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只觉得箍着她的手臂蓦地变紧。
“你说真的?”
萧衍忽然放开她,凤目亮晶晶地看着她。
沈如意勾唇一笑,双手捧起他的脸,冲着他的嘴唇吧唧亲了一口。“我说真的,如果你想,我可以发誓。”
萧衍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认真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你要是说到做不到,真应了誓,心疼的还是我。我就不自找罪受了。你只要记得你曾经说过这句话就行了。”
沈如意心头一动,不得不说,说情话的小皇帝简直太特么迷人了。
哪怕他一张脸满面憔悴,眼下发黑。双颊微微凹陷,又瘦的太过。可是不管是谁,让他那双清澈如水。亮如星辰的凤目柔情似水的眼巴巴望着,都没办法不化作一滩水。
沈如意舔舔唇,正想把憋了一肚子的情话反送回给皇帝,以抹平那日他心里的猜忌也好,付出也要得到回报的心也好,却不料皇帝吧唧回亲了她一口,一头就躺在她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打仗真不是一般的累,不只身体累,心也累。我都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让我先睡会儿。”
好吧,她难道能让累成狗的皇帝爬起来听她满腔满腹打好草稿的情话?
沈如意觉得自己再昧着良心,也做不到这么缺德的事。于是闭上嘴,把到嘴边儿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好。”
萧衍扯动嘴角浅浅笑了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没过多久,沈如意就听见他平缓悠长的呼吸,显是已然睡着了。
这几天他该是累成什么样子,才能见面没说上几句话,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啊。在他的印象里,至少是在她生病,尤其是瞎掉以后。她醒着的时候他永远不曾先睡过。
这几天她本就和皇帝都没怎么待在一处,也仅仅是陈槐有意无意的几句话。她才知道,皇帝直到离京之后,御医一路随时还要喝安神汤入睡,否则很多时候他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要么批一宿奏折打发时间,要么就是在长乐宫练一晚上的拳脚功夫。
这几天她时不时就想起陈槐这番话,越想越是憋屈。
本来她是存心想要治愈皇帝的病,弥补她的过失。可是现在看来,皇帝如果是因为她才变成那样,一伤未好,又添新伤,她简直就成了大晋千古的罪人,本是好意,却把皇帝折腾成这样。
沈如意杏目低垂,掩下了复杂的目光。
就是给她天天吃十全大补丸,也弥补不了她先天智商不足,后天情商不够的缺陷,她怎么也看不出来小皇帝性子完全随了先帝,虽然外表看上去放荡不羁——
事实上也的确生活作风问题上不羁过一阵子,但骨子里却是这么个痴情种子。
只希望,他这是阶段性的,等他的病完全好了,就再开始自由奔放,放荡不羁的生活吧。
沈如意祈祷。
她今日不知明日事,什么时候死了就再也回不来都不一定,如果真把皇帝勾的神魂颠倒,像现在似的较真,非得吊着她一个,她就真是大晋的罪人了。
皇帝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从上午一直睡到天色全黑,找到个驿站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皇帝从马车里出来,陈槐硬着头皮叫了两声,结果皇帝还是没出来,倒是沈如意挑起了车帘,轻声吩咐道:“叫大家停下来休息吧。陛下睡的正香,先让他在车上睡吧。等会儿醒了,我们再进驿馆休息。”
陈槐小眼睛往里一招,外面挑起来的灯笼微弱的光照进去,就见皇帝枕贵妃腿上睡的正香,轻轻打起了酣。
现在这位萧老板是没有位份,年纪比皇帝大,身份也够让人说不出嘴的,整个队伍说来说去哪个都比她的身份高,可是陈槐是跟在皇帝身边最是心腹之人,眼睁睁看着皇帝为了这个主儿掏心掏肺,要生要死的,他毫不怀疑这位如果看他不顺眼要他去直殿监倒夜壶,皇帝也会颠颠照办,顺带一脚踢到最脏最累的那个夜壶那儿守着……
陈槐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把车帘子给放下,传令下去大军原地扎营休息,生生将从城里等了一天迎接皇帝的官员晾到了一边儿。
皇帝没进驿馆,下级将领哪有敢先住进去的?
别说是萧小玉这么个神隐不能见人的隐形贵妃发话,就是董皇后吃饱撑的收买人心,让人进去休息,没得了皇帝的命令就没有人有胆子先皇帝一步。
不过,好在大军休息安营扎寨也要吃饭,叮叮咣咣的做饭声没把皇帝吵醒,倒是做完了饭,饭菜的香气将皇帝给馋醒了。
让皇帝枕了一天,沈如意都觉得这腿似乎是要废了,半点儿知觉也没有。
还是萧衍下车要拉沈如意时,才发现她根本动不了,当下也顾不得,扯着她的腿拉近,一把将她抱进驿馆。
给她捏了好半天的腿,她才总算恢复了知觉。
萧衍开始迷迷登登的表情早就没了,眉毛拧着,一脸的不悦:“你傻呀?我睡了那么久,你腿不舒服就把我推一边儿去,马车里又不是没有枕头被褥——”
他突然一愣,当即冲陈槐发难:“陈槐,是你没准备吗?你还拉了多少东西——”
陈槐心道,关我屁事。
他是层层把关,连个扣耳朵勺都不敢拉下,生怕一个不周到,皇帝就拿他开涮。
问题是他准备的齐齐全全的,一个秀恩爱非得往人腿上枕,一个恩爱秀的非让人枕着不往外推,和他有一文钱关系……
两人在这儿调|情,发醇感情就好好发醇,用不用非得拿他当面起子用?
