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微笑和恶毒的语气,产生的效果令人战栗,似乎是在告诫他,只要答案不对,就可能被发狂的野兽撕裂,黎凯烈总是能这样轻易的表达他的情绪,连带的让他也无法保持镇定,巫维浅挣脱出一只手,捏近黎凯烈的脸,轻笑,“就这么爱我吗?”
被冷漠占满的脸孔现在带着一点疑惑,“我有什么好?”讽刺般的笑意让那讥诮的弧度更加犀利,几百年的岁月,有多少人说爱他,结果又怎么样?
“维?”黎凯烈发觉他的笑容有些古怪,凝视了几秒钟,他亲吻他的嘴角,从鼻梁,眉骨,一直吻上去,吻到他的头发,“怎么?被我吓到了?我的问题你总有一天要回答,所有关于你的过去我都想知道,你必须告诉我,我要的是你的全部,不光是现在、未来,也包括过去。”
过去……过去……巫维浅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他看着顶上的吊灯,“烈,你想知道我爱上过多少人,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最后得到多少次失望?”灯光映进了黑眸,漆黑的眼眸却仿佛无法再反射出光亮,依旧黑不见底。
第88章 爱的重量
爱或者不爱,对巫维浅来说不是个难题,黎凯烈不是女人,和他一样的男人,他迟疑过,抗拒过,现在能坦然接受,但事情不止这么简单,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也不止这一个,也许还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
“你有没有想过,十年之后,几十年之后,我们会怎么样?”躺在地板上,巫维浅平平淡淡的问,他随意的态度令人想象不到他现在讲的是怎样的话题,黎凯烈的手指抚过他的脸,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年,或者几十年之后,你可能还是保持这张脸,你不会变,你是想说这个?”
“你想知道有多少个女人,我就告诉你,真心的,大概六、七个,其他的没有计算的必要。”他冷漠的说,所谓的真心也就是那样的程度而已,总有一方会辜负感情,其他的就是那些自己送上门来的贵族千金。
他也曾迷失过,但在还没有放纵之前就清醒过来,巫维浅不是个容易堕落的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让他养成了自制的性格。
黎凯烈从他的冷漠中却看到更多,经过这么多时间的相处,他怎么会还看不出底下的真实,巫维浅的话语这么冷漠,却正是让他察觉更多,“别藏起来,你的过去伤害过你是不是?告诉我,维,我不想和她们一样犯错。”
“不是每一个都那样,有时候走开的是我,已经走到尽头的感情,不需要再留恋。” 巫维浅回忆过去,眼里流露的是自嘲,“很多次感情到了后来都会慢慢变质,不是变成恨就是转化成友情或者亲情,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会离我而去,谁也受不了身边有这么一个怪物,谁也逃脱不了死亡。”
有多深的爱意就有多深的怨恨,当女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容颜老去,自己的爱人却从不改变,谁也不能忍受,豁达的人慢慢的将他看做朋友,慢慢的给他关心,但那已不是爱情。
爱情的自私的,独占的,会想把对方的一切占据,不会在他离开的时候不再挽留,所以到最后,他得到的总是毫无结果的爱,或是他不爱她,或是他不愿爱她,如果结果早就摆在眼前,谁还会浪费时间。
“我的时间是停止的,你的时间还在往前,当我还是用这幅面孔出现在你面前,用没有一点改变的样貌面对你,你会怎么样?”淡淡的问出这句话,巫维浅用那双犀利冷漠的眼睛看着黎凯烈,就好像他已经看到的情景。“你开始的时候不会介意,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你有一天会突然发现和你同床的另一个男人比你年轻的多,年轻到我们站在一起更像父子而不是情人,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多想拥抱你,说爱你,你还会愿意相信吗?”看着黎凯烈逐渐阴郁的脸,巫维浅发出轻笑,“我们现在是相爱的,但谁能保证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会怎么样?”
“你总有一天会恨我,烈,总有一天……你醒来会发现爱已经成了恨,成了嫉妒,你会巴不得不要看到我的脸,恨不得我根本从来没存在过。”音调越来越低沉,往上注视的眼睛里仿佛被黑夜笼罩,他吸了口气,淡漠的扯动嘴角,“所以还是别这么轻易的说你有多爱我,这些只是空话而已,不实际的东西不要随便和我说。”
爱情对巫维浅来说始终是件奢侈的东西,他爱过,又失去,对他而言就如同指间的流沙,握住了之后只能看着它慢慢从手里消失,岁月夺走了它,他早就失去爱的激情,要不是黎凯烈,他根本不想再次尝试。
“我才知道我亲爱的维原来是个胆小鬼。” 黎凯烈的脸背着光,巫维浅只看到一片阴影,他的话让他突然升起怒气,“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眸色一冷,黎凯烈却在他抬腿之前钳制住他的双臂,身体的重量完全把他压制住,“看着我!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空气的震动里,黎凯烈灰绿色的眼睛狠狠盯视着他,连微尘都凝固在静默中。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站在人群外的原因……”终于看到了巫维浅的内心,看到这个火了几百年的人埋藏最深的痛苦,黎凯烈的目光越来越温柔,“是什么让你变得悲观,维,这就是你的过去?被爱的人恨是什么感觉我一点都不清楚,也不想体会,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会爱你一直到我死。”轻柔的低语带有不容怀疑的力度,黎凯烈低下头,危险又暴力的微笑,“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现在就杀了我,这一刻,就现在,以后我都会完全属于你。”
不承诺未来,他用现在做出最好的证明,仿佛灵魂深处就带有天生的冒险精神和谁都无法控制的疯狂,他竟然这么说?
