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井九抬头向夜空里望去。
那声喊来自极高远的夜空,溪畔的内门弟子应该没有谁能听到,对耳力远超同侪的他来说,却清晰地像是就在耳边。
他听出那是十岁的声音,更能听出声音里的兴奋。
柳十岁境界提升如此迅速,只用一年时间便能驭剑飞行,他并不觉得意外。
天生道种的优势在进入内门之后会得到真正的发挥。
两忘峰提前开始布局,想要在承剑大会上得到柳十岁,也算那些家伙有些眼光。
只是现在的两忘峰的味道,着实是让他有些不喜欢。
他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镯子,心想,好吧,从一开始他就没喜欢过两忘峰,这就是证明。
“师兄?好人?什么啊……”
……
……
(前面那些章有两句话容易引发误会,被认为是恶趣味,比如插秧还有井九进内门,我认为不妥,当然是我不妥,虽然我写的时候确实没想这些,所以我直接删掉了,向大家汇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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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九夜
第二天夜里,柳十岁再次来到井九的洞府,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只是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作为被整座青山宗寄予厚望的天生道种,柳十岁现在承受的压力太大,内门这里有很多同样天赋优秀的弟子,就算稍不如他,但比他修行更加刻苦。更不要说,他现在跟随顾寒学剑,经常能够接触到两忘峰上的那些变态,自然无法放松。
第三天夜里,柳十岁来了,替井九铺床叠被,倒茶端水。
井九注意到他的左腿走路有些不便,接着发现了他颈后的一处伤口。
“又被打了?”
柳十岁赶紧解释道:“与顾师兄无关,是比剑的时候受的伤。”
井九没有再说话。
也许是因为自己撒谎,也许是因为在井九面前维护顾寒,柳十岁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那公子……我先走了?”
井九没有理他。
洞外风起,剑光照亮夜幕一角,转瞬消失。
井九抬起头来,看着那处,沉默不语。
他很清楚两忘峰的行事风格,但凡被他们看中的弟子,必然会被管制的极严,柳十岁承受的压力必然极大。
第四天夜里,小院再次被推开,但今夜来的不是柳十岁,而是那天在剑峰上曾经见过一面的胖子。
“我叫马华,名字很不起眼,在两忘峰上排三十七,也很不起眼,但当然比你重要很多,虽然你比我更出名。我今夜的来意你应该很清楚,是的,我是替顾三师兄传话,要你以后不要再与十岁见面,你不用急着说话,我知道你很瞧不起这种手段,而且只要你不加入两忘峰,我们也没道理管你,但是你不要忘记,十岁现在跟着我们在学剑。”
马华看着井九微笑说道:“十岁现在每天都会被峰规惩罚,伤的不重,但总是痛的,你说这是何必呢?”
井九看了他一眼。
马华接着说道:“在南松亭,十岁可以不修道也要跟着你,但你清楚,现在他做不出来这样的选择。”
井九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做为一名天生道种,来到九峰之间,接触到那些令人向往的大道剑诀,谁能够就此放弃?
“当然,我们不会逼他做选择。”
马华笑着说道:“事实上,他如果不能来看你,你完全可以去看他嘛。”
这话里隐着的意思很深,但对井九来说就像是浅溪里的石头,看得清清楚楚。
井九有些意外:“你想让我进两忘峰?”
