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双龙接过面袋,便潜着身形靠近那窗,准备将面袋悄悄丢进去,但看清屋里妇人,不由惊喜的出声道:“喜妹大姐?”
“谁?!”屋里的妇人受惊不小,孩子哭声更大。
双龙从暗影走出来,激动的道:“喜妹姐,是我,双龙。”
那妇人似是不信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托着烛火来看双龙,待看清后,不由也高兴的道:“哎呀,真是双龙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双龙问道:“毛旺、芦根两位大哥还好吗?”
“好啥呀,连个孩子也喂不饱啦。”那妇人道。
“这孩子是你们的?”双龙兴奋道。
“是啊。”那妇人也脸带欣慰道,随即醒悟道:“哎呀,你看我,怎么能让兄弟站屋外头说话,快进屋来,这山上夜里还挺凉,你身子骨薄。”
“我也是光顾高兴啦,和我同来的还有些朋友。”双龙兴奋的道:“我的病已经好了,别看我现在还那么干瘦,可比以前有劲太多啦。”
“真的?”那妇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的朋友们在哪儿,来,来,都叫进来,别总在外面受凉。”
李虹儿等人早将二人话听在耳里,这山寨夫人却是双龙旧亲朋,自都不在隐藏,齐来到双龙身旁,与那妇人打了招呼,那妇人也似见多识广,对这一行人倒没露出丝毫的惊讶,只是热情的让她们的进屋。
侍女这时端着一碗肉菜汤进屋,看见屋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吓得将手中碗也掉到了地上,大惊,下意识的要将洒在地上的汤水往碗里收。李虹儿从这侍女的小动作上,便不难推知,山寨上缺食已非一朝一夕。
莺儿看着心怜,接过双龙手里的面袋,扶起年纪不大的侍女,道:“小妹妹,别收了,这些拿去再煮些面粥吧。”
那侍女见到面袋,竟像葛朗台见到发闪的金币,吃惊的望了望寨夫人,见夫人示意,她喜出望外的接着面袋,激动的连声说“谢谢、谢谢”,也不用寨夫人再吩咐,便一溜烟的去了。
李虹儿又从系统处买了现成的婴儿奶,用碗盛了给寨夫人。
夫人端了用木勺喂孩子,却不想那孩子吃不惯直往外吐,夫人笑道:“这孩子命贱惯了,给他奶吃却往外吐。”
李虹儿等人都笑,只是笑的有些苦,便又买了些八宝粥来喂过孩子,哄睡了那婴儿,这才叙起话来。
夫人问道:“年初的那一晚,咱们讨饭的那个村子被银甲军洗劫,你两位大哥带着兄弟们逃了出来,天亮的时候,发现唯独少了你双龙,再回头去找,村子已成了一片废墟,哪里还有你半点人影。弟兄们都自责,遇事只顾着自己,这么多人竟都能照顾住双龙兄弟。那晚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双龙道:“那晚我们弟兄也见村子被袭,怕又托弟兄们后腿,结果这一着急不打紧,那抽疯的病犯了,痛的我昏了过去,后面村子发生什么事就都不知道,半夜里再醒回转,村子里到处是银甲军在抢东西,又没办法找你们,反正我们不怕冷,就躲在村子里井水里,等外面没了动静,才趁夜黑逃了出去。”
夫人自然知道双龙的情况,所以,对他自称“我们”并不觉得怪异,也只有在熟悉他的人面前,才会偶尔这么称呼。
夫人又问:“那大冷的天,也就是你能受到了冰冷的井水,对了,你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双龙道:“和弟兄们失散后,四处流浪,有一天碰到一个叫‘观世音’的老头,他告诉我风月城的昌城公可以治我的病,我也没当回事,但我光杆一个,去哪儿还不一样,早听说风月城是个不错的地方,就去撞撞大运也无妨。”
双龙便将一路经历讲给寨夫人,那夫人听到又喜又泣,道:“老天还算有只眼,你两位大哥这下就不用想起你就自责啦。”
双龙又问寨夫人道:“虽别不过半年,却恍若隔世,当年一起讨饭的那帮弟兄们都还在吗?”
