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风咯咯的笑声又岂是这一床薄被子能挡住的?潘云更是连耳根都红了,但仗着未风看不到,他也偷偷地提高了嘴角的弧度。
床上无缘无故多了个人,潘云睡得不是很死,到了半夜,他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触上他的额头,摸了一阵子又拿开,又过了些时候,像是不太甘心就这么饶过他,开始捏他的鼻子,揉他的侧颊,之后动作又轻了很多,最后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化成了一声叹息,听得潘云都有点心酸,几乎就想强打起精神睁开眼去安慰对方了,但终究还是没能战胜睡魇,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这时,未风已经起来了,在潘云房里的洗手间里洗脸刷牙,满嘴的泡泡,见潘云醒了,吐着泡泡和他道早安。
潘云刚睡醒,睡眼蒙眬就看到未风在耍宝,噗一声就笑出来了,随即发觉不对:〞未风!〞潘云的脸色有点纠结:〞你。。。。。。〞
此时的未风正在漱口,摇头晃脑的样子很是可爱,听到潘云叫自己立马吐了嘴里的水,用手里的牙刷指着自己,〞我?〞
〞你他妈用老子的牙刷!!〞潘云真是恨不得揍这个不识趣的小子一顿。
虽然,共享牙刷这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特别注重私人空间的潘云而言这样的行为还是太过亲昵了点,但苦于近来未风的表现实在是太讨巧了,他也没机会,更舍不得让未风收敛。
可不开口不表示潘云自己心里没自觉。未风越对他好,潘云表面上不说,但心里慌得很,紧张不安甚至是愧疚的情绪愈发地占据了他对未风的所有感情,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放开温陌,至少现在还没有。
不得不说如果他现在糊里胡涂地和未风在一起了,对未风是不公平的,他不希望自己因为温陌的关系伤了未风,他曾态度明确地告诉过未风,他们之间不太可能,撇去整整十年的年龄差距不说,他们彼此根本无法称之为熟悉,连彼此的性格脾性都没摸熟,还谈什么恋爱或者在一起呢?更遑论什么这辈子不分开了。是未风太傻,竟把儿时的承诺当真。
而他,不是未风,有着法国崇尚浪漫一见钟情的血统,他是传统的中国人,他是相信日久生情的潘云。
x潘云只是看起来比较风流,其实他对感情比谁都认真。
未风以为自己的表现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潘云,但显然他在收敛感情方面还是功力不够,表达方式上面也和普通中国人有着明显的差别,因此潘云在未风发生表现“突变”后的第二个月,终于熬不住了,搞起了人间蒸发,公司也不去,更没回未风那里。
未风不知道他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情,一发现潘云丢了,气得脸都绿了,抓狂般地四处找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一时间人人自危。
“他怎么会丢的?你不是和他同出同进吗?”未风持续多天的寻找都是白忙活,连潘云的毛毛都没找着,脸色黯然,像是丢了魂,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毕竟是姐姐的理莎看了也有点心疼,想了解些情况,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他说他要去见一个客户,是我不方便去的场合,就只去喝杯咖啡,很快就能回来的。”未风这几天都没睡好,显得很没精神,昂头闭目躺在沙发上,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他竟然敢骗我!还一声不响地又给我消失。”潘云起这种念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听潘家那边说潘云从小就不安分,自小离家出走就是家常便饭,直到现在喜欢闹出走的个性都没改。未风虽然是真的累得厉害,但说起潘云的消失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理莎看着弟弟生气,坐得近了一点,拍拍他的肩,“原本这是你的感情私事,我不方便插手,但现在看来,你似乎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
未风被戳中了痛处,也不说话,继续闭着眼睛装死,心里继续盘算潘云可能去的地方。
理莎知道未风的脾气,不喜欢让被人管他自己的事情,但是很多事情,有人点拨总比自己去钻死胡同强,毕竟旁观者清。
“未风能告诉你和那个什么潘云之间的具体进展吗?”理莎还是细语低声。
“你管得太多了吧,我没心情和你罗嗦。”未风心情很差,哪有什么闲情雅致和理莎分享自己似乎已经失败的感情。
“别这样嘛!好歹你姐姐也是出了名的情圣啊!说出来我或许能帮你找到症结所在,中国人不是常说对症下药方能见效吗?你这样一个人瞎捣鼓很容易出问题的嘛!“理莎拿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架势,未风眼皮底下的眼球轻轻一转,缓缓睁了开来,又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自己和潘云之间的事情。
故事本身很短,但未风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抿嘴一笑的痴态却让理莎知道未风中毒不浅,皱着眉头想着自己等下要怎么给未风出“馊主意”。
待未风终于说完,理莎才开始慢悠悠说自己的意见,“未风,你怎么做事不动脑子呢?”
未风被这句骂得有点没头没脑,斜目看着理莎,大有,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绝对不会绕过你的架势。理莎倒不怕他极具杀伤力的怒目,拎起手给他后脑勺一下,“简直是恋爱白痴啊!”理莎双手握拳做出极其愤怒的样子,“你怎么该慢攻的时候急进,该急攻的时候缓行呢!”
