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显然没想到童华上来就问这个问题,官方地回答:“听童董安排。”
“哦,那就250元人民币吧,是个吉利数字。”这年头估计街头要饭的每个月净收入也不止这点,童华根本是在恶心韩青。
奈何韩青好像听不懂话里的内涵一样,顺从的答了一句:“明白。”然后开始自顾自地给他收拾地上的狼藉。
惊愕又恼怒,童华一时间忘了白非那档子事。枪口炮口全部对准韩青,等他收拾完后,童华一股脑把办公室造的比收拾之前更糟糕,还锦上添花了一句:“我在这儿都下不去脚了。”
“那您坐着把腿抬起来吧,我尽量收拾出能站的地方。”韩青依旧微笑,温温和和平平静静地化解了童华所有的炮弹。
童华听了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拿起桌上仅剩的烟灰缸就向韩青砸了过去。
韩青蹲在地上倒是一动没动,烟灰缸奔着地面就去了,连韩青的鞋子都没碰上直接跟琉璃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华丽地破碎了。韩青眼含笑意望了童华一眼,就好像在鄙夷:准头真差。然后挑拣着大块玻璃,准备拿扫帚。
童华大朋友恼羞成怒了,上去一脚踩住了韩青的手,韩青的手直接泡在了玻璃渣里面,顿时地板反射出鲜亮的红光。
韩青眉头一皱,又立即放松,抬眼瞧童华饿狼般的表情,摇头苦笑。这个比他大了5岁的男人行事作风就像个小孩一样,企图用对方发火来引起注意,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说到底,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童华的身世韩青已经了然于心了。所以,顺毛捋吧。
“下脚之地可不是这么找的,待会儿我还得墩地。”只是抱怨着自己的工作量又增大了,童华脚下那个快被扎烂的手掌仿佛不是韩青的一样。
其实童华一脚踩出去就已经后悔了,怕他和以前的助手一样惊吓地大叫着逃走,再也不回来。结果,韩青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少许的无奈和纵容,就像记忆中妈妈的眼神。然后韩青说出似抱怨似调侃的话,毫不在意染红满地的手。这次惊慌的变成了童华,连忙抬开脚坐回了椅子上。安静盯着韩青面无表情地择出嵌入手掌的碎渣,童华一声不吭,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来没有连续两天进公司的童华竟然准时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看到整洁如初的房间和站在一旁的韩青,童华心里泛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喜悦。心不在焉地点了根烟,才发现房间里所有的烟灰缸都不见了。是怕自己再砸他吗?果然还是怕了啊,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个洪水猛兽。
童华刚刚转晴的心情立刻雷声滚滚:“烟灰缸呢?”
“吸烟有害健康,希望童董能戒掉。”记得前世童华身体早就破败不堪了,方是还没下手,他就肺癌加胃出血,怪不得一点儿都不怕报复呢。
韩青声音依旧温和,只是缠着纱布的右手过于刺目,让童华忽略了其中的关怀。
“希望我戒掉的是抽烟还是扔烟灰缸?”童华讽刺地冷笑,努力掩饰笑里的苦涩。
韩青立刻就明白了童华的大脑回路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过于敏感的心几乎一碰就碎。所以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句话:走到童华面前,欺身压上,完好的左手直接按灭了冒火星的烟头,顿时烧焦的糊味充斥在二人中间,韩青近乎宠溺般笑看着童华幼稚的震惊和迷茫,温温润润地开口:“把烟戒了吧。”
“你、你……”童华大脑荡机,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从此,童华办公室内再也没有出现过烟灰缸和烟头。
还有某一天,童华被损友叫出去拼酒,刚刚喝了几杯,就被韩青拦下了,十分谦恭地说出不容置疑的话:“酒精摄入超过50g会对身体有害。”
自然是被损友们嘲笑了一番,童华被韩青阻拦着喝不了酒,而韩青转头对一帮损友冷淡地说:“你们不要命没关系,别拉上童董。”
然后,一个损友发了火,趁着酒精作用,抄起一瓶子就给韩青开了瓢。韩青依旧没有躲,头上顿时血流如注,一行人都有些慌了,扫兴地散去。
童华浑浑噩噩地往车里走,习惯性地坐到了驾驶座的正后方,韩青一言不发地跟着坐进了驾驶席,等了良久,见童华没有说话的意思,才开口问:“童董,您去哪?”
