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然以为他的这番话会让汪兆铭羞臊甚至激动,可汪副主席的表现却让人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死人,又是死人。。。。。。这难道是好事情?民国数十年,军阀混战,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而在这些人死了之后呢?中国还是那个中国!贫穷而又落后!佑臣!需知抗战易,而和平难!”
对面的汪兆铭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某种梦魇,说的话就像是喃喃自语,只有最后两句的时候,才仿佛回过了神,提高了音调。
“战必大败,和未必大乱”的民族失败主义和混乱不堪的“民族主义”思潮是汪精卫对日议和的心理基础和诱因
长期以来,汪精卫认为:日本是个“强邻”,中国不可与之相比,“须知数十年来,中国军事、经济,在物质上着着落后,固不待言,即组织亦幼稚不完备”,故而主张对日本的侵略应在“尽可能范围内,极力忍耐,极力让步。”据此,他提出了“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对日妥协方针。
黄浩然想听听汪兆铭到底准备对他说些什么,所以没有直接给予强硬的答复,而是换了种稍微柔软的态度:
“这国战,和军阀混战毕竟不一样,面对名族存亡的关头,牺牲在所难免。。。。。。”
对于黄浩然如此的回答,汪兆铭心里有些高兴,因为他在黄浩然的情绪中抓到了一丝黯然,这与他的低调俱乐部的情绪很一致。在汪看来,今天的这番话,才是黄浩然真正的内心。
“就按你说的,战争难免有牺牲,可全面抗战到现在,中国为什么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呢?虽然这中间佑臣你也取得过几场大胜,可总体的趋势,却依旧是中国向后,日本向前!这不是三军不用命!更不是政府不努力!实在是因为中国比较日本的进步,足足迟了六七十年,眼下中国的国防力量根本不能挡住日本的侵略!然而,自‘九一八’以来,中国的外交方针又是怎样呢?不过是唱着强硬的高调,掩耳盗铃罢了!概括来说,既然从军事上不能挡住日本一步一步的进来,只能从外交上想办法,使我们退得慢些。”
黄浩然觉得汪兆铭目前说的这些话除了有些悲观,还谈不上是卖国言论,实际上国民政府之所以等到1937年才向日本正式宣战,高层的想法,未必没有和汪兆铭一致的地方。
也正是在这种妥协求和的思想指导下,汪兆铭才会在当行政院长时,亲手与日本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和《何梅协定》,并认为他这样做,才是对国家负责的表现。
直到抗战爆发后,汪兆铭仍顽固地坚持其中国比日本落后六七十年,抗战必败的观点。他认为日本是“一个国富民强的国家”,中国“军事、经济一切社会组织及社会能力都落人后。”“以一个刚刚图谋强盛的中国来与已经强盛的日本为敌,胜负之数不问可知。”正是从这种看似中正,却事先设定了失败结局的“事事不如人”的国情观出发,汪兆铭觉得“战必大败,和未必大乱”,“所以应该能和则和。”
打不赢就谈,谈不了就拖,还可以期待外部的调停嘛!可冰冷的现实已经给中国政府的高层抽了响亮的耳光,如今汪兆铭还要去感慨这些,说明这些人的思想,还停留在全面抗战之前,压根就没有孤注一掷的觉悟。
那就再给汪兆铭递个梯子,让他顺着爬,瞧瞧后面还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谈何容易,日本人既然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又岂会轻易与我们谈判,需知,弱国无外交啊。。。。。。若是在谈判中没有了话语权,这和投降又有什么分别?”
黄浩然的这几句,直指汪兆铭刚才那套理论中的要害,就如在《论持久战》中批判亡国论者时所言:他们“看重了强弱一个矛盾,把它夸大起来作为全部问题的依据,而忽略了其他的矛盾,他们只提强弱对比一点,是他们的片面性;他们将此片面的东西夸大起来看成全体又是他们的主观性。所以在全体说来,他们是没有根据的,是错误的。”从这种没有根据的、错误的前提出发,汪兆铭叛国投敌就具备了逻辑和心理基础。
“不!这不是投降!而是政治智慧!求和并不是去投降日本当汉奸,而是欲待国力增强,具备抵抗日军的条件后再试图抵抗日本!”这一回,汪兆铭的情绪有些激动了,他觉得黄浩然是在挑战他的理论基础,想把他和投降派混为一谈,扣上卖国贼的帽子,这也是汪兆铭现在最担心的,对自己的曲线救国行为,实际上汪兆铭也没有把握。。。。。。
“以我的主张,现在还不应该发动抗战。等我们有了飞机,可以答复敌人的飞机,我们有了大炮,可以答复敌人的大炮,到那时我们再打!这是黄种人的战争,最后的根本,还是种族的融合,日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以独立灭亡中国,一条是与中国协力共保东亚。。。。。。”
又是一番疯话!黄浩然看着汪兆铭的眼神逐渐转冷。对于他刚才抛出来的提问,汪兆铭根本就没有回答,而是绕开了,这,分明是狡辩的伎俩。黄浩然觉得他现在有些看懂汪兆铭这个人了。
