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一个激灵,转身趴在地上,用手指抠出了一块地砖。
“我的天,陆菡韬你个混蛋!你居然真的带着东西跑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司徒夜月垂着头捂住嘴,忽然发声大哭起来。
沉夏希声和陆警官都走过去看,发现地砖下有一个凹陷的空间,但里面是空的。
“司徒夜月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陆警官已经取出手铐,准备逮捕她。
司徒夜月哭得梨花带雨,呜咽道:“我,我……我的确有罪。是我偷了艾恩教授的行李箱,拿走了里面的梳子和指甲钳,他之前的老花眼镜也是我偷的,但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菡韬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直到昨天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要艾恩教授的梳子和指甲钳,是为了那梳子上的头发和卡在里头的半个指甲壳。”
“什么?原来你昨天给我的头发丝和指甲,不是你自己的,而是事先藏好的艾恩教授的。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陆警官恍然大悟,伸手把她铐了起来。
就听见司徒夜月懊丧地接续哭道:“菡韬说,只要DNA检测通过了,我就能顺理成章变成他的女儿,获得那笔遗产。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自己一个人跑了,若不是你们发现,我大概要到晚上才会知道……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都是听他指使才这样做的啊!”
“这么说,艾恩教授是你和陆菡韬一起杀的?”希声紧蹙的眉头并未放松。
沉夏也极度认真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捕捉着她的微表情。
司徒夜月涕泣了一会儿说:“不,不,我没有杀人!艾恩教授是菡韬杀的,我从未想过要他死,是菡韬擅作主张做的。我一开始不过是听了他的怂恿,想假扮他女儿而已!”
“那黄玉林和祝彬的死呢?”陆警官并非这样就信了。
“他们是……是被田岢杀的,不过他是错杀,只是不走运被菡韬发现了,所以才被他利用了。苏平的死也是菡韬设计的,因为苏平有天晚上撞见他了,菡韬不确定是不是被看到了脸,他怕自己一直装病的计划失败,就……”
“哼,你们倒是一不做二不休啊。”希声冷笑一声,“夜月小姐,陆菡韬是带着艾恩教授的密码锁跑了吗?”
“是,没错。”司徒夜月这时的神色更加悲凉,无力地回答说:“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解开密码锁了。”
沉夏走到她面前,嘴角噙笑地看着她,“不,我倒是觉得,或许陆菡韬根本……没有离开这间旅馆。你说呢,夜月小姐?”
破绽
在司徒夜月痛哭流涕表达悔恨之余,沉夏并不为之所动,反而提出一个大胆的推测,认为陆菡韬根本没有离开旅馆。
实际上,他所推测出的还远不止这些。
司徒夜月边抹着眼泪边回答他:“你,你为什么这么说?他放了个假人在被子里,做出了这样的假象,不是逃走了还是怎样?”
“你很希望他逃走么?”陆警官的声音变得冰凌一样冷,“我们还没搜查过整间旅馆,说不定正如尹沉夏所说,他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吧。你这么快就断言,而不是让我们赶紧去追,不是有些奇怪吗?”
司徒夜月立刻猛点头,说:“对啊对啊,你看我是吓糊涂了。那就赶紧……去找吧!”
陆警官盯着她,准备让几个属下来个地毯式的搜索。
但沉夏和希望都转头看他,异口同声道:“不用了!”