童华终于回过神来,思考韩青的问题,以往他当然是左拥右抱去酒店开房来个3、4P,可一抬眼看到前面满头是血却面无表情的韩青,童华什么心思都没了。仔细斟酌了语言,一开口却是混蛋话:“老子今天没尽兴,回家接着喝,你先把头擦干净,别脏了我的车。”
韩青怎么也无法和童华的思维对接,只当惹恼了童华。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听到了他不善的语气,韩青手脚有些发凉。前世的韩青参军两年,加入特种兵两年,什么外伤都经历过,他可以不打麻药,不皱眉头地取子弹,所以这点伤,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却让他空落落的疼,大概不是头顶的伤口,而是心里作怪吧。
没办法再露出微笑,只好默默拿纸蹭着头,却怎么也止不住伤口,倒是有越来越猛,江水决堤的架势,韩青有些心烦意乱,急急忙忙下了车。
童华一说出口后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暗骂嘴欠,突然听到车门响,再一看前面已经没人了。他此刻很害怕韩青就这么离开,想也没想就跟下了车:“你想干嘛?”
韩青一下车就冷静下来了,自己是给方是赎罪的,为了补偿这一世无辜的童华才对他好,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遭到任何待遇都是他自找的。以童华的性格这么对待他理所应当,他自个儿在难受些什么。刚想回车上就看见童华紧张地下了车,看到韩青还在外面后松了一口气,虽然嘴上依旧强硬,脸上写满了后悔。
结合表情,韩青一下子就懂了他的话,他在害怕自己会离开。
不由自主地,韩青笑了,神色温和:“我怕脏了你的车,所以下来擦。”
童华觉得心口胀得满满的,又疼又酸,猛地把韩青拽进后座,自己上了驾驶席奔驰而去。方向是医院,到里面给韩青打了破伤风,把头上了药包好,才带着韩青回了家。
这个地方韩青也熟,前世白非的葬身之地,童华的别墅。之后一切就顺其自然了,童华给韩青换了衣服,跟着他躺在一张床上,美其名曰:“照顾下属,有事叫我。”
熄灯后,童华看不见韩青逐渐扩大的笑容。这么别扭的关怀,简直就像是把逆刃刀,砍伤别人的时候,伤的更重的是自己。
后来,童华聚众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绝不超过五杯,那些损友从渍渍称奇直至见怪不怪。
一张名为温柔的大网,正围绕着童华编织。只是不知道最后被缠住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第15章 无人理解
和方是达成某种平衡后,白非就一门心扑在学生会了,这一扑,就扑出了大麻烦。
学生会有三名副主席,分别执管“自我管理”“自我服务”和“自我监督”。白非不幸地负责第二个,他麾下有着体育部、文宣部、学习部、外联部。也就是说十一月的的活动,基本都由他经手一遍。主席一心软,把另一名负责“监督”的副主席调遣给白非,两人商量着来。
那名副主席沈砚涵,大三学姐,心理系的系花,九月份学生会换届的时候,与主席仅一票之差惜败,第一大学的风云人物。沈砚涵相貌出挑,家境优越,更可贵的是那一身成熟女性的气质,校内校外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可她从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表白。
这样的女生,白非本以为和她不会有太深的交集,更确切地说,是不想和她交集。
白非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每与她对视,都觉得自己从里到外被扒开了全部展现在她眼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偏偏她的眼神充满深邃的探究,和她工作聊天,白非清晰地感受到沈砚涵的犀利与洞察。
然而沈砚涵总是进退得体,不会让你落荒而逃,精准地把握住每个人的思维方式,却从不针对他们的思维漏洞。这样的感觉,就像曾经的方是。
“运动会一直都是以班级为团体,这样确实能培养集体荣誉感,但不适合现在的学生,他们已经成年了。”体育部部长提出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问题。
“的确,为了走入社会,他们不需要热血冲动,不需要团体归属感了。个人利益与名誉,似乎更重要一些。”社团联盟代表难得地赞同了部长。
白非习惯性地敲着太阳穴,疲惫感直冲大脑。只要是学生会的意见,不管是宣传部还是体育部,社团联盟都会横插一脚,大投反对票。好不容易一致一次,却是这种问题上。
“那么你们有什么办法解决呢?”白非举手投足间都流露上位者的大气。
“奖项和积分以个人为单位呢?”
