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响,使人联想到了世界末日,再接著,便又是甚么都听不到了。那又自然是我们的耳膜受了那突如其来的巨响的震荡,而变得暂时失聪了的缘故。
然而,我们虽听不到声音,却可以感觉得到音波的撞击。
我们的身子,几乎是在地面上滚来滚去,而路面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们三人,为了保护自己,都顾不得向前看去,千百烟柱之中,不要说月神会总部,连那一幅峭壁,都不见了。我们三人相继跳了起来,方天还要继续向前奔去,我和纳尔逊两人,向他追了上去,但方天只奔出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他又抬头向天,怪声叫著。他是以土星上的语言在咒骂著,我们一点也听不懂。
他并没有骂了多久,便颓然在路面上,坐了下来。我和纳尔逊到了他的身边,他抬起头来,面上全是泪痕,道:“不是那三个年轻人骗我们,而是‘获壳依毒间’找到了他们三人之中的一个,作为寄生体。”
我不明白,道:“那就怎么样呢?”
方天道:“本来,他们是准备在三天之后再爆炸的,但其中一人的思想,已为‘获壳依毒间’所替代,那怪物大约觉得现在就爆炸十分好玩,所以便将爆炸提前了,可怜季子……”
我叹了一口气,道:“方天,你不必难过了。”
方天呜咽著,道:“我本来想将季子带回土星上去的。”我道:“那你更不必了,地球人的生命,在你看来,是如此地短促,你带她去作甚么?”
方天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纳尔逊问道:“像刚才那样厉害的爆炸,难道仍然不能将‘获壳依毒间’毁灭么?”方天苦笑道:“刚才的懪炸,可以摧毁一切有形有质的物质,但是本来是无形无质的东西,你怎能摧毁它?‘获壳依毒间’,在土星语中,是无形飞魔的意思,它如今又走了,我感觉得到的。”
我不禁苦笑,道:“地球上有了这样一个无形飞魔,就算因为地球上的人类,脑电波十分弱,使无形飞魔不能够分裂,那也够麻烦了。”
纳尔逊先生则更是吃惊:“如果无形飞魔侵入了大国国防工作主持人的脑中,那么,它若是高兴起来,一按那些钮掣……”
我接上去道:“大战爆发,地球也完了!”
方天苦笑道:“我绝不是危言耸听,这样的事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朋友们,我现在怀疑,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首恶希特勒,可能也是由于成了无形飞魔的寄生体,所以才有如此才干,要不然,一个油漆匠何能造成世界劫难?”
方天的话越说越玄,我们的心也越来越寒。
纳尔逊先生这时,显然也不以为方天是在说疯话了,他沉声道:“方先生,你必须为地球人消弭了这个祸患之后,才能回土星去!”
方天立即道:“你们对我这样好,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但是,无形飞魔不是鬼怪,我也不是捉鬼的张天师,这事绝不是凭空可以办得到的。”
这时候,已有大批的车子和人,由公路上、田野上拥了过来,纳尔逊忙道:“我们快避开,尤其我牵涉在内,事情更麻烦了。”
我也觉得纳尔逊先生的话有道理,因为月神会的潜势力是如此之大,总部虽然成了灰烬,它的潜势力,仍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消除的。
而我们如果被当作和大爆炸有关,那便十分讨厌了。我们三人,趁人群还未曾拥到之际,便离开了公路。
不一会,我们已到了另一条小路上,在路边的一个村落中,我们以不告而取的方式,取了三套乾衣服换上,并且还骑走了三辆自行车。
那小村落中的房子,玻璃全被震碎了,村落中也几乎没有人,人们一定都涌向爆炸发生之处去了,所以我们顺利地出了村子,向东京进发。
我们骑著自行车,出了七八里,便来到了一个较大的镇上,纳尔逊先生用长途电话去召汽车,在汽车未曾来到之际,我们在当地警长的办公室中休息。
到了这时候,纳尔逊先生才又问道:“方先生,要在怎样的情形之下,才能消灭无形飞魔这个大祸胎?”方天苦笑道:“说起来倒也十分简单,地球人倒也可以做得到的,但是要实行起来,那却难了。”
纳尔逊先生和我两人,都不出声。
方天道:“要准备一间随时可以放射强烈阳电子的房间,只要将无形飞魔引进这间房便行了。”
他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但是,无形飞魔是一组飘忽无定的思想,我虽然可以感觉到它的来往,却没有法子操纵它的去向,而且,也是当那组思想那种脑电波离我近的时候,我才可以感觉得到,等到它去远了,譬如说现在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纳尔逊先生道:“那我们也不妨立即准备这样的场所。”方天想了片刻,道:“我想,无形飞魔一定不会喜欢逗留在地球上,因为在地球上,它只能是一个,而不能分裂”
我立即明白了方天的意思,道:“你是说,它会跟你回土星去?”
