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跑绝对不是错误选择。
现在唐佑无限接近于废墟边缘,越往边缘,各种障碍物就越少,唐佑只需要和背后追赶的那群比赛谁跑得更快就行。
短短一百米,唐佑甚至可以看见马路边零星的车辆经过,如果有人愿意搭救,程子涵很快就能得到救治。
“喂,程子涵!你给我再坚持坚持!”
没有回应。
“喂!”唐佑很想腾出一只手掐掐程子涵人中,“都到这份上了,如果你还死了就别怪我看不起你了!”
唐佑没有注意到,满含威胁的声音中隐约带了些害怕的情绪,不是怕身后那群随时会追上来,而是怕背上的程子涵就这样死去。
唐佑平时走在大街上,甚至见不得乞讨者乞讨不得失落的身影,更何况一条人命。
百米赛跑很有难度,尤其是唐佑还带了个人,背后那群很快反应过来,抄了诸如钢管钢筋树枝之类挥舞着追了上来:“兔崽子!给我站住!”
“站住”声不绝于耳,唐佑加速跑:脑瘫才会站住!
唐佑速度算是快的了,但是却有人比他更快,很快无限接近于唐佑。
唐佑实在想不通,别的追赶的人还在二十米开外哼次哼次喘的时候,这位竟然面不改色追了上来,并且神经质地拿着钢筋一通乱捅。
架势和前不久报道的一则新闻有得一拼——大体是一位学生玩dota玩到神经质,蹲大街上专门拿根树枝,见人就捅。
唐佑问候了他祖宗10086遍后,跑得更快,手心捏一把冷汗,深刻地理解了速度就是生命的真谛。
在考虑到速度相似,自己要在保持原速的情况下,还要试图用钢筋伤到前面的猎物,确实很有难度,身后那位换了作战方式,挥舞着钢筋去抽唐佑的腿。
很无良地抽到了唐佑的伤腿。
然后,唐佑的膝盖真的动不了了。
无良男扛着细细的钢筋,满意地俯视着唐佑,咧嘴:“怎么不跑了?嘿嘿,你跑了我才能追,追追赶赶的才有意思嘛~”
唐佑站不起身,很明白地知道自己跑不出去,虽然很不甘心,却没有办法。
但是,再拖下去,程子涵真的不行了。
唐佑开口:“这样吧,送他去医院,我跟你们回去。”
无良男拿一双死鱼眼狠狠地打量唐佑:“你脑子有病吧?”
“没病,虽然不知道谁指使你们,又给了你们多少钱,但是救了他的话,他的母亲给的报酬一定更高。”
说话的当儿,身后那群围了上来。
无良男踹了其中一人一脚:“让你不好好看着!”
那人点头哈腰很真诚地道歉。
“再拖下去,他要是死了的话,相信他母亲和爱人的报复会更……”
“行行行,带这兔崽子去看医生。”无良男懒得和唐佑多说,指了指程子涵,示意身后那群送人去医院。
唐佑又急:“是心脏病,要立即去正规医院!”
“闭嘴!”无良男狠狠地踹一脚,满意地看着唐佑捂着腹部说不出话。
“绑好带走。”撂下一句话,无良男扬长而去。
唐佑被捆成粽子状扔回了原处。
闷热的空气,成堆的蚊子,膝盖已经麻木。
不到一个小时里,唐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昏昏沉沉,直到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要将他转移到某个乡村的一间废弃民宅。
从那些人的对话中唐佑得知,他们在送程子涵去医院的路上被慕少斯截住,除了一小批人立即带着程子涵逃走以外,留下的那群人全部被慕少斯的手下打断了腿。
兄弟被伤,转移唐佑到别处之外,怨气自然全部撒到了唐佑身上。
于是,十几分钟下来,唐佑身上没有一处没被修理过。
被扔上车时(清理大块建筑垃圾用车),那群人一致表示,要慢慢弄死唐佑。
唐佑一直在想,这群人的老大到底和自己有多大仇,想来想去想不出,又开始想那些人急着转移,慕少斯会不会来救他,毕竟——自己那么努力地去救过他的小情人。
再不济,自己也是他小情人的哥哥。
可能性不大,毕竟,程子涵的情况比较严重点。
说来好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想着劈腿的前任搭救是不是很没出息?