马华看着他笑着说道:“我与顾三的想法不一样,我可不管你是吃丹药还是如何进的内门,我只知道你这么懒,居然还能走到这一步,那只能说明你也是个真正的天才,而我两忘峰最喜欢的就是天才了。”
问题在于,井九不喜欢两忘峰。
他指了指洞外,示意送客。
马华的笑容没有敛去,反而更盛,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
……
第五天夜里,柳十岁来了。
井九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外伤,但在他脸上看到了疲惫,还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些犹豫。
洞府里很安静,十岁收拾完了事情,站在他的身前,低着头说道:“练剑太苦,功课太多,我不能每天……”
井九举起了手,十岁明白他的意思,不再继续说话。
“修道本来就需要专心。”
柳十岁抬起头来,望向井九的侧脸。
井九在看剑经,显得很专心的样子。
柳十岁知道,他只是不想看自己。
公子很懒,从来不看书。
……
……
第六天夜里,柳十岁没来。
第七天夜里,他来了。
第八天夜里,他没来。
第九天夜里。
井九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确认天色已晚,他应该不会来了。
此后,他没有再向窗外看过。
……
……
随后的日子,还是那般单调,无甚可说。
洗剑阁的弟子勤奋地修行,与他一道进入内门的十余名弟子每天都在不停攀登剑峰,据说有几个人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只有井九还是像在南松亭一样,每天晒着太阳,向盘里认真地放着沙砾,等待着时间让汪洋一片的灵海变成剑果所需的养分。
于是他再一次变成了异类。
但与在南松亭不同,那位来自天光峰的林无知仙师,只负责解答弟子们的疑难,根本没有在意过他从来不去上课。
别的弟子最开始有些好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他果如传闻里那般,也就不再理会,就连议论也不多。
毕竟剑道艰险,需要精进勤奋,哪里有时间去关心旁人。
过了些天,北鹤亭等地又送进来了一批通过考核的新弟子,南松亭也来了数名弟子,包括薛咏歌、玉山师妹还有那位乐浪郡的元姓少年,看来吕师的离去没有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影响。
在洗剑阁里,薛咏歌对井九的懒散与恶习好生宣扬了一番,遗憾的是没能得到太多的呼应。
玉山师妹与乐浪郡少年为井九辩解了几句,又专程去看望了井九一次。
井九依然有些不理解,但表现的要比在南松亭的时候亲近很多。
他记住了玉山师妹的名字,还请她与那位乐浪郡少年吃了两个山果。
当天夜里,两只猿猴翻山而至,发现没有果子吃,不禁有些幽怨。
时间就这样缓慢而平静地流逝着。
柳十岁偷偷来过两次,替他铺床叠被、洒扫庭院,说几句话。
不知道是现在的压力太大,还是因为修行太过辛苦,他的话越来越少。
过了几天,井九才从玉山师妹处得知,原来是承剑大会的日期已经定好,就在明年初春。
仔细算来,距离承剑之期,只有半年。
这一次的承剑大会,最受期待的人当然是赵腊月,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万众瞩目,据说就连别的宗派都在议论,她究竟是哪座山峰提前预定好的承剑者,而最终她自己又会选择哪座山峰承剑。
除了赵腊月,最受关注的便是柳十岁。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天生道种的修行速度。
现在柳十岁剑丸已成,如果可以做到守一境圆满,有资格参加承剑大会,一定会成为诸峰争抢的焦点人物。
那样的话,他将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二年轻的承剑者。
……
……
第二天清晨,井九离开了洞府。
他要去找柳十岁。
………………………………
第二十五章要有剑
柳十岁一直随顾寒学剑,但没有资格进入两忘峰,还是在洗剑溪畔练剑。
井九知道那个地方,只不过他连洞府都没出过,自然也没有去过。
沿着洗剑溪向上游而去,水面渐宽,直至尽处,迎面便是一道约数百丈高的光滑石壁。
清水从石壁上漫淌而下,经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剑洞时生出涟漪,看着很是美丽。
溪面上隔着数丈便有一排圆石露出水面,光滑湿漉,难以站稳。
十余名弟子站在石上练剑。
剑意森然,偶有风破之声,白光一闪即逝,不时有剑飞出。
有的飞剑深入石壁,然后飞回,弟子神情平静而自信。
有的飞剑距离石壁还有数丈距离,便落到水中,弟子跳入水中去取回,显得有些狼狈,神情亦是羞愧。
有些弟子站在稍远些的岸边,羡慕地看着这幕幕画面。
他们还没能从剑峰取剑,这些同门却已经能够隔着十余丈的距离飞剑破壁,进入守一境界。
井九看到柳十岁也站在溪间的石头上,走了过去。
看着他的身影,弟子们很是吃惊,纷纷议论起来。
就像当初他在南松亭第一次走出小院时那般。
柳十岁收回飞剑,看着石壁上那道清晰的剑洞,有些满意于自己的进度,然后便看到了井九。
他很是惊喜,紧接便流露出了强烈的不安,因为不便说话,对着井九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先回去,自己一会儿去找他。
来不及了。
顾寒已经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望向井九,神情冷漠说道:“有事?”
数十道视线落在了井九的身上。
井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井九的眼神,但众人很清楚地感知到了他的意思。
——如果没事,我来这里做什么?
既然如此,你的这句问话自然是废话。
溪畔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不安。
顾寒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怒,而是问道:“何事?”
井九说道:“不关你事。”
溪畔一片哗然,无论是那些弟子还是教习,都震惊异常。
一个普通弟子,居然敢对两忘峰的顾寒师兄用这种态度说话!