未风从来没被家人打过,一时之间有点发蒙,愣楞地说了句:“怎么说?”
理莎大叹未风是笨蛋,指手画脚地比划给他听,“开始的时候你不应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想和他共度一生啊!”
未风斜目皱眉,“什么意思?”
理莎大叹孺子不可教,“中国人讲究的是含蓄,你这家伙在国内呆得时间比较还长,怎么就不明白呢!一见面上过一次床就提出要厮守终生,要是我遇上这种人,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列入拒绝交往的黑名单吧,更何况你的云心里还有人呢!”
未风不说话,用指关节抵着额头,心里觉得这个姐姐还算说了些有道理的人话,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太心急了,反而吃不着热豆腐?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挑明目的,直奔主题是错误的,你应该要模糊中心,然后再一把抓住不放的。”理莎见未风不反驳自己的话,知道对方是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
“够了。”说这种话不会觉得太迟了吗?未风的脸色有点难看,但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要靠身边这个可恶的狗头军师出主意,不太自然地咳了一下,“我也知道原来做得不妥,后来……咳咳……后来不是改了吗?结果呢?他还不是跑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这刚下决定乘虚而入还没几天呢,人就找不着了。
“唉,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弟弟呢!”理莎靠得更近了一些,“后来的决定才是你最失策之处!!”她似乎真的是有点受不了未风在感情方面的迟钝。“对方感情受挫,最需要的不是激起他的保护欲,你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弱很楚楚的地位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这个时候你反而应该强大起来,做他感情的后盾,对他强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把你的缠功发挥到极致才是。让他觉得甩不掉你,无可奈何才好啊!这个时候反而放慢攻势真是愚蠢!”
未风咬着下嘴唇,盯着理莎,“继续说下去。”他原本交迭在一起的双腿也放下了,主动和理莎贴得近了一些,似乎很感兴趣。
理莎有点不自然,未风若是兴趣怏怏,她说得也有底气一点,本来这种事情也是随口诌的,但是未风却突然做出这么有兴趣的样子,她一时间压力有点大。
“说……说什么东西?”她可只是好心点醒未风这小子,没有半点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意思啊!
“我现在该怎么办?”未风怕自己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又添了一句,更是笑盈盈地凑近理莎问道,“我是说等我找到云之后要怎么办?”按他原来的想法是找到潘云后,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这口气忍下来,然后潜移默化用自己的执着去影响潘云,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但听理莎这么说,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他毕竟是第一次恋爱不像理莎是个恋爱高手,所以他是认真地打算听听理莎的建议。
我能不能保持沉默啊!理莎笑得有点勉强了,她似乎能够理解潘云跑开的理由了──未风平时的笑总是有点酷酷的感觉,有点距离感,突然柔和下来的脸很好看,但是却是说不出的魅惑诡异。
但最终还是在未风温柔的注目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把他捆起来,日夜为所欲为,让他知道你的厉害,让他心理生理上离不开你!然后嘛再下猛药,就是……。”
非常有道理!未风从来没有这么认同理莎的话,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兴奋不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潘云找回来。
再说毫无预兆出逃的潘云潘大少爷,他的出逃也算是有预谋,但日子并没他想象的这么好过。潘家几个人全是叛徒,甚至有过把他打包送人的想法,他是万万不能回去的,而死党那边也不是特别安全,而拖未家神通的福,他甚至连好一些的酒店都不敢定,就怕不小心订到和未家有交情的酒店,失手被擒。而且鉴于上回被未风捉回的经验,潘云还大义舍弃了手机信用卡等一并现代用品,只带了点现金,果断租了离公司并不太远的日租房,打算从长计议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谁知住进日租房不到一个礼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号称从不生病,身子铁打的潘云就病倒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冒着凉,日租房的设施不过关,晚上洗澡洗到一半就断煤气,而潘云抹了洗发水,也没办法立刻出盥洗室,只得硬着头皮用冷水冲冲。按理说这天气也不是冷水洗个头就能病得死去活来的天气,潘云也不是洗个头着了凉,就能病死在房里的柔弱丫头。可事实就是如此,潘云病了,而且这一病还不是小病。浑身肌肉酸痛不说,还断断续续地发起了烧,病得头脑不清,浑浑噩噩的就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那时的他似乎还是学生,穿着剪裁贴身的校服,单肩挎着书包,一副典型的天不怕地不怕装十三二世祖的模样。
泡妞打架,无恶不作,总而言之是惹了一身的麻烦。