无奈形势比人弱,才要跪地上认错,果然还是贵妃娘娘有眼色,讲道理,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马车里都有,我不是看你睡的香,不忍心把你叫醒吗?你别生气,和陈公公没关系的。”
呕。
解释还不忘买好,贵妃果然玩皇帝玩儿出心得了,刷好感刷的润物细无声。
陈槐默默地瞅了眼,果然皇帝面色动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就目光痴缠上了。
“咳、咳。”陈槐轻咳两声,没人理。
又咳了一声,让皇帝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立马把喉咙口那声给堵了回去,好悬没呛死他。
陈槐脸憋的通红:“陛下和……娘娘都在马车上坐了一天了,水米未打牙,是不是先用晚膳垫垫肚子?”
萧衍挥手将陈槐赶了出去,不到片刻,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
不说还不觉得,等饭菜一上来,沈如意才觉出饿来,吃了满满上尖一碗。
萧衍睡了一天精神饱满,倒是沈如意坐了一天的马车,又当了一天的枕头,乏的紧,也没来得及沐浴,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萧衍坐在床头看了她许久,手里握着锦衣卫传回来的密报。
密折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在沈府客房的床榻里侧,有新近划上去浅浅的‘平安’二字。
这是她在给沈万年报平安的讯息吗?
怕他担心他这个皇帝杀了她?
她心里笃定沈万年是担心她的,才会留下这样的讯息吧?
萧衍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生生停在半空,然后握紧了拳头。(未完待续。。)
167 问题
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路,除了最初临近江州城那几日,人多眼杂,萧小玉身份复杂不易露面,生怕被人瞅了去,越到后来沈如意自由活动的范围也大了,不必成天猫在马车里不见天日,偶尔坐的累了,还能停下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皇帝身边能接触到她的,都个顶个儿是皇帝的心腹人,倒不存在将她的身份传的天下皆知。
事实上,沈如意不是没有想过顶着萧小玉西梁细作的身份,进京之后她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境况,她相信皇帝但凡还想和她在一起,总会有办法解决。
她没想到的是,皇帝出手快、准、狠,在她还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
“从今以后,你就是云阳村楚成家的独女楚青青。”
萧衍挑开车帘,接过陈槐递进来的一张折好的宣纸,顺手递给窝在他怀里嗑瓜子的沈如意:“这就是你的身家背景,记清楚了。”
沈如意一听就来精神了,立马坐直了身子,从袖口抽出丝帕擦擦手,一目十行看完了密密麻麻写了一堆背景人设之类的东西。
看完,她就无语了。
“父母双亡?”她转头疑惑地看向皇帝。“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那我是怎么长大的?唔,我今年二十一。”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这厮果然还是嫌弃她长的太着急,硬是靠作假手段把他们的年纪给拉平了。
“生辰和你一天。十月二十。”好吧,皇帝的意思就是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未婚?”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一点。“哪怕我是个假的二十一岁,还是个黄花闺女——陛下。你是在做梦吗?我长这模样又不是多寒碜人,怎么可能二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
沈如意欲言又止,做假了要做的像真的一点嘛。
虽然他是独占欲强了些,哪怕编出来的他也不想和人分享,可是——
这不和逻辑的,好吗?
要知道在大晋对女子虽然比前朝宽容了许多,在京师沈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她家二妹十八岁没嫁出去还被笑话的不像样子。皇帝为免旁人多事追查也好,探究也罢,特地挑了个不起眼的穷乡僻壤。在那种地方二十多岁嫁不出去,不是有病,就是风评烂到一定程度了。
她既不想被有病,也不想被风评烂。这以后可都是被人攻击之处。
“你的意思是。想嫁人?”萧衍倒没生气,皱眉想了一会儿,认真地道:“你想嫁给谁?”
