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么!
皇帝遣开众人,独独留下陈槐,现下他都想一头遁地当什么也没听到。
刘太后果真是女中真汉子,礼下于人了,说话还是净往人心肝上戳。
明明太后开诚布公谈开了,皇帝都有所动容了,再好好聊聊,这娘俩不说感情像亲生母子那么融洽,最起码关系也会缓和不少。偏偏提什么皇帝是她嫡子,如果不是挂她名上,还能坐得上皇位?
刘太后这到底是来求情,还是来公开叫板,和皇帝撕破脸皮啊?
他家皇帝绝不是个不知感恩的,可任谁也禁不住刘太后三天两头地用话捅软刀子,不是你这不行,就是你那不行,就是亲儿子也受不了啊,更何况不是亲的,又有个刘家在后面作妖,刘太后向来是不问对错偏帮刘家。
陈槐最记得的是皇帝八岁的时候,刘子青兄弟因为在昭阳宫逗耍一个宫女,皇帝出面制止,三人几句话不合就打起来,两个十五六的孩子就让自小习武的小皇帝给揍了。
事情没到先皇那儿就让太后给压下去了,太后当着刘家子侄倒没说什么,只叫永昌侯领回府。却把小皇帝罚蹲马两个时辰,抄二十遍孝经,口口声声小皇帝暴力,习武若是为了伤人,不练也罢。
太后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有我,就没有你。
如果说以前小皇帝只是被动地灌输这句话,在他知道他非太后亲儿子之后,太后还把这话挂嘴边儿,这音儿可就变了。
“是,儿臣知道,若非母后决没有儿臣的今日。”
萧衍轻声道,只有陈槐在后面看见皇帝握在宝座上的手都发白了。
他接着道:“儿臣也不过是要查清真相,刘小侯爷走下过场,把话都交待清楚了也就没事了……他是母后的亲侄子,没有母后就没有儿臣今日,儿臣哪会伤了母后的心呢。”
“母后放宽心吧。”
陈槐居然眼见刘太后面色一缓,显是顺着皇帝的话听进去了,不禁暗叹这娘俩也是好神奇,永远不在一个频道,说真话都不信,说假话倒是好听。
萧衍向陈槐使了个眼色,柔声道:“内阁首辅一会儿有事要与儿臣密议,母后——儿臣让陈槐送母后回宫吧。”
“刘子青——”
“母后放心,多则两日,少则一日,小侯爷什么样进去的,朕让他什么样儿出来。”
刘太后得了皇帝准话,总算松了口长气,转身回了仁寿宫。
陈槐的前襟都要被汗给浸湿了,只当长乐宫逃不过又是一场折腾,却不料皇帝跟转了性似的,把自己关在东暖阁整整两个时辰谁也不见。
开门出来,陈槐就见皇帝那身衣裳只比他湿的更多。
皇帝每每心情不好都会打拳,想来今日又是如此。
陈槐按老规矩,给下面递了个眼色,叫人准备沐浴更衣。却不料皇帝径自走出长乐宫,也没叫步辇小轿,陈槐颠颠跟在后面绕了小半个时辰,浑身臭汗,一抬眼却是到了永乐宫。
才想唱驾,就被皇帝一挥手给止住了。
萧衍一路登堂入室。
未时三刻,永乐宫安静的如入无人之境,宫人们福身请安。
“贵妃还在睡?”萧衍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一个看着十分伶俐的小太监上前回话道:“回陛下话,近日娘娘十分嗜睡,总泛恶心。”
长年在宫里的看着这情景也都心里有数,分明是有孕之兆,不过是贵人不说,他们也装不知道,行动上却越发小心。
萧衍一听就皱了眉头,御医只说脉相上是滑脉看起来有孕,怎么吃了那破药连症状也都一模一样了?
要不要这么神奇?