方天默默点头道:“我这样想。”
纳尔逊先生沉思了一会,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些甚么,他忽然改变了话题,道:“方先生,我们回到东京,将那具太阳系航行导向仪取出来,你就可以带著它,回到你工作的国家去了。”
方天点头道:“是的,我的假期也快满了,两位……复……还有一件事……要请你们帮忙的。”
我们望著方天,方天道:“某国的土星探险计划,是注定要失败的,因为在火箭升空之后,我便用特殊的装置,使得地球上的雷达追踪仪,以为火箭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所终,而事实上,我则稳稳地向土星进发,回到家乡中去。”
纳尔逊先生笑道:“反正这几年来,你也帮了那国家的大忙,似乎也抵得过了,我们决不说穿就是。”
方天感激地望了我们一眼:“我可以将沿途所见,以及我到达土星上的情形,报告给你们知道。”我奇道:“你用甚么方法?”
方天低声道:“地球人只知道无线电波可以传递消息,却不知道利用宇宙线的轻微震荡,可以在更远的地方通消息,只不过有一个缺点,那便是宇宙线的震荡,是定向的,也就是说,我一直向土星飞去,利用宇宙线不断向地球所发生的定向震荡,直到到了土星,你们还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但你们却没有法子回答我。”
我忙道:“你有这样的仪器么?”
方天点头道:“有,在某国火箭发射基地,我私人办公室中,便有著这样的装置,我请你们和我一齐前去,在我起飞之后,你们便可以不断听到我的行踪的消息了,只不过由于强大的电力得不到补充的关系,那具仪器的使用寿命,不会超过八天。”
我笑道:“八天?那也足够了,八天你可以回到土星去了吧?”
方天道:“我计算过了,从出发到到达,是二百二十一小时零五十分,那是地球上的时间,是八天缺十分,也就是说,我到了土星之后,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向你们报导土星上的情形。”
我问道:“方天,那么,在那许多年中,你没有使用过这具仪器么?”
方天叹道:“当然是使用过的,要不然,它的寿命何止八天?然而,在我装好之后,虽然有宇宙线的震荡经过土星,传到仪器的传话装置上,然而,却是杂乱而无系统的。”
我自然不会明白那么高深的事,纳尔逊先生道:“莫不是土星上发生了战争吧?”
方天道:“不会的,土星人的观念,和地球人不同,我们制造武器,但不是用来打仗,而只是用来炫耀自己国家的威力和科学的进步!”
我道:“要炫耀科学的进步,何必制造武器?”
方天摊了摊手,道:“别忘记,土星上究竟有七个国家,战争的可能,并不是完全没有的!”
我和纳尔逊先生不再说甚么,连日来,我们都十分疲倦了,在车子还没有来到之前,固然我们心事重重,也倚在沙发上,假寐了片刻。
然后,我们一齐登上了由东京派来的车子,回到东京去。
到了东京,我们直趋纳尔逊先生放置那只硬金属箱子的地方。
在我们向地窖走去的时候,我们三人心中都在祈祷:别再生枝节了。到了地窖中,果然没有枝节,二十名警察,围在那只硬金属箱子之旁!
方天面上露出了笑容,我看出他们不得立即将箱子搬到那家工厂中去,将之割了开来,但我和纳尔逊两人,却肚饿了。
我们吩咐人们将我们的食物搬来,就以那只硬金属箱子作为桌子,狼吞虎咽地吃著,吃完之后,纳尔逊承命令准备车子,我和他两人亲自将那只箱子搬上了车子。
纳尔逊准备的是一辆由钢甲装备的车子,除非有大炮对准我们,否则我们的箱子,是不会失去的了。在东京市区中。有甚么人能出动大炮呢?
我和方天、纳尔逊三人,就坐在那只硬金属箱子之上,纳尔逊以防万一,手中还握著那柄新型的连发快枪。一路上如临大敌,到了工厂。
工厂的安全工作人员,早已接到了通知,东京警局,也有高级警官派来,工厂内外,更是布满了密探。纳尔逊先生对自己的布置,感到十分满意,他伸手在方天的肩头上拍了拍,道:“方先生,那太阳系统航行导向仪一取了出来,我就带著人,护送你到机场,立即回你的工作的国度去!”
方天点头道:“不错,只有回去之后,这具导向仪,才真的算是我的了。”
我看出他们两人,似乎都特意避免谈论无形飞魔的事情。
我自然也不在这个时候提起来扫了他们的兴。
钢甲车在工厂的中心部份,停了下来。那只硬金属箱子,又由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亲自抬了来,进入了高温切割车间。
当日,接受井上次雄的委托,将那“天外来物”以特殊合成法所炼成的硬金属铸成箱子的工作,是由木村主持的。
如今,木村信已经死了,将这只箱子剖开的这项工作,便由这间工厂的副总工程师山根勤二来主持。山根工程师的年纪还很轻,他早已接到了通知,在车间中准备好了一切。
我和纳尔逊两人,将那只硬金属箱子,抬上了高温切割车床,我们便退了开来,戴上了配有深蓝色玻璃眼睛石棉头罩。
高温切割术是现代工业上最新的成就,利用高温的火焰,可以像烧红了的刀切牛油一样,切开任何的金属物体,但如果不戴上深蓝色玻璃的眼镜,那么,当眼睛接触那种灼亮的光芒时,眼球的组织,立时便会受到破坏。
我们看到,在山根勤二下了一系列命令之后,一根扁平的长管,渐渐地向那只硬金属箱子,移了过来。
山根勤二挥手,我只听得“嗤”地一声响,自那根管子之中,便喷出了火焰来。
我虽然戴著深蓝色的眼镜,但是那阵火焰的光芒,仍然使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来。火焰烧在硬金属箱子上,更迸耀起了一阵耀目的火花,我敢说任何烟花,都不如那阵高热的,灼亮的光芒来得好看。乍一看来,像是太阳突然裂了开来,化为万千流星一样!
