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是五十年代的建筑,红砖的外墙,中西结合的样式,也许是受了当年苏联老大哥建筑风格的影响,底搂的拱顶出奇的高。乳白色圆弧形的拱顶,让人感觉似乎走进了教堂。
离楼道口不远,值班室里有人叫住了她。艾嘉莎一看玻璃窗口后面坐着一个戴解放军帽的矮老头,独眼龙。艾嘉莎登记了姓名和拜访对象,对方说:“笔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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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还魂记(7)
记得报纸上是说116房间。艾嘉莎振作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走在大理石铺成的甬道上,借着高处微弱的灯光看见两边的橱窗里展示的生物标本,高大的玻璃标本瓶,脏兮兮的标签。那是水螅,那是蛔虫,海马,金环蛇,银环蛇……人体的胚胎,从一个月开始一直到死婴。死婴的眼睛紧闭着,鼻子因为压扁而变大了,脐带还没有被剪断,像一根从肚子里拉出来的肠子漂浮在福尔马林的溶液中。
艾嘉莎顿时感觉喉咙干燥、发紧,仅有的一点儿好奇心被一股强烈的恶心驱散得无影无踪。她脚步越来越快,皮鞋后跟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听到这个声音,艾嘉莎甚至不由自主地跑起来了,106、108、110……
116房间在哪里啊?!这里头怎么没有人啊?!艾嘉莎几乎在心底呼喊了。突然,背后喀嚓一声,一束白光泻进甬道,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同学,你找谁?”
“我?”艾嘉莎转过脸来,眯着眼睛看亮处的那个人:“我找王旭博士。”
“你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记者,电视台的记者。”
艾嘉莎站在原地不动。那个人从亮处走过来,露出一副黑边框的眼镜。艾嘉莎这才看清楚,他就是王旭博士本人。
“我就是啊”,王旭边说边打量了她一番:“你是为我导师的事来采访我的吧?”
艾嘉莎点了点头,递上名片。
王旭低头看名片,一边嘴里咕噜:“已经有好几家报社的记者来过了,嘿……好事……坏……千里。”
“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你们电视台现在也变得那么八卦了。”
艾嘉莎灵机一动,连忙问:“确实有那些八卦的新闻吗?关于薛教授的?”
“是啊,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打听来的!我导师呢确实和我师母的关系比较僵,他们应该是属于两种性格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确不容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钻这个牛角尖,否则即使你回去写了也发表不了。”
艾嘉莎听得莫名其妙,只能顺着他的话问:“这是为什么呢?”
“我师母呀,是这所学校的高层领导之一,不会允许你们这样来诋毁她和我导师的。我这边,哪怕是我们系主任接受采访的稿件都要她先过了目签了字才允许发表的。你懂吗?”
“哦,原来这样。”艾嘉莎有一点儿明白了,原来这个半老徐娘这么专制啊,想必凡是牵涉到薛教授的事情,大小都得她来过问,学校里的人也不敢得罪她。
这时候,王旭领着艾嘉莎来到了108房间。这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右边与隔壁房间打通了,中间隔着一扇门,门上贴着“遗传生物学资料室”几个字。
“我们到里面谈吧,里面大一点。”
“好啊。”
艾嘉莎跟着他来到里间,这间所谓的资料室其实也不大,顶多二十几平米,四周是老式的大书架,堆满各种中英文书籍、资料,中间有一张长条型的会议桌,配了十来把折叠的靠背椅。应该是教研组学习或者开会的地方。艾嘉莎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书,就是照片了。墙上的相框里,有几个艾嘉莎不认识的外国科学家,此外贴了三幅鱼的照片,前两幅似乎是鲤鱼、鲫鱼,第三幅看不懂是什么鱼,怪怪的。
“好吧,我们长话短说。”王旭从外面房间的饮水机倒了两杯白开水。
“听说您是薛教授的关门弟子?”
“是啊,导师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科学家,他生前带过许多硕士生和博士生,但他毕竟精力有限,我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是件很荣幸的事情。所以,这次他突然过世,留下了大量的工作,包括昨天校档案馆还打电话来,要请人帮忙整理汇总导师的生平简历和主要论文,教研组的其他老师因为承担着课题项目,分不出时间来,只好我来专门负责这个事情。你看嘛,这两天几乎要天天泡在这里喽!”王旭苦笑一下,随即正色道:“当然,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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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还魂记(8)
艾嘉莎微笑着点点头,貌似不经意地说:“那薛教授今年接的课题和项目都要落到你头上了?”
“不,他今年没接什么任务。”王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身子往后一仰靠在靠背上:“事实上,去年导师也没报什么项目。”
“哦?连续两年没有申请科研项目?”艾嘉莎心中多了个问号,据她所知,现在大学的奖励考核机制就是鼓励每年不断地接项目,不断地发表论文。哪有主动放弃申请项目的?项目就是钱啊!何况薛教授已经是这么有名了,每年申请个把项目不是很容易的吗?”