“贵妃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太监正要回话,就听门里面一阵凌乱的脚步,耿进忠嗷地一声尖叫。
永乐宫宫人都习惯了这位总管大人一惊一乍,一个个站门外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把萧衍吓了一跳,心抖地提到了嗓子眼。毕竟在长乐宫时,耿进宫八面玲珑,处变不惊,他真不知什么事能把这么个得力的人给吓成这样。
他当机立断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了,屋里面四五宫女堵在榻边,耿进忠站最外边儿狼哭鬼嚎:
“娘娘,你可怎么样啊?娘娘吐啦,哎哟,素樱你快捧好盆,娘娘吐了好多!”(未完待续。。)
152 不祥的预感
沈如意吐的昏天暗地,脑瓜仁一抽一抽地疼,耳边厢还要忍受着耿进忠一惊一乍尖锐高亢的叫声,活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吐出去那些东西的味道熏的她直恶心,又开始呕,如此恶性循环了不知多久,直到胃里再没有东西,她才无力地趴在榻边儿,总算能喘口气。
正这时一只男人的手顺着她脸捋她头上,沈如意只当是耿进忠,那几嗓子震的她耳朵现在还嗡嗡作响,她也就是现在半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不然准回头儿狠狠咬他手指头一口。
她怀疑他处变不惊的能力也随着他的节操全丢了,一遇到屁大点儿事,就知道扯着喉咙嗷嗷喊。
吐的是她,难受的也是她,他在旁边摇旗呐喊的意思是助威,还是意思意思让人知道她掺合其中了?
“怎么吐成这样也不去叫御医?”
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时,沈如意默道,幸好她现在没力气,不然照着她刚才那气性,否则就是误伤。皇帝那修长漂亮的手指头是别想要了,生生要让她咬下来半截。
“耿进忠——你进的哪门子忠?进的谁的忠?贵妃吐成这样,不去找御医,嚎什么?整个永乐宫就听你嚎了!”萧衍凤目一瞪,耿进忠双腿立马就有些发软,刚颤巍巍有要跪的样子,又被骂了回去:
“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其实去请御医哪里用得上耿进忠这级别的,随便叫个小太监跑个腿也就行了。可耿进忠一见情形不对。往贵妃面前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杵,一看贵妃那副惨相,不定什么邪火都往他身上撒。于是告了声罪,撒丫子就溜了。
皇帝骂人的功夫,下面的宫女可没闲着,又是打了盆水端过来让沈如意洗脸,又是打扫屋子里的卫生。
“陛下,屋子里……味道不好,你先出去吧。”沈如意别过脸。没敢扭过去,怕吓着皇帝。
屋子味道的确酸爽,不过贵妃病着。至于什么病谁也不知道,如今这天说冷不冷,说热绝对又不热,众宫女眼瞅着自家大总管都被皇帝给骂的狗血淋头。谁也不敢自作主张把窗子推开通风。生怕马屁拍在马腿上,也落得个耿进忠那般下场。
萧衍皱了皱眉,就这味儿,他这身体倍棒儿的都有些受不住直犯恶心,更别提本来胃里就不舒服的沈如意。
当即他站起身,胳膊一捞就把沈如意抱进怀里,二话不说就往外屋走。
沈如意大惊失色,第一反应是她还没洗脸。没漱口,要是让他看着。他心里膈应也倒罢了,她还真怕他一时承受不住,手一哆嗦把她扔地上。
于是她紧紧抱住皇帝的脖子,一头扎进他肩膀窝,任他就这么抱着她去了正堂。
萧衍将人抱到罗汉榻上坐好,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沈如意的脸,就见她伸出双手一把将自己的小脸捂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
他哭笑不得,“你捂什么捂,你多狼狈朕没见过似的。快告诉朕,你还有哪儿不舒服?现在有没有好些?”