“那将不计其数。”
“副主席怎么看?”他们把烂摊子抛给了白非。
沈砚涵这时开口了:“我们只是提出意见而已,做决断的是全体学生。”这个时候发言,很明显是给白非解围,但又不显得突兀,因为她也是副主席。
“那发起投票吧,我去问问主席。”白非拍板决定。
其他人还有话说,就被沈砚涵堵了回去:“总算定下来了,我们休息会儿吧,都坐一上午了。”女士开口,没人有理由拒绝。
“谢谢。”白非笑着,不言而喻。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沈砚涵调皮一笑。
如此事件越来越多,学生会的人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端倪。沈砚涵明显是对白非发起温柔攻势。他们只有仰天长啸,抱怨天道不公,又一个好女人找到了好男人。
“我们谈谈吧。”白非最先顶不住流言,邀请了沈砚涵。
沈砚涵早有预料般:“等好久了。”
下午两点半,星巴克咖啡厅,这个时间段总是人最少的。作为男士,白非提早到了半小时,坐在包间里发呆。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方是,方是一直偏爱这里安静的氛围,久而久之,白非也习惯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包间内。进门时白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14:31。
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是沈砚涵:“抱歉让你等久了,如果进门时没撞到那个男的,我一定不会迟到。等了半天没等到他道歉,反而是冲着我发呆,我敢打包票他绝对见异思迁想到他女朋友了。”
双方哈哈一笑,回归正题。
“你也听到流言了吧,这对我们并不好。”对沈砚涵这样的女子,不需要拐弯抹角,但必须保证每一句话都诚心诚意。
“为什么呢?”沈砚涵轻柔的语气,逼迫着白非身体后倾。
“你很好,可我配不上你。”白非仔细斟酌着语气。
“呵呵,头一次被男生发好人卡呢。”沈砚涵一点也不在意,吸了一口奶茶。接着说:“你没什么不好的。对待爱情,你就像飞蛾扑火,似乎时刻都做着最坏的准备,紧绷着,把自己逼入绝境也在所不惜。或者说,”沈砚涵顿了顿,“你根本就在期待一场幻灭的爱情。”
一字一句扣入心扉,白非在这一刻被剥的一干二净。
许久的沉默后,白非突然笑了,不是因为沈砚涵的透达,而是白非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问题。重生以来,他一直逼着自己,从复仇到放下复仇。他给自己和给方是的压力都太大了,一边不断呼唤方是,一边又没做好死亡的觉悟而推开他。白非不是18岁的少年了,他和方是曾经相爱7年,他需要一场走到尽头的爱情,在那之前他不该去想那尽头是不是无底深渊。
“谢谢你。”白非突然道。
面对无头无脑的谢谢,沈砚涵从容回笑:“想明白了?”
“嗯,你猜的没错,我爱的人是男的。如果没有相守一辈子的决心,是没法得到他的。”所以他需要的不是走向绝灭,而是从绝灭走出。
沈砚涵苦涩地长叹一声:“要是我当时像你现在一样成熟,就好了。”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没有当时的事,就不会有现在的你,不要否定因果。”白非的话,说的极认真,并不是随意的安慰,在沈砚涵面前,任何的违心都是对她的侮辱。
成熟坚强的外壳被这句话撕碎,太需要找一个人倾诉,而白非,可以理解她的故事。
沈砚涵把她的过往娓娓道来,讲述她如何亲手破坏了一段唯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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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爱他,哪怕他不爱我,哪怕他是一个同性恋。但我不能忍受他因为同性恋遭人歧视,他有更远的路要走。所以我用家庭施压,向他父母拆穿他,甚至威胁他爱的那人。”
“他被他爸爸打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三根。而那个人不论如何苦苦哀求,都被拒之门外。那个人见不到他,在学校受到几乎所有人都嘲笑,我甚至可以想象那人如何精神恍惚地走在马路上,被奔驰的车辆撞飞……”沈砚涵面无表情,白非却感到她身边肃杀的悔恨。
“他出院后,那人的尸体已经火化了。我想那时候他也跟着去了吧,他没有复仇,甚至没有怨恨。只是冷静地找我谈,那种眼神,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沈砚涵也很冷静,冷静地让白非动容。
他问我:‘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不接纳同性恋者?’
然后自问自答:‘因为我们的性文化里,把生育当做性的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
他又问:‘你知道有一些东西对同性恋者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么?’
——‘爱情、自由、公开表达自己身份的空气、空间。’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本书里的话……在他自杀之后,我看到了那本书,就在这一页里夹着他和那人的合照,笑的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照片的背面是他的字迹:‘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他把死亡当做救赎,现实是他的地狱,地狱是他的天堂。当时的他们,没人帮助,甚至,无人理解。”说到这里,她眼里闪着晶莹,却没有泪水落下。
“我学心理专业,并不是想治疗同性恋的人,而是想治疗拒绝同性恋的社会。如果我做不到,至少,我要帮助这群人抵抗社会的歧视和厌恶,尽我所有给他们创造他们想要的空间……”沈砚涵笑的很灿烂,笑容里充满了希望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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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始至终,白非做了一个完美的听众,震撼着,感动着,敬佩着,沈砚涵在用自己的鲜血,温润别人的伤痛。感谢遇到了沈砚涵,感谢听到了这段故事,更感谢,他还活着。
“好啦,我可是把家底都泄露给你了,以后要有什么情感问题,可不要扭扭捏捏犹犹豫豫啊。尽管来找我,满足我当知心姐姐的愿望吧,当然咨询费照交不误啊。为了开业大酬宾,我免费交给你一招吧。”轻快的笑意,将所有的沉闷一扫而光。
“我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二分法’,说白了就是:分裂成俩人自我剖析,举个例子……”提到了擅长的领域,沈砚涵滔滔不绝,眼里流转的光彩,摄人心魂夺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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