或者,还在做梦,想着慕少斯没有像扔破鞋一样扔了他,还在乎他?
唐佑闭着眼睛,随着车身摇晃。
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偷偷给他松了绑。
面对唐佑询问的眼神,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附在他耳边:“逃不逃得了,看你自己了,我只能帮到这里。”
唐佑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还是这群人闲得无聊,又想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唐佑想了很多,却没有一点迟疑,跳下了车。
只要有一丝生机,就决不放弃。
完全是凭借着下意识的动作,唐佑就地滚了一圈后爬起,很努力地奔逃。
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姥姥,想起了很多,最后,想起了许钦辰,想起了许钦辰的那只狗。
身后那群追得不厌其烦,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佑透支自己。
前方忽然闪过很强的光束,逼得唐佑暂时闭上眼睛,速度稍阻,唐佑一声闷哼,脚下一慢,一股股寒意透向胸膛。
即使闭着眼睛,灯光仍是耀眼,并且在眼前印上一层微红的视觉,唐佑忽然间不能呼吸,不能动,一直不曾停下的脚步此刻寸步难移。
像是发生在一瞬间,身后那群追赶的人一哄而散,唐佑睁开眼的时候,程子涵被医护人员强行从刚才自己跳下来的那辆车里抬下来,看这阵势,分明是专业医疗队。
程子涵怎么在这里?
唐佑傻傻地以为是在做梦,梦境神奇得无限接近于心想事成:想要一直紧追不舍的那群渣渣退散,果然退散了;想要有辆车停下来搭在他们,果然来了,还是好几辆;想要把程子涵赶紧送医院,医疗队竟然从天而降。
幸福来得太突然,唐佑恍恍惚惚宛若踩在云端,只是不能明白眼前一阵阵发黑是为了什么,巨大的眩晕感又是因为什么,难道这就是被幸福砸晕了的感觉?
左肩忽然一疼,唐佑茫然抬头,眼前的人影将一只挺重的什么东西砸到自己肩上,然后又掉到了地上,唐佑低头看地面,嘿,什么东西,还会发光?
颤颤巍巍蹲下去捡,原来是只手机,屏幕亮着,只有一条短信息:“北城锦绣开发区——唐佑。”
手机灯光照到了眼前,唐佑终于看清了一直背光的人的脸:慕少斯,暴怒的慕少斯。
“要是他出事了,你唐佑跟着陪葬,怎么样?”
眼前越来越黑,唐佑不能理解慕少斯的意思:“什……什么?”
发现程子涵一天不回家也联系不上时,程子涵的手机留在慕少斯家里,上面只有一条唐佑的短信,意思是让程子涵去北城锦绣开发区。
开发区太偏,而程子涵需要每天按时吃药,但是一天不回家,也就意味着断了一天的药,知道程子涵病情的慕少斯当即丢下公司事务,带着医疗队和一队保镖来找程子涵。
见到程子涵的那一刻,他满脸血污,加之程子涵患有心脏病,那一刻,慕少斯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
但是,有两三个该死的混蛋,竟然趁着混乱偷偷地又带走了程子涵,于是,一路追到这里,终于截住。
程子涵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断药一天,头部受伤,拖延了很久,抢救难度颇大。
慕少斯一把拉住唐佑的衣领,眼神比冰雪更冷:“你真行啊唐佑,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是干不出的?”
唐佑一身冷汗,呼吸困难,脑子持续短路:“什……么?”
“什么?你问我什么?”
