭挨打,她冲讲台上的小男孩做鬼脸。“活该。” 
  架着眼镜的中年妇女敲敲窗子,“陈老师,有新生分到你带的初中班上,名叫叶天瑾。”
  “来了。”陈老师一推秦岭,“下去坐好,班长,带领大家背课文。”
  孟小莲站起身,煞有介事的喊,“把书翻到《南京长江大桥》那一篇。清晨,我来到南京长江大桥。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预备起!”
  教室中响起一片蹙脚的普通话童音:
  清晨,我来到南京长江大桥。今天的天气格外好,万里碧空飘着朵朵白云。大桥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壮丽。。。。。。
  
  秦岭终于见到了叶天瑾。
  那个清冷的男孩仍然穿着白色的衣服,短袖的白色的确凉衬衣。他独自坐在教室窗边的最后一排,神情落寞。
  秦岭偷偷的尾随叶天瑾,偷看他念书,偷看他写字,偷看他微微忧郁的眼睛长久的注视着某一点,宛如凝固的水晶般那样一动不动。
  被家长叮嘱过,镇上的孩子基本上不和叶天瑾说话,更有甚者,不怀好意的在他面前吐口水。
  不过,期中考试之后,他的名字名列榜首,考出惊人的高分。他长得漂亮,但眉眼中总裹着一抹淡淡的寂寞,似乎随时随地都会从空气里消失,
  小镇上情窦初开的初中女孩,有人偷偷给他传纸条,也有人跑到他身旁没话找话。但是,这个孩子虽然有问必答,也从没有流露过不耐烦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骨子对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似乎隔着远远的距离,
  秦岭总是逃课偷看他。时间长了,也不再偷偷摸摸,有时候他直接用脑袋顶开叶天瑾座位旁的烂玻璃窗,扒着石灰脱落的窗台,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他背书,写字。
  但偶尔叶天瑾冲他淡淡微笑,他却像受惊的兔子,撒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到后面,我挺心疼小秦岭的,唉,我为什么要当后妈




3

3、第三章 。。。 
 
 
  老师站在讲台上发试卷。
  “孟小莲,88分。”
  “陈有金,54,拿回去家长签字。”
  “张家和,61。”
  。。。。。。
  “秦岭,32,不好好读书,整天逃课。”
  下午放学的电铃声响了。
  深长的狭窄小巷,两旁是起了青苔的砖墙,墙上满了标语,日晒风晒,标语纸也烂朽朽的。
  “严禁触摸电线,五万伏高压,一触即死,不死法办。!”
  “少生孩子多种树,少生孩子多养猪!”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秦岭扒着拐角的墙角,露出半个小脑袋向前偷看。
  前面背着书包的少年换了件浅湖蓝色的衣服,穿在柳枝般细长的身体上,仍然是一尘不染的清爽。
  秦岭赶紧挎着书包一路小跑追上去。他兴冲冲的拐弯,然后一声大叫。
  叶天瑾就站在他面前,脏乎乎的他撞到对方身上,在那件浅湖蓝色的衣服上按出两个黑灰色小手印。
  “你天天都跟着我做什么?”叶天瑾冷冷质问。
  一向脑筋转得飞快的秦岭此时却吓傻了,呆立当场。
  “说,你要干什么!跟踪我,偷看我。”清秀脸孔罩上寒意的叶天瑾向他逼过去,秦岭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背抵到墙壁。
  “我,我想帮你提书包。”秦岭眼珠一车,忽然抬头咧着嘴天真的笑,眨巴着无害的大眼睛。小男孩很早就狡黠的懂得,将自己伪装成无害的小动物是最好的保护色。
  “什么?”叶天瑾愣了一下,果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冰寒逐渐从脸上褪去。“你这小人精。”他将书包挎在肩上,转身向寂静的巷子走去。
  装可怜成功的秦岭追上去,凭着孩子的小狡猾他知道对方并不讨厌自己,于是不放过这个机会纠缠,“行不行嘛。”
  连问几次,叶天瑾都不理他,秦岭不死心的跑到叶天瑾面前挡住,“他们说你爸爸是坏人,我都不理。”
  叶天瑾俊俏的脸孔忽的罩上寒霜,“滚。”
  惊吓委屈的眼泪慢慢的漫过了秦岭的眼眶。
  “敢骂我,你有什么了不起!”九岁的秦岭咬着牙,含泪破口大骂,小巷空旷,叶天瑾已经消失很久。
  
  “Hello;my name is hanmeimei;what's your name?”
  Hello;my name is li lei。”
  。。。。。。
  Where is John's pen pal from? He's from Japan。
  Whre does he live? He lives in paris。”
  教室里的黑色录音机沙沙转动着,从喇叭里放出的英语课文朗读噪音极大。
  静悄悄的教室,所有学生都注意的听着,从那沙沙的电流声分辨其中的磁带原声。
  窗户悄悄的打开一条缝,缝隙里露出一只圆溜溜的黑眼睛。
  叶天瑾低头凝眉,乡镇的教学条件太差,他听得很艰难,他必须凝聚全身注意力才能明白那台老掉牙的录音机都读了些什么。
  “叶天瑾。”女老师敲了下坑坑洼洼的黑板,“上来听写。”
  叶天瑾拉开条凳,这张两人坐的桌子,没人愿和他同桌,是教室靠走廊的最末一排的最差位置。
  “阿婆(apple}。。。。。。黑漏(hello)。。。。。。人利(relly)。。。”女老师捧着书走来走去,从她嘴里吐出发音不准的单词,叶天瑾半听半猜,抓着粉笔在凹凸不平的黑板上写。
  窗户推开了一点,脏乎乎的胳膊悄悄的伸进去,接着飞快的抓起他桌上的钢笔,然后缩回胳膊。
  
  秦岭破天荒的老老实实趴在教室里听课,他课桌的抽屉里摆了不少从叶天瑾那里顺手牵羊‘拿’走的东西。谁骂他,他就要十倍的报复,他才不肯吃亏。
  孟小莲眼尖的看见那支银色的钢笔,仗着班长身份趾高气昂的向他讨要。
  秦岭没理她,“叶天瑾送的,你一边去。”
  孟小莲扑上去抢,秦岭不给,争夺中那支钢笔‘啪’的甩到墙壁上,溅出一大片墨水,笔尖折断。
  孟小莲叉着腰蛮横的瞟他,“叶天瑾算什么,那个挨枪子——呜,呜,老——师——他抢我东西还打我。。。。。。”
  秦岭挨了父亲一顿饱揍,小腿被扫把抽得肿起老高,像个透着青紫的馒头。
  伤刚好,秦岭就又从家里溜了出去。反正他的父亲除了打他,从来不管他去哪里,更不管他在学校干什么。就像家里养了只狗,只要会吃会睡会叫,其它就不用理会。
  逃课对于秦岭来说是家常便饭,他趴在初中教室后门的门缝往里张望。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了小学时候。




4

4、第四章 。。。 
 
 
  叶天瑾打开文具盒,一条胖青虫正躺在里面奋力扭动。他无奈摇头,自从上次自己失控怒骂了他之后,没想到那倔强的小家伙挺记仇,一直恶作剧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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