汪兆铭虽然很早受民族主义思潮裹胁、推动,投身政治斗争。然而从一开始,他的民族主义思想构成就十分混乱,这里面既渗合有大汉族主义乃至沙文主义的因素,又不能区分帝国主义时期的民族斗争与以前的民族斗争的质的不同,且往往将民族主义误为种族主义。
辛亥革命前,汪兆铭就宣扬过:必须由单一民族建立“民族主义的国家”。在中国,须以汉族为主干实行民族同化;在国际上,凡有政治能力的民族,将要建设单一民族统一的国家,这就是民族主义。而民族帝国主义的含义是指本民族巩固后广收他族以求膨胀。正是从这种错误的民族世界观出发,“七·七”事变后,汪兆铭荒谬地将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侵略类比于元朝灭宋、清朝灭明。他说:“中国历史上为外族所侵略半亡者数次,全亡者两次,这些亡,不是侵略者将我们四万万人杀尽,能将我们四百余万方里毁尽,而是我们死了几个有血性的人之后,大多数没有血性的人,将自家的身体连同所有的土地,都进贡给侵略者,以为富贵之地。”当日本侵略者打出中日“同文同种”,“共存共荣”的旗号,妄图欺骗中国人民,汪兆铭便用以种族主义为核心的“大亚洲主义”的卖国理论相呼应,极力鼓吹:欧美白种人在吞啮了红色、棕色、黑色等有色人种之后,威胁了黄种人。中日同属黄种人,属同文同种,因此,中日之争是“兄弟之争”,“冤仇宜解不宜结”,完全可以“重归于好”,“只应为友,不应为敌。”从人种自救的目的出发,因为中弱日强,由日本为首领导,改造东亚是天经地义的。故而中日战争是“中国解脱英美侵略势力千载一时之良机。”
归结起来,汪兆铭混乱不堪的民族失败主义是其对日议和的思想动机和逻辑,对日投降,同流合污则是其变态的民族主义发展到极致后的必然归宿。
黄浩然不知道现在该说汪兆铭一些什么才好了,是表扬汪副主席已经站在了脱离凡人的高度,超越了国家民族,已经考虑到种族层面呢?还是直接称呼汪兆铭为疯子?
最后,黄浩然只好冷笑着不发表意见。
因为和精神病人的争吵,是不会有结果的!
“其实我早就说过的,我虽然是国民党副总裁,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民参政会议长,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实权,要对日议和,我汪某人还不够分量。。。。。。自卢沟桥事变以后,我对于中日战争,固然无法阻止,然没有一刻不想着转圜。德国大使陶德曼居中调停,我觐见最高当局,他却推我去找孔祥熙,我堵了孔祥熙多次,孔始终不肯在倡议书上签字,致使调停难以为继。。。直到南京未陷落前……为此事写给最高当局的信,多达十封以上,当面也说过多次,然一次也未准!若是准了,南京城下何必增添那么多的死尸!”
汪兆铭此时已经进入了他自己的情绪当中,他只是愤怒的向黄浩然讲述着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在他看来,没有实权的虚位,是对日议和迟迟无法进展的关键所在,而最高当局,更是本应站在最前面顶着风云的人物,却始终装作缩头乌龟,最后居然要他汪兆铭来背负卖国的罪名,实在是被陷害了。
“谋国者不应以难易定进止,更不能作个人毁誉打算!”
最后这两句,汪兆铭似乎是在评价最高当局,以表达他的不屑。但黄浩然却听出,汪兆铭言语中仿佛是在为他自己打气,为他未来做出的汉奸行为找一个理由。
为国家民族之存亡,而牺牲袭击的名誉去委曲求全,汪兆铭啊汪兆铭,你还真是个变态,明明是投降的行径,居然能美化的就像是壮士出征一般悲壮。
这人要是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天下无敌啊!
第212章
9。212
黄浩然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汪兆铭此刻的状态现在实在让人有些担心。这个人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配上青白的底色,显得相当不健康。黄浩然甚至担心,汪兆铭会不会有什么心血管病之类的毛病,要是情绪过于激动,挂在这个房间里,那真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还是早些离开,打碎汪兆铭的美梦吧!
“汪主席还真是鞠躬尽瘁啊!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还能和日本人保持如此密切的联系,这实在是让我惊诧得很!”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政府里与日本人打交道的多了,军事上打不赢,还不允许在外交上多谈谈吗?”
黄浩然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让汪兆铭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好在,汪主席是政治届的老手,立刻便把黄浩然安在他身上的嫌疑给推了回去。
“谈外交是好事,就怕谈的人心思活络,想得多,这外交,也就谈歪了……其实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汪副主席可不要介意哦。。。。。。”
“不会,不会。。。佑臣你在政治上还不成熟,这点我是知道的,我是怕你说出来的话,被有心之人听去,为人利用!”