“我……不明白。”
“唐佑,我错看了你。”
慕少斯只是冷笑,将唐佑推离,唐佑后退两步,毫无预兆地仰面摔倒在地,半天没动,似乎这一摔,将脑子里的东西摔得一干二净,大脑连爬起的动作指示也发不出来。
医疗队早已带着程子涵疾驰而去,慕少斯站在原地,深呼吸,夹着烟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着,现在,也许一个电话就能将程子涵离开的消息带个他。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蹭蹭O(∩_∩)O~
chapter25
二十五年来,这是第二次这么心急如焚,第一次是唐佑掉大溪河那次,他随后绕下桥跟着入水,却没有找到人,浮出水面时,只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唐佑远去的身影。
这是第二次,来得更加凶狠,让他猝不及防,对程子涵的担心,对唐佑的痛心。
看到程子涵的情况,他思考不了任何问题,所有的怒火扑向短信的主人——唐佑,却忽视了,号码虽是唐佑的,短信不一定是唐佑发的。
唐佑躺在地上,慢慢地理清了:“你觉得是我害他。”
“是。”
顿了顿:“慕少斯,好歹我们有两年半的情分,在你心中,我不如一只破手机发的信息?”
慕少斯沉默。
“果然是个混蛋……”唐佑咬牙,“不多说废话了,我需要医生。”
慕少斯反问:“医生?”
问得随意,慕少斯却在此刻,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安地看向唐佑,却见他躺倒的地方一滩血迹慢慢渗大:“唐佑?唐佑!”
唐佑最后的知觉是慕少斯拼命喊他的名字和刺入人灵魂深处的急刹车声。
一切都黑了。
唐佑醒过来时,四周一片茫白,眼神有点蒙蒙的,像躺在船上一样摇摇晃晃,意识稍微回笼,就瞥见一旁坐在椅子上睡着的许钦辰。睡着的男人精神状态并不好,浅浅地皱着眉头扶着前额,右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嘴唇周围带点青,两三天没刮胡子的样子。
唐佑眼睛直直地研究许钦辰的睡姿,没两分钟,头一歪,又睡过去。
许钦辰闭目养神,浅浅睡着,也感到有人在盯着他看,等睁开眼时,唐佑还是睡着的样子,脸色苍白。
许钦辰起身,蹲在了病床前,当人的眸子里注满了某种情愫时,会显得很深邃,许钦辰伸出手,握住了唐佑缠着纱布的爪子。
眼睛亮晶晶的。
唐佑很困,感觉手被一点点握紧,却不会握疼他。想睁开眼打个招呼,顺便再问问现在是什么该死的情况,为什么动不了,却在适应了那人手心的温度后,再次安心睡去。
许久,许钦辰接电话,轻轻放开唐佑的手,出了病房。
唐佑睁开眼,原本睡得很安心的人,在包围着自己手的温度撤离后,竟然立即醒了过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关闭的门。
许钦辰推门进来时,和唐佑对上目光,唐佑一向清亮的眼睛里,竟然带上了一种昏昏的渴望的神色,许钦辰心里一软:“醒了?”
唐佑:“嗯……”
声音怎么这么难听?这是什么破锣嗓?
许钦辰靠近:“别急,你太久没说话,过段时间就好。”
唐佑:“嗯……”
许钦辰:“疼么?”