“啊,怎么就不用了?你不是说他还在旅馆里么。”陆警官看着沉夏,纳闷了。
希声走到窗前,指着窗楞对他们说:“看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灰尘,想必是经常有人打扫,但如果陆菡韬要跳窗逃走,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而且这下面就是河,他怎么逃?用绳子还是床单的话,未免太不靠谱了吧?他跳水也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他不会是从这里逃的,那还藏在旅馆里的可能就更大了,毕竟我们有人守在门口,没人出去过。”陆警官接话道。
沉夏对他轻笑摇头,说:“我说他还在这里,其实……是说这间房里。”
“什么?”除了希声,其他人都惊了,讶然地保持着张开嘴的姿势。
“夜月小姐,你真的很聪明,但同时也很愚蠢,这间房,除了你来过,并没有另一人生活过的痕迹。”沉夏双手还插在裤兜里,眼角上翘,笑盈盈地看着她。
司徒夜月不自然地抬了抬下巴,嘴角紧抿且下垂。
“呵,你在开玩笑么?菡韬一直住在这里,这点尤叔可以作证,张婶和李婶也可以作证,他们都见过他的。”她把声音拉高了些。
“先不论他们是否都见过陆菡韬的脸,敢问夜月小姐,这间房里,你找得到另一个人的头发么?”沉夏指着那张床说:“即便这假人是后来放上去的,但只要这张床上睡过人,哪怕只有一根两根,肯定可以找到人的毛发,但是这张床未免太干净了吧?”
“我才给换过床单的!”司徒夜月极力反驳,“而且,昨晚上,尤叔还听见我和他说话了的!”
沉夏哼笑一声:“对话声什么的是最好制造的把戏之一,只要一支录音笔就可以轻松搞定。”
听到这句话,司徒夜月反而松了一口气,说:“这不过是你的猜测吧,如果能找到录音笔,你再来说这番话比较合适。”
“不着急,该找到的东西迟早会找得到!因为这世上本就不存在完美犯罪,再聪明的罪犯也会预料不到的环节。”沉夏依然对她微笑着,但眼神中多了几分高傲的自信。
又加上他是居高临下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司徒夜月,凛冽的气场全开。
“另外一个证据也可以说明这里没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想想看,这假人是怎么来的?如果真有陆菡韬这个人,他要从哪里把假人搬到这间房里?并且完全悄无声息,且不被任何人发现呢?这几天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一楼,他想躲开这么多人的耳目实在不容易。除非……”沉夏斜睨着她,说:“除非这假人模特本来就在这间房里,那就更说不通了,你好好的把一个模特放在好友的房间做什么。这房间不大,我看没有哪里放着这么一个大模特会不碍事,床底下还塞着箱子,也放不下去……”
忽然,沉夏眼神停滞了半秒,转瞬蹲下身撩开床单,看着床底的两个大箱子,眼睛都直了。希声跟着他蹲下来看了看,霎时明白过来,帮他把箱子拉出来。
两个箱子被打开来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一股难闻味道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陆警官吸口气,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眼珠子转了转,瞄向司徒夜月,“我知道了,这箱子里原来放过尸体!”
司徒夜月惊骇地摇着头,“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陆菡韬在这里藏过尸体!”
“那怎么会有这种味道?”陆警官激愤了。
希声冷然地打断了他们,鼻子凑近箱子闻了闻说:“不对,这不是尸体的腐臭味道,只是腐烂掉的酱菜味而已。”
陆警官不信地再闻了一遍,跺了下脚,“我(#‵′)靠,在箱子里放烂酱菜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司徒夜月眼色无辜地重申。
沉夏掏出一张纸巾垫在手上,在箱子底擦了擦,举在眼前又看又闻,对希声点点头说:“确实是烂酱菜的味道啊。而且还有点熟悉,啊,我记起来了,密室出现的那三天,二楼也弥漫着这种类似的味道,不过要淡一点,是没有腐败的酱菜。对了,好像是从苏平房间传出来的。艾恩还问过他,他说那是酱菜,他很喜欢这种酱菜,应该是从山下买的。”
“嗯,这的确是山下一家店卖的酱菜。”司徒夜月也凑过去闻了闻说,“苏平也确实托我买过,我还告诉过他别在二楼吃酱菜,怕熏到你们。但他不听,总在自己房间就着泡面吃。”
沉夏和希声但笑不语,不太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陆警官沉思片刻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箱子里有烂酱菜,但现在至少我们明白了一点,黄玉林和祝彬的尸体说不定早就在二楼了。”
“嗯,的确有这种可能。”希声不打算这时就解开尸体凶手保存之谜,他对沉夏挤了挤眼睛,沉夏会意地眨眨眼,走到司徒夜月身边继续说:“夜月小姐,你最好老实交代,陆菡韬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要确认这点也很简单,只要在这间房搜集指纹,如果排查不出有陆菡韬的指纹,那么你就是在说谎!”