那根管子缓缓地移动著,高热的火焰舌在硬金属箱子上慢慢地舐过,我看到,在火焰舌经过的地方,箱子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山根勤二大叫一声,由那根扁平管子喷出来的高温火焰舌,立即熄灭,在最初的半分钟内,我们甚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是一片漆黑。
那自然是因为刚才我们向那灼亮的火焰,注视得太久了的关系。
我立即脱下了石棉头罩,我相信我是所有人中最早恢复视力的人。
因为其余的人虽然也脱下了头罩,但是,当我可以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却还都茫然地站著。
我向车床走去,硬金属箱子虽然已被剖了开来,但是还散发著令人不能逼近的高热。
这时,其余人的视力也恢复了,山根勤二又下令发动冷风机,使硬金属箱子的高热慢慢地消失。他伸手在箱子上碰了一碰之后,转过头来,对纳尔逊先生道:“先生,我的任务完成了,箱子之内,是极厚的石棉层,那是很容易剥除的。”
纳尔逊先生道:“等一会还要请阁下再将这箱子焊起来。”
山根勤二点了点头,便带著人退出了车间。车间中,只剩下我、纳尔逊、方天以及两个国际警察部队的高级人员五个人。我和纳尔逊,来到了车床之前。
那硬金属箱子,已经被齐中剖成了两半,我和纳尔逊轻而易举,便将之分了开来。
箱子之内,是厚厚的石棉层,方天也走了过来,和我们一齐拆除著石棉层。
方天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著,那自然是由于他心情的激动,因为,只要有了这具太阳系航行引导向仪,也便能回到他自己的星球土星上面去了!
石棉层迅速地被拆除,最后,出现了一个由尼龙纤维包裹著物事。
方天吸了一口气,纳尔逊方生则松了一口气,道:“我们成功了!”
只有我,注意到方天的面色,陡然之间,又看得近乎发蓝了,我意识到事情又有变化,连忙拍了拍纳尔逊的肩头,示意他去看方天。
纳尔逊一抬起头来,看到了方天面上异样的神色,他面色也为之一变,笑容顿时敛去,失声道:“噢,上帝,不要!”
我立即道:“方天,甚么不对?”
方天的声音在发颤,道:“比……这个大。”
方天指著那被尼龙纤维包裹著的物事,道:“在我记忆中,那具导向仪,似乎要大些。”
我忙道:“那一定是你记错了。”
纳尔逊道:“这何必争论,我们立即就可以拆开来了!”他取出了身边的小刀,将尼龙纤维,迅速地割断。被包裹在尼龙纤维中的东西露出来了。
也就在那时,车间之中,一片寂静。
那两个国际警察部队的高级官员,因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面上只是现出了十分诧异,带些滑稽的神色。
他们心中一定在想:那样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取出这一块大石头么?
大石头。一点不错,在尼龙纤维被拆除之后,显露出来的,绝不是甚么“天外来物”,地球人还不能制造的太阳系导航仪,而只是他妈的一块大石头,一块随处可见的花岗石!
我不知道我自己面上的神情怎么样,只看到方天的面色发蓝,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而纳尔逊先生的面上神情,更其复杂,那就像一个饶咀的孩子,将一只苹果,擦得又红又亮,舐了舐咀唇,一口咬下去,却发现那只苹果原来是腊制的之际的神情一样。
我们三人,足足呆了十分钟之久,我自己将事情从头至尾想了一遍,绝想不出有甚么地方出了乱子。
这样的硬金属箱子,自然不可能有第二个,而这一个,就是如今被切开了的那一个!
但是,硬金属箱子中,却是一块大石头!
我最先出声,我大声地笑了起来!
而在我大声笑了起来之际,方天却哭了起来!
纳尔逊先生大声叫道:“住声!”
我的笑声,本来是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迸发出来的,纳尔逊一喝,我立即住声,但方天的哭,却是由于真正的伤心,一时之间,他如何收得住声?
纳尔逊先生大声道:“方先生,这块石头,对你来说,是致命的大打击,但是你应该相信,对我来说,这打击更大!”
我自然知道纳尔逊的意思,因为纳尔逊在经过了如许曲折惊险的过程之后,却只不过得到了一块石头,那实是无法容忍的惨败!
不但纳尔逊有这样的感觉,我也有著同样的感觉,因此我立即道:“方天,对我来说,打击也是同样地重!”方天停住了哭声道:“我们怎么办?”
纳尔逊先生咬紧牙概道:“你问得好,在失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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