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杨吐出一口烟,微笑着看着高楼外的风景。
又是一年春天,经过漫长的冬季,这种温暖的阳光特别让人舒心。
“秦总心情很好的样子呢。”转过头,贺羽倚在办公室的门口看着他。
“天开始暖和起来了啊。”秦杨微笑着坐到宽大的办公椅中,闭眼享受。
“等了十多年,今年的阳光特别温暖吧。”
秦杨微微睁开眼睛。
“不担心吗?陈放可不像是会就此罢休的人啊。”贺羽走近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跟我斗的了,为这一天我计划了这么久。”秦杨笑,“看着他老头子的产业毁在自己手上,就算没杀他,也已经让他生不如死了吧。”
秦杨说着目光扫向贺羽,而贺羽还是眯着眼笑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能有这一天,你可是功不可没。”秦杨站起来,走到贺羽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我都没注意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秦杨伸手摸了摸衣服的口袋,抽出两根烟,一根为贺羽点上。
“完成了我的任务,你也可以去报你父母的仇了,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不用了。”贺羽打断。
“嗯?”秦杨惊讶地看向他,“你不打算报仇了吗?”
“仇自然要报,只是……我已经报完了。”
秦杨皱眉,默默地看向他。
“‘组织’的二把交椅,齐震。就在去年,我把他杀了。”贺羽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的笑容已经让自己捉摸不透了。
“……是吗。”秦杨点着自己的烟。“解决了就好。”
这年的清明与往年不同,阳光还是延续了前几日的明媚。
父母的墓离市中心有一小时的车程,就在核桃屋的附近。
贺羽把点了三支香插好,又拿了两个酒杯倒上些黄酒摆在墓前,再放了一些小糕点。山上的风有些大,香烧得很快,缕缕淡淡的香飘进贺羽的鼻腔。
瘦长的手指拂过墓碑上的名字,贺羽呆呆地看着,有些出神。
“爸爸,妈妈,你们不会怪我吧……”贺羽轻轻地说,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坐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乡下的风有股青草的味道,夹带着自由的气息,不会狂躁的冲向你,也没有城市中的浑浊,只是温柔的包围着你,然后悄悄离去。
贺羽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不紧不慢地走在田间的路上。鞋里仿佛进了沙石,有点咯脚。贺羽脱下鞋,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把里面的小石子倒出来,然后穿上鞋继续向前走。
不久就走到了核桃屋。上次枪击事件后,贺羽就叫人重新休憩了这里,一切装修仍如原样,所有毁坏的装饰品贺羽都一一买了一样的回来。
贺羽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眼睛大大地望着前方,周围一片寂静。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拧紧,水珠一滴一滴滴落,整个房子都听得到。
叹了一口气,贺羽爬起来走到厨房拧紧了龙头,又从壁橱里拿出一碗泡面。几分钟后,贺羽独自坐在一张不大的餐桌前吃着泡面,香气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
“泡面这样吃有什么味道?”
“不这样吃还怎么吃?”
“煮着吃啊。”
“那么麻烦!”
…………
“喏,吃吃看。”
“……唔……好像是好吃多了……你还加了蛋?”
“你那么瘦,别人看了以为我陈放连自己的人都照顾不了。”
“谁是你的人!臭屁。”喝了口汤,还是掩饰不住笑意。
靠在椅背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面前剩下的汤已经没有热气了,贺羽慢慢站起来把它扔进垃圾桶。
手机声突然响起,显得尤为刺耳。贺羽皱眉,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一看。
是秦杨打来的。
“什么事?”
“在哪呢。”
“……我爸妈这。”
“哦。纽约那边的人过来了,你差不多也回来吧。”
“嗯,知道了。”
挂断手机,贺羽拿抹布擦了擦餐桌,然后锁好门出去。
来来回回的长途让贺羽有点疲倦,再加上刚吃了东西,贺羽有点昏昏沉沉的。
这个时候警觉度也有下降,等贺羽意识到后面的一辆宝马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过好几条街了。
从座位底下抽出枪,一边观察着后面的车一边把车开进一条没人的小路上,果然那辆宝马也跟了上来,而且距离越拉越近。贺羽猛踩油门,后面的车以更加快的速度跟了上来。
突然一阵巨响,宝马车撞了上来,车后的玻璃都被震碎了,贺羽也因为惯性向前一冲,幸亏系了安全带才没有撞到挡风玻璃上。加快速度拉开一段距离后,立刻有一排子弹从车后射来,挡风玻璃上出现一些弹孔。贺羽朝右边开了一些,突然猛踩刹车,一手放下车窗。宝马车没反应过来,从贺羽的左侧驶过。
抬手,开枪,子弹射向旁边的车,却全被挡了回来。
防弹的。
宝马车在前方掉转了头立刻开回来,贺羽踩下油门,两车相遇的时候,对方将车窗摇下一条缝向贺羽射击,而此时贺羽打开车门,仰着身体伸出车外,手中的枪口瞄准对方的车胎开了两枪,就这样一瞬间,对方的车失去平衡侧翻到一旁。贺羽停下车,向宝马车跑去。
车里面居然只有一个人。贺羽笑,这样也想杀我。
提手把里面摔得迷糊的人拎出来,一支枪顶住那人的脑门。
“谁派你来的。”
“……唔”杀手痛苦地呻吟着。
“谁派你来的。”贺羽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冰冷平调,持枪的手却加重了力道,杀手的头被迫歪向一边。
突然心里一惊,该不会是……
再开口,已经无法保持语调的平静了。
“是不是……陈放让你来的?”