好在潘融对自家儿子的早期训言就是:“不杀人,不放火,不给他的事业添堵,其它都可以。”托这种教育模式的福,潘云年少气盛是过得也算风流快活,不必为了顾忌父亲那边的管教而收敛气势。
天本身就阴阴的,还没等潘云走离学校很多,就开始下雨星了,点点滴滴的并不影响正常行走,但雨水落在人头上、身上,浑身都湿冷湿冷的,让人更加提不起劲。
在离学校约莫五六百米的地方潘云被人堵住了去路,来人很多,大有些仗着人多欺负人的架势,这种场面对不良学生做惯了的潘云而言还是比较常见的,因此他并没有慌神,停住了步子,心闲气定地等着堵在眼前的一群人的下文。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说了很多,潘云并没全听明白,但也大概知道,对方是不爽他平日里在T市里为所欲为的猖狂,所以特地前来杀杀他的锐气。
其实对这种人潘云是不屑理会的。受不了有人风头比自己劲,不光明正大地比试,而是在暗地里动一些歪心思,耍一些小手段。
但潘云瞧不上人家不代表人家会放过他,正恰恰是潘云这种目中无人的架势,让找茬的对手更加的不舒服。
年轻人,难免争强好胜,也不懂得衡量世事,虽说潘家的势力大得吓人,但在这群年轻气盛的孩子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看不过眼的就找些人揍你上一揍,没商量,才不管你是潘家三少爷还是普通的流氓学生。
多年后潘云也偶尔会想,年少时那群死敌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一种可爱的坦率。
但当时的他还没有这样的觉悟,所以即使心里是瞧不上这群人的,当带着全然敌意的对手向他挥拳的时候,他还是果断地动手反击了,毕竟光站着挨打,不是他潘云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不知是零星的雨影响了他的发挥,还是对方人实在太多,寡不敌众。潘云一点便宜没占着,虽撂倒了对方几个人,自己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最后的最后,由于体力限制,还丢脸地被对方放倒,引以为豪的俊脸被踩在别人脚下,不是没动过,反抗的念头,可他浑身乏力酸痛,使不起一丁点力。
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睛,不过就是一场今日无法避免的毒打罢了,大不了回去被老头念几句。求饶也恰好是他做不来的事情之一。
像是所有少女漫画中容易出现的情节,美人受委屈,要被恶魔伤害的时候,她的英雄总会适时地跳出来,捍卫美人的一切权益,上演狗血却教人百看不厌的英雄救美。虽然他不是美人,也没在此时高喊救命,但却还是有人从拐弯处的暗巷里走出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这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大义凌然的味道,潘云的脸被踩得有些扭曲,更不可能抬头看拔刀相助的“英雄”的模样,他勉强抬起眼,看到一双半新不旧的白色球鞋踱步到自己面前,站住。
“小子别多事,老子的事轮不到你管,你他妈也管不着。”放话的是刚刚挨了潘云一记重拳的黄发青年,说话间,还捂三着被揍得肿起来一块的嘴角,发出倒抽气的“!!”声,原本就很平凡的五官更是扭曲到了一起,看上去很狰狞,似乎是怒火中烧。
来人不吱声了,潘云倒是冷笑一声,他本来就没打算让人管这种事情,如果他是路人,遇上这样的事情大概都会走得远远的不予理会吧。
“小子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滚?!”踩住潘云脸颊的男子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使了个眼色给站在他身边的混混,让对方把潘云架起来带到暗巷里好好收拾。──现在毕竟是在学校门前,他们也不好做得太猖狂。
潘云头昏眼花的,浑身都使不上劲倒真是被勉强才架起来的,还没站稳,肚子上又挨了一下拐子,虽然痛,却只是皱皱眉头,没吱声,也没在意,反倒是把目光投注到了路见不平的路人身上。
对方体格很不错,皮肤晒得有些黑,却是适当健康的麦色,五官称不上深邃迷人,但却很有味道,特别是一双星眸,熠熠的光彩隐约在褐色的瞳仁里,当下也在打量潘云。
潘云有点一愣,似乎认出了对方是谁,嘴唇动了一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喂,我说你们,不要太不识抬举!”
架着潘云的一行人,刚刚转身准备钻进路旁的小巷子,就又被叫住了。
领头人顿时有点冒火了,“你他妈的!是谁不识抬举?”
“是我吗?”在潘云视线里的少年笑得有些张狂,原本斜插在裤袋里的拳头迅速地擦过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的脸颊,立刻放倒了对方。
看见领头的男人被对方一瞬就击倒,一群人有点蒙,不过很快缓过神来,叫嚣着要给不识色又爱管闲事的少年一点颜色瞧瞧。
打到最后,连架着潘云的那个人都加入了战事,潘云有点站不稳,兀自靠着墙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眼睛被打得有点肿,但却不想放过少年每个出拳的动作,这些攻击和防卫虽然称不上完美,但却印在潘云眸中,这一存就存了十余年。
“温陌。”破皮红肿的唇角溢出一个名字,这个在东山中学里比他风头更甚的坏学生,平日里和自己并没什么太大的交情,没想到管起闲事来也是毫不含糊。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模糊了潘云的视线,天也迅速地暗了下来,等温陌收拾好惨剧,路边的路灯都接二连三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潘云看着温陌走向自己,伸出手,轻轻扬起被擦伤的嘴角,用好听低沈的声音对他说:“能起来吗?我是温陌,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认识,潘云。”
“能?”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