“你这个疯子。” 巫维浅低语,这样的黎凯烈……他应该说什么好?
“有没有一点感动?”手指从黑发里穿过,黎凯烈轻抚巫维浅的脸,“让我成为你的特别,我会成为你最爱的人,‘倾尽所有的爱’,我来为你解开这句话的谜题,我们会一起变老。维……不知道你的过去让我嫉妒的发狂,但是听见你这么说,我忽然心痛得受不了……”
“这里,很痛,你要怎么赔偿我安慰我?”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黎凯烈俯身亲吻他的脸,若有所思,“我差点忘了,不管人活了多久,还是会有七情六欲,你又是这么骄傲的人,不允许自己软弱,你就算觉得痛苦,也一定会告诉自己你没事,不管以前结果怎么样,我知道这次一定会不同,维,把所有过去都忘记,你以后只要记住我就够了。”
“只看着我,只感受我!”没有一丝迟疑,强硬的下达命令,黎凯烈逼近他,这种自信是吸引巫维浅的因素之一,上方那张笑意中凝结危险的脸孔一如既往的桀骜难驯,野性十足,犹如丛林里无人可约束的王者,他人必须做出选择,或是臣服,或是被毁灭。
没有退路,无处可逃,这就是黎凯烈。
“为什么我的问题到了你面前,简直像是自寻烦恼,你这个自大狂。”胸口震动,巫维浅发出低笑,一把抱住他往侧面翻滚,两个人的姿势瞬间调转,他看着黎凯烈,看了很久,“如果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轻柔的吻落在黎凯烈的额头上,对于这个比自己小太多的男人,巫维浅一开始嫌恶对面的放纵,在知道许多真相之后略有些为他感到心酸,到现在,却多了几分佩服,黎凯烈的行动总是和思想一样快,并不是冲动,而是一旦决定就不再犹豫的气魄。
“我果然老了,时间让我变得瞻前顾后。” 巫维浅回顾过去,慢慢摇头,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你说的没错,我是在变得胆小,也开始变得自傲自满,我确实站在多数人之上,在不知不觉里产生了优越感,我总以为我在为你考虑,其实,你根本不需要。”
苦笑一声,巫维浅放松下来,靠在黎凯烈肩上。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却改变不了人的本性,巫维浅终究是一个骄傲的男人,经历百年,他看过多少起落生死,这些经历都让他无法不改变,这些改变里有好的,也有坏的,他变得强大了,同时也变得虚伪世故,变得自以为是,变得脆弱……
这就是人性,只要还是人就无法逃脱。
“难得你会说这种话,我还以为要一辈子被你打被你训话,我都做好准备了。” 黎凯烈环抱住他抚着他的背,“你用暴力掩饰你对我的关心我也都习惯了。”
“我没有掩饰过。”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出来,认清了自己,巫维浅变得很放松,声音也有点懒懒的。
“当初你揍的我半死,但是我半夜醒过来还看到你在我房里,一个人站在床边看着我,你不是心疼是什么?”话里带笑,黎凯烈恶劣的笑声让巫维浅又有了动手的冲动,却在下一刻被对方的手脚缠住,黎凯烈纠缠住他,咬着他的耳垂。
“别想那么多,我不会被你机会逃脱的,亲爱的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郑重的宣告,和落在颈侧的湿吻一样不容拒绝,巫维浅最终没有反驳,从他们之间产生摩擦,到像现在这样加深了解,他忽然也有了信心,如果对象是黎凯烈的话,他会摆脱身上的诅咒……
第89章 融合
黎凯烈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人相信。
正在这么想,黎凯烈的手从他背后撩起他的上衣,巫维浅摸到黎凯烈胯间的硬度,“想做了?”