杀手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贺羽用枪托狠狠砸向那人头部,鲜血涌出,贺羽扣下保险。“说话!是不是!!”
“不……不是!”杀手被贺羽突然的变化吓到,立刻否认。
贺羽喘着气,慢慢回复平静。
“真的不是?”
“嗯……”
一声枪响,杀手倒在一旁,眼睛依旧大睁着。
把枪收进衣服口袋中,贺羽慢慢往回走,身体很沉重,似乎是发烧了吧。
陈放,你究竟在哪。
为什么不派人来追杀我。
贺羽笑笑,微微咳了两声。
又一辆车在自己身边停下。贺羽警觉,立刻掏出枪。
“别紧张。”车后座走下一个人,副驾驶也立刻有人下来保护他。
“‘组织’的一队队长,贺羽,名不虚传啊。”是个老头,戴着顶帽子,精神很好。
贺羽笑着举枪,子弹射出,保镖立刻压倒老头,但子弹只打在车顶上,等他们站起来再看的时候贺羽已驾着车不见踪影。
车后座又下来一个人,面色凝重地看着远方。
“怎么样,聂灵,跟你有得一拼吧?”老头笑着看着那人。
“你就这样放他走了?”聂灵挑眉看他。
“程总,要不要追?”保镖问道。
“你上哪追?这小子毁了陈放的事业,可不是吃素的。若为我所用……”程铭天若有所思地笑道。
聂灵白了一眼,拉开车门又重新坐了回去。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门打开,贺羽走进来。
“贺羽,怎么这么慢。”秦杨皱眉道,办公室里除了秦杨外还坐了三个人,目光不悦地看着他。
“抱歉啊,路上出了点事~”贺羽语气轻佻地说道。
在座的人不满的情绪更加明显。
“秦杨,我以为这小子已经走了!”
“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早晚有一天会害死我们的!”
那些人纷纷说道。贺羽大笑,走过去坐下。“这样说还真是伤人心啊,被误解的也太深了吧。”
秦杨接道:“各位,贺羽可是这次事件最大的功臣,是我安插在陈放身边十多年的卧底。”
一片惊讶的感叹声,那些人诧异地看看彼此,然后都不说话了。
秦杨站起来。“既然都是自己人,就该团结在一起。这次叫你们过来,就是要跟你们商量在维加斯开赌场的事。”
“这事基本已经谈妥了,那边的人听说了你如今的实力,都很愿意跟我们合作。”其中一人说道。
“哼,都是些墙头草。”
“那些人精着呢,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谁来经营。”
气氛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秦杨靠在桌子上,一手支着桌面。“那就让贺羽来吧。”
所有人都看向贺羽,而贺羽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
“他……固然是不错……但太年轻了吧。”开始有人尴尬地提出。
“别看他年轻,他跟在我身边的日子比你们都长。”
“当然……我们不是质疑他的能力……只是美国那边一直都是我们在打理,他可能不太了解……”
“…………”
尴尬的沉默中贺羽突然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望着那些人:“几位长辈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可还没答应啊。”
虽然贺羽微笑着,但那些人还是把视线移向了别处。这人的笑容永远让他们感受不到什么暖意,相反会让他们觉得透凉的杀意。
“怎么,你还不愿意?”秦杨在身后问道。
“抱歉啊,我可不想跑那么远。”贺羽懒洋洋地答道。
“陈放还活着,而且他最先报复的人肯定是你,你去避避风头也好。”
听到这个名字贺羽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向门外走去。“他如果杀得了我就来吧。你还是把这活交给更有热情的人来做吧。”朝坐在沙发上的人眨眨眼,贺羽开门出去。
秦杨看着关上的门无奈地笑笑。
这孩子,真是太像他的父亲了。
大雨倾泻而下,闪电锋利地刺穿黑夜,随和伴着低沉的雷声,这个雨夜特别躁动。
装饰精美的大栅门外,站着三个高高的身影,都穿着黑色的风衣,各顶一把伞,其中一个摁响了门铃。另一个对着门铃下的喇叭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屋里有人匆匆跑出来给他们开了门。
佣人们跑上来接过他们的伞和风衣,他们到客厅坐下,管家为他们递上了茶,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来到客厅,有点年纪,头发已有些花白,但走起路来还是步伐稳健。
年长者坐下,中间的黑衣男开始跟他攀谈起来。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我早就跟你说过到这边来发展,你硬是不听。”年长者皱着眉抿了口茶。
“那里是我父亲发迹的地方,我希望把他的事业在那里继续发扬。”
“嗯。”老人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哥哥一直说,他这生最大的骄傲,不是别的,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
“我让他失望了。”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别这么说,我倒觉得这是好事。一帆风顺的人生才叫真正的恐怖。”老人揉了揉年轻人的头发。
“再去打一个江山回来,陈放。”老人的手微微抓紧陈放的肩。
9
9、九 。。。
三年后。
“咳……咳咳……”
又是一个晴天,一点风都没有,大海表面风平浪静。周围都是咸涩的大海的气息,还有,掩藏不住的血腥味。
“咳咳咳……咳咳!”