井九没有刻意羞辱顾寒的意思,他甚至不是很明白众人的眼神为何会变得如此震惊。
他只是在回答顾寒的问题。
他要做的事情,确实与顾寒无关。
但他没有想到,在众人听来,他的回答意味着什么。
柳十岁紧张无比,赶紧从溪里跑了回来。
他想要替井九解释两句,却被顾寒止住。
“已经半年了,你的境界依然毫无进展,剑果的影子都看不到。”
顾寒看着井九面无表情说道:“听说你要用莫师叔的剑,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井九说道:“有。”
……
……
溪畔一片安静。
噗的一声,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们想过井九可能会怎样应对顾寒的训斥,但没有人想到,他用了一个字便终结了对话。
在说出有字的时候,他想都没想一下。
顾寒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郁,冷声说道:“凭丹药,永远也不可能踏上真正的通天大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一次,给出回答的不是井九,而是一道温婉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
“大道朝天,谁能判定哪种方法是正确的呢?”
人们纷纷散开,顾寒也微微躬身。
来人是清容峰的梅里师叔,容颜有若雪中寒梅,美而不艳,自有一股冷冽之意。
她看着顾寒说道:“不管是谁领进门,修行都在各人,井九如何修行,确实与你无关,你不应该管他。”
顾寒面无表情说道:“我自不管他的死活,只想管管他这张嘴。”
人群再分,玉山师妹与那位来自乐浪郡的元姓少年带着林无知赶了过来。
林无知看着顾寒微笑说道:“顾师弟,井九是我课上的人,就算想管,也轮不到你。”
顾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井九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你自己决定今后如何走。”
这句话他自然不是对井九说的,是对柳十岁说的,意思非常清楚。
如果柳十岁这时候不跟着他走,而是留下与井九在一起,那么以后就不用再试图走上两忘峰了。
柳十岁看了眼井九,又转头望向远处顾寒的身影,小脸上满是犹豫与挣扎的神情。
井九转身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那位清容峰的梅里师叔脸上流露出欣赏之色。
“井九,你还是要努力一些,早些把剑拿到手再说。”
她对着远去的井九说道。
井九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喔……好吧。”
……
……
看着消失在溪弯处的井九身影,梅里师叔微微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无知走到她身边,微笑说道:“师叔,清容峰也对井九感兴趣?”
梅里师叔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你这是掌门的意思,那我们自然不争。”
林无知说道:“是墨师叔的意思,他想看看井九有没有希望。”
梅里师叔冷笑一声,说道:“那你们就不要想了,只要井九能承剑,必然进我们清容峰,你看看那孩子生的,不进我们这儿还能进哪儿?”
二人对视一眼,便自分开。
对青山宗来说,承剑大会对诸峰的传承与底蕴影响实在太大。
如果能够得到一名真正优秀的弟子,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之后,峰间便可能多出一位破海境的绝世强者。
如果错过那位优秀的弟子,那么你便等于把这位绝世强者双手送给别的剑峰。
井九明显是个不寻常的弟子,谁会不加以关注?如果最后证明他真的是个废物,那便罢了,但现在离承剑大会还有半年,再不济还有下一次承剑大会,谁会提前就断了所有希望?
也就是两忘峰这种不需要传承、不缺少天才的地方,才会出现顾寒这样的人吧。
……
……
清容峰的梅里以及林无知为何会出来替自己解围,井九非常清楚,但他并不在意。
到现在为止,他自己都还不确定自己想去哪座峰。
回到洞府里,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颗淡蓝色的丹药,沉默了会儿。
这颗丹药叫做玄济丹,对守一境界弟子的剑丸稳定有极大帮助作用,自然也非常珍稀。
昨天玉山师妹对他说了承剑大会的事情,他想着十岁可能需要,才有了今天之行,然后遇着了今天之事。
想着顾寒临走前看自己的那一眼,井九微微挑眉,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自言自语说道:“有点意思。”
对井九来说,无聊是一种很罕见的情绪,有点意思同样如此。
顾寒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剑识把他身体内外都查看了一遍。
霸道而且凌厉,毫不讲理而且居高临下。
井九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了。
这让他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喜。
如果当年,遇着这种事情,生出不喜,自己会如何做?
井九静静地回想着。
如果不喜,自然一剑杀了。
当然,现在不行。
顾寒罪不至死。
他不是个好杀之人。
更关键的是,要把对方一剑杀了……
首先,你得有把剑。
他现在没剑。
而且没有剑,自然无法参加承剑大会。
看来自己真的需要一把剑了。
他手腕上的镯子微微震动了一下。
“总不能用你。”
井九说道:“而且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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