唐佑在心里点了点头。
然后,就被吻了。
吻落在唐佑的脸颊上,男人未刮的胡子稍微扎人,两颊有点发烧,许钦辰的呼吸喷在脸上,唐佑眼睛湿润,许钦辰指腹划过唐佑的眼角:“在一起吧。”
在一起吧,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嗯,那就在一起吧。
唐佑侧了侧头,闭上眼,在许钦辰脸上浅浅印了一吻,慕少斯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心里像被硫酸泼过。
唐佑握紧拳,很想控制住,但是嘴角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下拉的趋势。
许钦辰岂会看不出唐佑的内心,伸手揉了揉唐佑的头发,认真说道:“三个月,我会将他从你心里完全赶走。”
我做不到,那你帮我吧。
“……好。”
遏制不住思念了,更遏制不住失望了,唐佑像只受伤却无处可躲的小兽,许钦辰给了避风之所,唐佑顺势搬进去。
唐佑将脸埋进被子里,肩膀微微颤动,许钦辰静静拍着他的背,并不拆穿:“想喝水么?我去给你倒。”
许钦辰出了病房,给唐佑留了点空间,那别扭的小孩,躲在被子里哭的话,怕是给闷坏了。
唐佑昏迷了将近三天,这三天,许钦辰已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查清楚。
在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穷人开车撞死富人,可能要好吃几年牢饭,而富人开车撞死穷人,只需要一笔钱就可以逃脱制裁。
唐佑的父亲唐行知是个官员,曾酒后撞死一对夫妻,并被曝光。
如果唐行知承认了,迫于群众压力,政途可能就此完蛋。所以,唐行知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酒驾,一系列找人伪证、恐吓打压后,唐行知由肇事者转而变成了受害者(唐行知在车祸中也受了伤),那对夫妻是对平凡夫妻,只有一位老父和一对儿女,不可能有人为他们申冤,在目睹了老人哭得跪倒再到昏厥,和一对兄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后,唐行知象征性地赔了一笔钱,将这件事翻页。
十几年后,这对兄妹中的哥哥找场子来了。
唐佑独身一人,又跑到了乡下,被盯上抓住易如反掌,而程子涵在慕少斯身边,要下手很难,一封署名为唐佑的电子邮件发给程子涵,再用唐佑的手机告知程子涵地点,从小缺少父爱的程子涵屁颠屁颠一个人跑去了北城锦绣开发区,为的是电子邮件中唐佑即将告诉他的关于父亲的事。
程子涵在慕少斯那里看到了唐佑的全家福(照片)后,对比了自己的全家福,爸爸是同一个人,就猜到了自己和唐佑的关系,而那次慕少斯要唐佑去办公室拿照片时,本来是想告诉唐佑这档子事,却到最后没忍心开口。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么简单,中肯地说,唐佑和程子涵遭的罪是应该的。
许钦辰明白,所以不会去找那对兄妹中的哥哥的场子,说到底,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唐佑和程子涵这两只小崽子是仇人的儿子,肯定是要多碍眼有多碍眼,父债子还的观念,往往在一些人的心里根深蒂固,所以,他就算真的害死了唐佑和程子涵,可能也认为是对的。
而在许钦辰这一方,凡是对唐佑不利的,都是不可饶恕的,但是碍于唐佑他爸对不起人家在先,许钦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微收拾了一顿就放跑路了。
当然,慕少斯要怎样对付对方,许钦辰乐得一旁看好戏,慕少斯收拾得越狠,许钦辰可能看得越高兴。
经过试探,许钦辰发现,唐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绑架。许钦辰想了想,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唐行知肯定不会告诉唐佑,既然唐佑不知道,许钦辰也不会告诉他让他有心理负担,心有负担就会束手束脚,他还是喜欢闹腾犯二、执拗坚强的唐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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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斯来看唐佑的时候,许钦辰正在喂唐佑一点点地喝水,与其说是喝水,不如说是抿点水润润嗓子。
唐佑精神看起来很不好,脸色白得跟什么似的,苍白的嘴唇印着白瓷小勺,秀气的眉拧着,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一样。
慕少斯站在门口凝视这一幕,只觉得恍恍惚惚。
察觉到有人,唐佑抬眼看他,目光稍凝,片刻后注意力回到了嘴唇前的小勺上去,张嘴,小小地抿一口。
许钦辰没有回头,又舀了一勺,喂给唐佑,低声叮嘱:“慢点,别呛着。”
男人宽阔的肩膀遮去低头喝水的唐佑的脸,慕少斯忽然想起和唐佑在一起的两年半的时光。
唐佑生病时,他要喂唐佑吃东西,唐佑总是别扭地和他对着干,只要有力气就闹腾地夺走他手中的碗筷,自己抱着碗凶狠地扒饭(当然,前提是他有力气的话),而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