“羽哥,都搜查过了,一个也没留下。”
“嗯。他们的头儿呢?”
“我们把他逼到船头,他开枪自尽了。”
贺羽点头。“把货拖走,有用的枪支也都带回去吧。”
手下点头退下。贺羽慢慢走到码头边缘,望着手下们忙碌地身影,深深吸口气,鼻腔里全是浑浊的味道。
华氏大厦。19层。
程铭天翻着手下交上的几份报告,神色凝重。
办公室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倚在门边抱着双臂看着他。
“小灵啊,来了怎么也不支声?”程铭天问道,却依然看着手中的报告。
“……我听说,老王的货被秦杨搅了?”聂灵慢慢走到办公桌前问道。
“嗯,这臭小子……”陈铭天皱眉道。
聂灵笑:“老王跟我们走得近,这次出了事,肯定会来找我们帮忙吧。”
“我就是烦这个。要是帮他,就是摆明了跟秦杨过不去,现在有几个人敢跟他对着干?可不帮他,这情理上又难推脱……”
“秦杨就胜在他能够忍辱负重,现在更是势不可挡,听说现在纽约最厉害的五个杀手都是他的人。”聂灵说着拿出一份资料。
程铭天接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个月吧。”聂灵说道。
“秦杨是个聪明人,知道太强大的话势必招来其他人的联合反击。现在连这五人都是他的人,就真的没办法了。”陈铭天说着点起一根烟,“况且,还有那个贺羽……”
“哼。”聂灵望向窗外,目光凛冽。
程铭天笑:“看来你很在意他嘛。”
聂灵回头,却瞥到桌上的一份文件。“‘平天’?他们不是一直不肯涉黑吗?现在风头那么紧,他们不做好好先生反而跟我们扯上?”
“有什么不好呢?我们也可以借他们漂白,一山不容二虎,我们就去另一座山称霸。”
五月四日,是秦杨的生日。秦杨向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近几年势力大起后,总是有人骆驿不绝地趁这个机会笼络他。今年秦杨决定开一场生日会,当然这场聚会,并不仅仅是为了庆祝。
晚上六点整,酒会上已经坐满了人。像这种黑帮老大的生日会,来的也都是些来头不小的重要人士,酒会内外的保安虽然西装革履,但个个都是荷枪实弹。
音乐突然停下,二楼装饰精美的大门被推开,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都抬头看去。
秦杨身着黑色的礼服从门内走出,浑身散发的强大气场让人们不禁凝视。他缓缓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刚健有力。贺羽走在他身后,年轻的脸庞上印刻着标志性的微笑。
“各位。”秦杨走到麦克风前说道。“欢迎在座各位赏光参加鄙人的生日会,不胜荣幸。”
台下一片掌声。
“今晚,一起享受吧。”秦杨举杯,席上的人纷纷站起相秦杨举杯,一边道喜着一边一饮而尽。
酒会热闹进行着,秦杨身边一直围着一大群人,看似聊天贺喜,其实都是在故意讨好。
贺羽走到自助餐桌上,从水果盘中挑出一片西瓜,眯着眼看着酒会上的人。不一会儿,程铭天带着聂灵从不远处走过来。
“原来你在这,贺羽。还真是悠闲啊。”陈铭天笑道。
“程总不也是,这个时候不去找杨哥说两句吗?”贺羽道。
“我可是专程找你的啊。”
“哈,您还真是坚持不懈啊,不管我拒绝多少遍。”
“为了一个人才这点麻烦算什么呢?”
贺羽眯起眼睛,加深笑意,语气却低沉下来:“是吗?如果这个人才曾经是个叛徒呢?”
陈铭天笑:“人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