沈如意心道,再狼狈也不及让人膈应,皇帝死活往下拉她的手,她就死活不松开,俩人就跟她那双手用上劲了,后来还是陈槐在旁边实在看不过眼,再这么下去,没准皇帝哪下没控制好力气,把贵妃小细手指头给掰折,这俩货指不定能挠到一块儿去。
他道:“陛下……一会儿御医就来了,不如让贵妃娘娘先洗把脸?”
一众宫人默,总算有个正常人说句正常话了。
萧衍一怔,尴尬地咳了一声,退到一旁。
“那你先洗洗脸吧。”
沈如意松一口气,仍是背对着皇帝,把脸洗了洗,漱了漱口,连头发也没来得及拢,萧衍就凑过来又是摸脸又是摸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味儿自己都受不了,他却跟闻不着似的,也是个怪事儿。
“还哪儿难受?”他问。
凤目凝视她,目光满是关切,沈如意听着那小声音跟浸了水似的,才叫一个温柔。
“头疼,恶心,还晕晕的。”沈如意就跟受了蛊惑似的,让他一看,就什么都交待出来,差一点儿就自报家门,姓沈名如意了。
萧衍一看沈如意那张脸,小小白白的,但现在却跟以前瓷娃娃似的白不一样,有些憔悴的苍白,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头发被汗浸湿了黏在脸上,看上去狼狈至极,可是又让人打心眼里疼惜。
“那怎么不叫人去请御医,要不到长乐宫找朕也行——你就这么挺着?多久了?”
沈如意想了想,“说不准,两天……还是三天,只是今天反应更强烈些。”
萧衍皱眉,他这几天忙东忙西,光一个刘子青扯出来那一堆烂事,再加上刘家上蹿下跳就让他心烦的不行,再加上近日边关频繁冲突,兵部忙的不可开交,朝中为战与不战争论不休,他实在无暇顾及永乐宫,没想到不过几天,她这里就乱作一团。
沈如意坐久了还是没力气,就势就靠到皇帝怀里。
“我没什么事……你说,会不会是吃了那药,所以症状有点儿——”沈如意突然意识到满屋子人,她居然半点儿警觉性也没有,张嘴就要往外冒秘工一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她这脑子是不是也让她给吐出去,这么机密,事关刘太后的事她也敢张嘴胡扯。
她知道自己方才脑袋一片空白,皇帝又难得没作妖,待她柔情似水的架式,也不知道就这么给她迷惑了。还是本身她脑子就是不好使,对着皇帝居然连基本的防备心都给卸了。
这是她的作死新技能吗?
沈如意觉得,这回死。她很可能是被自己蠢死的。
话虽然没说完,萧衍还是听懂了,紧紧拧着眉,把一屋子的气氛都给拧的紧张气息十足。
他正要说什么,耿进忠已经领着柳御医回到了永乐宫。
耿进忠让皇帝这一骂,虽说自己躲出去了,可也不敢怠慢。只怕晚了又是一顿狠批。
他这在长乐宫待过,又被皇帝踢到了他宠妃——不只一个宠妃身边,本就心惊胆颤的。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宠妃又……死了,就算不能回长乐宫皇帝身边侍伺,可也不想让皇帝膈应上,见他一次骂一次。他这脆弱的小心灵再也承受不住。
沈如意着他在永乐宫全权负责。他也就没请示贵妃,直接着了顶小轿去太医院就把传说中的妇科小能手给请了回来。
柳御医只当皇帝又是问那秘药的解法,可惜他这些天翻遍了医书野史也没找到解药。
本来嘛,这药也不是害人的,就是假装有孕,他还真不知道谁会另外研究出个破这个药的。
他战战兢兢地一路就想着怎么回皇帝话,能少担些责任,颤巍巍地走进正堂。罗汉榻前已经摆了一扇百花屏风。他跪地问安后,便见陈槐挥了下手。一众宫人便鱼贯而出,似是受到皇帝的吩咐。
“柳御医,贵妃近日恶心呕吐,还头疼,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秘药所致?”萧衍阴沉着声音问。
柳御医一怔,“医书里没说会有这么明确的反应——就是脉像上摸出来的像。”
如果连反应都一样,那未免也太仿真了。
顶好是科技发展到那程度,直接就把孩子也仿真生出来得了。
可御医是什么工种,常年在皇帝身边伴着大老虎的,连个头疼脑热都不会咬死了说就是这么回事,就是几天好——这样确定的言论,更何况事关这位皇帝现在最宠爱的姜贵妃,他更是要多含糊就说的有多含糊。
萧衍皱了下眉,“你再给贵妃把把脉,看是怎么回事。”
他道:“别跟朕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朕要准确的诊断。否则,你这御医也不用干了,吃着朝廷的俸禄难道是让你们糊弄朕的吗?”