沈如意似笑非笑,这厮又开始吃些没有道理的飞醋。
“你。”
她轻轻抬手摸摸他的脸,“如果在这世间选择一个人嫁的话,我只想嫁你。”她说。
并且,她的确,也只嫁过他。
萧衍目光一紧。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恍惚一笑。
“可是你刚才还说着要嫁别人。你这张巧嘴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一会儿一个样儿。”他垂眸,眉毛微微蹙起,苦恼地道:“那又要想一想你‘夫家’的情况了。”
沈如意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楚成——真有这户人家吗?不会露馅吗?”她问。
“不过是随便编个人,你还真当兴师动众地找户人家,闹的全天下皆知吗?”萧衍道:“不过是随便编了这么个人。”
沈如意翻了个白眼,“这就好办啦,就说我是楚家的童养媳,小丈夫没成年就病死了,这样可好?”
萧衍想了想,算是认可了她的这种说法。
“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自由出入,不用再担心被人瞧去,有闲话传出来?”沈如意杏目亮晶晶,其实她想说的是,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皇帝游山玩水,不用像坐牢似的被困在这辆马车里。
“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用怕,我……”萧衍欲言又止。
‘我会护着你’,这句话他曾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可是,好像哪一次他也不护住她,她还是死了一次又一次。
到现在这话,不像是句承诺,倒似诅咒似的。此话说出去太简单,但他好像永远也做不到。
沈如意愣了,皇帝怎么又像是被点穴了似的,怔怔然没了下文?
这些天他就犯这毛病,有时候说说话,自己突然停到那儿,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动不动就满面愁容,有时候就跟磨障了似的,当旁人不存在,站起抬腿就走,连句交待也没有。
她是吓坏了,真当皇帝受刺激大发,犯了神经病。
可她主动问过陈槐,陈槐果然还是那副死样子,没得皇帝的命一个字儿也不往外蹦。
只是那眼色神情各有各精彩,好像怜悯地看着她在作死。
猜迷她不在行,她就怕小皇帝的病还没痊愈,再在她身上勾出来其它的病,她死都不安乐啊。
“陛下,”她轻轻推推他,目光关切地道:“你怎么了?”
她摸摸他的头,“是哪不舒服?”
萧衍轻轻摇头,正想说什么,正好马车颠簸,她一个坐不稳,一把扑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圆鼓鼓的胸脯紧紧贴到他胸膛上。
“怎么回事?谁赶的马车?!”萧衍怒道。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此处前两天才下过大雨,路途泥泞不平坦。”陈槐在外面急忙解释。“太阳快下山了,陛下,咱们是继续往前赶找驿馆,还是——”
萧衍皱眉,“自然是找驿馆,难道你要朕住在荒郊野外?让大军急行!”
一句话把把槐堵了回去。
陈槐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前阵子来边关巡防大伙好说歹说皇帝死乞白赖就是要和士兵打成一片。吃住都和士兵在一处,恨不得遇到泥洼地都和旁人一个一跤摔进去滚一圈又爬起来继续走。
现在说的倒说,这不行那不行。衣食住行挑的这叫一个细致,还不是顾及到贵妃?
……祸水啊,祸水。
陈槐心道,带着个女人真麻烦。
像他一刀切,一了百了,更省事省心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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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的,”沈如意趴皇帝肩膀头上轻声说:“只要和你在一块儿。哪儿都一样的。”
萧衍的回答是拍拍她的头。
然后就没了。
没了!
沈如意这回总算是察觉出不对劲来了。皇帝以往身子虽然也不好,可是只要他俩腻到一块儿,可是黏的紧。只怕不能真刀实枪来一场,也能找到其他方法,或者尽一点儿小兴。
可自从重生萧小玉再见面之后,他们最深入的交流也只到亲亲而已。她心心念念的小皇帝别说摸了。别看也没看到。
如果不是先前在沈府后宅皇帝那一声声质问,无一不表明他对她的情意,她还真当他对她不满意,看不上她呢。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他了。
她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身体问题,还是心理问题。
自他们离开江州府,沈如意就见皇帝瘦的她直碍眼。看着心里直堵。每天就请陈槐换着花样儿地熬汤给皇帝补身子,一天三顿。哪顿都离不开补汤。
当然,成效也是很显著的。
皇帝那张脸总算见点儿肉了,气色恢复了许多,面白唇红的,连她都看着心痒痒。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皇帝的心理问题更大一些。
可这心理问题也够她愁的,她弄不明白皇帝是对她现在明显不同于少女青涩的身体提不起性|致,还是单纯的只是提不起性|致。
而且皇帝这人有前科,曾经在最初喜欢上她的时候,一度自卑不与她有亲密接触,仗着那颗神秘的小药丸才和她颠龙倒凤一番,好悬没把她给榨干。
如今……
这又是哪一出呢?
沈如意叹,此时皇帝刚打完胜仗,慢慢悠悠地晃荡回京师,一路游山玩水正该心情放松的时候,怎么让人觉得还是闷闷不乐呢?
“陛下,我问你个问题,你能说句真话吗?”
萧衍抱着她,轻轻‘嗯’了一声,等她问出口。
“你喜欢我这张脸吗?嫌弃不嫌弃长的比你老?”
沈如意话音未落,就被萧衍轻轻推开,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疑惑地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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