“在,虽然日子过得苦些,可都还在。”寨夫人欣慰道。
“毛旺、芦根大哥呢,怎么没见他们?”双龙问。
“前两天听说五龙镇毁了,这五龙镇周边的村镇等于失去了保护神,附近的一些势力便纷纷瓜分起地盘来,你大哥咱们势力弱,不指望能占着地盘,但也想趁混水摸些鱼,给寨子弄点吃的回来,顺利的话天亮就会赶回来啦。”
“对了,咱们走散也不过半年多,怎的就有了这孩子?”双龙有些奇道。
“哎,人没什么吃的,也就不显身子,怀了这孩子几个月,也只是肚子有些肿似的,当是吃坏了东西,得了肚子浮肿的病呢,哪会想到是怀了孩子啊。”夫人笑道。
“这孩子起的啥名字?”双龙问道。
“白鹭。”夫人道。
众人都称这名字起的好听,也难为他们一群叫化子能起得这么雅致。
夫人甚是得意道:“你两个哥哥当初说是要起‘狗蛋’什么的,说是孬名好养活,可我就是觉得别扭,这名字孩子可是要顶一辈子的。你两个哥哥还较劲,便让我起好听的名字,可我大字也不识几个,哪会起什么名字啊。
“还好,那天碰到一个学堂的老先生,可怜他教书的学堂也被人给烧了,正呆呆望着发傻,就那样,这老先生还有心思作诗呢,我记得清楚,他嘟嚷了一句诗‘惊飞白鹭上青天,哀嚎黄鹂呜覆卵’,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白鹭’我就觉着比‘狗蛋’好听的多,就给孩子起了这名。”
“那这孩子是毛旺大哥的还是芦根大哥的?”双龙看着怀里的孩子,因毛旺、芦根是双胞兄弟,自是无法从孩子脸上分辩得出,便问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啊。”寨夫人笑着,大方道:“你也知道,那兄弟俩从来都是一条裤子两人穿,做啥事都是要一起的。”
“哈哈。”她的话也惹了众人一番开怀的笑。
李虹儿众人也都一夜没歇,此时也都觉得饿了,便买了清淡的饮食做宵夜,与寨夫人边吃边聊,往事许多辛酸苦楚,此时也因重逢变成了有趣的谈笑。双龙与寨夫人聊得投机,众人便都随他们或喜或哀。
直到两人将各自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寨夫人才想起问与双龙同行几人来历,当知李虹儿便是昌城公时,不由惊喜交加,道:“想不到风月城的昌城公原是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真是开了眼啦。”
李虹儿忙一番谦逊,其实寨夫人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或许因为经历太多,也或许已经是母亲的缘故,行为处事都显得老到成熟罢啦。
“双龙兄弟有没有讨着个老婆?”寨夫人半带开玩笑的道。
双龙略带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现在是昌城公的性宠。”
寨夫人吃惊的看了看李虹儿,喜道:“那可真是要恭喜双龙兄弟啦。”
李虹儿见她误会,忙解释道:“他只是挂个名罢了,倒是我这两个莺儿妹子被他整天里糟蹋呢。”
自又惹了一众人笑,莺儿面着羞容,桃莺却争执道:“我,我可没有噢,我还不到十八岁。”
众人都不信道:“那你们整天在一起干什么,桃儿这话可没人信。”
桃莺急道:“真的没有,我只是在旁边看过,但没做过,不信我给你们看。”
说着便要解衣带,双龙、莺儿也都帮她证明所言是实。
众人都是一奇,忙都止了她,道:“信了,信了。”
寨夫人问道:“桃莺妹子莫非看不上咱们双龙兄弟。”
桃莺又忙道:“不,不是。按镇子里的规矩,不到十八岁,不能跟原民那个的。”
“傻丫头。”李虹儿笑道:“以前是因为你们修炼的祖传之法的原因,才有的那个规矩,我和花翁也研究了心得,可以让你们不再因为欢爱影响修炼,你不用等到十八岁啦。”
“真的?”桃莺开心道:“这,这么说,我也可以和双龙哥哥那个、那个啦?”