“都是你挑起的,坦率自白的维,那么温柔的看着我,看到这样的你谁能忍得住……” 黎凯烈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的情欲开脱,落在巫维浅身上的目光灼灼,性感的嘴唇扬起,邪佞而放肆。
这就是他的维,这才是他想要的,高傲的不肯示弱,冷酷的不近人情,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慢慢吐露心底的软弱,挣扎着不愿多说,却在无意间流露对他的信任……不知道这个男人自己有没有发觉这一点。
在他面前脱下了坚硬的壳,为他而袒露的柔软,在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那里是属于他的,每一声跳动都是他的……黎凯烈的双手摸上巫维浅的胸膛,那个他留下的十字刻印,微微凸起的白色十字,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伤口都愈合的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唯独这里还能触摸的到。
“别摸了,当心摸出火,”低声提醒,按住他的手,“你肩上的伤口不痛了吗?”啪,不轻不重的在黎凯烈肩上拍了一下,巫维浅在他目露凶光的时候用一个吻来安抚,“别急,你有的是时间养好伤,到时候在床上等我。”
他伸出手够到地上的白纸,“你的事业还等着我们拯救,歌迷等着他们的救世主降临,现在,”他微眯起眼,“还不从我身上滚下来。”
脱离阴影,巫维浅仍旧是那个巫维浅,黎凯烈翻身让开,在他坐起来的时候拉住他的脚踝,“我快被你迷死了,亲爱的。”
“在你没死之前把我放开就行。” 巫维浅瞥了他一眼,笑着摇头,黎凯烈却拉住他打算挪开的脚踝,在那片白色皮肤上烙下一个吻。
吻很轻,火烫的温度,巫维浅一颤,差点踢开他,黎凯烈撑着头,靠在地板上看他,“原来你身上还有这么多地方那么敏感……”阖起的灰绿色的眼,闪过野兽般的微笑,话里那些未完的意思包涵太多含义。
在巫维浅以为黎凯烈会再次扑上来的时候,他却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向浴室,“你写你的曲,需要什么的时候叫我,”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挑眉,“算了,最好还是别叫我,我需要去洗个冷水澡。”
为什么要洗冷水澡,答案在黎凯烈连上写的清清楚楚,他邪气的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这笔帐我会记下来的,维。”
并起手指在唇上抛了个飞吻,浴室的门关上,里面很快传来水声,巫维浅走过去敲了敲门,门刷的打开,黎凯烈像火炭燃烧似的目光盯着他。
巫维浅在他连上轻吻了一下,“我只是提醒你,别把伤口淋湿。”他又把门关上了。
黎凯烈看着门板,绷紧了下巴,喉咙里发出咆哮似的低响,他真想把门外的人拖进来好好惩罚,刚握上门把,听到外面的笑声。
走回客厅,巫维浅想到里面的黎凯烈会是怎样的表情,笑声就忍不住从喉头逸出,这样真心的笑,有好多年没有过了,捡起地上的白纸,他拿起笔坐下,想到黎凯烈,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简直像是从没恋爱过的毛头小子,他对自己摇头。
浴室里,黎凯烈放开握住的门把,把水开到最大,冷水从头上淋下来,他让欲望冷却。
上一次这样忍耐欲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天知道他多想把外面的男人拖进来,让巫维浅浸在水里,他要撕开他湿透的衬衣,强硬的不管他的咒骂或是拳头,直接冲进他的身体,上帝,一想到这些,他的下面就硬的不行。
握住自己勃发的欲望叹息,为人追逐的摇滚巨星可悲的只能想象着他的爱人自慰,而那个人和他只有一门之隔的距离。
维……维……维……只要一想到他,想到那双隔绝一切的黑色的眼眸,那严苛犀利的眼神,欲望就高涨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下次可不会这么放过你了,说着这句话,在水里灰绿的眼睛几乎燃起了火,幽幽的灰绿色的火光,深沉而幽暗。
野兽即使被驯服,依旧深藏野性,巫维浅即使知道可能也不会在意,他想起来曾经看过一个房间,里面好像放着些乐器,这是他现在需要的。
离开客厅循着记忆去找,打开某个房间的门,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等黎凯烈洗完冷水澡出来,发现巫维浅已经不在客厅里,失去温度的房间里盘旋着低低的提琴声,几个滑音,没有规则可循的起伏间断,偶尔又连续不绝的悠长,华丽尖锐的高音转换到嘶哑低沉……
傍晚的光亮早已不足以窥探整个房间,独自站立在房间里的黑影微微摆动手臂,黑暗将巫维浅笼罩,他的侧脸就在紫红色墙纸的映衬下,白色的衬衣,低垂的视线,手指在琴弦上滑动,小提琴华丽的银色将他包围。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他就是这么寂寞的一个人演奏?还有谁听过?黎凯烈靠在门边忍不住想了很多,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如果他早到一点出生,是不是就会早点和巫维浅相遇,早点拥抱他,爱他,不让他再寂寞,不让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独奏……
听到脚步声,巫维浅放下琴弓,就看到外面的黎凯烈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洗完了,还是该问,解决完了?”抬起眼,他若无其事的又重新调整弦轴,眼角透露揶揄的笑意。
“是谁让我不得不自己解决的,嗯?”还没擦干的身体一下子贴上去,黎凯烈从后面抱住他,亲吻他的头发,“这里还有钢琴,看见了吗?”
“很好,该有的都有了,你会电吉他吧?”推开黎凯烈,巫维浅顿时皱眉,狭长的眼闪过利光,“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沾水!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黎凯烈又是只围了浴巾,毫无疑问他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包括受伤缝针的地方,胸前也好,肩上背上也好,应该留意不沾水的地方都是湿的。
“啊,想你的时候,其他什么都忘了……”很好意思的用这种理由来为自己解释,黎凯烈到底是想他做什么,这种问题巫维浅简直连问都不想问了,把他拖到旁边,打开灯,他找来干净的毛巾扔给他,“还不快擦干,我去给你找药。”
接过毛巾,黎凯烈拿起那把有点陈旧的小提琴,那还是他很多年前对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