司徒夜月身子一震,声音降低了很多,“我经常擦拭家具的,他又很少下床,没留下指纹也不奇怪吧。”
“你还想狡辩?”陆警官的语气可没有沉夏那么好,“他再不下床也要上厕所的吧,你别告诉我他其实是个植物人!只有那样才不会留下他的半个指纹!”
这时尤叔在最后头插嘴说:“不是的,陆菡韬不是植物人,我见过夜月用轮椅推他出来晒太阳,他虽然没下来,但手脚是动了的。”
“还有,你说陆菡韬逃走,那他应该能行动自如了,病重一说不攻自破。都要逃走了,不会带走衣物吧,那衣柜里的衣服怎么这么少呢?”沉夏打开衣柜给众人看,“外套有几件,但男人的内衣内裤就一件没有,其余的都是女人衣物。”
司徒夜月依旧低着头,但却突然发笑:“好了,已经够了!我承认得了,既然你们说陆菡韬是不存在的,那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反正你们已经把我当做了真凶,那就起诉我吧,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证据!”
眼见她的表情从刚才的脆弱柔弱,变成了现在的嚣张狡诈,陆警官倒抽一口寒气,过去他怎么会觉得这女人温柔可人的?!
希声把数字门牌和贴在钥匙上的帖子扔到她面前,凉凉地问:“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你玩了什么把戏么?按照你的计划,从枪响到你在二楼现身的这段时间,是不可能具备作案时间的,但如果……你本来就在二楼,只是假装从一楼跑上来,实际上却是从艾恩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呢!”
司徒夜月的脸色略微变了变。
希声接着说:“当时艾恩大概已经遇害了,因为说他当日出去又回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并未看见。如果你撒了谎,这件事就说得通了,你在白天杀了艾恩,伪造出他还健在的假象。晚上十点之前,你杀了苏平,制造了自杀现场,再制造了密室,跟着回到艾恩房间等待枪响……等我们都聚集在门前,注意力都被那扇打不开的门吸引时,你迅速打湿头发从里面跑出来,假装气喘吁吁……当时我们就会反射性认为你是从楼下跑上来的。”
“呵,推理的真精彩,那枪声又是怎么回事?”司徒夜月反问他。
这次是沉夏接过了话,轻笑地掏出那半截没给陆警官看的透明胶带,说:“你事先用透明胶带把录音笔粘在了209衣柜的顶部,只要实现在一段空白之后录好一声电视剧里的枪声,让它在那时放出来就行了。而208和207房间的枪声,你也用了同样的手法,让我们听见。在208房间也找到了透明胶带粘过的痕迹,但奇怪的是207里没有发现这种痕迹。
说回到209,当晚撞开门后,你跟随我们进去案发现场,趁着大家分头检查房间的机会把录音笔回收进口袋就大功告成……之所以怀疑是你粘的,因为这截透明胶带上有一些类似于指甲油或油漆的东西……我和希声问过其他的所有人,都说只有你曾经用红油漆漆过旅馆的小招牌。”
司徒夜月黯淡了眼眸,闭上眼又睁开:“没想到,我居然是在这上头露了馅,那之前你说透明胶带上有指纹,是骗我的?”