双龙见她不知事的在众人面前大声嚷嚷,反显得羞涩。
“真的。等天亮了,毛旺、芦根两位大哥回来,就给你们也办个婚礼好啦。”李虹儿又肯定的道,又学她口气道:“那你就可以那个、那个啦。”
柳絮、柳青想起当年与巨龙归海婚礼上的自己,都掺合道:“大家都在旁边看着你们那个、那个。”
众人都齐声叫好,桃莺、双龙都吃惊的道:“不是吧。”
“当然要。”李虹儿道:“归海和柳絮、柳青当年的那一套都要再来一遍。”
桃莺、双龙不知道那一套是怎样的一套倒还不觉怎样,莺儿却是清楚的,受惊的道:“不要啊。”
李虹儿、巨龙归海、柳絮、柳青都道:“当然要,莺儿也别想跑。”
于是几人又把当年如何闹洞房的事讲给伏戒几人听,都觉的很兴奋,巨龙归海道:“专杀大哥、桃夭妹子也别想逃。”
众人又一番起哄。
侍女“荷香”来送过粥,众人又一齐喝了些,余下的便让荷香拿去分给其它姐妹们,竟都三更半夜里像吃珍味一样爬起来喝一碗面粥。
众人欢聊,不觉间天光已大亮。
就这时,荷香惊慌失措的跑来道:“夫人,不好了。”
众人心里都是一咯噔,夫人显然也是一惊,却冷静的斥道:“慌什么,说清楚什么事?”
荷香急道:“大寨主快,快不行啦。”
一众人都惊,寨夫人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炸开,腿脚一软,险些跌倒,被荷香忙扶了,夫人再顾不得冷静,急声问道:“人现在哪儿?”
“前院大厅。”荷香道。
李虹儿唤请出花翁,一众都随寨夫人往前院来。
这山寨大厅自是山众议事的地方,也不过是用石块粗陋砌成,面积不小却不显威赫,也没牌额,只一面旗斜插在大厅门楣上,上绣了“乞天堂”三个歪斜大字,倒像个不伦不类的酒肆。
大厅外空地上聚了男女五百多人,显是经历了一夜的悍战,多是衣衫褴褛,尽染着血污,山上女眷们来往匆忙着为受伤的山众清洗包扎伤口,还摆着几十具尸体,人众虽多而杂,却不算喧嚷,即使伏在几具尸体上的家眷们也都只是压抑的低泣,更多人则都关切的望着大厅。
山众见寨夫人抱着孩子过来,忙都闪出一条道,让过众人进大厅。
大厅里十数人,一副单架上躺着个汉子,浑身是血,仿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般,正是大寨主毛旺。另有一汉也是一身的血,从右肩到左腰斜系着条麻布衣袖,被血湿透,黑污着粘在赤裸的背上,犹自往外冒着血,乃二寨主芦根。
芦根握着大哥的手,不时的喊着他的名字,引着他说话:“毛旺、毛旺,别睡啊,弟兄们都看着你呢,别装孬种,醒醒、醒醒。”
毛旺也偶尔张张仍自往外溢血的口。
李虹儿忙扶住夫人,宽慰的道:“夫人,别急,只有还有口气,花翁就一定有办法救回来。”
寨夫人喜妹这才留意到人群中多了个头发灰白的老翁。
花翁更不答话,上前示意芦根让一下,芦根才发现喜妹一众人,眼透着哀怜望着喜妹,愧疚道:“大哥为了救我才受了黑心狼一棒。”
花翁察视过毛旺后,声音不大的道:“有救。”
但李虹儿等人却都大喜。
花翁并没立即救人,而是对芦根道:“要抽你半身血给他,你受得住吗?”
众人惊骇,芦根亦觉不可思议,但心下反而大定,道:“要我怎么做?”