“我知道你会奇怪。其实道理很简单,我的导师早就功成名就了。你瞧!”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光是这个‘鱼类换核技术’当年得到了多少市级和国家级的荣誉和奖励?我的导师十几年前就开始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了。如果不是他走得这么早,院士的头衔眼看就要落下来了。不过他不在乎这个,他是宁可不要!这就像他常常跟我们说,科学研究只是科学研究,跟什么名啊利啊的都没关系……”他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薛教授的各项重大科研成果。
对这些,艾嘉莎并不关心,可是既然说是来采访,不听又不行。等了好半天,她终于忍不住插嘴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是说薛教授把一生都无私地奉献给了科研事业?”
“哈,果然是个新闻工作者,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了!”
“怎么?我这么说不对吗?”艾嘉莎疑惑地问。
“也对,也不对。其实导师有他的难言之隐,你们不是早就探听到了吗?他和师母之间……”王旭喝了口水:“这个就叫因祸得福吧,嗨,人生就是这样,老天爷是公平的,老天爷就是让他来搞科研的!”
“但是”,艾嘉莎马上争辩说:“你刚才不是说,薛教授这两年一个科研项目都没申请吗?这不是矛盾吗?”
“呃……这个嘛”,王旭顿了顿,挠了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眼睛里闪出一丝尴尬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情况嘛,我也没仔细想过,导师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知道答案了,他在黄泉之下……呃,反正对于我,我是主攻动物生理学和遗传生物学的,我的博士论文,他是尽心尽力了,直到过世前几天,主要的几个难题已经解决了,只等发表就可以了。他不欠我什么。”
“所以,你也肯帮他整理档案?”艾嘉莎笑了。
“呵呵,没这么功利啦,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做这件事。”王旭博士说到这里有点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欠欠身说:“这位小姐,我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呢?”
“艾嘉莎,叫我小艾就行。”
“哦,那小艾啊!我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因为档案馆的资料这两天就要,下个月校庆活动时可能还要展出。我带你简单看看,你拍几张照片就结束,行吗?”看来王博士是准备送客了。艾嘉莎只得跟他走了出去。
他们出了108房间沿着甬道继续往前走。110教研组另一位老师的办公室,112是生物解剖实验室,114是超净间,116是薛教授的办公室,看来报纸上说的没错。
“参观一下我导师的办公室吧,这有助于你理解他的工作。”
王旭掏出一把钥匙,轻车熟路地开门进去。艾嘉莎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么乱,书桌上堆满了资料,各种分子模型,除了靠近洗手池的实验台还算比较整洁,其余的角角落落无不散落着各种草稿纸、草图,一股霉味儿从四周升腾起来,涌向门口。艾嘉莎情不自禁地捂住了鼻子。
“这个屋子有点乱,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艾嘉莎刚缓过神来迈进房门,脚下感觉软乎乎的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下竟然是一只褐色的破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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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还魂记(9)
这边王旭还在掉书袋,说着什么胚胎啦,遗传基因啦,DNA啦这些令人半懂不懂的科学名词。艾嘉莎无心分辨,只是装模作样地拿起DV来回晃了一圈把一些影像资料记录了下来。
“隔壁118也属于我导师的,为了使用方便索性打通了。有时候他晚上搞得晚了不回去就睡在这儿。”艾嘉莎探着脑袋看见隔壁更加乱,放着一张床,一个台式电脑和一个大衣橱,看起来就像一间大学男生的寝室。
艾嘉莎走到窗前,试着拉开大红色的立绒窗帘,让光线透进来,好让她拍摄影。
“嗳,那边是什么地方呀?”艾嘉莎指着窗外木栅栏后面的一所旧棚屋问。
“哦,那个呀,是养蜂人住的。以前这栅栏外面是一片植物园,被一个外地的养蜂人承包了,养养蜜蜂,种些苗圃、花卉什么的卖给学校。前两年她女儿生了小孩,就回乡下去带孩子了,再也没来过。”
“景色不错哟”,艾嘉莎说:“从这里可以看到那么多植物。”
“可不是么!春天一到栅栏后面种的很多花都开了,五颜六色,不过现在没有人管了,都成了野花。”
“呵呵,野草闲花”,艾嘉莎接口道:“总比这个屋子里乱糟糟的赏心悦目得多。”