三两句间,汪兆铭的思路便恢复了正常,现在,他要把刚才说的话中不太合适的部分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完全撇清。
“粗人一个,不怕别人说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人爱听我说的,汪主席实在不必担心……对了,这次来青石镇,最高当局是否有吩咐?战事胶着,我还等着武汉给我的最高指示呢!”
“有的!有的!”汪兆铭的语速显得很快,从接下来的这一刻开始,汪副主席决定执行影佐祯昭的计划,将黄浩然永远的留在武汉战场。
没办法,谁让黄浩洋知道的太多了……
“眼下武汉的政治形势很好,之前薛岳的大捷和第六师团的覆灭,让武汉的民众非常振奋,最高当局很高兴!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特别是江防军,进攻27师团的速度最好能够快一些,哪怕不能全歼,重创也好,武汉现在需要的是信心,需要的是兴奋剂,战争从来都不是独立,必须要有政治觉悟。”
“卑职定当尽力!只是眼下还有许多困难。。。。。。军械物资无一不缺,各作战部队基本都不满额,又是久战疲惫之师,最好能请武汉,再调一两支生力军加入,这样才更有把握!”
黄浩然觉得武汉的胃口最近是越来越大了,一整个师团的日军说歼灭就要歼灭,这样的豪言壮语,可不是抗战刚开始的时候,政府敢说出来的,看来自己和薛岳的连番胜利,真的是把最高当局的胃口吊了起来。
虚假的未来,不能够给的太多,否则就会像毒品一样,难以戒掉,黄浩然在这里强调困难颇多,还是希望让武汉政府认清形势,不要把目前的战事想得太美好。
“都说黄佑臣是个爱做生意的主,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你放心吧!我来之前最高当局有过吩咐,武汉最近收编的新兵先给你两个团!下一批新到的苏联装备也都给你!还有。。。江防系统内少将军官以下的任命无需请示,中将以下,如果作战懈怠不前,军法从事!你先斩后奏!另外,军委会奖励第25集团军大洋20万,最高当局另外掏20万,我私人亦出10万,江防系统,奖励大洋20万,由你分配。”
好家伙,这一番大出血,又是军械装备,又是新兵又是大洋,分明是要黄浩然出死力的节奏。
“那就多谢最高当局,多谢汪副主席了!大洋先不着急,苏式装备暂时也运不到我手里,还是谈谈那些新兵吧,这两个团什么时候可以到位?”
武汉抛出来的承诺虽然美好,但在仔细分析一番之后,黄浩然觉得汪副主席带来的这个大礼包可实在是虚有其表。看起来内容仿佛琳琅满目,可实际上,他黄某人并吃不上什么。就拿苏式装备来说,最高当局说明了给他的是下一批,但下一批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运到,谁也不晓得。
至于大洋,那更是看得见用不上的东西,洋洋洒洒70万块,用车装都得装半天,若是真将这些白花花的东西送上来,部队的战斗力,不光不会有提升,士兵们还要分散精神,去照顾这些财物,若是在保管方面再出了什么问题,恐怕还会有伤士气。
还有少将以下军官的任免权,就更是虚的不能再虚的权力了!少将以下的军衔,在武汉会战这种上百万兵力的大会战当中,压根就是不起眼的角色,谁会在乎?就是少将以上的军衔,很多地方军里面也是随意设置,大不了事后向武汉报备就是。
中将以下的军官处置权,给你了你也不好轻易使用,你不妨去问问李长官或者蒋百里,抗战打到现在,被处死的将军有多少?真要是有畏死不前的,前线指挥官只要能狠下心,直接就能给崩了!谁还能等到军委会派人来押走慢慢过堂?没准最后还能将本该处死的人给放了。只是混到中将的级别,背后往往代表的都是一方势力,处置这样的人,更多的要权衡考虑,可不是想杀就能杀的。
想到这里,黄浩然已经觉得最高当局是让汪兆铭来添乱的,好在最后两个团的新兵,倒是实打实的增援。按照武汉军事委员会的编制,如今招募的新兵团,基本都是三三制,兵力在两千名左右。虽然不能当作正规部队直接来用,但若是打伞的补充到第25集团军的各个番号,至少,能让部队的兵员数量恢复到,以前八成的水平。再打个两场仗,让老兵带一带,也就形成了战斗力。所以现在浩然最关心的便是这两个团的新兵,什么时候能加入第25集团军的作战序列。
“调令我都带来了!就在副官的文件包里,交接完之后,一个电报,这五千人立马就能开拔!放心吧,为了消灭27师团,武汉,是一定会给你最大程度的援助!”
汪兆铭也想马上结束今天的对话,在回答完黄浩然的问题之后,他立刻走到门口,叫来了自己的随从副官,然后从公文包里面取出最高当局让他携带到青石镇的文件、命令,接着全部交到了黄浩然的手里。
“佑臣,接下来可就全看你喽。。。。。。”
“江防军必将前赴后继,力争早日击溃本间雅晴师团。”
无论如何,黄浩然也不愿意将话说得太满,面对着汪兆铭这样的大汉奸,他实在不愿意留下什么把柄给对方。
“你呀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就这样吧!哦,还有一件事情,最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