“我会用针刺你要穴,你会很痛却不会昏过去,但要极力忍着,尽可能的不要喊出声来,就是要你痛极,使浑身肌肉受激僵硬,将血从体内逼出,导入到你大哥的身体里,他就还有救。”花翁道。
“全凭先生安排。”芦根道。
花翁对李虹儿道:“麻烦剑主先为二寨主止住血脉流动,使血尽积在动脉中,且要不时流动。”
李虹儿自是会意,知花翁是要在这种简陋条件下,把芦根身上的血输给毛旺,不禁敬服不已,便依言而行,双手捏住芦根胳膊上的主动脉,阻止血气运行。更驱动身上精气神注入他身体里,从内由外为他护住伤口,以免迸裂,又要调度阻塞了通道的血在同一条血脉里逆行往复,以免积血成淤。
血气被阻的芦根越发显的恐怖,肌肤下暴起的血脉里,像是有虫在其中涌动,其中的痛楚自非他人可知,但见芦根咬一柄匕首在口,冷汗如瀑,牙齿在匕首颤栗,发生一种虽声小却让人头皮发炸的摩擦声。
花翁则在一旁清理毛旺内腑中的淤血,不时从口中吐出软腥的血团,用脸盆接了,竟有半盆之多,屋里尽是血腥的臭味。
待清理完毕,花翁运功凝神,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透明的中空软管,却是精气神聚成实质,两端削尖,一端刺入毛旺血脉中,另一端则刺入芦根暴起的动脉里,积血如泄闸洪流,通过软管涌向毛旺。
李虹儿、花翁分于两端调节二人血液稳速流动。
花翁不时从手中射出些针刺样的气劲,刺在芦根的身上,多刺在神经集密纠缠的穴位上,自是为了让他受痛而激起身体的反应,其目的一是使外输的血液保持足够的压强,另一方而却是要刺激他因血脉受制而缺氧的机体仍旧保持活力。
他那副强忍着巨痛的模样让李虹儿都不忍再看。
半个时辰的时间,芦根暴起的血脉已回复,芦根鼻翼张合却无声息,脸上因缺血而煞白,花翁也已收了输血管,指示李虹儿缓放血脉使其血液平稳回流,并以自身精气神为其提供能量以补充严重溃缺的血气。
花翁亦助毛旺,又过两个时辰,两人才各自收功,毛旺、芦根则都张大口一阵急促的呼吸,平复后才各自昏睡过去。
“没事了,帮他们擦拭一下吧。”花翁站起身,显得精神耗费甚巨而略显疲色,环顾一周早已呆傻的众人,又望了眼芦根,道:“这孩子苦也没白受,得逢剑主在他血气极溃的情况下,施功与他,自省去他数十年苦修。”
李虹儿也笑道:“双龙的大哥岂是随便给人欺负的。”
屋里众人直到此时才从骇然中回转,自都大喜,十数个山寨头领纷纷向厅外守候的山众喊道:“寨主得救了。”
小小山寨暴起欢喝。
寨主夫人喜妹再忍不喜泣出声。
花翁不顾身上疲倦,又为受伤的山众,由李虹儿助着,先后治疗,自是手到伤愈,不在话下。至入夜时分,已然了事,唯有十几具已然冰凉的尸体,无力回天,花翁自回落英剑内恢复。
38?下 群杰偷寨逢旧朋,弟兄劫粮险丧命
第二天亮,毛旺、芦根业已痊愈,不仅身上内、外伤尽愈,更觉前所未有的身轻气爽,两兄弟生离死别又重逢,紧紧相拥。看护了他们一夜的喜妹见了不由笑道:“两个大男人跟孩子似的,又哭又笑的成什么样子。”
毛旺、芦根也笑道:“还说我们呢,你不也一样。”
两个男人的大手分别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心疼的道:“都成熊猫眼啦。”
喜妹搂着两个大男人的熊腰,道:“还有件大喜事,双龙回来啦。”
“啊?”毛旺、芦根都是喜出望外:“真的。”
喜妹开怀的点头。
“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见他。”两兄弟道。
“瞅你们急的,昨晚他们帮着救助弟兄们,从白天累到天黑,怕是现在还没醒呢。”喜妹道。
“哈哈,不扰他们,只去瞅瞅就好。”芦根道。
“嗯,还有昨天救我们的那俩人是谁?”毛旺问道。
“风月城昌城公和落英剑灵桃花翁。”喜妹道。
两人大出意外,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