“当然是骗你的,不然你怎么会亟不可待地把我们的视线往田岢那边引。但你后来发觉田岢的嫌疑还不够深,就决定上演这出把杀人罪转嫁给一个虚构人物,想要减轻自己罪行的好戏,这个应该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只可惜……你这一次的漏洞太多了。”沉夏说完,转手把东西递给陆警官,抱歉道:“不好意思,为了让你当时对待她的表情真切,我们暂时隐瞒了这个证据。”
陆警官抽了抽嘴角,问:“可是……如果陆菡韬是被她虚构出来的人,根本不存在,那之前尤叔和张婶、李婶看见的又是谁呢?”
“这个嘛,就要问夜月小姐……谁是她的共犯了。”沉夏拍了拍手,眉毛耸动了几下,“如果说她一个人杀了三个男人不是没可能,但要她杀了之后顺利搬运尸体,那就有些困难了。而且……我们的夜月小姐手腕有伤吧。”
说罢不等她反应,沉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翻过来,笑了,“看看,连我轻轻一碰就疼成这样,你如何单手搬动尸体啊?”
“我,我不就是因为搬运尸体才弄伤手的嘛!”司徒夜月吃痛地抽回自己的手。
希声有些介意地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沉夏的手指,轻轻皱眉走过去把沉夏拉起来,握在掌心里反复摩挲了几下。
“尤叔,你知道夜月的手是什么时候伤的吗?”希声转头问。
尤叔回忆了一下说:“具体是什么时候不大记得了,但我能肯定是在黄玉林和祝彬之前她的手就受了伤,自从受伤后她就拎起不动厨房里的小炉子了。”
“哦,那她是怎么受伤的呢?”陆警官问。
尤叔这次花了较长时间,回答说:“我记得,夜月当时跟我说是搬水缸拉伤了,但我觉得她像是与人有过争执的样子……因为当时她手背上有一圈红的,像是被人狠狠地拽过的!”
“才没有那种事,尤叔你为什么这么说?”司徒夜月活动了一下手腕给他们看,“我只要干了重活,手腕就会受不得力,这很正常的好不好。”
沉夏瞥了她几眼,蹙起眉梢问:“夜月小姐,我再问你一遍,黄玉林和祝彬是谁杀的?艾恩是谁杀的,苏平又是谁杀的?”
司徒夜月冷笑着站起来,脸上的泪也干了,只剩下淡淡的泪痕,“黄玉林、祝彬还有艾恩教授,都是陆菡韬杀的,因为他的计划是让我冒充成艾恩教授女儿,与他平分遗产,妨碍到我们的人都要除掉。至于苏平,只不过是他精心选出的替死鬼。我没杀过人,只帮他转移过尸体,还有制造密室……但是你们不相信菡韬真有其人,我也没办法。”
“有点我非常疑惑,你们怎么得到艾恩教授女儿的密码锁的?”对她这番话不置可否,希声的视线此刻焦灼在了她的脖子上。
司徒夜月抬手摸着脖子上挂着密码锁的链子,苦笑道:“这个么……是菡韬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竟然会是真的。说实在话,他真的瞒了我很多事。”
沉夏若有所虑地又看了这房间一圈,把希声拉出去,亲密地咬了会儿耳朵。
两人回来时,表情都有了些微妙。
沉夏神色中略带一丝同情地看着司徒夜月,说:“夜月小姐,你真该仔细想想,不要再包庇真凶了!你还没感觉到,从头到尾……他都在利用你吗?”
出了鬼!
沉夏的这句问话,让所有人都神色一惊。
“你的意思,是司徒夜月背后还有一个人?”陆警官显得很是震惊,这案子至今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范围。
虽然这案子性质恶劣,死了四个人,但起初,他也顶多认为这是一桩有计划有预谋的杀人案,可能是两人以上的团伙作案,但是排查嫌疑人至今,事情不断出乎他的意料,如今听沉夏这么一分析,如果司徒夜月是受人指使,甚至被人利用,不又是峰回路转了么?
这也太……扑朔迷离了吧。
司徒夜月嗤笑了几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