“哈,你要知道我的导师可是一个天才型科学家,经常不拘小节。不过他做实验的时候倒有条不紊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偏差。”
“哦。”艾嘉莎勉强点了点头。
◇BOOK。◇欢◇迎访◇问◇
第27节:灵猫(1)
灵猫
文/艳春落叶…
黑夜,填充着整个宇宙,大地沉睡了。在方方正正的建筑里有人类〃呼噜……呼噜〃的打酣声。路边的灯光像一个个橘黄色的毛茸茸的球,这些球站成一排,通向了黑暗的最深处。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远处一排排红瓦白墙、整齐划一的小楼房依稀可见。
风一个劲地摇曳着路边的大树,一处小楼的玻璃窗被摇的〃砰砰〃直响。
〃啊呀。别,别过来!啊,啊……呜呜!〃
宿舍里一阵骚动,有几个人下意识的用被子紧紧地捂住头。
〃小吴真是的,嚷什么嚷啊?〃不知道是谁喃喃地说。
二
〃小吴最近怪怪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同学们都开始私下议论起他。
三
夏日午后,几只可怜的知了爬在树上〃叽叽歪歪〃地埋怨着天气的炎热,阳光像一个顽皮的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越过教室的玻璃窗,投在几个同学们的身上。
〃真乏啊!〃同学们嘀咕到,不时还有几个零星的呵欠。
薛梅老师口若悬河,虽然很少有同学在听,但这好像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兴致。
突然,她停住了。只见无数枝脱弦的箭从她的两只眼睛里射出,积聚着投向了一个人……小吴。
小吴正趴在桌上睡觉。
薛老师无法容忍别人在她的课堂上睡觉,因为她认为谁要真讨厌她可以背后说去,而这样明目张胆的和她作对是万万不可以的。
薛老师几步就跨到小吴身边,完全失去了知识女性的形象。
〃吴小!〃薛老师尖声的喊道。几乎同时,一个巴掌已狠狠地拍在桌上。这一巴掌把从光洁的四壁挡回来的回声〃吴小〃都给镇住了,两段声波被抵消,教室里死一样的静。
薛老师感觉自己有点儿失态,不过一想,给这样的学生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所以她仍紧紧地盯着小吴,等着他抬起头来。
小吴头被狠狠振了一下,眼前闪过一片刺眼的绿光,他慢慢抬起头来,看见眼前模模糊糊站着一个受惊的女人。
〃啊呀!〃的一声,薛老师逃出了教室。
同学们一片茫然。
四
早晨,在露珠还在草尖酣睡的时候,学校的食堂已是一片嘈杂。
小吴睡晕晕地来到食堂,正准备去墙角拿筷子,却一头撞在了墙上。〃谁?是谁推了我?〃小吴回过头来,看见从墙脚的小洞里钻出来一只小老鼠,正对着他张牙舞爪的笑。
可恨的是,这一切被同班的几个女生看见,她们可都是一些传话筒。这样一来,他知道他在班上给自己物色的女朋友又泡汤了,谁愿意和这么傻的人交朋友。
打过饭,他挑了个位子坐下,听见女生们正说着薛老师的事。上次的事他很抱歉,他很想知道一些关于薛老师的事,所以就仔细地听着。
〃你们听说了没有,薛老师自从那次从教室惊慌而逃以后就生病了。〃
〃听说病得还不轻:颤抖,出冷汗,精神恍惚,她还撕破了她儿子画的米老鼠……〃
……
从食堂出来,小吴的肩被谁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室友小李。
〃早啊。吃饭了吗?〃
〃吃了!〃
〃对了,你听见猫叫了吗?就是在晚上。哎呀,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开始你说梦话,嚷得不行,现在你不说了,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只猫。〃
小吴知道这里面有几丝对他的埋怨,不过他也确实没听见什么猫叫,于是摇摇头。
五
晚自习后,小吴一个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北方冬夜的寒风像一把把尖刀在人的身上肆意地刮着。小吴已经感觉到脸上有一些刺痛。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冷啊〃,而后又把意识迅速积聚到他刚才思考的问题上。最近发生的事太奇怪了,他不能不好好想想。
先是薛老师那天在课堂上受到惊吓后生了病,昨天又突然死去了。她的丈夫也就是德育处的郭主任痛哭得几度昏迷。
还有就是前几天学校组织的寝室卫生评比,他们寝室因为有股怪味而被评为差,这怪味是他们谁也没闻到的。
最怪的事发生在今天中午。当时,他正准备上厕所,一拉寝室门,一张苍老纸白的脸差点贴到他脸上。他吓得心差点没从嘴里吐了出来。只由于男生特有的一份勇敢,他没有把〃啊〃字大大地叫出来。
他回过神来才看清是个清洁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一身蓝工作服,一只手提着拖把,一动不动的站着,像一具死尸。
〃这寝室要出事儿!〃她的声音不大,冷冷的,十分严肃,不容怀疑。说完,幽灵一样地飘走了。
他不寒而栗,他知道她是一个神秘的老女人,能通灵,她的男人死得很离奇。
〃这是怎么回事?〃小吴绞尽脑汁去想。〃薛老师为什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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