柳御医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就这样被皇帝赤果果地挑在光天化日之下,顿时老脸一红,手捋着胡子,好悬没扯断了十七八根。
当下隔着屏风一摸脉,也不知是他过份紧张所致,还是这脉像就是这么特别,他愣是摸出的还是个喜脉,至于旁的,他什么也没摸出来。
沈如意感觉到隔着薄纱的手指微微有些抖,默默地叹了口气。
“柳御医——”
柳御医抓耳挠腮,憋的面红耳赤,连连告罪。
“微臣学艺不精,微臣惶恐,摸出来的还是……喜脉。”
‘脉’字话音还未落,他只觉得福至心灵,脑中灵光一闪就想到了周御医。“陛下,周御医医术精通啊,不如让周御医再给贵妃诊上一诊?上一次,微臣记得,周御医曾提过,问微臣是不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死道友不死贫道。
柳御医牵扯在刘太后当年假孕一事,他这提心吊胆,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迁怒于他,可不敢再在姜贵妃的事儿上搞砸了锅,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同僚之情,扯过周御医就挡到身前。
沈如意:“……”
好个妇科小能手,也是个卖友大家啊。
萧衍却不管柳御医卖友还是卖谁,能给他个准信儿就成。
尽管柳御医当面说的含糊其词,但他还是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那秘药不过是脉像上有显示,按说她根本就不会有这些类似于孕妇的反应。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的确她有孕,不是秘药所致,不过却因服了秘药而有所重合,二也是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她的确生了病。
“去接周御医过来,”皇帝吩咐陈槐。
陈槐没敢耽搁,出去就叫个小太监跑了一趟,带了顶二人小轿就将周御医给抬到了永乐宫。前后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把俩抬轿的轿夫好悬没把腿给累抽筋了。
周御医先前在太医院知道皇帝派人亲自请了柳御医过去,如今换了人再来叫他,他便知事情不好,一路上他是硬着头皮挺过来的。
一到正堂,请安完毕,屁股还不等挨到椅子上,就听屏风后面皇帝低沉的声音跟浸着冰碴似的传了过来:
“柳御医说,上一次你给贵妃摸脉,明明摸到问题,却没有实话实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只周御医如遭雷劈,跪地上磕头如捣蒜,就连卖友求荣心安理得的柳御医也懵了,他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好吧,虽然就是这个意思,但他说的很婉转的啊,皇帝要不要背后捅刀子这么狠。
太医院里面要直掐起来,分分钟是要杀人于无形的。
柳御医想,趁这阵子还是找个机会在家病一场,来个告老还乡的安全啊……
沈如意捧着水杯好悬没一口喷出来,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无耻小皇帝啊。
好久没见他这一面,好生怀念。
“好了,你也不必强辞狡辩,和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萧衍主要也不是想吓他,实在一想到这帮子大臣包括给皇家看病的御医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尽不实的,不知暗藏着什么鬼心眼,心里就是一阵堵。
不过,当下不是吓人的时候,还是贵妃的病更重要。
周御医心里恨不得生啖了柳御医的血肉,再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下作,他秉着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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